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狸奴

    ◎“我要见他。”“他人呢?”◎


    顾渊并没有等太久。


    几日后, 南羌河水患基本得到了控制。一行人将剩余的事宜交给了当地知府,随即便启程返了京。


    一到京中,他便先回了顾府。


    “渊儿!”


    乌兰娴欣喜地迎了出来, 拉着他细细地看过一遍, 随即感叹,


    “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瘦是好事。”顾业潭在一旁颇为欣慰,“我听闻这些日子,你跟在唐侍郎边上, 提了许多可行之策,唐侍郎对你赞赏有加。不错。”


    他的儿女之中,长子成熟稳重,长女温柔知礼,皆是教养得当, 却始终不能让他完全满意。


    唯有眼前的这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个儿子, 让他看到了振兴家族的希望。


    “累了吧。”他道,“去歇一歇。晚上圣上在宫中设了宴,你既回来了,也是要出席的。”


    顾渊顿了一顿。


    他在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先帝驾崩, 新帝继位的消息。


    先帝驾崩得突然,好在皇四子声名在外, 遗诏一下,便是众望所归。


    京城几乎没怎么乱。


    顾渊这个时候回来,朝野上下已是各司其职, 井然有序。


    见他沉默不语, 顾业潭道:“怎么了?”


    他笑道:“前些日子我进了趟宫, 新帝还向我赞誉了你, 说想起了幼时你与他一道读书的日子, 等你回宫,便要与你促膝长谈。”


    “你与新帝自□□好。”他叹了口气,“新帝仁德念旧,确是我朝之幸事。”


    顾家原本就颇受先帝倚重,顾业潭掌管礼部,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原本就声望颇高。


    现如今,新帝继位,因着旧缘,又颇为亲近顾家。


    一时之间,朝中众人趋之若鹜,皆想要借机来结交。


    光是最近递到乌兰娴手上的画像,数量都翻了一番。


    想到这,顾业潭不禁又多叮嘱了几句。


    诸如晚上面圣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规矩礼节,不可再像以前一般随意;还有若是有人攀谈,不要过于亲近,但也要懂得八面玲珑,毕竟之后都是同僚……


    顾渊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见顾业潭脸上的神色,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孩儿知道了。”他道。


    “嗯。”顾业潭点了点头,“那你便下去吧。”


    顾渊颔首,退出了房间。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就拉住了正在帮他收拾东西的阿福。


    “毓王来过么?”他轻声问。


    他路上其实旁敲侧击地问过赫连笙的情况,但是跟他一起返京的都是在南羌待了许久的,也是一问三不知,他憋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急切,他抿了抿唇,耳根有些红。


    他期待着阿福的回应,对方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顾渊的心沉了下来。


    “……没有吗?”他轻声问。


    北殷之事已结。


    照理说,赫连笙和独孤雅的禁足令应当都解了才对。


    还是……


    在生他的气么?


    “……没。”阿福支支吾吾地道,“呃,公子你前段时间都不在府上,殿下怎么会来。”


    顾渊恍然。


    是了。


    他想。


    赫连笙想必是知道了他南下,知道自己会扑空,所以不想来找他。


    “我去趟毓王府。”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公椒???????樘子……!”


    阿福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顾渊顿了顿。


    “怎么了?”他问。


    阿福有些吞吞吐吐:“那个……殿下在宫里呢。”


    顾渊一怔。


    *


    “所以。”顾渊缓缓地道,“你是说,是圣上这两日为了和殿下叙旧,把他请进了宫?”


    阿福忙不迭点了点头。


    顾渊思忖了一下。


    赫连笙和赫连瑾关系怎么样,他其实并不算清楚,如今回想,也鲜有记忆。


    他想了想:“兰贵妃呢?”


    “先帝驾崩之后,太妃娘娘就去了慈恩寺,说是打算余生都在慈恩寺,为梁楚祈福。”阿福小心翼翼地道,“圣上感念其心,便准了。”


    顾渊一顿。


    不等他再次开口,阿福就换了个话题。


    “公子,您还是赶紧看看晚上赴宴要穿什么吧。”阿福擦了擦额角的汗,“左右……左右殿下在宫中,您也见不到,不急这一时半刻。”


    “今晚这夜宴,可是您第一次面圣呢。”他劝道,“老爷和夫人都极为重视的。”


    顾渊抿了抿唇。


    少顷,他吐出一口气:“……好。”


    若是夜宴,赫连笙应该也会去。


    他想。


    确实不急这一时半刻。


    “我去换衣服,替我收拾一下东西吧。”他道。


    “好的公子。”


    阿福赶紧应声。


    顾渊休息了片刻,换了一件淡紫色的较为正式的袍子,便跟着顾业潭一起进了宫。


    夜宴设在翠水阁。


    该楼是先帝在位时所修,此后变成了招待使臣、君臣相乐之地。


    今夜月色极好,气候也宜人,颇有些春意盎然之象,席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数杯之后,气氛便随意了一些。


    顾渊官职不高,因而只能坐在外席,周围二人皆是同僚。


    敬过一杯酒,他借口不胜酒力,走到了荷花池边,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身,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孟乾。


    “春风得意啊顾行舟。”孟乾笑道,“今日席上,圣上可是特意问了你来了没,又对你大加褒奖,宴席结束,你可要忙喽。”


    顾渊搭在杆沿的手指一顿,淡淡地道:


    “未必是好事。”


    新帝登基伊始,必然要笼络群臣。


    这个时候被大加宠信,多半只是因为他父亲声望极高,又未曾在争储之时有明显的站队,恰逢南羌河水患一事,借机安抚人心罢了。


    来日如何,还未可知。


    “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他道,“哎,你看那儿。”


    顾渊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面孔。


    那人面容不算俊俏,但是颇有些神采飞扬的得意,一身富丽至极的袍子,正端着酒杯,享受身边人的寒暄和吹捧。


    顾渊皱了皱眉:“邹宏济?”


    “邹侍郎最近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儿。”孟乾哼哼了一声,“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顾渊淡淡地别过了眼:“管旁人作什么。”


    “也是。”孟乾道。


    “哎对了。”他捅了捅顾渊的胳膊,“你订亲了没?寻的是哪家小姐啊,我到时候可要来喝酒。”


    顾渊的手一顿,怔怔地抬起了眼。


    *


    他其实确实是有些醉。


    本身就酒量不好,自那一日……之后,他更是未再饮过酒。


    眼下,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额角也有些发烫。


    在某个瞬间,他几乎都没听清孟乾在问什么。


    “什么?”他问。


    然后,他道:“我不娶妻。”


    他已经成亲了。


    怎么每个人都要来问他,娶不娶妻?


    孟乾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古怪之色。


    “你不会……”他轻声道,“还不知道吧?”


    “什么?”


    顾渊皱了皱眉。


    “顾大人,哎,怎么躲到这儿来了。”有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揽住了顾渊的肩膀,“走啊,喝酒去,那儿几位大人都在等着呢。”


    说罢,他就不由分说地拉走了顾渊。


    顾渊看了孟乾一眼,对方对他耸了耸肩,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里在隐隐地发烫。


    好在最终……


    他没有被灌太多酒。


    被阿福扶着走在宫里的巷道的时候,冷风一吹,他清醒了几分。


    他停下了脚步。


    两边的高耸的宫墙,不远处,提着灯的太监宫女正埋着头行色匆匆。


    他抿了抿唇:“等等。”


    “怎么了公子?”阿福扶着他,“轿子马上就要到了。”


    “我要……”


    顾渊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般道,


    “我得去找他。”


    赫连笙没有来夜宴。


    他不知道对方是为什么不愿意来,又或是……


    因为不想见他。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刹那,顾渊就慌了。


    “我得去找他。”


    他重复了一遍,就挣脱开了阿福的手。


    阿福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在身后看傻了眼,好半天才一跺脚,追了上去:


    “公子,公子?”


    顾渊虽然醉了酒,但是还是能勉强维持平衡,他走得有些快,却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行色匆匆地过去了两个小太监。


    一边跑,两人还在一边窃窃私语。


    “好端端的……怎么会呢……”


    “哎,皇家的事,谁能说得清,梁王此番……”


    “梁王与……交情甚笃,怕不是为了那位,要我说,何必呢”


    “慎言!”


    “哎,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两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谁,连忙见礼,“顾大人。”


    顾渊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两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


    “这……”


    桑桂自远处匆匆而来,见状,喝退了两个小太监。


    然后,他对着顾渊笑了笑:“天晚了,顾公子还是先行回府休息罢。”


    顾渊看着他。


    桑桂犹豫一瞬,想起了先前新帝嘱咐过的话。


    良久,他福了福身。


    “刚刚传来消息,梁王在回封地的途中反了。”他轻声道,“不过周边的守城军已经将其擒获,压往京城了。”


    “至于……”


    他犹豫了一下,“您不在京中,可能不知晓,七殿下前些日子谋反未遂,被关入了冷宫。”


    “前些日子,圣上与他谈了些话,殿下说……他先前任性妄为,耽误了您终生,现如今,已经诚心悔过,求圣上解了与您的婚约,圣旨先前便到了顾家。”


    “公子,您自由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桑桂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他侍奉先帝多年,虽说也见识过赫连笙的任性,但是终究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当初顾渊与赫连笙的婚约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曾暗地里替身不由己的顾渊叹过可惜。


    眼下……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想起刚刚冷宫里,那个充满期待的眼神,却突然替赫连笙感觉到了一丝悲凉。


    ……果然是老了。


    他想。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跟顾渊告别,抬起头却怔了一下。


    面前的人依旧是俊秀出尘的模样,身上还沾着些许酒气,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死死地看着桑桂,嗓音喑哑:


    “他人呢?”


    桑桂迟疑了一下:“公子……”


    “我要见他。”顾渊闭了闭眼,“就现在。”


    他不允许。


    凭什么?


    想要他就要他,想不要就一脚把他踢开,当他是什么玩物么?


    就因为他那天气狠了说了几句重话?


    赫连笙,赫连笙……


    不。


    他不可能同意!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


    “桑公公,殿下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发现赫连笙总有办法用三言两句激怒他。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任性妄为,自说自话。


    这一回,他不会再给对方胡来的机会了。


    桑桂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怜悯之色。


    他沉默了许久。


    就在顾渊的耐心几乎要消失殆尽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很轻:


    “公子,您刚刚大约没听清楚,七殿下谋反未遂,被关入了冷宫。”


    “就在刚刚,殿下在冷宫里……”


    “畏罪自尽了。”


    顾渊僵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颤着唇开了口:


    “你说……”


    “什么?”


    作者有话说:


    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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