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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母女 “只想要我的女朋友。”

    收到包裹的第二天上午, 林枕溪又接到裴寂的视频通话,像笃定她真的能看懂这四样东西背后代表的含义,什么都没问, 只问她昨晚有没有睡好。

    这段时间, 林枕溪没再吃过助眠药物,虽然还是做不到自然醒, 但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一醒来,就容易睁眼到天明。

    “中途醒过两次, 不过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到早上八点,”她把问题反抛过去,“你最近没休息好么?是因为要比赛了精神太亢奋?”

    他的嗓音很哑,只比宿醉过后的好上一些, 镜头里的面容又带着几分倦怠, 不好说是因为训练过度, 还是休息不足。

    裴寂趴到沙发上说:“怀里太空,睡不着。”

    “那我给你买个抱枕, 加急寄过去吧。”

    “……”

    “你喜欢什么样的?”说话的同时,她已经点开某购物软件挑选起来。

    “林枕溪, 你怎么这么呆啊。”

    裴寂无可奈何地笑了声,“我都说到这份上了, 还不明白吗?抱枕, 又或者其他什么玩偶,我都不想抱, 只想要我的女朋友,非要寄一样东西的话,你就把你自己寄过来。”

    林枕溪温吞地哦了声, 眼神没调整过来,还是呆呆的,嘴角压不住的弧度却很明媚。

    “裴寂,我想你了。”

    裴寂眉宇间刻意挤压出的不满还未消散,在听见她这句没头没尾的接话后,唇角先上挑出弧度,让他整张脸看着有些扭曲,得亏五官底子在,虽诡异,也没折损半分英俊。

    林枕溪又说:“你之前让我当面跟你说这话,但我还是想先在电话里跟你说声,等见到你后,我会再跟你说一遍。”

    裴寂捂住摄像头,勉强把笑容压下后,又清了清嗓,才松开手,“那我就先记下了,你要是忘记了——”

    他用恶狠狠的眼神威胁,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不过两秒,就原形毕露了,玩世不恭的笑重新擒上唇角,“到时候我就得亲你了。”

    “记住就不亲了吗?”

    裴寂突然有点分不清她到底是太呆,还是太聪明了,不然怎么轻描淡写一句接茬,总能把他勾到心脏跳得跟得了什么大病似的。

    “再勾我,我现在就飞回国亲你。”

    “哦。”

    “……”

    稍作沉默后,裴寂聊起另一件事,“我还给你寄了一个包裹,从我这边发出的,有段时间了,今天应该能到。”

    正说着,林枕溪手机就进来一条物流消息,裴寂的包裹显示已经被存放到小区驿站。

    她没挂断电话,拿完包裹回来,当着裴寂的面拆开,是一个裹着尿布、正在打瞌睡的考拉玩偶。

    “在一个专门卖考拉周边的礼品店看到的,本来想等回国亲手给你,但我实在等不及,就先寄了快递。”

    “你为什么会等不及?”不该是怕她等不及想要吗?

    “等不及看到你开心的笑容了。”

    林枕溪愣了两秒,回神后又丢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裴寂,你能不能把你寄过来,我也想抱抱你。”

    裴寂最近有点恋爱脑,在她说到一半时,就开始看起了机票,只是没想到刚切进付款页面,她就改口:“我的新抱枕这两天就能到,我会把它当成你,所以你不用过来了,好好比赛,我会看直播的。”

    裴寂咬牙切齿地应了声“行”,心里想的是,回头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抱枕丢到太平洋里去。

    结束通话前,裴寂打眼到被她抱在怀里的小考拉,隔着屏幕揉了揉那灰扑扑的小脑袋,“这玩偶可以和熊猫凑一对,别名我都起好了,以后你可以叫它们小枕头和小幺鸡。”

    “……”

    哪个正常人会把熊猫跟考拉安排成一对啊?还给它们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林枕溪心里这么想着,一面把俩玩偶端端正正地摆放到到飘窗同一侧,还觉不够,又把两条胳膊紧紧搭在一起-

    周日下午看完裴寂比赛后,林枕溪给纪明兰回了条消息,把见面时间改到周一下午三点,至于地点是一家甜品店。

    纪明兰这段时间为丈夫的公司操了不少心,脸色很憔悴,妆没能盖住,穿得也很素净,身上不见任何用来装点门面的首饰,估计是价值高的全都折现拿去抵押了。

    “听听,”林枕溪一入座,纪明兰先看了眼她脖颈,很快又挪开视线,“妈妈给你点了你最爱的草莓慕斯。”

    林枕溪边扫码边说:“我现在不爱吃草莓口味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她另外点了份黑巧提拉米苏百利甜酒磅蛋糕,甜味和酒味中和得恰到好处,不容易腻。

    沉默着吃下三分之一,赶在纪明兰沉不住气前,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过去,“这是你卖女儿得来的两千万,记得收好。”

    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阐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纪明兰却感受到成倍的难堪,发抖的嘴唇被她死死咬住,才没有泄露出更容易招致难堪的无力狡辩。

    她攥住包的手紧了又松,循环几次后才开口:“听听,妈妈没想从你这拿走一分钱,这笔钱就算妈妈问你借的,等公司运转正常了,再还给你。”

    林枕溪没应,偏头看向窗外,马路对面一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你丈夫一直在等你,你还是赶紧把支票给他,省得让他着急。”

    纪明兰想说什么忍住了,拿起包,起身后补上一句:“那妈妈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人走后没多久,林枕溪拿起手机又点了份香草泡芙和一杯生椰拿铁,吃了几口后给裴寂发消息:【这家甜品店味道不错,我们可以一起来吃。】

    不知道是不是在忙,裴寂没回消息。

    她也没发去第二条,一个人在甜品店待到傍晚,接到纪明兰打来的电话,能听出正压着怒火,语调比下午那会高出不少,也没了那种矫揉造作的示弱感,“你现在人在哪?”

    “我还没离开。”

    “你先别走,我有事找你。”

    林枕溪看了眼时间,“我最多再等你二十分钟。”

    正值车流量高峰期,纪明兰不确定二十分钟之内能不能赶到,就没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结果还是没能压下心头的恼怒:“你故意给我一张兑现不了的支票?”

    林枕溪坦坦荡荡地应了声“是”。

    “你给我的爱是假的,我还你一张假支票有什么问题吗?”

    “假的,你说假的?”纪明兰胸口剧烈起伏,“你爸忙事业的时候,是谁天天接送你上下学,是谁一次不落地参加你学校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是谁在你爸破产后,没日没夜地去打零工,只为了你一口饭吃?又是谁担心那些放高利贷的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非要拿下你的抚养权,林听,你是白眼狼吗?”

    林枕溪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地回:“你说的这些太久远了,我早就记不清了,我现在只记得你是怎样一次又一次骗我、敷衍我的。”

    “确实,要走抚养权的人是你,可最后抛弃我的不也还是你吗?”

    “法院把抚养权改判给我爸后,每次我打电话给你,你都说一有空就会来看我,但没有一次来过,我和爸爸住在北城,你的新家也在北城,你给我的感觉却像我们在天南海北,我不敢过去,你也不想过来。”

    “在明港那一年,我只给你打过几通电话,第一通你没有接,接下来的那几通也没有。妈,你就没想过,在这之前不敢打扰你的女儿为什么会在大半夜连着给你打去这么多通,你就不会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危险,才着急想来求助你的吗?”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不想给出任何回应,怕我像个无底洞一样死死缠住你。”

    “高二那年,你主动提出要来明港看我,结果只是因为你的继女想来明港玩,最后也是因为你的继女,你又放了我鸽子。”

    “爸爸去世后,我以为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但你还是没有出现,也就是那一天,我彻底明白了,妈妈,这么多年,你只在乎过你自己,以前你对我好,只是想将我培养成一个可以让你获得很多好母亲赞美的工具,所以才会在你有了另一件更有前途、价值的工具后,毫不留情地丢弃我。”

    话题突然进行不下去了,纪明兰沉默了很久,下车后,瞥见在广场上的立钟,显示6:23时,她看见林枕溪从甜品店里走出。

    说是只等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林枕溪也看见她了,笔直地朝她走过去,“这就是我从你身上得到的一次次空欢喜,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身上的寒意隔着数十米渗过来,纪明兰猛地打了个哆嗦,本能后退一步,偏偏身后是一截廊柱,退无可退,只能被动承受这种压迫感。

    林枕溪在距离她两米的位置上停下,扬了扬下巴,“看到这伤口了吗?拜你所赐,那天我应该流了很多血,那你觉得能抵上你生我时在产床上流的血吗?”

    林枕溪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说完这句,就绕过廊柱离开了。

    纪明兰迟缓地扭头看去。

    她的长发被风吹散,招摇地在半空飞舞,看着不再是只嗷嗷待哺的雏鸟,而是即将展翅翱翔的雄鹰。

    长大了也自由了,重塑出更强大的力量了,从某某的女儿蜕变成独立的林枕溪。

    纪明兰的心突然空了一块。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意识到,从今天起,她将彻底失去她的女儿,那个曾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和她相依为命整整三年的女儿-

    林枕溪直接打车去了剧院,看完整场演出,刚走到大厅,接到裴寂的电话,她抢先叫了两声“裴寂”。

    她的语调实在雀跃,裴寂明知故问:“这么开心啊?”

    “嗯,我刚才在看演出。”

    “没去见她?”

    “见了,但你没说只能选一个包裹,我就把见面时间提前了四个小时,和她分开后,打车到剧院,正好能赶上演出入场时间。”

    裴寂闷声笑,“聪明啊林枕溪……演出好不好看?”

    “很好看。”

    小时候纪明兰看她四肢纤长,外形条件好,就让她去学了几节芭蕾,可惜她肢体不协调,跟不上节拍,每一个动作又做得格外生硬,毫无美感可言,老师看不出她有一点天赋,最后委婉地将她“劝退”。

    也因真切地体会过拉筋、立脚尖的痛苦,她才更佩服起舞台上能把每一个旋转动作做到自带赏心悦目美感的演员们。

    林枕溪眨了眨眼,“那些演员不论男女,都很漂亮,感觉眼球都得到了净化。”

    裴寂拖腔带调地反问一句:“有你男朋友漂亮吗?”

    “我男朋友更漂亮,也更臭美。”

    他笑了声,“那马上你就能看见更漂亮的了,是不是更开心了?”

    林枕溪一顿,忙不迭隔着玻璃幕墙去寻他的身影,昏茫夜色里,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直到她走出剧院。

    裴寂就定在距离台阶不到五米的地方。

    他身上的倦怠感无处遁形,又一次将风尘仆仆具像化,却因站在光里,显得格外耀眼迷人。

    一侧的路人听见蹬蹬的脚步声后,扭头看去,视线里,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单手拎包单手提着裙摆,奔向一衬衫西裤的男人。

    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她的双腿和她的裙摆一并悬空,划出优美的弧线。

    挺梦幻的场景,跟在拍偶像剧似的,可以延伸出无数的剧情,结局无一例外是happy ending。

    裴寂仰面看向正环住自己脖颈的林枕溪,她的面容

    比他饮鸩止渴时在手机相册里见到的清晰不少,也更加漂亮。

    裴寂叹了声气,“好有危机感。”

    林枕溪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

    “女朋友太漂亮了,又经常见不到面,我现在心里全是危机感。”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配合地附和一句:“我也是,男朋友太帅了,又经常见不到面,我现在心里全是危机感。”

    “哪来的小鹦鹉?”裴寂很轻地碰了下她的唇,今天是青柠味的。

    “林枕溪,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什么?”

    等他将自己放下,林枕溪拿出排练了好久的台词,温声细语地说:“裴寂,我很想你,见到你真好,还有——”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嗓音压得更轻更柔了,“今天也还是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小裴:空欢喜这事,该说不说,我也熟[爆哭]

    还剩下最后一个剧情点(关于当年在市一发生的事,还有女主未来的职业选择),大概五号正文完结吧(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墨镜])

    第62章 地震 “晚上跟你一起睡。”

    谈过恋爱, 林枕溪才对丁倩雯口中“情侣之间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有了实感。

    不管是在裴寂出国前,还是短暂地回国后,他们除了吃饭、逛街、散步, 好像就没什么能干的了。

    把这些活动全都过了一遍, 又去看了场电影,回到家是零点后。

    林枕溪直入主题:“裴寂, 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裴寂被自己口水呛了下,连着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转身朝向她, 字正腔圆地回:“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这么快就进展到下一步,不合适,再说我这次着急回来, 确实是想亲你抱你, 但不是为了干那种事。”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林枕溪才反应过来, 顾不上羞赧,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说着, 她视线偏转几度, 注意到他耳廓那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亮白灯光下, 像掺了血的琉璃。

    他面无表情时,有种厌世的冷感和目中无人的傲然。

    这种时候,反倒像个纯情大男孩了。

    她没忍住抬手捏了捏, “裴寂,你耳朵红了,比小枕头的奶嘴还红。”

    “……”

    和林枕溪待的时间越久,裴寂就越能看到她不一样的一面,比如她这人其实也挺记仇的,半个多月前的旧账单都能被她记到现在,见缝插针地用上,害他越来越难为情。

    见她还想说什么,裴寂直接伸手,将她的嘴巴捏成唐老鸭的嘴形,好半会才松开,补偿性地碰了碰她嘴唇,“行,晚上跟你一起睡。”

    他脖子上的平安符随着他弯腰的动作,通过敞开的领口掉落出来。

    这是在他出国前,林枕溪特意去寺庙求的。

    明知只能起到一个心理安慰作用,她也还是在他平安完成第一场比赛后,感谢了下并不存在的神明。

    裴寂把平安符放回衬衫里,用随口一问的语气打开新话题:“看直播的时候,害怕吗?”

    “害怕你会出事吗?”

    “害怕我会跟沈燃一样。”

    林枕溪点头又摇头,“比赛开始前很怕,但正式比赛的时候,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顾盯着你看了。”

    “那我最后连前五都没进去,失望吗?”

    林枕溪摇头,“你看不到自己,但我能看到。”

    她眼尾弯起来,真情实感地笑了,“赛场上的裴寂,整个人都在发光。”

    比赛结束后,裴寂其实不敢打电话给她,就算后来联系上了,也有意识避开这个话题——他对自己感到失望,就想当然地认为她也是,现在看来,是他的认知太浅薄。

    林枕溪从来不是一个只会关注结果的人,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度过漫长难捱的十二年时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让她看到他更好的一面。

    “你再等等我,过段时间我一定给你拿个分站冠军,到时候——”

    “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故意卖关子不说,林枕溪却更想知道了,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结果全都失败,丁倩雯给她出主意:“你冲他撒撒娇,没准他心一软,嘴巴跟着软了,不过也别撒得太过了,不然太便宜这臭小子。”

    林枕溪从来没撒过娇,经验稀缺,怕自己拿捏不准分寸,迟疑好久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见她心不在焉的,洗脸的时候还差点拿牙膏充当洗面奶,裴寂眼疾手快地拦下,问她在想什么。

    林枕溪转过身,突然踮脚亲了下他侧脸。

    毫无征兆地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下这么一块石头后,她有点不敢再看他,又不想错过他的反应,只好强迫自己继续直视他的脸。

    裴寂只顿了两秒就回过神,单臂环住她的腰,毫不费力地将她往盥洗台上带。

    台面冰冰凉凉的,好在他提前扯了条毛巾铺在上面,林枕溪没有任何不适,只感觉到一种事态脱离掌控的危险,可她不想避开。

    裴寂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眼睛,几秒后捧住她的脸。

    她耳边的一绺长发将他手指绕住,她的双臂也在一寸寸地攀上他的肩,力收得很小,轻柔到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丝带缠绕着。

    但他无暇顾及,将唇贴上去,轻轻碾了下,又用舌尖扫过她下唇,唇膏上的青柠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唇齿间的薄荷清香,尽数被他吞没。

    这个吻依旧生涩,毫无技巧可言。

    不同的是,少了以往的克制,留白的暧昧一点点被欲念填补上。

    裴寂的手掌在她腰间缓慢摩挲着,下滑到她大腿上的那块疤时,突然停下去看她。

    她的眼睛浮上一层薄薄的雾,让他想起怀溪那个夜晚,他们在波光粼粼的画面中对视。

    在此之前,他为她心动过几次,可如果非要给他的喜欢找一个起点,那一晚,才是他们这段故事的开端。

    裴寂低下头,拿额头轻轻去撞她的额头,“我给你洗脸?”

    林枕溪啊了声,疑惑脱口而出:“结束了?”

    “没办法,暂时不想去洗冷水澡,只能给你洗脸了。”

    洗什么不是洗啊,能转移注意力就行。

    “其实是可——”

    “再说又要把你变成唐老鸭了。”

    “……”

    洗漱完,两个人就躺床上了,盖着薄被,纯聊天的那种躺。

    聊着聊着,裴寂开始没话找话,“林听听,你好像是粉白皮。”

    “啊?”林枕溪眉头一皱,“你说的是猪吧。”

    裴寂本来没想歪,听她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回复,很快脑补出她和哼哼唧唧的小猪仔站在一起的画面,没忍住笑出声。

    林枕溪更羞恼了,突然有点不是很想搭理他,拿背对向他。

    她知道自己故作冷漠的姿态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在裴寂下巴蹭上她肩窝的下一秒,就绷不住了,之后在听到他说“理一下我,行不行”,更是没出息地立马翘起嘴唇。

    身子侧回去,纠正他刚才的说法:“那叫冷白皮。”

    裴寂记下了,下次去专柜给她挑化妆品,可以跟导购说她女朋友是冷白皮,一种很漂亮的肤色。

    林枕溪又说:“裴寂,你也是冷白皮。”

    她的眼神专注些,用来描摹他的脸。

    少年时代的他有种青涩的爽朗恣意,慢慢过渡到成年后,多出成熟男人的性张力,单论皮囊条件,就连发育期都没尴尬过。

    裴寂挑了挑眉,“是不是越看越帅?”

    林枕溪嗯了声,“那会他们都说你是霖安的校草,但我觉得你是明港的港草。”

    “……”

    林枕溪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话匣子打开,自顾自往下说:“你出国前那段时间,我其实很怕给你造成困扰,怕我黏糊糊的目光会让你觉得恶心,怕我跟着你走的步伐,会被你当成跟踪狂。”

    不管多少次回想起那些画面,林枕溪都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傻得可怜,但现在得偿所愿了,这份可怜自然而然变成了可爱。

    “但我控制不住,只能做到尽可能地减少对你造成的困扰。有时候,就那么远远地看上一眼。对了,还有你喜欢吃的食物,我去尝试过了,我以前吃不了一点辣,因为你,才慢慢培养起来,到今天已经变成了无辣不欢。”

    “你说我们在荆海的第一次见面是在Wings酒馆,其实不是的,是有次下班我坐过站,去了一家川菜馆,那时你和娄望都在,一开始你背对着我,我是从你声线辨认出来的。”

    裴寂愣了下。

    都已经过去十几年,天底下相似的嗓音又那么多,但她还是能从他的三言两语里认出他,他在她心底的分量究竟得有多高?

    “林枕溪,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以后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比你注意到我,更快注意到你,要是我赢了,你就陪我一辈子。”

    “那要是我赢了呢?”

    “我陪你一辈子。”

    “……”

    “有差别吗?”

    “没差。”

    他没脸没皮地笑了笑,“最后都是便宜我了。”-

    林枕溪这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看见裴寂拿手掌托住脑袋,盯住她的目光几分幽怨。

    画面冲击力够强,她的大脑险些卡壳,“怎么了?”

    她昨晚在梦里骂他了?还是睡相不好,给他打了套醉拳?

    结果事实是——

    “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听见这一声委屈巴巴的控诉,她下意识松开被她抱住的被角,舌头有些打结,磕磕绊绊地说:“你体脂太低了,全身都是硬的,被子软,抱着更舒服。”

    说到这儿,她底气回来不少,甚至开始不顾裴寂的死活,“而且现在天气还这么热,你气血这么足,抱着你和抱着块烙铁一样,没一会就会出汗,黏糊糊的,不舒服。”

    “……”

    裴寂收起托住脑袋的那只手,“睡着不抱可以,那你现在来抱抱我,有惊喜。”

    林枕溪视线忍不住下滑,沉默了。

    裴寂好气又好笑,“思想这么不纯洁呢。”

    她一动不动的,只能由他主动拉进距离。

    被他抱住后,林枕溪感觉身前的触感软到不可思议,她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卡在他们中间的姜饼人抱枕露出大半截。

    裴寂一脸傲娇地说:“我亲手缝的,送给我女朋友。”

    林枕溪的关注点又发生偏移,“怪不得你手指上缠了那么多绷带,我以为是你在训练时磨破了皮,原来是被针扎成了筛子。”

    裴寂没接话。

    “你伤口疼了吗?”

    “手上的伤不疼,但你戳到我肺管子了。”

    林枕溪后知后觉,连忙跟他道歉。

    “跟你开玩笑呢。”

    她继续补救,“我很喜欢这份礼物,真的。”

    “那你亲亲我。”

    林枕溪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刷过牙,就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连忙丢下抱枕,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空气里早就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对上差点摔到地板上的姜饼人,裴寂觉得刚才那声“我很喜欢”,余音震耳欲聋-

    F3下半年的赛事少得可怜,接下来的两周里会迎来最后两站积分赛,裴寂最多只能在荆海待上两天。

    林枕溪也按照原定的行程,准备去内陆城市玩几天,两个人在周三早上一起坐车去机场,最后在1、2号航站楼分叉口前分开。

    还没到值机时间,林枕溪先收到裴寂消息:【到益州后,记得在微信上跟我一声。】

    林枕溪:【那会你应该还在飞机上。】

    言下之意:他没法第一时间看到她给他报平安。

    裴寂:【那你在心里告诉我一声。】

    林枕溪隔了近十秒回:【你刚才听到了吗?】

    裴寂:【听到了,你在想我。】

    林枕溪弯了弯唇:【我刚才是在跟你说,让你这次回来别忘了给我带干意面、西西里的开心果酱,还有威尼托的普罗塞克起泡酒。】

    裴寂:【懂了。】

    裴寂:【从男朋友变成代购小裴了。】

    裴寂最后回了条语音消息:【玩的时候就别想我了,好好玩,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想想我吧。】

    听得林枕溪面红耳热。

    到益州后,前三天林枕溪都住在市中心,内陆城市天色暗得晚,下午四点前她基本没出过酒店,午饭直接叫的外卖,晚饭会去外面适合一人食的小餐馆就餐,吃完后会在周边一些有意思的小店或风景优美的街道逛逛,总之出发前的计划表没有一项被她用上。

    照片倒是拍了很多,部分发到“吃喝玩乐好开心”的群聊里,所有人看到后都会第一时间回应,给足情绪价值,也让她升起一种她这趟旅程并非独自一人的错觉。

    第四天早上,林枕溪坐了三个半小时的大巴车去了益州西边一古镇。

    住的地方在一家极具当地建筑风格的民宿里,老板娘很热情,她来的第一天,就拉着她介绍当地适合闲逛、拍照的地方,还给她列了一长串美食红黑榜。

    当天晚上准备出门前,林枕溪路过庭院,听见老板娘儿子朝里屋喊了声:“妈,这水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升、一会降的?”

    在老板娘回复前,林枕溪先一步离开庭院,沿着老街走了段路,脚底突然开始震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远处传来几声类似爆炸的巨响。

    灯光一下子全灭了,家禽在黑暗中惊慌逃窜,人像潮水一般,涌入宽阔的街道。

    一霎的茫然过后,林枕溪的心脏快要飞出喉咙,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了上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地震本身造成的损失不大,之后引发的山体滑坡却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道路被堵,通讯全面中断。

    几小时后的一场暴雨,更是加大了救援难度,林枕溪尝试联系裴寂他们,电话却一直拨不出去。

    第二天早上,她出了趟门,附近唯一一家超市挤满了人,见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一老太太好心提醒了句:“现在这情况,咱们出不去,外头的也进不来,姑娘,听阿婆一句劝,你也赶紧去囤点东西,不然到时候就得高价从别人那儿收了……一个个的,发这种难财,也不怕良心会痛。”

    “我记下了,谢谢阿婆。”

    话虽这么说,林枕溪也没太放在心上,象征性地拿了几罐泡面带回民宿。

    恰好听见老板娘在跟人闲聊,“今天直升机嗡嗡叫了一天,听得我头都快炸了,也不知道这路什么时候能抢修好。”

    “我听说这批来的都是消防官兵,医护人员还没到,冲咱这里的医疗水平,就算人挖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得活。”

    “可不是吗?我姑妈的表哥的二姨夫的侄子就在医院工作,听他说,从昨晚开始,医院里的那些同事全都没合过眼,用过的绷带都能缠整家医院好几圈了。”

    两个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插进来一道声音:“医院那边现在缺人手吗?”

    老板娘率先看过去,见到是新来的住客后,习惯性地提起笑容,“我们这小地方的医院什么时候不缺人手啊,出了这档子事后,就更缺了。”

    林枕溪又问:“医院离这多远,步行能到吗?”

    说到这儿,老板娘还是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姑娘你身体不舒服?”

    林枕溪摇头,“我曾经——”

    稍顿后,她重新起了个头,“我是医生,应该能帮的上忙。”

    和老板娘聊天那人立刻接了句:“那坐我车,我送你过去。”

    说话这人自称赵姨,她所谓的车是辆三轮车,林枕溪怕她踩着费劲,主动提出替她一段路,被对方拒绝,“小林医生还是留着力气去治病救人吧。”

    林枕溪不好再说什么。

    医院规模比林枕溪想象的还要小,里头的哭声、求助声此起彼伏,地上随处可见拖拽的血迹。

    在一片混乱中,她看到了一道酷似陈净风的身影。

    后来那一天里,林枕溪都在替人缝合、包扎伤口,第二天上午,赵姨又来了趟医院,告诉她路已经修好,她要是想走,可以坐她丈夫的面包车走。

    林枕溪犹豫了会,谢绝她的好意。

    还想说什么,视线被一个六岁模样的女童占走。

    她的眼睛很大,能看出在强忍眼泪,眼眶湿漉漉的。

    赵姨跟着看去,面露悲悯之色,“这小姑娘怪可怜的,从出生起就不会说话,家里就她妈妈一个,现在还在监护室,不知道能不能脱离危险。”

    林枕溪上前两步,用手语问她叫什么。

    小姑娘先用食指点了点脸颊,随后合起五指——糖果的意思。

    应该是她的小名。

    林枕溪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继续比划:【糖果吃糖果。】

    糖果上前抱了抱她:【谢谢姐姐。】

    赵姨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没忍住感慨了句:“小林医生,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可别跟我说这天底下就没你不会的事。”

    “您夸张了,我没那么厉害,只是以前有段时间不能说话,怕自己好不了,就自学了手语。”

    林枕溪顿了顿,站起身的同时,把自己底交代出去了,“我不会的东西还挺多的,跳舞更是一窍不通。”

    “跳舞有啥难的,这样,晚上你来村长家门口,我教你扭两下,保管你立马能学会。”

    林枕溪架不住她的热情,硬着头皮答应了,本来想等几个钟头后找个理由说自己没法去,结果一出医院大门,就撞上守株待兔的赵姨,对方笑嘻嘻地将她拉到自己那辆三轮敞篷车旁。

    屁股颠了差不多十来分钟,还没到村长家门口,先听见嘹亮的广播声,林枕溪远眺过去,看见忽闪的灯光里,几个老太太正兴致勃勃地扭着胯。

    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白天笼罩在医院上方的愁云惨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生活打不垮的笑容。

    然而被气氛感染到是一回事,抛开羞涩、打开身体又是另一回事,正好那时通讯恢复正常,林枕溪就用“要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的理由,握着手机走远了。

    微信上有裴寂的未读消息,他只发了两个字:【别怕。】

    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想问他比赛什么结果,犹豫过后还是没问。

    网络不太稳定,比赛讲解视频加载了足足两分钟,才开始播放。

    林枕溪没戴耳机,只能将声音外放出来。

    视频时间很长,怕网络又突然中断,她就从最后几分钟看起,看见裴寂冲线后,她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才松懈下去。

    主播用感慨万分的语气说:“咱们的11号车手裴寂也抵达了终点,第四名,这也是他复出以来首次进入前五,对于一个离开赛场八年的人来说,这成绩算相当好了。”

    林枕溪听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逼近。

    她心脏越跳越快,手指也忍不住开始发颤,艰难将视频倒回裴寂冲线前的半分钟,在热烈的欢呼声里,主播那句“裴寂也抵达了终点”再次响起。

    无缝衔接上的是另一道男嗓:“他解说得不对。”

    熟悉的嗓音撞进耳膜的那一刻,林枕溪感觉周围的风都静止了,簌簌的落叶声、潺潺的溪流声也像被消了音。

    她突然有点不敢回头求证,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对方弯下腰,从她身后抱住她,“裴寂不是抵达了终点,而是抵达了林枕溪身边。”——

    作者有话说:今天没有作话[墨镜]

    第63章 手术 “不知道哪来的野鸳鸯跑这儿私会……

    林枕溪早就知道裴寂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 可每次当惊喜砸向她时,她还是会产生长达数秒的头晕目眩。

    等他松开手,她慢腾腾地转过身。

    裴寂没再说话, 只是柔和地笑着, 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结果手掌刚凑近,就被他一把握住。

    “干什么呢?”

    “看是不是在做梦。”

    裴寂笑到不行, 拿另一只手敲她脑门, “谁验证有没有在做梦是去探人鼻息的?”

    “那我下次摸你脉搏。”

    “……”

    “摸心跳就算了,感觉像在耍流氓。”

    “……”

    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但经常会在人毫无防备之际,蹦出几句黑色幽默, 关键本人还意识不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好玩, 甚至会用呆萌的表情反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笑”。

    裴寂弯下腰, 戳戳她脸颊,等她腮帮子鼓起, 又戳了一下,他的笑意越来越藏不住了, “你怎么一天比一天可爱?”

    林枕溪不懂自己可爱的点在哪,只知道当他的体温透过他手指源源不断传来时, 她才得到一种裴寂从天而降抵达她身边的真实感。

    她想用力抱住他, 留住他和他身上的温暖,也想告诉他, 在这短短48小时内,她都经历了什么,可当她真正开口时, 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裴寂,我很想你。”

    孤身一人在他乡遇险的恐慌,亲眼见到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人从废墟中抬出的悲哀,连着两天和死神搏斗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枕溪将脑袋靠在他胸膛,“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想打电话给你,但一直拨不出去,我就想着等路修好,直接去意大利找你。”

    在裴寂决定加入F3车队后,她就瞒着他悄悄办理了去意大利的签证,前段时间刚拿到手。

    “但后来我又觉得看到新闻后的你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找我,所以今天早上,有人问我要不要走的时候,我拒绝了她。”

    “巧了,我也感觉你会因为担心我去找你而错开我们的见面,选择留在原地等我。”

    裴寂收紧手臂,“林医生,怎么这么聪明呢?”

    话音刚落,两道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在他们身上,裴寂下意识挡住林枕溪的眼睛,自己半眯着眼看过去。

    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和一个身量瘦长的少年。

    女人不确定地问了句:“是小林医生吗?”

    赵姨见她迟迟没有回来,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拉着自家外甥出门找。

    林枕溪听出赵姨的嗓音,“是我。”

    赵姨赶紧把手电筒放了下去,“你俩干杵着不动,我还以为是两座雕塑呢。”

    “姨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赵姨身边的少年翻了个白眼,拆台道,“你明明跟我说的是不知道哪来的野鸳鸯跑这儿私会来了。”

    啪的一下,赵姨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尴尬地朝林枕溪笑笑,“别搭理他,小屁孩就喜欢胡编乱造……对了,小林医生,这位就是你提过的男朋友?”

    林枕溪嗯一声,“他不放心,过来找我。”

    “小伙子人模人样的,不像我这外甥,狗模狗样,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猥琐。”

    “姨,你夸他就夸,拉踩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让你趁早死心?小林医生也是你——”

    少年的脸瞬间涨得一片通红,得亏天色暗,看不太出来,他连忙捂住赵姨的嘴,另一只手往半空一挥。

    “这手电筒给你们用,地上全是碎石头,还有很多水洼,林医生你千万注意安全。”

    裴寂接过他抛来的手电筒,等人一走,朝自己脸上一打,语气比从地狱爬上来的女鬼还要幽怨,“我们林医生的人气可真高啊。”

    林枕溪目光飘忽一阵,强行岔开话题:“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盒饭已经分完了,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吧,虽然比不上你那私厨,但应该不会太差。”

    自从知道她这两天都在医院帮忙后,民宿老板娘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起来,额外的餐食费用都没问她收,还说她可以随时借用厨房,里面的所有食材也都可以免费拿去烧煮。

    “那我有口福了,”裴寂顿了两秒,眯眼笑起来,“醋别加太多,刚才吃饱了。”

    “……”

    说是食材随便用,可在这节骨眼上,家家户户的储备粮都称得上稀缺,林枕溪不好意思占用太多,切了一小块猪肉,做了份青椒肉丝炒饭,另用干紫菜泡了碗汤。

    裴寂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问:“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九岁吧。”

    林枕溪回忆了会,得出一个更确切的时间点:“九岁搬家后,我妈也出去工作了,他们很晚回家,每天放学回来,我都会自己煮点东西吃。”

    她还想起两件事,画面有些滑稽,没忍住笑了笑,“乡下用的是灶台,要自己生火,有一次我还把手烫出了好几个包,又舍不得钱买药膏,过了好久才好全……那会我个子也没开始长,够不到灶面,就拿了张板凳,不过那凳腿受潮太严重了,直接被我踩散架,给我摔了个四仰八叉。”

    裴寂又问:“痛吗?”

    林枕溪稍顿后摇头,“早就不痛了。”

    过去了,看淡了,好像也就那回事。

    裴寂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牵强,放心地收回视线,舀了勺炒饭,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放缓咀嚼速度,咽下后毫不吝啬地给出五星好评。

    林枕溪松了口气,犹豫两秒决定坦白,“其实我刚才不小心把一片蛋壳丢进去一起炒了,你千万别误食。”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她瞪大眼睛,“你已经咽下去了?”

    裴寂还是沉默。

    紧接着,林枕溪也沉默了。

    碗是裴寂洗的,这空档里,林枕溪去找老板娘打算再开一间房,老板娘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小林医生,我这已经没房了,要不你就跟你男朋友挤挤吧。”

    林枕溪怀疑她在骗自己,碍于没有实证,就没多说什么,和裴寂一起回房间不久,老板娘使唤人送来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林枕溪正要把东西放到卫生间,忽然摸到毛巾底下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看,是一盒避孕套,上面还黏着张便签:【本店无偿赠送,祝生活愉快】。

    裴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问她怎么了。

    林枕溪在装出若无其事的反应和破罐子破摔间选择后者,把烫手山芋亮给他看,“老板娘送给我的计生用品。”

    裴寂平静地哦了声,接过,扫一眼后放到梳妆台上,“我先去洗澡。”

    他拿起睡衣,从林枕溪身前路过,背向她的转瞬间,耳朵像被人点了把火,蹭地一下,烧个通红。

    她没忍住捏了捏自己耳垂,有点烫,但应该不至于烧成他那副样子。

    这晚无事发生。

    第二天,两个人起了一大早,裴寂在医院帮不上忙,只能去干体力活,抬完石块,再配合其他人把从废墟下找到的幸存者抬上救护车。

    有他的加入,效率高了不少,有人瞧他眼生,问他是谁。

    赵姨笑眯眯解释了句:“这小伙子是小林医生的对象,担心林医生,大晚上的不远千里赶过来找她。”

    “原来是小林医生对象,我说怎么跟小林医生看着这么有夫妻相呢。”

    “可不是吗?两个人相貌都俊,心地也这么善良,不在一起,岂不是便宜了其他人?”

    裴寂猜出林枕溪在这的人缘不会差,但好到这份上多少让他诧异。

    她要是再待个几天,村里的小土狗怕是全都能朝她摇尾巴了。

    午休期间,裴寂去了趟医院,刚进一楼大厅,看见林枕溪正半蹲在一小女孩身后给她扎麻花辫。

    扎好后,绕回她身前,拇指、食指指尖贴住脸颊,向外移动的过程中拢起食指。

    小女孩直接回了个拥抱过去。

    林枕溪笑着摸摸她脑袋。

    裴寂不知道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一刻的林枕溪耀眼得过分。

    他掏出手机,对着他镜头里唯一的女主角连连摁下数次快门。

    正要上前让她检阅自己的拍照技术,玻璃门从两侧自动打开,医生推着轮床从他身侧飞快驶过。

    他匆匆看了眼,轮床上的男人左胸被钢筋刺穿,失血严重,意识已经模糊。

    男人生命体征一稳定,就被推进了CT室进行胸部CT增强扫描,结果比预料的还要严重,可能还伴有心包损伤。

    这里的医生水平不够,做不了这种难度的手术,送到外地又会耽误最佳救治时间,只能求助于意外被困在古镇的陈净风。

    陈净风第一时间从附近酒店赶来,制订好手术方案后,让人把林枕溪叫到会议室。

    这两天里,林枕溪频繁在医院撞见陈净风,但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打过招呼,态度比对待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要冷淡。

    林枕溪更想不到时隔两年陈净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你来给我当助手。”

    下达指令时的语气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因心境变了,林枕溪从这七个字里听出一种高高在上感,心生不适,回给他冷漠至极的眼神。

    “我已经两年没进过手术室了,没法给你当助手。”

    “怕自己手抖害死人?”

    明知陈净风在对她使激将法,林枕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进圈套里,当她想起过去那些事后,愤怒和委屈一哄而上,语气都变得尖锐起来。

    “喝醉酒的人都敢进手术室,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净风意味不明地盯住她看了两秒,率先迈开腿朝手术室走去,一面丢出一句:“那就赶紧跟上。”

    林枕溪这次没再迟疑,快步跟上前。

    手术时间长达七小时,主刀人一直是陈净风,林枕溪只配合他完成拉钩、吸引、剪线等工作,手术最主要部分结束后,再将肌肉、筋膜缝合上。

    难度和工作量对她来说并不大,但她还是累到快要站不住,后背热汗直流,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缓了好一会,有脚步声逼近。

    陈净风坐到她对面,淡声打开话题:“缝合技术不错,看来这两年私底下没少练习。”

    林枕溪眼皮不抬,更没有搭腔。

    “来益州做什么?旅游?”

    她还是保持沉默。

    “听说你从康瑞辞职了,正好那工作也不适合你,回市一吧,我会给你——”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长椅上已经没了人影,等陈净风偏过头,正好看见他曾经的徒弟向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跑去。

    林枕溪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口告诉裴寂她和陈净风之间的恩怨,好在裴寂什么也没问。

    回民宿不久,电网又出现故障,整个村落黑压压的一片。

    不巧的是,林枕溪和裴寂的手机也都没电了。

    没法上网,没法刷视频解乏,总之什么事都干不了。

    林枕溪没想到停电的乡下会这么无聊,偏偏夏天也过去了,安静到听不见蝉鸣声,只有一片死寂。

    今晚格外闷热,裴寂问隔壁老太太借来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林枕溪扇着风,扇了十来分钟,外面又开始下雨。

    这一下,空气里的燥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凉意透过窗户缝隙溢进来,裴寂终于停下摇扇的动作,身子朝林枕溪贴去,“给你直播讲解个好玩的事,要不要听?”

    林枕溪敏锐地揪住他话里的关键词:“直播?”

    裴寂闭麦了。

    “直播什么?”她拿手肘轻轻撞了下他胸膛。

    “要是我提前给你剧透,不就不好玩了?”

    林枕溪摁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耐心等着,等到昏昏欲睡之际,听见裴寂突然来了句:“林听听小姐感觉有点热,她悄悄伸出了一条腿。”

    “……”

    “她又伸出了一条腿。”

    “……”

    “外面还是有点冷的,她把腿放回了被子里。”

    “……”

    “她觉得我有点烦,准备拿其中一条腿踹我了。”

    “……”

    林枕溪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直播讲解是这个,好不好玩另当别论,好气又好笑是真的。

    “你又逗我。”

    “那把你逗开心了吗?”

    不是调情,也不是挑逗,他只是想让她开心点,掠过死亡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和陈净风带来的烦闷。

    林枕溪心头那点羞恼顿时没了踪影,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的滋味又回来了,胸腔里的气球鼓鼓囊囊的,快要爆炸,最后炸出两个字:“开心。”

    “没骗我吧?”

    她眨眨眼看他,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慢地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唇,“很开心。”

    裴寂一句“那就好”没来得及说出口,听见她用诚恳的语气补充道:“开心到想骂人了。”

    他抬了下眉,“应该不是骂姓裴名寂的大帅哥吧?”

    “不是,舍不得骂他。”

    “那没事了,林医生尽情去骂吧。”

    林枕溪深吸一口气,吐出,顺势带出一句:“陈净风你这老东西,脑子有泡吧?”——

    作者有话说:小裴:只要不是骂我,骂天王老子都行

    手语是夸人漂亮的意思[撒花]

    第64章 彩虹 在爱里滋生出新的血肉

    除去阴阳怪气的嘲讽外, 林枕溪很少骂人,带祖宗、生殖器的脏话又因为太难听说不出口,导致翻来覆去也就“你有病吗”、“傻逼”、“脑子有泡”这几句小学生吵架时会用到的台词。

    大大折损了骂人时的快感, 好在也不是毫无作用。

    在这过程里, 她想起了在市一发生的所有念念不忘又或耿耿于怀的事。

    进医院没多久,她就遭到前辈的刁难和打压, 陈净风是第一个对她展露出关怀的人,也因他, 她在同期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顺理成章地得到很多别人毕生难求的机遇。

    慢慢的,来巴结她的人变多了,同样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也比比皆是。

    陈净风告诉她,她只管专注她的学业和本职工作, 其他的一概不用理睬, 他会替她铺好路, 杜绝好后患。

    “他看重我,想培养我继承他的衣钵, 所以处处照顾我,甚至是倾囊相授……”

    在裴寂专注的眼神里, 林枕溪获得继续往下说的勇气,“我很感激他, 拿他当老师、当半个父亲看待, 后来我也确实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第二年,他开始带我去参加一些重要的学术活动, 帮助我认识那些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称得上是高攀的人物,所有人都说我前途无量, 我也当真了。”

    那时的她,得到了陈净风太多照拂,渐渐对他滋生出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他说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相信。

    没多久,“陈净风”这三个字成为了她的底气,也在潜移默化中让她变成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以至于在发现曹让的性骚扰行为后,她毫无顾忌地替同期女生出了头。

    这事最后被压了下去,但她没有放弃,想当然地以为是证据不充分,又或者是院方顾及到颜面,不允许这事声张出去。

    得到那女生的准许后,她尝试去搜集证据,尚未看到成效,有天路过曹让办公室,听到他对一住院医师吼了句:“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不就喝了点酒?喝酒做手术怎么了,还能握不住手术刀吗?”

    “这场手术难度不算小,万一出现失——”

    “这人是你爸还是你妈,你这么操心做什么?就算人死在手术室,那也只能叫是他的命。”

    后面的话她没听下去,摔开门,一脚踹向曹让。

    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控。

    曹让伤得不算重,但短期内没法做手术,预订的那台手术被分到同科室另一有口皆碑的医生手里,手术结果很成功。

    单方面的殴打发生后,林枕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陈净风那里的,只知道在她回神后最无措的瞬间,迎上的是陈净风写满失望的脸。

    他的眼球黑沉沉的,看着分外瘆人,语气也冷到彻骨,“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没错。”她捏了捏拳,虚张声势地迎上他质问的目光,转头就见一个文件夹朝她飞来。

    她下意识躲开,却还是被锋利的边角划破皮肤,额头上的血渗出来,拖拽成长长的一条,擦过眼睛、鼻梁,淌进嘴里,铁锈味很重。

    “殴打主任医师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飞了是吧?他什么背景,你又是什么?”

    “主任医师”这四个字听笑了林枕溪,“他一没医德,二没仁心,只要他还能进手术室一天,迟早得害死人,像他这种货色,配当医师吗?”

    陈净风咬了咬牙,送给她一个“滚”字。

    这是陈净风对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也成为了她从他那学到的最后一课。

    因为就是那天,她被赶出了市一,她的履历依旧干净,只是在北城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愿意招收她,不用细究,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净风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就像清除污点那般,试图抹掉她存在过的一切证据。

    一周后,作为战胜方的曹让去她兼职的便利店,冲她耀武扬威,从他口中,她得知了他和陈净风的关系。

    陈净风草根阶级出生,专业能力过硬,碍于没有后台,处处被打压,甚至被抢走过不少学术成果,三十五岁那年娶了曹让的二姐才一路平步青云,拥有今天的地位。

    可惜还是不能独立于曹家,他想要坐上市一院长的位置,就必须继续仰仗曹家的助力。

    那一刻,林枕溪终于意识到陈净风所谓的替她“杜绝后患”是有限制条件的。

    他能对她倾囊相授,就也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留情地丢弃她。

    她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重要。

    人生这一课,上的值不值不好说,痛彻心扉是真的,也将她的天真抹杀得一干二净。

    “这事林枕溪没有错。”

    裴寂低头靠过去,“要是她男朋友出手,这姓曹可能就要自己躺进急救室里了。”

    林枕溪摇头,“我还是做错了。”

    她垂下眼,“陈净风说的对,我自己都还没学会独立地飞,就想着把别人丰满的羽翼折断,太愚蠢了。”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把自己的棱角打磨得平滑些,不逞一时之快,做好万全准备后,再去对付像曹让那样令人作呕的垃圾。

    林枕溪闭了闭眼,平复呼吸,将脸贴到裴寂胸口,感受他蓬勃的心跳,片刻脑海里蹦出一个问题:如果她的人生轨迹没有因为这段插曲发生偏移,那她会不会就遇不到裴寂了——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裴寂,能够填补她少女时代所有遗憾的裴寂。

    有失必有得,所以还是不该去否定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想到这儿,林枕溪突然释怀了,主动扬起脑袋去亲裴寂唇角,抱住他好一会说:“我想看日出,要是半夜雨停了,四点那会,我们一起出发去看吧。”

    裴寂摸摸她脑袋,“行,你先睡,到时候我叫你。”

    林枕溪听出他的话外音,不肯答应,“你别熬夜,设个闹钟。”

    裴寂照做,当着她的面设了个四点十分的闹钟,确认她熟睡后,偷偷把闹钟关了,听着窗外的雨声,一直没让自己睡过去。

    眼见快到四点,雨还是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电倒是回来了,裴寂把台灯调到最暗,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了件外套,去一楼向正在值夜的老板娘要来白纸和颜料。

    半小时后,他把自己送回林枕溪怀里,又过了几分钟,她开始蹭他的胸膛,像极撒娇的姿态,从她嘴里发出的嘤咛声软软绵绵的,很可爱。

    林枕溪半眯着眼问:“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了。”

    她瞬间清醒不少,坐直身子,“你怎么不叫我?”

    “给你准备魔术去了。”

    林枕溪没听明白,灌进耳朵里的雨声将她到嘴边的疑问堵了回去,她下意识扭过头,突地一愣。

    玻璃窗上贴满了A4纸,被颜料抹上渐变的红,公路尽头是一轮圆日,被薄薄的云彩切割出斑斓的纹理,有点像层次感丰富的大理石。

    公路上还有一辆车,敞篷设计,露出两个脑袋。

    她换成跪坐的姿势,指着那俩小人问:“这是我们?”

    裴寂嗯一声。

    林枕溪扑哧一笑,“脑袋怎么比皮球还圆。”

    “嫌弃我的画工呢?”

    他作势去挠她痒痒,逼得她节节败退,聪明地化被动为主动,揽住他后颈,中断他凶猛的攻势后说:“这是我看到过最漂亮的日出,我很开心,谢谢你,裴寂。”

    裴寂一顿,摁住她蝴蝶骨往自己怀里压,等到窗外雨势渐小,才说:“你在跟我说曹让那些事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转头又发现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轻嘲,“我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以前后悔自己的狂妄自大害死了沈燃,又因为一时的怯懦退出赛场,认识你之后,我所有的后悔都跟你有关,当然最大的后悔是为什么不能在你还是林听的时候,好好认识你,这样现在的你可能就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林枕溪刚想说自己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他先一步调整好心态,“不过没关系,以后你能一天比一天快乐。”

    她很轻很轻地嗯了声。

    裴寂笑了笑,松开手,脑袋低下去。

    温热的触感袭上的瞬间,林枕溪微微收紧了抓住他睡衣的手指。

    她发现,比起她的额头,她的唇,他似乎更喜欢吻她的脖颈,或许不该叫吻,只是轻轻将自己嘴唇贴上去。

    早已愈合的位置被怜惜撬开一条缝,不疼但很痒,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壳而出。

    后来她才明白,这就叫在爱里滋生出新的血肉-

    第二天早上,林枕溪接到赵姨打来的电话,称糖果母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到普通病房。

    她由衷替糖果感到高兴,第一时间去了趟医院。

    糖果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她手里,双手比划一阵:【谢谢姐姐这两天一直陪着糖果。】

    林枕溪笑着用手语回:【不客气。】

    目送糖果蹦蹦跳跳地回到母亲病房后,林枕溪转过身,对上走廊尽头的陈净风,笑容直接僵在嘴角。

    陈净风快步朝她走去,“我们谈谈。”

    林枕溪脚后跟往后挪了一小步,本能想避开这场谈话,又觉自己已经逃了两年,不该再逃下去,脚尖一转,坐到四人位的排椅上。

    陈净风坐到另一头,确认四下无其他人后,才切入正题:“昨天我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回到市一。”

    林枕溪反问:“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

    “你在市一那会是什么身份,就以什么身份回去。”

    “您现在不忌惮曹家了?”

    这话纯属在明知故问。

    今早给手机充好电后,林枕溪就上网检索了曹让和陈净风的相关新闻。

    才知道一年前,曹让因为一起重大的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没多久曹家也被查出存在违纪情况。

    然而就在曹家垮台不久,网上曝出陈净风已经在两个月前和曹老爷子二女儿协议离婚,陈净风才得以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又过了半年,陈净风和医师协会一理事女儿领了证,在理事的扶持下,他如愿坐上市一院长的位置。

    陈净风不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戳穿道:“你不是都知道了?”

    林枕溪没再狡辩,嘲讽一句:“您这当代陈世美做得还挺成功的。”

    陈净风睨她,“跟谁学的,现在脾气这么刺。”

    林枕溪用指甲掐了掐食指上的软肉,“不需要跟谁学,这就是我的本性。”

    两个人齐齐沉默了会,陈净风摘下眼镜,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我知道你怨我,但我当时没别的选择。”

    林枕溪没有接茬,心里想的是,要是陈净风给自己找理由、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她立马就走,但陈净风没有。

    “我需要院长的位置,所以我不能得罪曹家,在那种情况下,只能选择牺牲你。”

    林枕溪扬起脑袋,盯住瓷砖缝隙里的泥垢看,看了好一会才问:“把我赶出市一就够了,为什么非得让我在北城都待不下去?”

    “要是我不这么做,你的档案里就会多出一个殴打主任医师的记录,到那时候,别说在北城,但凡你还在国内,哪都不可能有你的容身之所。”

    陈净风把眼镜戴了回去,隔着一层厚重的镜片,他的目光有种诡异的柔和,“你是个好苗子,有天赋也有韧性,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未来能继续走这条路,所以你的履历里不能存在任何污点。”

    林枕溪稍顿后继续抛出问题,“你为什么会来益州?”

    她的称呼不知不觉间从“您”变成“你”,少了虚伪的尊敬,听着顺耳很多,陈净风面色缓和不少,“凑巧而已。”

    “要是这次你没遇到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这些?“

    “按照原定的行程,下个月我会去趟荆海。”

    “要是曹家不倒呢?”

    “那就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继续当师徒的缘分。”

    从他这句话里,林枕溪听出其他意思:要是曹家不倒,她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手机有消息进来,陈净风看了眼,离开前最后说:“回市一这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回复我。”

    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林枕溪心里一阵好笑,没法把他的话当真。

    毕竟时间从不等人,在给过她类似承诺的人里面,只有裴寂会一直不求回报地等她。

    等陈净风遇到比她更有天赋、更有韧性的人,这次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她。

    外面雨已经停了,林枕溪心不在焉地离开医院,半路遇到来接她的裴寂,他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笑说:“林医生今天也辛苦了。”

    林枕溪突然委屈到想掉眼泪,吸吸鼻子后说:“陈净风让我回市一,你说我该怎么做。”

    裴寂收紧牵住她的手,答非所问地接了句:“除我以外,还有很多人喜欢你,需要你,但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林枕溪,你不可能把自己拆分成一块块,一一回馈给他们同等的感情和期待。”

    给足她时间消化完这段话,他才继续往下说:“你要记住,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被选择的那一方,而是轮到你主动去选择他们了。所以,不要去在意你的选择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只管考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你自己最想要的。”

    林枕溪所有情绪的褶皱在他话落的霎那间得到抚平。

    过去她因为纪明兰逐渐没了自我,裴寂却在耐心地教她如何重塑自我。

    反复用言行告诉她:你最该去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的眼眶很快泛起水雾,不知第几次又说:“裴寂,能遇见你真好。”

    裴寂大拇指在她眼角处轻轻摩挲两下,“别哭,再哭就看不见彩虹了。”

    “这次你要给我画彩虹吗?”她破涕为笑。

    “这次直接给你变出彩虹。”

    裴寂握住她肩膀,将人掰转一百八十度。

    毫无准备之际,林枕溪视线里撞进来两座彩虹桥,整个人愣住,不受控地往前走了几步。

    裴寂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后背看,看她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下不同角度的双彩虹。

    他的思绪没来由飘到远处,回神后,发现她已经换成蹲立的姿势,将一片泛黄的落叶放到镜头中,摁下快门键。

    这世界上怕只有林枕溪才会在亿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后,还能注意到脚边毫不起眼的落叶。

    裴寂不受控地弯起唇,林枕溪在这时转过身,举着落叶对他笑,“裴寂,这片叶子好像一颗爱心。”

    “那把它带回家吧。”

    “好。”

    她走过去,主动牵住他的手,裴寂收紧,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刚才思考了下我眼中的林枕溪究竟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和方程里的x一样,是一个未知数。”

    而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林枕溪是个既能冷静处理突发状况的可靠大人,也是个会被玩偶吸引到驻足的天真孩童。

    她善良、真挚,拥有一颗纯粹无暇的琉璃心,总能捕捉到身边一切被忽视的渺小。

    她的名字,大概是他唯一愿意铭刻在第七根肋骨间的禅语。

    构成了他浪漫又特别的人文主义——

    作者有话说:“她的名字,大概是他唯一愿意铭刻在第七根肋骨间的禅语。”改编自《英国病人》:你的名字,是刻在我肋骨间的经文。

    这章红包吧,明天更新最后两章~感谢阅读[哈哈大笑]

    第65章 奖牌 “我要是出事了,谁来抓住她?”……

    三天后, 裴寂就将迎来今年最后一场比赛,两个人没法在益州待太长时间,当天下午收拾完行李, 在电话里同赵姨告别, 又拂了老板娘做桌好菜给他们送行的好意,坐大巴车离开。

    路上她给陈净风发去消息:【我回市一。】

    陈净风只回了很简短的一句:【好。】

    和以前的回复一模一样, 好似他们之间的决裂从未发生。

    现实是,芥蒂和隔阂已经没有消除的可能, 她可以继续拿陈净风当老师看待, 但也只能到这儿了——他需要传承,她来替他实现,她需要回归正轨,他来替她铺路。

    从今以后, 他们之间只剩下相互利用的关系, 谁也不欠谁。

    大巴车只能到客运站, 要去机场得再坐趟两小时路程的客车,趁睡意还没涌上来前, 林枕溪将今天清晨录制的鸟鸣声和朝露滑落到青石板上的滴答声混剪到一起,反反复复听了十遍后, 生成一段新音频。

    当初在决定离开后,林枕溪登上过Paracosm这个账号, 发了条没有音频的动态, 配图是蓝天白云,文案很简单:【这一程, 到此为止,感谢聆听。】

    截至目前为止,账号已经长达三个月没登陆过, 私信多到快要爆炸,有问她为什么不再更新的,也有向她表示不舍的,她一条条看过去,在看到一个叫“Ani”的粉丝时,手指突地一顿。

    这人的最新一条留言时间是在7月30日。

    也是一段音频。

    她戴上耳机,前几秒什么都听不见,正当她以为是音量调得不够大时,突然响起“咚咚”两声,类似墙壁被叩响的声音,也像心脏在胸腔里会发出的具象化跳动声。

    只那么两下,世界恢复寂静。

    简短到不含任何有效信息,可又好像完成了一次漫长又隐晦的告白。

    她退出音频往上翻。

    数张风景照后,是Ani给她的第一条私信——

    在7月21日的凌晨,他说:【找到你了。】

    车开进隧道,黑压压的内壁将日色吃得一干二净,橙黄的灯光缓慢爬上脸颊,侵染进瞳仁的那一刻,肩头倏然变轻,林枕溪扭头看去,恰好撞进裴寂眼睛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讷讷出声。

    “在你点开我头像前。”

    林枕溪很轻地哦了声,又问:“你是在21号那天猜到我就是Paracosm?”

    裴寂点头,“之前觉得你听到Paracosm的反应有点奇怪,不过没深入去想,一直到看见你发的最后一条动态和发动态时的IP,才推导出来。”

    林枕溪纠正,“不是最后一条了。”

    她重新看向屏幕,转发了条给益州祈福的博文,然后摘下左侧耳机头,插进裴寂左耳,给他听一会儿要上传的第二条动态。

    “怎么样?”

    车终于驶出狭长的隧道,裴寂的目光还定格在她脸上,白寥寥的日光将她的肤色映得更亮更清透了,他的眼睛慢慢凝起笑意,“和以前一样,是很舒服的声音。”

    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但文案不是。

    以前她总习惯在文案最后加上一句“希望你们能喜欢”,这次她没有。

    她改成了:“我很喜欢。”

    评论区一下子涌上数百条留言,林枕溪应对不过来,只能先挑几条回复,回完发现裴寂还盯着自己看。

    他的眼神黏糊糊的,也看得她越来越不好意思。

    她压着音量提醒:“车上人多,你不能亲我。”

    裴寂嘴上哦了声,转头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

    “……”-

    林枕溪这趟没回荆海,和裴寂一起坐飞机去了意大利。

    之后那几天,裴寂忙着训练,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待在公寓,偶尔出门走走,练习赛前一天,裴寂带她去了趟总部。

    车队氛围比裴寂口述的还要好,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其中一金发男生还用意大利语问他她是谁。

    裴寂似笑非笑地睨他,同样用意大利语回了句:“Smettila di fare finta di non sapere.(别装傻)”

    金发男生笑得更欢了,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跑到另一男生跟前,笑嘻嘻地聊起来。

    大概是觉得林枕溪不懂他们的语言,音量都没有收,林枕溪听得清清楚楚,等距离拉远到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她放慢脚步,扯了扯裴寂的衣袖,“原来你每次跟我视频完,都会笑得像个傻子。”

    裴寂一顿,歪着脑袋看她,片刻笑了下,“厉害了林枕溪,连意大利语都听得懂。”

    “高考毕业后,我就开始自学日语和意大利语了,学了差不多七年吧,书写表达和社交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要是聊赛车上的专业术语,我可能就听不懂了。”

    裴寂敛起些笑容,“学意大利语是因为我吗?”

    “一半一半……高考后我给自己列了张计划清单,其中有条就是学习一到两门外语,那会正好听说你要加入意大利某个车队,为了在心理层面上拉进跟你的距离,我就选择了这门语言,至于日语,是因为倩雯喜欢日漫。”

    林枕溪笑了笑,“虽然一开始不是为了我自己学的这些,但深入学习下去,我发现这两个国家的文化都挺有意思的,慢慢也就喜欢上了这两种语言。”

    裴寂认真听完,突然来了句:“Sono il tuo cagnolino.(我是你的小狗)”

    林枕溪心脏极速跳动几下,联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脸上热腾腾的。

    裴寂扯开一个笑,“看样子是听懂了。”

    林枕溪默了两秒,正要说什么,插进来一道女嗓,“搁这调戏女朋友?”

    这人亚裔面孔,看着将近四十,一身白色西服套装,干净利落,说的也是标准的普通话。

    裴寂同林枕溪介绍:“她是我爸给我找的经纪人,你叫她孟清姐就行。”

    林枕溪点点头,朝人喊了声:“孟清姐。”

    “好乖的女朋友哦。”

    孟清姐爽朗地笑起来,视线转到裴寂那处时,脸上多了几分嫌弃,“怎么就配你了呢。”

    裴寂耸了耸肩,“没办法,高攀不上也得高攀,谁让我脸皮厚。”

    孟清没再往下接,聊起正事时表情严肃不少,“负责人叫你过去一趟。”

    “行,那你替我照顾好她。”

    林枕溪想说自己不需要人照顾,裴寂的目光先落过来,泛着柔软的色泽,接下来那句也是对着她说的:“我先去忙了,让孟清姐带你去边上转转。”

    车队唯一好玩地方的就是模拟练习室,但除车手外不让进,百无聊赖地在外场转了一圈,孟清想起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清吧,问林枕溪能不能喝酒。

    得到肯定回答后,直接带人去了那里。

    怕把人灌醉,裴寂会来找自己算账,孟清就只给林枕溪点了杯低纯度鸡尾酒。

    见她喝完面色不改,忍不住把裴寂拽出来拉踩一波,“你知道你男朋友酒量很差吗?”

    林枕溪心一噔,“他对你们发酒疯了?”

    “酒疯没发,但诉了不少衷肠。”

    她哦了声,没再问下去。

    孟清对她的反应表示不解,“你就不好奇?”

    “好奇,但他是跟你们说的,如果他想告诉我,他会亲口跟我说。”

    孟清愣了愣,扑哧一笑,“你可真特别,不过你放心,他对我们说的那些,不是什么你不该知道的秘密。”

    相反,孟清觉得她必须知道。

    半小时后,孟清接到裴寂的消息轰炸。

    【你把她带去哪儿了?】

    【她怕生,你别带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你那些男朋友就更别见了。】

    【晚上天气变凉了,她带外套了没有?】

    【她中午吃得早,现在肯定饿了,你带她吃饭了没有?】

    看到平时挺有边界感的人急成这样,孟清觉得还挺好玩的,故意逗他:【带她去看秀了。】

    裴寂没回复了。

    孟清:【不问什么秀?】

    裴寂:【你不是只是男模秀感兴趣?】

    裴寂:【你把地址给我。】

    孟清不逗他了,发给他一个正确定位。

    裴寂是跑着去的,远远看到站在清吧门口的林枕溪,脚步慢下来,等到额头上的汗被风吹干,才以散步的姿态,悠闲地挪了过去。

    看见她朝他张开双臂后,他突然加速,飞奔抵达她面前,一把抱住她,贴住她耳朵问:“喝醉了?”

    “没醉。”

    因为工作的关系,林枕溪很少喝酒,梁静思死后那段时间,为了惩罚自己,倒喝了不少酒,酒量慢慢培养起来,今晚这几杯鸡尾酒根本喝不醉她。

    “刚才我想冲过去抱你,但是——”难以启齿似的,她停顿了两秒,“鞋跟嵌进井盖里了。”

    裴寂蹲下身,握住她脚踝查看了下,“我先替你把鞋脱了,再看能不能把鞋拔出来。”

    他在自己板鞋上垫了层纸巾,让她踩在上面。

    鞋跟卡得比想象中还要紧,裴寂尝试几次都失败,索性放弃,“背你去停车场,好不好?”

    林枕溪没跟他扭捏,笑着点头趴到他背上,双手环住他脖颈,等他起身后,突然问:“裴寂,你的幸运色是什么?”

    他没有迟疑一秒,“紫色。”

    “我不是在说我。”

    “我知道。”

    林枕溪听他往下说:“我没什么喜欢的颜色,但我喜欢林枕溪,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我最喜欢的,她的幸运也就是我的幸运。”

    一番话说得弯弯绕绕,出现频率最高的只有一个词,最后留在她脑子里的也就只剩下一句话:我喜欢林枕溪-

    周日的正赛开始前,林枕溪借用孟清的工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裴寂专属休息室,那会裴寂正阖着眼听音乐,没察觉到她的脚步声,直到她挨着自己坐下。

    睁眼的同一时刻,他的手腕上多出一条紫色编织绳。

    见他迟迟不说话,林枕溪心里一阵忐忑,“我跟视频学的,是不是编得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裴寂手指摩挲编织绳上的纹理,笑意藏不住了,“全世界第二漂亮吧。”

    “第一是什么?”

    “林枕溪的笑容。”

    裴寂以为会得到她羞赧的反应,但她没有,双手握住他手腕,收紧又松开,反复多次才开口:“裴寂。”

    “嗯?”

    “裴寂。”

    他又笑了,“林听听小姐,你念咒语呢。”

    她嗯一声,“凑齐三个有奖励吗?”

    “奖励一个裴寂。”

    “可我已经有裴寂了。”

    “那你要什么?”

    “要你平安离开赛场。”

    裴寂顿了顿,揉揉她脑袋,“行。”

    休息室内也能看到现场直播,离开前,裴寂给她调好频道。

    那场比赛,林枕溪其实看得并不专注,每次切到裴寂那辆车,她脑海中就会想起那晚孟清对她说的话:

    “车队一开始提出的年薪是他现在的十倍,但他没要,甚至他说可以无偿替他们比赛赚积分,只要他们能答应他一点——遇到恶劣天气,不让他上场。”

    “挺多人当他是因为沈燃那事,变得贪生怕死了,但我不觉得是这样,我就去问他原因,他跟我承认,他现在确实比以前怕死,不过不是因为沈燃,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当时死活不肯说,后来有天喝醉酒,才把自己心里话一股脑交代出去了。”

    孟清看向她,模仿裴寂的语气说:“我要是出事了,谁来抓住她。”

    这个“她”是谁,林枕溪比任何人都清楚。

    等到她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消化干净,休息室外传来高昂的欢呼声,她心一跳,倏地看向屏幕。

    裴寂已经以第一名的身份结束了比赛。

    当初在裴寂宣布重归赛场后,所有关注他的媒体和粉丝都想知道他能不能靠今年最后三场比赛打个漂亮的复出翻身仗,林枕溪却只想在每场比赛结束后问他:今天的比赛,你玩得开心吗?

    然而现在她觉得,她没必要再亲自问他这个问题了,因为在他下车那一刻,在她捕捉到他桀骜的神情后,她久违地想起了一个词:意气风发。

    仿佛这么多年的光阴,从未被蹉跎。

    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颁奖一结束,裴寂没去混采区,折返回休息室,在如昼的灯光下,他看到了站在落地窗边的林枕溪,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林枕溪。”

    “嗯?”

    “林枕溪。”

    “你也在念咒语吗?”

    “嗯,凑齐三个召唤出林枕溪一个吻。”

    林枕溪拒绝不了他,刚垫起脚尖,裴寂将她摁了回去,“我来亲。”

    她眨眨眼,很轻地应了声“好”。

    裴寂笑笑,“闭眼啊。”

    林枕溪照做,视野变黑后,其他感官同时被放大。

    他弯下腰时,额前的碎发擦过她脸颊,很痒。

    但她的心更痒,像有无数朵蒲公英在她胸腔里乱飞。

    预告过的吻却没有发生,她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下,她一愣,垂眼看去,胸前挂着一枚定制奖牌,上面篆刻着一行小字:【LZX专属】。

    裴寂说:“这级别的分站冠军没有奖牌,所以你再等等我,等我到F1赛场上,我一定会给你一块真正的奖牌。”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一朵花,那他会摘下来送给林枕溪,在它凋零之际,做成干花瓣,永远存放在林枕溪的百宝箱里。

    如果他这辈子只能再得到一块奖牌,那他会在掌声和欢呼声里,将它戴到林枕溪胸前。

    至于为什么是林枕溪,原因很简单——

    因为只有她,才能对他产生独一无二的意义。

    就像卡戎对于冥王星的意义。

    它会在冥王星被光环簇拥时,默默守护,也会在冥王星被宇宙抛弃后,不离不弃。

    而从今天起,裴寂也将再次成为林枕溪的意义,实现他们之间没有遗憾的“潮汐锁定”——

    作者有话说:潮汐锁定:指在两个天体之间,由于引力作用,天体的自转速度被互相牵制而变慢,以至于彼此的同一面一直对着另一个吸引它的天体,就像被锁定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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