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小玉兰的花香味能让凯瑟斯平静下来。


    但仅仅一小片花瓣,不够。


    空气里的花香逐渐消散殆尽,凯瑟斯一路奔波过来却扑了个空,刚得到缓解的燥郁感又涌上来,心里好像有无数爪子在抓挠。


    放在平时,他会立即陷入疯狂战斗状态。


    而现在,他却只是伸出爪子,控制着力道轻轻拨了拨面前的花瓣……小小的一片,还没他的巴掌大,只要力气稍微大那么一丁点儿,就会被他的利爪碾得稀碎。


    白狮舔了下犬齿,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小白玉兰的花瓣。


    花瓣落在这儿,本体哪儿去了?


    ……跑了?


    想要找到小玉兰的可不止凯瑟斯一个,发现珍稀植物就能获得节目的奖励积分,仅凭这一点,兽人选手们哪怕掘地三尺也想要找出林榆。


    可是花香味消失得突然,没有花香的指引,要在这危机四伏的茫茫丛林里找一株植物,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只有一直关注jj号频道的观众,才知道小白玉兰的踪迹。


    此时的林榆正走在植物环绕的小径上。


    他抬起手臂闻了闻袖口,变成人形后,玉兰花香就被收敛进体内,扩散范围只萦绕在他周身半米左右的范围内,和用了香水的效果差不多,只有靠近才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很好,这样就不会引来疯狮子了。”


    林榆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摸摸紧跟在身侧的小豌豆藤。


    藤蔓身上的狮爪伤痕已经愈合,这会儿整条藤都油光发亮的,它乖巧地抬起软藤蹭了蹭林榆的手掌心。


    由于一直窝在航天空间站工作,林榆比较缺乏运动,介于不知道前路有多远,也不知丛林里会遇到什么,他有意识地节省体力,走得慢悠悠。


    “走那么慢是认真的吗?”


    “小玉兰你清醒一点,这是魔化丛林,不是后花园!不是可以散步的地方啊喂!”


    “完了完了,前面还有那么多魔植挡路,照这个速度别说赶上其他选手,走到明年也出不了丛林……”


    挤在频道内的观众看得着急,不由得发弹幕催促。


    林榆看不到那些弹幕,按照自己最舒服的速度向前行进,藤蔓也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


    神奇的是,他每踏出一步,周围的植物们便让出可供通过的道路,荆棘和树丛往两边分开,柔软的苔藓如地毯般在他脚下铺开,小径两旁还开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


    在林榆离开后,植物们才又将道路重新闭合。


    看见这一幕的观众几乎惊呆:


    “魔藤护驾,魔植开道,好大的排面!”


    “还有人嫌小玉兰慢的吗?其他选手得绕路,小玉兰走直线,谁赶不上谁呐?”


    “笑死,不愧是宝贝树,这林子可不就是他的后花园么。”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神谕》中关于白玉兰的传说有所怀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青年是被丛林认证的珍贵宝贝。


    在植物们的照拂下,林榆如履平地,很快走出了被阔叶植物遮蔽的幽地。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他抬眼一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两个太阳?”


    不,那根本不是太阳。


    湛蓝的天空上挂着两颗光芒四射的恒星,一颗暖白色,一颗橙黄色,交相辉映融合出近似太阳的光线。


    这颗星球对林榆来说还太陌生,有太多需要探索发现的地方,天上这两颗既然不是太阳,也就不会遵照东升西落的自然规律,更没办法用来指示方向。


    没方向要怎么走出丛林呢?


    林榆有些茫然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停下了?”


    “等等,节目组是不是没给小玉兰发地图?他不知要往哪儿走吧?”


    “小玉兰是中途被拉进来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参与拍摄,节目组为了效果居然不告诉他!”


    “节目组太狗了!快想办法给他指引啊!”


    观众比林榆更焦急,把节目组骂了一通后,恨不能钻进屏幕给他带路。


    而就在林榆思索的时候,静静盘在旁边的藤蔓忽然一凛,扬起藤鞭,顶端伸出尖刺。


    【警告!豌豆藤正在对入侵者发起攻击!】


    植物图鉴系统亮出红色文字。


    林榆顺着藤蔓尖刺所指的方位看去,瞧见一只花里胡哨的半球状小东西缓缓飞过,大概是身体太胖,翅膀太小,飞得忽上忽下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看着还有点眼熟。


    “小瓢虫?”


    林榆歪头瞅着红彤彤的小虫子。


    ……这难道又是摄像头吗?


    藤蔓可不管别的,任何试图接近小玉兰的不明物,都该被清除。


    它的尖刺瞄准“瓢虫”,随时准备戳下去——


    “妈呀,救——”眼尖的观众注意到魔藤摆出了攻击姿态,介于上一回被“戳眼”的经验,他们本能地朝后一缩。


    机械瓢虫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上一任是怎么挂掉的,拼命呼扇着小翅膀试图远离魔藤的攻击范围,但它飞得实在太慢,除了发出更明显的“嗡嗡”声外,并没能逃开多远。


    “别伤害它。”


    林榆温声阻止。


    魔藤便听话地收起尖刺,整肃地盘在他身侧。青年清越温和的嗓音从直播间传达出去,安抚了每一位受惊的观众。


    “呜呜呜,小玉兰救我一命……”


    “声音好好听,杀手魔藤都听他的话哎!”


    “没人觉得玉兰花洁白可爱很像小天使吗?小玉兰就是天使吧!”


    不知不觉间,jj号频道涌入越来越多的观众,不少星际人是看了热搜摸过来的,起初只是对唯一的植物系人产生好奇,等真正看到林榆后,就不由自主地关注上了。


    相比起其他兽人选手频道里的逃生画面,小玉兰这里的画风与众不同,十分祥和,莫名治愈。


    节目组也没预料到,宝贝树在话题度登顶后竟然还能不断增加流量,让技术组紧急给jj号频道扩容,同时导演组也抓破了脑袋琢磨,该如何为林榆提供路线指示。


    画面里。


    林榆伸出手,机械瓢虫挣扎着胖胖的身体调转方向,小心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瓢虫”的外壳边缘泛着些许金属光泽,仔细看,复眼转动时偶尔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卡顿。


    还真是个摄像头!


    身为航天空间站的科研人员,林榆心理素质过硬,并不会因为出现地外文明而感到惊慌失措。


    甚至还有点兴奋。


    比起变成树孤单单死掉,有“人”看着的感觉好多了!


    外星朋友可能只是在观察他而已,设想一下,如果地球上忽然冒出来个外来种族,科学家们也肯定会先用无人装备探测一番,这很正常。


    无论如何,表达友善总是没有错的。


    林榆对着镜头弯起眉眼,友好地打招呼:“你们好。”


    星际时代早就实现了语言互通,不同种族和文明也能无障碍交流,观众们不仅能听懂林榆的话,还被青年甜甜的笑容萌得跟着傻笑,纷纷捂住了了心口。


    “啊啊啊,我要被可爱死了!”


    “我也想离开小玉兰的频道啊,但他对我笑哎!我们猛兽是拒绝不了这种笑的!”


    “舔屏ing,吸溜吸溜……”


    林榆还不知道自己轻松俘获了一众星际颜控党,他看着小瓢虫,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既然是摄像头,肯定会有相关人员来回收。


    也就是说,他只要跟着瓢虫,就能走出这片丛林!


    林榆点了点瓢虫圆滚滚的身体,“可以帮我引路吗?”


    机械瓢虫扇了几下翅膀后,振翅飞了起来,它在林榆身边盘旋两圈,接着,朝一个方向慢吞吞地飞过去,这个速度是节目组根据林榆的步行速度调节的。


    看见林榆抬脚跟上,节目组松了口气。


    导演组:“总算顺利指引路线了!”说完又赶忙加派全景摄像头跟踪,保证林榆的安全,以及确保他不会偏离路线。


    林榆原本是漫无目的地走,有了机械瓢虫指明方向就好多了。


    小瓢虫飞得不快,林榆走得也不吃力,甚至累了还能休息一会儿,瓢虫也会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等他。


    这是当然的。


    小玉兰不仅仅是星际的宝贝树,还是《征服丛林》节目的收视保障,因为青年的出现,增加了多少流量多少话题,节目组可舍不得弄丢他。


    观众也没有离开林榆的频道,虽然青年只是在走路而已,但他唱起了歌。


    这是星际人从没听过的曲调,悦耳,悠扬,和小玉兰的花香一样治愈,观众们隔着屏幕闻不到花香,但歌声是可以清晰传递的。


    向来好战的兽人们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跟着画面里的青年,一起漫步在丛林里,一起享受着风和日丽。


    这首歌正是林榆在开花时听到的丛林之歌。


    他觉得很好听,就随口哼哼起来,小话唠可受不了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发出点声音多难受,这只是无意识的举动而已,没想到竟不知不觉治愈了许多人。


    哼了几个循环后,歌声停下,林榆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水面平静,不算太宽,但想要渡水肯定得游一段。


    “……哎呀,我不会游泳。”


    林榆挠了挠头。


    一旁的藤蔓也无奈地晃了晃。


    它也不会,它只能从河底钻过去,总不能拖着小玉兰一起钻土。


    林榆左右望望,两边都望不到小河的尽头,想绕路也没辙,而机械瓢虫已经飞到河对岸,远远地停在一块石头上等他了。


    观众养成了习惯,一为青年担心,就撕节目组:“怎么带的路?这么宽的河,让人怎么过?!”


    节目组很无辜,让小玉兰一人在丛林里不安全,当然得尽快和选手大部队会合,距离最近的路只有过河这一条。


    他们也不知道小玉兰不会游泳啊。


    林榆倒是没太着急,反正小瓢虫会等他的,藤蔓也去附近寻找有没有可以过河的浅滩了。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河边,蹲下,见河水清澈,甚至悠哉哉地洗了个手,又洗了把脸。


    这还是林榆变回人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容貌。


    水中的倒影有着一张很乖的娃娃脸,黑发黑瞳,五官秀气,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唯一的区别是皮肤白了很多,呈现出一种奶白的质地,看起来手感不错。


    “……”林榆无聊地戳了下水中倒影的脸颊。


    这时起了一阵风,河面泛起涟漪,一大片粉粉紫紫的水生睡莲朝他飘过来。


    【睡莲感到很困……】


    【睡莲长期失眠……】


    【睡莲心情不好……】


    植物图鉴系统在每朵睡莲的上方显示出状态提示文字,紫色的花大多不是失眠就是犯困,粉色的就相对好一些。


    林榆:“?”


    睡莲也会睡不着的吗?


    这些睡莲花很漂亮,比地球上的同族大很多,花朵直径目测超过一米,林榆尤其注意到那些莲叶,大得像舟,几个人坐上去都没问题。


    这不正好了么,可以搭一程呀!


    问题是要怎么让莲叶靠岸呢?


    没等细想,林榆忽然瞄见水中的倒影有些异样。


    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颗大脑袋,雪白的,还毛绒绒的……看着好像一头白狮哦。


    ——狮,狮子?!!!


    都没来及叫出声,林榆只觉得后脖领一紧,整个人被叼着衣领朝后拖去。


    一瞬间,他呼吸都停住了,浑身血液冰凉。


    完了,妥妥要被吃掉了……


    然而狮子将他拖离河岸边后,就松开了牙。


    林榆一动都不敢动,僵着身体,维持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姿势,倒看这头狮子。


    罕见的白色毛皮,鼻梁高挺,鬃毛蓬松,下颌线条清晰锋锐。


    不得不说,这是一头非常英俊的雄狮。


    但再英俊的狮子,在林榆眼里都等同于死神,此时,白狮正伏在他头部上方,放大的狮脸就在近前,一双冰蓝色的眼瞳注视着他,闪着寒光的獠牙能轻松咬断他的脖子。


    但白狮没有。


    在注意到林榆视线的落点后,它抿住了嘴唇。


    将犬齿藏起来。


    ——这狮子不吃人。


    林榆得出结论,在白狮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有着近似于人类的情绪流转。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兽人的存在,只是从狮子的眼中看到了不同于寻常野生动物的特质,大自然本就神秘莫测,既然这颗星球能孕育出聪明活泼的植物,动物具备高等智慧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一人一狮四目相对。


    青年的衣领因为刚才的拖拽被扯开了,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脖颈上还有几滴未擦干的小水珠。


    白狮率先别开视线,只留一道完美的下颌线给林榆看。


    余光瞥见青年脸上懵懵的表情,狮子低呜了一声,朝前抬了抬下巴,指向河中:自己看。


    确定狮子真的不会吃掉自己,林榆才撑起上身,看向对方所指的地方。


    平静的河水上飘着盛开的睡莲,怎么看都是很唯美的画面。


    所以,狮子为什么要将他拖离岸边?


    正疑惑时,只见一尾鱼跃出水面,带出了粼粼的水花。


    下一秒。


    “咔嚓——”


    那原本安安静静的紫色睡莲竟猛地一挺,花朵张开,一口吞掉了那条鱼!睡莲花瓣如同绞肉机的刀片,瞬间收拢紧闭,内里不断发出“咔嚓咔嚓”令人骨头发酸的咀嚼声。


    片刻后,睡莲又重新打开花瓣,花朵的色泽变得更加浓艳,安静地飘在河面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林榆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失眠的睡莲太可怕了!


    要不是狮子把他拽开,刚刚被睡莲吞掉的可能就是他的手,或者脚……


    脊椎骨发凉,林榆冷不丁打了个抖,几片小玉兰花瓣从敞开的衣领中飘出来。


    在他身后,白狮盯着飘落在地的洁白小花瓣,鼻尖闻到青年身上散发出愈渐浓郁的花香,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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