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明月

    顾渊回府的时候,一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叫来了在院中洒扫的侍女。


    “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殿下今日没去宫中。”侍女悄声道,“一直在院子里休息。”


    顾渊一怔。


    随即他回过了神。


    “知道了。”他平静地道,“你忙你的吧。”


    侍女应声,继续洒扫。


    顾渊停顿了一下,走向了那个亮着灯的院子。


    今日夜宴,他是主角。


    榜眼和探花皆是寒门学子,在该种场合未免拘谨。顾家于京城也算名门,想要结交他的人不少。就连皇帝也单独赐了酒。


    近来天子身子微恙,面容看着也稍显苍老,看着他的目光浑浊而复杂。


    顾渊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周围许多人,表面恭维,其实内心仍然在看他笑话。


    他和赫连笙的婚约一日不解,他就是京城贵族茶余饭后永远的笑料。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推门进了赫连笙的屋子。


    这是于礼不合的。


    按照规矩,无论是皇子正妃还是侍妾,都应恭谨温顺。


    哪怕是与公主结亲,驸马对公主也应当敬重。


    但是他知道,赫连笙不会介意。


    果不其然,听到推门声响的那一刻,正垂着眸的人就看了过来。


    烛火下,对方那双异瞳漂亮得惊人。


    顾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眼里的光亮起又熄灭,心底很平静。


    之前他远远窥见圣颜,就发现了,赫连笙确实长得更像母亲一些。


    长了这样一张脸,心思却那样歹毒,老天爷还真是不公。


    他淡淡地想。


    赫连笙在发呆,顾渊瞥了一眼,瞥到了一旁桌上摆着的书籍。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开了口:“万容丞的《千秋史》,是臣之前借殿下的那本么?”


    明知故问的话。


    赫连笙以前常来书房找他,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借口。


    但是偶尔,顾渊也会借他一些他们提到过的书。


    《千秋史》就是其中一本。


    顾渊记得很清楚。


    赫连笙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下,把书推了过去。


    “还给你。”他轻声道。


    他的身体刚好,声音还有些哑,这么一推……


    倒可怜巴巴的。


    顾渊其实做好了被他盛气凌人地诘问的准备,闻言,手指一顿。


    少顷,他笑了笑,温声道:“殿下生气了么?”


    赫连笙抿了抿唇。


    “没有。”他硬梆梆地道。


    说来也怪。


    他生平最讨厌示弱,敢欺负他的人他也都一一奉还了回去。


    可是眼下,明明是顾渊让他伤了心,听到对方这样的问话,他还是止不住地委屈。


    甚至……


    还想扑到对方怀里撒娇。


    赫连笙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袖。


    他回过身,撞入了一双无奈的眼睛。


    “殿下一句话不问。”顾渊叹了口气,“便要赐了臣死罪么?”


    见赫连笙僵在原地的样子,他垂了眸,缓缓走近了人,然后……


    摸了摸他的头发。


    “眼睛红了。”他轻声道,“给你拿块热毛巾擦一擦,好不好?”


    他没用殿下二字。


    *


    赫连笙怔怔地被他牵着绕过屏风,侍女端来了热水,顾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浸泡在水里。


    片刻后,赫连笙微红的眼睛,就被热腾腾的毛巾捂住。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今早动身时,殿下还没醒,臣听闻殿下前几日身体不适,便想着让殿下多睡一会儿。”顾渊道,“原本想着殿下入宫之后,或许会来找臣,却没想到,殿下没有来。”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几乎带了几分遗憾。


    “所以。”他轻声道,“殿下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愿意与臣一起么?”


    赫连笙:“……”


    他一肚子的委屈,却没成想顾渊回来,还被他倒打一耙。


    一时之间,他掀开了盖在了自己眼睛上的毛巾,气冲冲地道:


    “我才没有!明明……”


    明明是你。


    这话堵在喉咙口,他才想起来,自始至终,顾渊什么都没有说。


    是他自己以为的。


    他以为,顾渊没叫他,是嫌弃他。


    他梗在了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顾渊垂了眸,神色不明,少顷,笑了一声:“原来在殿下心里,臣是这样的人。”


    这一句话一出,赫连笙彻底急了。


    “我错了。”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懊悔,“我不该那么想你……”


    他抿了抿唇,“我只是,害怕。”


    害怕顾渊还是不要他。


    害怕昨天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他从未这么患得患失。


    赫连笙想。


    若是讲给赫连衡听,都要被他笑话这满身闷出来的怨气。


    只是……


    他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让侍女跟我说一声。”


    那样……


    他也不会误会。


    顾渊看着他,叹了口气:“臣以为,殿下跟臣,是能够心有灵犀的。再者……”


    他看着赫连笙,笑了笑,“成亲都成过了,全城人都知晓臣与殿下结了秦晋之好,而且昨日……臣怎么会猜到,到了此刻,殿下还会有这般的想法。”


    这话一出,赫连笙彻底闭上了嘴。


    ……是了。


    他想。


    若是顾渊真的嫌弃他,又何必在昨日说,说想他,又默许他的靠近。


    这一回,真的是他想多了。


    “对不起。”他小声道。


    骄傲矜贵的小殿下,头一次从嘴里说出示弱的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懊悔和小心。


    就像……


    一只被完全驯服,只剩讨好和依赖的猫咪。


    顾渊垂了眸,眸色晦暗不明。


    少顷,他笑了笑。


    “没关系。”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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