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明月

    顾府的生辰宴,一向是极为简朴的。


    生辰当日,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然后由乌兰娴煮一碗长寿面,便算是过完了。


    赫连笙就不同了。


    出宫建府之前,他就是宫内最受宠的皇子。年年生辰都大操大办。


    再加上北殷族极为重视这个日子,将其看作是一个人魂灵现世的开始。


    因而,赫连笙从许久之前,就开始操心顾渊的生辰。


    顾府的规矩他不会去破,只是他也想好了。


    生辰前一天的晚上,他想给顾渊单独过一次生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是……


    “你……光喝酒不吃菜么?”


    赫连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此时此刻,正在顾府后院的凉亭里。


    桌上是赫连笙特意让人从宫内运出来的小菜和点心,还有一碗长寿面,都是他觉得味道不错的。


    他自己不喝酒,因而桌上的一壶清酒,只是摆来应景的。


    却不成想,顾渊坐下之后,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灌。


    等到赫连笙回过神,壶中的酒已经没了大半。


    赫连笙沉默了许久,试探性地道:“你……不开心?”


    他如今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尤其是对顾渊。


    事实上,人情世故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以他的身份,根本无需在意别人的感受。


    只是顾渊……


    那是顾渊。


    他想起下午柳黎从对方书房里走出来,那个时候顾渊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想了想:“是你弟弟跟你说了什么么?”


    柳黎跟他不对付。


    这些天顾渊跟他肉眼可见地一直在一起,想必是对方受不了了。


    这是句正常的问话,顾渊却蓦然抬起了眼。


    那双眼中已经不甚清明,却仍直直地盯着他,轻声道:“你觉得他会和我说什么?”


    赫连笙:“……”


    他磨了磨牙。


    说真的,柳黎对顾渊的心思,他如今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不是独孤雅。


    独孤雅当年专宠了数年,最后皇帝还是立了他人为后。


    也正是因此,独孤雅跟皇帝闹翻过。


    他不知道一向性情高傲的独孤雅是怎么妥协的,但是如果换成他。


    他不会容忍任何人跟他一起分享顾渊。


    但是对方毕竟是顾渊的义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也想给对方留点面子。


    只要对方不说,他并不打算在顾渊面前捅破。


    “我怎么知道。”他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说我坏话?”


    他支着下巴,嘀咕,“反正他不喜欢我。”


    这话比起开玩笑,更多的是撒娇。


    他等着顾渊哄他。


    但是顾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盯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阿黎虽然性格内向,但是从小在顾府长大,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背后嚼人舌根。”他淡淡地道,“殿下多虑了。”


    “如果有缘有故呢……”赫连笙漫不经心地玩着酒杯,小声嘀咕。


    顾渊手一顿:“什么?”


    “没什么。”赫连笙道,“你听错了。”


    顾渊看着他,捏紧了手上的酒杯。


    *


    这顿饭吃得并不算太愉快。


    赫连笙是有些气恼的。


    他为这场生辰宴准备了许久,不光是酒菜,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但是顾渊却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等到最后,他的气还是消了。


    生辰并不是只有一次。


    他看出来了顾渊心情很不好,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太想跟对方计较。


    这样想着,他把人扶了起来。


    顾渊是真的醉了。


    他看到了对方一双满含着醉意的眼睛,觉得颇为有趣,一边扶着人往回走,一边捏了捏人的脸。


    手上的触感温软,手边的人难耐地别开了眼。


    赫连笙笑出了声。


    这里离他的房间比较近,照顾顾渊的事他又不愿意假手于人,吩咐侍女煮醒酒汤送来后,他索性把顾渊带到了顾府给他准备的别院。


    屋子里没有点灯。


    他不喜人伺候,自己点了盏烛火之后,扶着顾渊到了床沿,然后去脱他的外衫。


    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第一次做伺候人的事情,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半跪在床沿,专心致志地垂着眼,一直到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一顿,抬起头,看到了顾渊一双晦暗不明、含着漩涡的眼睛。


    赫连笙不知怎么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都怪赫连衡。


    他想。


    大白天的跟他说什么生孩子合卺礼,害得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有的没的。


    “你到底要什么?”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声音。


    赫连笙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顾渊吐出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嘶哑,像是压抑着什么:“臣问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赫连笙顿了顿。


    少顷,他的手松开,站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渊,轻声道:


    “顾行舟,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我。”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顾渊从未向他完全敞开过自己这件事。


    他喜欢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的喜欢。


    他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无论是花心思给他准备生辰礼,还是御前下跪。


    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强迫对方也这样做。


    顾渊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所以,他可以忍受对方暂时不对他倾吐心事,就像今日;他也可以忍受柳黎,因为那是顾渊的亲人;他甚至可以忍受对方还没有像他喜欢对方那样喜欢他,因为最开始,是他强迫的对方。


    “……算了。”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跟一个醉鬼说这个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知道,若是顾渊清醒着,他断然说不出这种矫情的话。


    梁楚的毓王殿下秉承了一贯的嘴硬,若无其事地说完这些,就要站起身给人端醒酒汤。


    身后一阵大力袭来。


    天旋地转过后,赫连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仰面按在了锦被之间。


    他眨了眨眼,难得地有些茫然。


    “顾……”


    “要我的全部。”顾渊看着他,像是压抑着什么。他低声念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笑了笑,眼底凝聚着暴风骤雨:


    “为了这件事,殿下什么都能做,是么?”


    赫连笙整个人被他禁锢着,心跳得极快:“……什么?”


    “是不是?”


    “是。”赫连笙没想到这人喝醉了这么疯,破罐子破摔,念念叨叨,“你自己看不出来么?我都追着你跑了这么久了,玄鹤宫都快给我搬空了,还有你妹妹的病,我跟你说顾行舟你最好……”


    他本意是安抚顾渊,为此甚至舍弃了自己最重视的脸面,却不料这话像是触及到了顾渊的哪根神经。


    赫连笙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随即,他的手腕被压住。


    他怔了一怔,猛然抬起了眼。


    “臣的全部。”顾渊看着他,声音嘶哑,眼底酝酿着赫连笙看不懂的情绪,“臣要是给了……”


    “殿下,要得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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