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信期

    池晋抱着秦愿一路疾跑。


    秦愿的额头贴在她颈侧,滚烫的呼吸像火星子燎着皮肤,垂落的发丝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池晋手臂又收紧三分。


    怎么这么远!


    其实张大夫家距离池家只有不到三里地,池晋过于急切才会有此感觉。


    “张大夫!”她抬脚踹开虚掩的院门,惊得檐下药锄哐当砸在泥地上。


    “谁啊?”


    窗缝里漏出昏黄烛光,不一会,张大夫提着油灯探出头来,外袍带子还歪在腰间。


    “抱歉张大夫,叨扰了。我娘子发热昏迷了,劳烦您快帮忙看看。”池晋语气急切。


    张大夫面色怪异了一瞬,怎么又是池家人。


    昨日发热一个,今日又发热一个。


    他走近瞥见秦愿唇上有些泛青,被打扰到的不满瞬间被郑重代替。


    “快进来!”张大夫将池晋引向诊室。


    池晋快步跟上,额上冷汗不时滑落。


    她将人放在铺着艾草垫的竹榻上,掌心触到秦愿后颈时,信香已经浓得几乎要凝成蜜汁,黏哒哒地沾满池晋的掌心。


    一股浓烈的铃兰香在室内爆发开来。


    不好!


    池晋呼吸不由一滞,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


    她咬紧了牙,双臂撑在秦愿身子两侧,青筋凸起。


    铃兰信香源源不断地从秦愿的脖颈散发出来,钻进池晋的鼻息,缠绕在她后颈的腺体上,不住打转。


    像是干涸的花朵努力生长根须,遇见水源便饥渴地攫取,紧紧不肯放开。


    池晋险些没经住诱惑,被勾出雪松信香来。


    冷汗一滴滴浸湿衣领。


    不行,不能伤害她。


    秦愿定然不愿意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标记。


    池晋不想趁人之危,然而犬齿却不受控制地探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嗯,热......好热.....”竹榻上秦愿无意识地呢喃着,带着潮湿的哭腔。


    感受着体内不断涌起的冲动,池晋红了眼,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手腕上顿时出现一个血印。


    “嘶,你对自个可真狠。”张大夫嘴鼻蒙着一块白布,手中拿着一排银针走了进来。


    池晋感受到生人的接近,转身一双眸子满是戾气,身体前倾,肌肉紧绷,如同被觊觎珍宝的巨龙。


    这是乾元保护自己坤泽时,蓄势待发的动作。


    在不断的坤泽信香的刺激下,池晋身体里那股子乾元的占有欲被激发出来。


    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撩动她紧绷的神经——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的坤泽。


    张大夫都无语了,他是中庸!


    这些乾元还真是冲动易怒。


    看清是张大夫,池晋才勉强拉回神智,哑声道:“有平息丸吗?”


    她快要忍不住了!


    “有有,你快服下出去。”


    不知是不是“出去”又刺激到池晋的神经,她从张大夫手中接过平息丸时,一身气势就像是要痛揍张大夫一顿一般。


    池晋深吸口气,连忙往口中倒入一颗平息丸,脚步踉跄地逃出诊室。


    门外传来砰得一声巨响,张大夫眼皮跳了跳,这家伙又砸烂他什么东西!


    刮着冷风的夜里,池晋将整张脸都埋进院中的水缸中,脚边是碎裂的木桶。


    寒冷彻骨的水将一股股涌起的热浪冲淡。


    不知过了多久,池晋从水中抬起头,张开口急促地呼吸,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瘫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哈......哈......”太难受了!


    池晋并非没有来过信期,但往日里自个熬熬就过去了,从未像方才那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她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小铃兰的滋味,后脖颈的腺体突突地跳了两下。


    打住!


    不能想!


    小铃兰岂是你可以肖想的!


    池晋努力甩去脑海中不断绽放的小铃兰,越想越难受!


    又不能标记!


    她像一条快被太阳晒干的鱼在沙滩上不断摆动。


    好在平息丸逐渐发挥作用,池晋体内的冲动被压制住一些。


    她混沌的脑子找回些许理智,扭转过头,望着紧闭的木门,从缝隙中逃逸的铃兰味越来越淡。


    看来张大夫控制住了秦愿的信香爆发。


    池晋心中又烦又燥,恨不得起身把门推开。


    在她蠢蠢欲动之际,张大夫的声音传出:“池二女郎,进来吧!”


    池晋一个腾跃起身,三两步推开了门。


    张大夫坐在竹榻边把脉,回首看她的表情颇为无语。


    这人是贴门上了,这么快?


    需要这么防备老夫吗?


    “怎么样?我娘子还好吗?”池晋没注意到张大夫的无语,急切问道。


    “情绪大起大落,以至心气不顺。”张大夫捻起秦愿头上的银针,在烛火下淬红后放入药箱,“加之夜晚邪风入体,她本就有先天体虚之症,相互交织下提前引发了信期。”


    池晋越听脸色越苍白,都是她的错!


    都怪她拉着秦愿在外面吹了半夜的冷风。


    都怪她思虑不周,让秦愿大悲大怒。


    若是秦愿能好起来,便是和离也......


    池晋几乎要哭出来。


    张大夫看着池晋摇摇欲坠的身形,啧了一声,“情况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


    他叹了口气,与这些家属沟通真难!


    “简单说就是风寒碰上信期爆发了。老夫已经为她施针压下了信期,接下来按方子治疗风寒,调理体虚就能痊愈。”张大夫说得更通俗了一些。


    池晋沉入河底的心又捞起来一些。


    大夫,您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她忙道:“那您快开方子吧。”


    张大夫点了点头,起身到一边写方子。


    池晋小心坐在秦愿身边,秦愿出了一身冷汗,散乱的发丝黏在两颊上,像是被雨打风吹过的小铃兰,看着令人怜惜。


    池晋不敢看她的脖颈,只将她的发丝捻起,往耳后梳去。


    秦愿的眉间仍旧因为不适仍旧蹇起,池晋眼中发酸,心中一阵揪痛。


    “对了,银针只是暂时压制住信期。她如今体虚,不能用汤药强行压制信期,最好用乾元的信香安抚她的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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