第84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你叫小郁是吧,接下来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


    “不想说话也没事, 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示可以吗?”


    “……”


    “这几天睡得还好吗?有没有感觉轻松一些……”


    许衡耐心地和时郁说了很多话, 从今天的天很蓝,云很白,到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奇怪的是, 无论他说什么, 时郁对此都毫无反应。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有空白的平静。


    旁边的窗户半开着,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很不错, 偶尔有鸟鸣声或者汽车驶过的声响,混杂着不太清晰的行人说话声。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奇异的光影, 窗台上摆放了几株绿萝,密密麻麻绿色的叶子顺着高处向下延伸, 不经意间看去,仿若是一片植物瀑布, 莫名让人心神宁静。


    房间小小的, 甚至不足时郁的卧室大,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时郁坐在沙发上, 旁边摆了很多动物玩偶, 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小孩子玩的乐高积木拼图等。


    忽然,许衡注意到时郁的目光在那些积木上停留了一瞬。


    时间很短, 似只是随便打量了一眼, 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许衡却轻笑了一声, 柔声道:“在你之前有个小男孩, 他来我这也是, 什么都不说,也不搭理我,每次来就坐在那玩积木拼图。”


    “……”


    时郁好像完全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有她独立的理解和思考方式,旁人无法干涉。


    外界的一切,都不能让那片平静的海面,溅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响,“叮——”


    这个声音,像是外面餐厅用来按铃叫传菜员取菜的声音。


    许衡没动,那声音就又响了很多遍。


    “叮——”


    “叮——”


    “叮——”


    声音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仿佛在门后站着一个暴躁的少年,疯狂按铃催促着。


    许衡看了时郁一会儿,见她不为所动,慢慢站起身走到角落,拿起一个袋子从里面倒出了些什么。


    “哗啦哗啦……”


    时郁面无表情,眼睑低垂着一言不发,也没有因为这些声音而作出反应。


    她甚至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直到许衡打开门,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


    “咣当咣当……”的声响不时发出,许衡笑着哄道:“沙拉,别闹,今天有客人在。”


    那是一只陨石边牧,身上毛发柔顺,由灰白黑三色颜色组成是渐变那种,毛茸茸的耳朵随着跑动,上下晃动着很是可爱,大尾巴摇来摇去,一直用脑袋去拱许衡的腿,似在抱怨开门太晚了。


    许衡又在一个盒子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一堆颜色各异的按键放在地上。


    叫沙拉的边牧在看到按键的瞬间就跑过去,抬起前爪按下去。


    “吃饭。”一道标准的机械音响起。


    按完以后,它还会抬起脑袋看一看许衡。


    许衡也不逗它了,把准备好的食物零食放在它面前。


    沙拉吃东西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食物都吃干净了。它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漂亮的湖蓝色眼睛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时郁。


    “汪……汪汪……”


    时郁没理它。


    它也不气馁,低头叼起其中一个按键放到时郁正对面,然后坐在地上抬起前爪按了一下。


    “姐姐。”


    “……”


    时郁漫不经心地垂眼看了沙拉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双眼无神,像是失了灵魂的死物,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只见沙拉和她视线接触的瞬间,就跑向另一边又叼了个按键放下来。


    依旧是用那只前爪按下。


    “出去玩。”


    “姐姐……出去玩……”


    按完以后,沙拉围着两个按键成8字型来回转了两圈乖巧地坐下,用眼睛定睛看着时郁。


    也不知道是许衡训练出来的,还是边牧本身就聪明,那么多按键,它居然全能区分出来。


    许衡笑了笑,说道:“姐姐不想和你出去玩,你要不自己玩会?”


    沙拉不同意这个提议,朝着时郁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她露在外面的小腿。


    很痒,很软,热乎乎的……


    蹭完以后,它又仰起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时郁。


    就好像在说,“你不摸摸我吗?我这么可爱!”


    那一瞬间,时郁心神晃了晃。


    真像啊。


    荆谓云就经常用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吃定了她不会拒绝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到处都是荆谓云的影子?


    不久前。


    她还会坐在他的腿上,听他可怜兮兮的说,“不再摸摸了吗?”


    然后嘲笑他,“你要不要改名叫荆大狗算了。”


    “不喜欢吗?”


    “那你喜欢我吗?”


    “十个章,大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让我做原则以外的事……”


    “你当我脾气很好是吧?”


    时郁有些茫然地望向脚边的沙拉,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心理医生,她心理有问题,所以要看医生是吗?


    时郁盯着沙拉看了好长好长时间。


    这里没有荆谓云,他没有和她一起来看病。


    那个会用专注的眼神,永远只看着她一个人的少年,应该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时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住忽冷忽热,她的态度,换了谁都会掉头跑掉。


    她不知道荆谓云会读心的事,从她的角度来看,不过是自己一直任性矫情作死,荆谓云看着她闹罢了。


    早该跑的。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恶人,不就是该利用他人情感,肆意玩弄过后,潇洒地抽身而退吗?


    作为“恶人”这个身份来说,过程虽然曲折,但好像还挺成功的。


    荆谓云开始和荆远圣对抗了,等回去以后,再把荆谓云赶出时家,剧情完整度就又高了,距离百分之七十越来越近了。


    真好啊……


    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愿望终于看到了希望,马上就能实现了。


    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各种焦虑着急了。


    时郁一想到之前自己和系统还为了任务胆战心惊的,就觉得有点好笑。


    系统和她对待任务,都有一种散漫的感觉,恐怕系统都觉得任务是无法完成的了,所以直接摆烂,随她去了。


    小抑,你一定会没事的。


    时郁那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光亮。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时郁仿佛回到了那天混乱的走廊,少年因她的利用,额角处留下了一寸长的缝合伤疤。


    那天,血流了好多好多……


    滚烫粘稠的血液染红了手,顺着手指缝隙蜿蜒向下,所经之处犹如刀割般的疼。


    血的味道像铁锈一般,恶心的人想吐。


    “不是说我是时家的狗吗?”


    “为什么不把情绪发泄给我?”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那些曾经说过的话,一起经历过的事,只要回想起一丝一毫,就如决堤的洪水,能摧毁一切,所经之处没有一处是好的。


    荆谓云。


    荆谓云荆谓云荆谓云……


    那三个字好像已经占据了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留下无数痕迹,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起来的都是荆谓云。


    时郁觉得自己疼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唯一的安慰,便是傅云礼可以得救了。


    只要完成任务,只要放弃荆谓云。


    傅云礼就可以得救……


    荆谓云现在在哪?自己突然发病是不是吓到他了?他是不是讨厌她了?在医院他都生气了,一定很气吧?


    他为什么生气来着?


    时郁感觉身上好冷,仿若置身冰冷的湖水中,无法呼吸,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拽着她往深渊而去。


    好难受。


    她抬手抱住了头,死死捂住耳朵,无意识地抓着头发用力扯拽着,指甲不知道划到了什么,指缝里满是鲜红的血。


    一开始,只为了傅云礼。


    可后面,全都是因为荆谓云。


    没有荆谓云,她还是那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死物。


    没有荆谓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能把初中知识全部补回来,还能考到554分。


    “在你没考到709时,也别喜欢其他人,行吗?”


    行。


    你放心,时郁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再也不会喜欢了。


    “小郁?小郁!能听到我说话吗?深呼吸,按我说的来,吸气,呼气,放轻松……”


    “汪汪汪!”


    许衡到底是个成年人,抓住了时郁的手,阻止了她那近乎自虐一样的行为。


    但时郁显然清醒不过来。


    她此时好似再次回到了受到创伤事件的场景,陷入了幻觉。她不能受一点刺激,继续下去只会引发更多的心理问题,甚至是意识分离性障碍。


    时郁感觉自己心底某处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一直往上涌,强烈的要把她的身体撕碎。


    她仿佛被关进了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那里连空气都被剥夺。


    无法呼吸。


    她张开嘴巴,拼命的呼吸,想要摄取空气中的氧气,心脏“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四肢无力,仿若濒临死亡的人。


    “难受的话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了……”许衡温柔的劝说着,在旁边引导着时郁开口。


    “想砸东西吗?没关系的,在这里没人能够看到,只有你,你可以尽情的发泄。”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衡都快要以为自己这次治疗失败了的时候。


    时郁动了。


    “凭什么!”


    少女这一声几乎用了全力,浑身颤抖着歇斯底里地吼着。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


    凭什么她非要在傅云礼和荆谓云之间做出选择?


    凭什么荆谓云就活该永远是被抛弃的!


    凭什么啊!


    这一刻,压抑着的情绪如野兽般冲破防线,想喊,想哭,想发疯,想摧毁一切。


    可时郁却笑了起来。


    魔怔了一般,边笑边哭,全身麻木,连指尖都在发颤使不上力。


    好像,这就是她宣泄的方式了。


    她一向是漠然的性子,封闭已久,在这个世界却一次又一次失控。


    时郁哭得近乎昏厥过去,最后用尽全力用嘶哑的声音对许衡说。


    “……别告诉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


    时郁坐在沙发上,眼睛有点红,手里拿了个弹力球,随意一丢。


    “砰砰砰……”


    那绿色的球在地上弹来弹去,然后被沙拉一口咬住,飞快跑回来,又轻轻放到她手上,示意她继续。


    时郁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又把球丢出去。


    沙拉再捡回来,如此反复。


    门外说话的声音时轻时重,听不太清。


    “那个男生呢,没来吗?”


    来接时郁回去的是苏婉,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走了。”


    许衡一愣,“走了?是回他原来的家了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且那个少年看起来并不是爱钱的人,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这个话题并没有聊太多,很快就过去了,许衡不是爱八卦豪门圈的人,简单和苏婉说了下时郁的情况。


    “目前来看您女儿是有严重的心理问题的,回去以后,尽量不要刺激她,暂时先顺着她来。不过……我看她的样子,不是任性的那种性格,反倒有些内向和自虐倾向。”


    就好比方才那种情况下,时郁都没有靠摔东西,砸东西来发泄情绪,而且不停的用手捶打抓伤自己。


    有些人情绪失控时会极具攻击性,靠暴力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而时郁明显不是。


    这足以证明,她骨子里的性格是温柔的,不想伤害他人的。


    所以,她宁可去伤害自己。


    但这种情况,反而更不好处理,因为,她说不定在某一个瞬间,某一秒,就会自杀。


    ————


    时郁被苏婉领回家了,按照许衡说的,每周来一次这里。


    谁也没提她生病的事,别墅里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似得了命令,没有一个人在时郁面前说起荆谓云。


    就好像,荆谓云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些属于荆谓云的痕迹,被擦得一干二净,渐渐从记忆中淡去。


    时郁知道荆谓云走了。


    但她一句也没有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时郁迅速投入到了一段新的生活当中。


    她每天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爬起来刷题做卷子,似要把所有注意力都加注在学习上,就没有时间去想旁的事情了。


    苏婉看在眼里,有些心疼,问她要不要请家教来辅导功课。


    时郁答应了。


    假期没剩几天,时郁又铁了心不让自己有休息的时间,家教几乎天天都来,她们没有在她的房间学习,而是去了书房。


    就好像,卧室是个禁地。


    除了她和他,谁也不可以踏入。包括苏婉和时宴擎。


    渐渐的,时郁发现,以前的心理医生说的没错,当她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上时,就会忘记很多可能让人痛苦的事情。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在吃饭时,或者看书时,经常性会发呆,偶尔会看向身旁,又快速收回视线。


    荆谓云的房间应该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郁不知道,也没去看过。


    更不敢问。


    她没有问苏婉他们荆谓云是不是回了荆家,在那边过的好不好,走得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是不是不要她了……


    荆小白菜是不是生气了,再也不会原谅时大小姐了?


    渐渐的,时郁不再嗜睡,作息恢复了正常,每天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起床,洗漱,吃饭,做题,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近两个月的暑假,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时郁去了新的班级。


    高二(二班)。
图片
新书推荐: 灿霜雪 在三国争霸的日子[基建] 如何充分利用捞来的男人 今年一起看雪吧 信息素说我喜欢他 失忆美人被迫跟前夫he了 召唤华夏神明后我杀疯了 炮灰反派,但攻了男主 江湖群英录 夫君是纯爱文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