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符离在冷月笼罩的寒山中自如行走,黑夜并不能影响他的视觉,双目中竖瞳扩张开,所有的风吹草动与细枝末节,尽在眼中。


    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木屋周围,用脚踢了踢埋好的雄鹿残血和火堆,抬头看到在树屋下支起的小帐篷,有些意外。


    他以为那只雌兽活不了多久,那孱弱的体格注定要被自然淘汰。


    狼群中重伤或年老的成员,都会自己找一处地方安息,鹿、马等群体中,弱者也会被捕食,就连以前住在树屋中的老猎户,也会因为体衰死去。


    更何况一个被族群抛弃的“人类”。


    等符离心思难辨的走近小帐篷,低头便看到了挤在两只少狼中间,睡的正安稳的林水时。


    那一处小空间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极温暖,仿佛比狼王的狼窝还要热乎一些。


    趴在里边的两只青狼才辨别出周围有动静,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但一看是符离,就放下戒备,只翘了翘尾巴,继续眯着眼趴下了。天太冷的,实在不愿意起身。


    狼太暖和了,狼起来冷风就扑进来啦!那他们新收的“上道小弟”就冻死啦!


    符离也不介意,他甚至歪了歪头,仔仔细细打量了这看似简陋,却挺结实的小窝。


    只是看着有人靠近却依旧熟睡的水时,他又皱了皱眉,这小兽警惕性太差!这家伙和他胸前装着的小狼崽子一个样,没有人看顾,疏于戒备,就会被野兽吃掉。


    正想着,那小狼崽子在怀中动了动,将头钻了出来。符离正好从怀中掏出小白狼崽,顺着小帐篷前方露出的空隙,随手一扔,便精准的将小家伙丢进水时的怀里。


    水时正睡的舒服,这样大的动静,他也只是伸了伸懒腰,就迷迷糊糊的,将暖融融的小毛团往怀里搂了搂,又蜷缩着睡起来。


    狼崽被扔来扔去也不嚎叫,只蒙蒙登登的靠着水时的手臂挣扎着坐起来,卟楞楞晃了晃小脑袋,退了蓝膜的眼睛看了看两只青狼,闻了闻气味,知道是自己族群中的,就安心了。


    于是小白狼就只打了个小喷嚏,伸了伸结实的小脚,砸了咂嘴,又回身将水时的双臂拱开,钻进他温暖的怀里,撅着小屁股睡了。


    两只青狼闻到小白狼身上浓郁的白狼王味道,就已经本能的起身让地方。但又瞄了一眼符离,见他几步窜上树梢休息,不再理它们,便心下稍安。


    青狼见状,偷懒的心思明目张胆!就又转过身,赖赖唧唧,拖拖蹭蹭的趴下了。


    第二日清晨,水时被林间叽叽喳喳的鸟鸣叫醒。身下鹿皮铺的热草灰早已凉透,但他却怎么感觉依旧还是挺暖和的?尤其怀中,热乎乎的。


    一睁眼,他吓了一跳!身旁就紧紧的趴着两只假寐的青狼!


    他稍稍一动,它们便睁开了眼,于是迈开四只矫健的狼腿,起身“嗖”的钻了出去。还没等水时心中放松,他就听到自己怀里传来“呜嗷”一声。


    低头一看,得,他这一宿到底怎么睡的!他是搬到狼窝里了吗?怀里竟然还有个小的!


    但水时这时候就已经不太害怕了,狼要是想吃他早就吃了。


    何况眼前这个小家伙还真可爱!毛嘟嘟、胖乎乎,一身白毛还挺俊。双眼蓝汪汪的,这时候挤在自己怀里刚睡醒,还惺忪着小眼睛。


    小幼崽正背着耳朵,使劲儿往水时的怀里挤,边挤边蹬腿,也不吵叫,只默默的在他的胸膛中寻索,狼嘴边的小胡子搔的水时直痒痒。


    等找准地方,小狼崽试探的拱了两下,张嘴就嘬上了……


    “嘶,诶呦。”水时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层!伸手就把它拎出来,举到眼前,看着小崽子吧嗒吧嗒嘴,还蜷着四只小爪子。水时默默与它对视。


    然后输了。可怜见的,算了,小崽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也不过是饿了,想找口奶而已。


    但他林水时可没有奶!


    于是水时爬出了凉透的小帐篷,打算撕几条鹿肉给它。


    他不清楚这小狼的来处,也许是青狼半夜叼过来的呢?


    但转头一看,那两只尚且贼兮兮瞟着他的公狼……


    这必不可能!它们怎么能生出这样可爱的小家伙!


    那边,被水时暗戳戳吐槽的两只青狼,眼见任务已了,便回到族群里去参与狩猎了,这相当于狼群的“打卡上班”活动,好歹都要露个脸的。


    只是青狼在奔跑的过程中脚下一滑,劈了个叉。抬起头左右一看,见头狼都没理会它俩,于是就懒懒的往边上靠了靠,但依旧装作努力奔跑,就如水时预料,很奸猾的样子……


    白天的温度还好一些,冬季的树枝干枯,阳光总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枝蔓,洒在草地上,融融的日光照着,连积雪都化了不少,水时边抱着狼崽子往树屋走,边担心。


    林中的雪半化不化,已经不干净了,他需要找新的水源以求生存。


    趁着白天还要安全一些,他必须要探一探山,且回来后还得搭一个土灶,这样既能烧水,又能储存火种。否则叫他天天手动生火,那可有些艰难!


    水时边想着心思,边用骨刀割下鹿肉,那边还在贪睡的小白狼闻到肉味就滚身起来,扑上向鹿肉,几乎不怎么嚼,就吞下去,水时实在怕这小家伙噎死,就只能将肉撕成小条喂幼狼。


    “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不过,既然我醒了你就在我怀里,说明咱俩有缘!我虽然自己活着也艰难,但咱们都尽力吧!”


    穿越这回事,水时到现在都还觉得没有真实感,那个神秘的恩人又神出鬼没,不像个真人,水时一度怀疑那人是个妖精来着!否则怎么会居于深山,又能号令狼!


    亏得有一个还有人类居住痕迹的树屋,这才让他稍稍定了心思。


    看着积灰甚重的小屋子,水时决意要找收拾干净!说不准以后就定居在这了。村子是回不去的,一是他根本不知道方向,万一乱走,迷失在林中,就遭了,只能等春天雪化之后再说。


    二是他回去也必不被接纳,说不准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况且这里民生多艰,他又是个哥儿,很是麻烦。


    拉拉杂杂想了一堆,还是决定要先搭起土灶,再将附近雪水收集了存上!


    水时抱着小狼崽走到树屋的平台边,刚要下梯子,脚步却猛然顿住。


    那个金色眼睛的“妖怪”回来了!他拎着一头极大的野生盘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林中,几步便到了水时暂住的树屋下。


    符离抬起头,逆着阳光,注视楼上抱着小崽的水时,金色的朝阳细碎的洒在他的脸上,将瞳色显的更浅。


    水时首次与这人相见,是在篝火暗淡的黑夜,那时他心中惧怕,不敢看清,只记得一双暗金的眼眸与魁梧的身躯。


    如今,自己居高临下的,看了个完全。


    水时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不是妖怪,是一只野兽!”


    极英俊!满头粗硬的黑发被编成小缕,垂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杂乱的剑眉,鼻梁高挺,五官深刻如刀刻斧凿,线条英朗又冷厉。


    蜜色的身躯高壮雄魁,横阔的背脊正流着汗,在寒冷的天气中,蒸腾出热气来。


    桀骜,又深沉。


    这是一只成熟的野兽,他想。


    水时站了半晌,心跳的有些快,手脚发麻。


    却见那人扔下了盘羊,徒手撕扯起来。水时这才回过神,但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他从前并不怎么出门,因为双腿的残疾,心里又自卑,于是见的人也少。时间久了,就有些社交障碍,实在称不上会说话,还总能把天聊死。


    但水时衡量的眼前的情况,心里想着,还是先往楼下走吧。


    这时候小狼崽却等不及了,“呜嗷”一声,从水时的怀中跳下去,颠着小屁股朝符离跑,然后亲近的挂在那人垂在腰间的兽皮上。


    水时也跟在狼崽身后,局促的走到那人旁边,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注视着他撕扯羊皮时,手臂间不断隆起的肌肉,他嘴里尚且磕磕巴巴的说话。


    “那个,英,英雄,多谢你的鹿!”


    吭哧半晌,只挤出这一句话后,水时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站在符离身边干瞪眼。那男人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自己,尴尬的直扣手。


    符离也没说话。瞥了一眼水时单薄的衣衫,径自将羊皮整个扒下来,还带着许些筋肉,团成一卷,一甩手扔到水时怀里。


    这盘羊的皮毛极厚!沉的水时一趔脚才站住。符离这才抬头认真看了看这个弱雌一眼,扫了扫那双并不强健,甚至可以说很瘦弱的手臂与胸膛,眼神意味不明。


    水时的脸当即“唰”一下就红了,“我,就是没留神,这才没接住……”


    话音越说越小,这是一句很苍白的解释,事实上只是因为,他并不强壮。


    水时颇具自觉,于是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还在扑咬符离腰间兽皮的小狼崽,“这是你的狼么?”


    符离正在扒羊肉,几下便将一只羊徒手分开,扯的筋骨撕裂。他将羊肝扔给小狼,没看水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他点头,水时这才确定,这人能听懂话,他有些忐忑惊悸的心稍安。


    可,之后,两人就没话了。


    空气一度很寂静……


    这只羊很大,还有很多肥油,水时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在这微妙的沉闷气氛中,抱着羊皮说,“我去帮你制羊皮!”说罢,逃离似的转身就上了木屋。


    水时手里拿着骨刀,坐在门口的小平台上,将皮上的油脂与组织干干净净的刮下来。边干活,余光边看树下的那人。


    只见那人留了两只羊腿在树下,其余的都被他扔在林中,随后仰头嗥的一声,那以人的姿态发出的兽音,登时惊的水时将骨刀脱了手!


    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那是一声睥睨的狼嗥!


    声音刚落,就见林中悉悉索索窜出来几只高大的灰狼,它们身上夹杂着些许白毛,但都不是纯白色。狼对这种情况仿佛习以为常,叼起剩余的猎物就离开了。


    水时有些害怕,人在未知面前,总会胆怯。


    等他忐忑的处理好羊皮,那人已经吃完一大块肉,既不烤,也不炙,只撕成条,就吃了下去。


    符离正撕着肉,看着水时抱着羊皮下来,便用暗金色藏着竖瞳的眼睛示意水时,羊腿、羊皮,归你。


    没等水时说什么,男人就几下跃到了古树粗壮的树枝上,闲闲躺下来,闭目休息。


    水时看着那一只肥硕的羊腿,和手中柔软厚实的一大片羊皮,怔愣愣的,独自站了半天。


    而后才细着嗓子,朝着树上的身影小声说了一句。


    “那,谢谢你哦。”


    之后,神奇的,水时稍减了心中对树上那只“野兽”的惧意。


    水时深知,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


    人心复杂,欲望炽烈,往往不带利齿尖牙,杀戮也远甚于只为饱腹而捕猎的野兽。


    就拿眼下来说,经历了祭狼与被救后,他便很有感悟。


    树上那只“兽”,比山下远山村的村民对自己好。


    人类要“活祭”他,但“兽”却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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