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刚说完, 光头男的目光便随着她身后人的移动而移动，嘴里还不忘作自我介绍，“我是艾伦, 负责这次比赛初审的老师之一，经过我们的商定, 只要你能拿出比C家更早的初稿，我们就判定你没有。”


    艾伦语速很快, 翘着兰花指很快说完话。


    直到周屿消失在电梯里, 他的目光才重新聚集到苏念身上。


    那股子瞧不起人的做派更是懒得遮掩。


    苏念微微勾唇, 点点头。


    她是一个设计师, 深知被抄袭的痛, 怎么可能去抄袭她人，“好, 没问题。”


    说完她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等走到电梯门时，苏念忽的想起刚才是周屿吧。


    只不过他没有说话, 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反而走了。


    苏念拍拍脸, 好在走了, 不然她真的觉得尴尬。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她的初稿。


    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瞧了眼电梯改成走楼梯，然后接通电话, 刚一接通那边便问道：“为难你了？”


    苏念笑起来, “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男声, 带着隐隐笑意，似乎是在某个空旷的地方，声音里带着点吊儿郎当，“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 ”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大理石台阶上，慢慢往下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改天再约。”


    男人嗯了声，忽的转移话题，“碰见周屿了？”


    苏念顿了顿，轻声嗯了声。


    那头沉默两秒噗嗤笑出声，“你该不会是看见他还哆嗦吧。”


    初秋的气候倒是不太冷，楼梯层数高，她一层一层往下走，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慢慢蔓延上来，苏念干脆穿上高跟鞋，径直走到最近的电梯，对着电话里的人切了声，“想多了。”


    她只是，见他一次便想到几年前的那些事。


    再多的心动也抵不过无情。


    所以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好了，”那头有意哄她，又将话题换到设计比赛上，“需要我去打招呼吗？”


    苏念一愣，更是笑出声，连连摆手，“这种事不需要的。”


    “你也是够闲的，”男人翘起腿接过平板，网页里写着新晋设计师苏念回国，配图是一章女人的背影，“从来不露脸，去哪里都戴着口罩，脑袋发热还想回来当素人。”


    照片里的人穿着西装裙，腰间别着一条红色丝带，将整个人的气质更加衬托的贵气十足。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翻看纸张的声音，苏念抬头瞧了眼电梯，数字已经开始下降，她懒得跟他贫，下了逐客令，“你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没事，你的事不叫打扰。”那边笑着回她，随意放荡的语气倒是做足了公子哥儿做派。


    “谢谢你，裴献。”


    裴献笑了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从刚才他们的裴总就在跟人打电话，瞧着语气倒像是在哄自己的女朋友，少见的温柔，连带眉眼都染上几分笑意，手中转动的笔从未停止。


    只见他敛去几分笑意，低声道：“不用谢。”说完挂掉电话。


    再抬眸，底下的人各自看着眼前的文件，大气不敢喘。


    苏念挂掉电话后走进电梯，在按下按钮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苏念扶额。


    她忽然想起自己走之前把所有东西都留在周家，只带走了画本，可她之前的旧画册没有带走。


    电梯门缓缓关上，外面传来艾伦经过的声音，随着电梯的下移而越发模糊，“哎呀周总，刚才怎么……”


    苏念面色如常，低下头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赶回周家应该还来得及，只要跟周屿错开就好。


    她匆忙赶回工作室拿了一条今年的新款丝巾包装好，然后去周家。


    林霞正在客厅看今年的财务报表，看见她进来愣了下，瞬间红了眼，起身抱着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哽咽道：“你还知道回来看我，熊孩子。”


    苏念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是熟悉的感觉，“林姨，对不起。”


    当年她连夜离开，甚至都没有跟林霞打过招呼，半夜回家带走东西便出了国，国内的联系方式一并停掉，就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开始。


    “你这孩子从小就对自己狠，”林霞起身抹了把眼泪，扶着她的胳膊打量一番，“还好，就是瘦了点。”


    “你当初就为了周屿那个混蛋就出国，值得吗？”


    苏念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早就已经看淡那些。


    甚至有的时候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冲动是正确的。


    失恋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事情。


    幸好她选择了自己想要的，虽然有点苦，但是好在是熬出头。


    这几年来换来的不是情感，而是知识。


    所以到现在为止，苏念都不曾后悔过半分。


    “林姨，我的东西都还留着吗？”苏念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道。


    林霞哎呀一声，指了指二楼，“你的房间张妈每天都打扫，就想着哪天你能回来住。”


    苏念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谢谢你，林姨。”


    “傻孩子。”


    两人寒暄会儿苏念便去了楼上。


    二楼的格局跟之前还是一样，对面的书房因为张妈打扫卫生被打开，她在门口瞧了会儿，里面的摆设依旧如常，是周屿常用的。


    她想起那天晚上她端着咖啡在门口，跟出去见白薇的周屿撞了满怀，咖啡撒了她一身。


    至今那地方有个小小的水泡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疤痕总是那么难消除。


    对面的房间门紧闭。


    苏念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门。


    窗户是今天刚被打开的，白色窗帘被微风吹拂着在风中飞舞着，桌上她的画笔和彩铅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就连那个她常常做的飘窗位置上抱枕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她呆愣几秒走进去，脚边忽然有个团毛茸茸的东西，苏念低头看去，只见大王越发圆润，举着尾巴拼命用脑袋蹭着她的腿。


    见她低头看自己，难得的冲她叫了几声。


    苏念忍不住笑，弯腰将它抱起来，果然是沉了不少，她一边抱着大王一边费近的寻找自己之前的那本画册。


    因为那本是自己当年最初的稿册，书架上书多又杂，她踩着椅子站在那里，一个个翻找。


    忽的胳膊放下时碰到一个凸出的画册，酥麻疼感瞬间传来，苏念倒吸一口气捂着胳膊肘将那本画册抽出来。


    她愣了下。


    正是之前周屿送她的布料合集。


    封面还是跟之前一样，保存的十分完好，只是里面的布料早就已经不时兴，这些时尚的东西流动速度很快，前几年还流行雪纺布料，现在已经追求西装材质的垂直感。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她将合集合上，重新放回书架上。


    角落里有个本子露出一角，她歪着身子拿到，画本封皮是一张落叶。


    苏念盘腿坐在地上，大王在她的怀中咕噜咕噜的，她翻开第一页，正是那张画稿的原型。


    接着往下翻。


    全都是空白。


    指尖触摸过一张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像是十分笃定后面一定还有别的内容。


    苏念抿了下唇，轻轻翻开下一页。


    一张素描侧脸赫然映入眼眶。


    男人戴着银色镜框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书，阳光倾撒过来，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照的格外精细，长睫毛和狭长细眸掩盖着镜片后，露出点点温柔。


    这是周屿翻看她的闲书那天，她偷偷画的。


    他窝在沙发上，背靠着那棵树，翠绿的叶子茂密丛生，将这幅景色勾勒成一幅画。


    她小心翼翼的藏着这幅画，还有无人知晓的心思。


    苏念合上画本抱起大王往下走，林霞正在和张妈准备晚餐，看见她下来迎上去问道：“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林姨，”苏念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跟她撒娇，“我还有事要回去，等下次我专门来看您。”


    林霞点点头，也没拦着她。


    只是看着门口的车愈来愈远，她转身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念念变了。”


    张妈还在切水果，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眼已经空空的大门口，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念念她应该是这样的。”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处处小心，藏起锋芒，满心顾忌。


    林霞摇摇头，正拿起一个芒果切开，门口忽的响起车声，她探出头去看了眼，顿时乐了，拐了下张妈的胳膊，“你瞧瞧，谁回来了。”


    还没等余岁开门，后座的车门被人打开。


    英伦鞋稳稳踩在地上，西装裤工整，长腿修长有力，周屿关上门，系上袖口，往客厅走。


    余岁抱着刚从艾伦那里拿到的一部分资料跟在他身后。


    好端端的这位大佬忽然要回家看看。


    在天坛那边谈完合同周屿便让他回本家，透过后视镜他不小心瞧见周屿眼眸里的兴趣快要藏不住了，余岁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几年少见周屿情绪外露的样子。


    他几乎以为周屿的异常都是因为苏小姐。


    可当初明明……


    现在好了，回来了就是为了跟厨房里的林总聊天？


    余岁感觉自己越发不理解自己的老板。


    周屿跨进门扫了眼客厅，沙发上除了大王老老实实的圈着尾巴在那里，空无一人。


    他勾了勾唇，弓腰进厨房，“晚饭吃什么。”


    林霞挑了挑眉，“反正肯定不是你爱吃的。”


    周屿笑了，抄着手倚在门框上，满身慵懒气息，缓缓转动扳指，“是么。”


    林霞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念念来过了，已经走了。”


    “嗯？”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点磁性。


    “拿了东西就走了，好像就是为了避开你啊。”


    周屿直起身，蹭了下唇，转身往外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