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狸兽面具的青年坐于太师椅上,双腿交叠，双手搭在扶手上。
“说说吧，费尽心思谋划这么久,就算没能走正常流程也要强行开启的秘境，目的是什么？”
陌笺眸光一扫,看向只剩半截的傀儡师。
在她身边游动的灵鱼贴贴狸兽面具，然后吐出大小不一的气泡推过去。
气泡晃悠悠地飘到动弹不得的傀儡师面前，“啪——”地在那蒙面的黑布上炸开。
黑布瞬间消解,显露出一张足够陌生的苍白面孔。
一支紫金狼毫笔从陌笺袖中飞过去抵住了傀儡师的下颚，将此人的脸往上抬起。
傀儡师的眼睛与方才的音飘一样，皆为暗红之色。
他注视着陌笺,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只抿紧了唇,片刻之后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如兽类一般的凶戾。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陌笺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反应。
她凝视着傀儡师,微微敛眸,“或许你不怕死，但你可受得住永无止境的折磨？”
陌笺的语速并不快,力图让傀儡师听得清楚。
明明已经败得彻底,再起不能,还不肯听话，不肯老实回答她的问题。
陌笺心念一动,留在傀儡师腰腹处的紫金狼毫笔在那伤口处缓缓搅动。
即将溢出唇边的闷哼声被傀儡师强行压下，被他用灵丝固定在手中的小刀跌落。
小刀即将落地时，陌笺伸手一抓，将那小刀攥到了手中。
“不愿答也没关系,不如来听听我的推断罢。”
陌笺浅浅笑了一声，“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能做，闲着也是闲着。”
陌笺轻弹刀身，小刀在她手中转成了花儿，“传闻鲛人全身是宝，膏脂眼泪都有各自的用途。”
“你急着摄取鲛人血，是因为它虽难以掌控，但一旦换血成功，就可以从人转化为半人半妖的存在。”
半人半妖的状态有好有坏。
寿元虽不及纯血鲛人，但也会比纯血修士多上一些。
将自身血液全部替换为鲛人血后，鲛人魂体会出现，只要能将之攥到手中彻底掌控，那这寿元算是增加得毫无代价。
但鲛人血生性霸道，若是无法掌控，便会被其反噬。
所谓代价，便会在此时出现。
凡事都有代价，就看选择哪一种。
陌笺看见傀儡师的睫羽微微颤动。
同一时间，她察觉到傀儡师藏在袖中的手指偷偷动弹了一下。
陌笺并非温室里不谙世事的花朵。
景和曾教导过她，对待敌人不可有任何仁慈之心，尤其是曾与她兵刃相接试图夺她性命之人。
陌笺立即倾身向前，径直将手中小刀扎到那不太安分的左手手背上。
刀尖缓缓向下，陌笺从被她握住的刀柄上感觉到刀刃入肉的触感。
“既然选择保持安静，那就请你安静到底。”
陌笺继续道：“有些小动作，不搞也罢。”
陌笺朝后挥袖，将紫气雷霆挪至音飘所在位置，雷电将那被符箓控制住的傀儡修士笼罩。
数道紫雷落下，掀起的黑灰在空中弥漫，音飘如浮萍，在其中飘摇。
两侧海水开始翻涌，正在往回倒灌。
海水是鲛人的地盘，陌笺虽可以在水中活动，但没必要便宜这鲛人魂体。
陌笺移眸扫过自落败起就安安静静的鲛人魂体，掐诀启动先前布下的阵法。
陌笺脚下亮起一束光，一分为八分别射向不同方向，整个空间被光芒笼罩，发出嗡鸣之声。
不算刺耳，但令施术者之外的人有种说不出口的难受。
光芒倏地散去大半，留下以陌笺为中心的九宫八卦阵。
陌笺立于阵眼处，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竖于眼前。
倒灌的海水被这九宫八卦阵控制，停在了一丈外，再也不动。
暗中等待许久的鲛人魂体知晓自己得不到海水的灌溉，猛然睁眼，露出了凶狠之色。
陌笺见到鲛人魂体终于撕破了听之任之的表象，眸中溢出浅笑，“活着的鲛人能靠海水疗伤，看来你也能。”
那她更不可能放其与海水接触。
念思的望书阁着实记载了许多东西，陌笺受益匪浅。
陌笺记起自己的目的，重新握住小刀的刀柄，“音飘被你炼成傀儡，天音阁若是知晓此事……”
陌笺笑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杂糅进话里，“难怪你不怕被天音阁发现，成为半人半妖之后，你就会回到极西之地罢。”
傀儡师豁然抬眼，凶戾之气再现。
猜对了。
陌笺在心里道。
寻常修士就算想增加寿元，让自己修道之途更加顺遂，也不会选择让自己从人族转化为半人半妖。
只有本就不在意自己人族身份却又不喜欢人族寿元者，比如赤狼御下夺舍了虚弱修士的妖兵妖将。
这傀儡师，或许就是其中一员。
金丹期大圆满境界，按妖修的境界划分也就九阶圆满，距离成为妖将的修为还差一些。
但赤狼只将这些夺舍名额给了手下的妖将，可轮不上一个小小妖兵。
至少十阶修为的妖修虽然夺舍成功，但却是成为了一个金丹期修为的修士。
陌笺其实一直没理解到赤狼的做法。
妖修夺取修士的肉身，无法夺取被夺舍者的智慧，无法为自身悟性增加分毫，反倒会失去与生俱来的寿元优势。
妖修的悟性本不如修士，但它们有足够多的寿元去堆砌积累。
现下舍弃自身的寿元优势却又没能获取修士的悟性，如此行径对妖修有何益处？
陌笺知晓赤狼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用诸多妖修与修士的性命去堆叠，就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可惜赤狼已死，陌笺暂时无法得知这个目的具体是什么。
但现在的陌笺已经清楚，这傀儡师从极西之地跨过无逆海来至此处，目的是获取自己缺少的寿元的一部分。
他……不，它，它为此谋划多时，拥有天音阁音飘这样的傀儡和盟友晏衡，挑中了齐家秘境中死去的鲛人。
彻底死亡的鲛人不算太难对付，只要控制住绿血。
对善于控制傀儡的傀儡师来说精细的控制不算太难，这前身妖修现在修士的傀儡师虽未得到修士的悟性，但这肉身所学都被其吞噬该修士时彻底掌握。
若陌笺不曾出现，它会有更加稳妥的开启之法。
到那时，它的换血能成功，化为半人半妖也能成功，后续只需要将知情者全都抹去，它便能轻松回到极西之地、赤狼的身边。
陌笺道：“赤狼已死。”
趁着傀儡师听闻此话的心神震荡之际，陌笺的神识直接钻进傀儡师的识海，简单粗暴地将那识海内的缩小版狼妖攥住。
与其将这傀儡师看管起来移交给修真联盟，不如她先一探究竟，免得中途生出什么变故。
反正它也不长嘴，先让她看看怎么个事儿。
搜魂术陌笺用得不算太熟，但也没有错漏之处。
陌笺的神识将这小小狼妖彻底控制，随意翻阅着她要的记忆。
同时以雷系灵气凝成的锁链将旁边的鲛人魂体锁住，外边再套一层雷系牢笼。
……
灰色的狼妖偏过头，“赤狼大人要活捉人族修士？好。”
……
“……赤狼大人要我们夺舍这些修士？”
灰色的狼妖垂首跪下来，“……好。”
……
面色苍白的青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夺舍很顺利，记忆也很完整，契合度方面暂时没什么问题……”
他指尖冒出一簇灵丝，“被夺舍者原本的术法也都能用，只要再多练习一段时间就能做到别无二致了。”
……
陌笺再翻翻记忆，终于看见了赤狼。
但这赤狼并未提及它如此下令的理由，只是下令而已，它的下属也不问缘由不问目的，径直照做赤狼的每一个命令。
实在无用。
陌笺往后翻翻，见到了被傀儡师设伏击杀的音飘。
比起天音阁之人，音飘更像是天魔宗弟子。
会魅术，擅双修，习音律，凝红尘之气，又与天魔宗晏衡有牵扯。
傀儡师精挑细选了许久，才挑中了音飘，布局与埋伏的过程被陌笺省略。
真正的音飘更加超凡脱俗似人间仙子。
傀儡师是妖修转化而来，无法把握音飘的那个超脱程度，选择将之不动时化为精致的“雕像”。
这样的音飘，聪明如晏衡真会看不出自己双修对象的异常吗？
也不见得。
傀儡师控制下的音飘明明已经令晏衡略有异色，却在提出谋夺齐家秘境和红城晏城时将异色掩下。
晏衡与音飘本就不是太牢靠的关系，足够有吸引力的利益才是令他对音飘的异样视而不见的原因。
晏衡死得不冤。
原本的音飘也不算什么好人，但其神识魂魄消失得足够干净，陌笺无法使用搜魂探寻音飘与天音阁以及音渺的关系和过往。
陌笺将傀儡师的记忆翻阅完毕，攥着被搜魂后变得浑浑噩噩的傀儡师半身，驭使紫金狼毫笔将其下半身拖回来勉强粘合。
彻底治好不可能，只要不死便行。
按照这傀儡师的耐造程度，大概还能再被搜魂个几次。
然后看向牢笼中足够老实的鲛人魂体。
陌笺半蹲下来，眉目缓和，语气友善，“旁边的贼子与你不同，其实我不想与你为敌。”
鲛人魂体不出声，只微微移眸看向横在自己颈间的殡天剑。
不想与它为敌，但是杀了它的同伴，再用这剑指着它的脖颈是吗？
陌笺意会道：“将它唤醒，你我就得兵刃相向，争个你死我活。”
她思考了一下，解释道：“你们的魂体被困于此无法转世，你的同伴也并非魂飞魄散，而是被我的灵剑送去往生了。”
“你能理解其中含义吧？”——
作者有话说：最近家里有点事，可能会比较晚更新，十分抱歉呀宝宝们。
第162章 超度
鲛人魂体不语,只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陌笺。
陌笺与这平静无波的眼眸对视几息，转而轻声叹息,“比起残酷的现实，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善意一点的谎言。”
她老实承认：“好吧,你的同伴被物理超度了。”物理超度怎么不算超度呢？都是一样的。
当时情况危急，陌笺当然会优先考虑自身安危。
同时对付鲛人魂体与傀儡师已经有些麻烦，陌笺可不想平白多出一个敌人。
眼见着沉睡鲛人的魂体即将被唤醒,陌笺必然会选择先将这个没有意识的潜在威胁排除掉。
彼时的陌笺与鲛人魂体、傀儡师之间是敌对关系，陌笺要尽快解决隐患，最有效的便是一击必杀,彻底解决。
这种情况下，就很难保全沉睡鲛人的魂体。
陌笺在说的时候,一直细心留意着鲛人魂体的神色，见其只是无声盯着自己，再没有更多的表情。
于是开口安慰道：“但你还能坐在这同我聊天,不妨考虑下同我握手言和？”
“先前你还突然冒出来对我痛下杀手呢,为自保斩去你的助力也很合理吧？”
陌笺恶人先告状，“若你不攻击我,我也不会攻击你,你说是吧？”
鲛人魂体还是不说话,魂体周身泛着盈盈的光，一闪一闪地,散开又合拢，合拢又散开。
礼貌友好的交谈时间也是有限的，陌笺见这鲛人魂体油盐不进，安静片刻,然后换了种语气：“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是为帮你们除掉恶意开启秘境打扰你们安歇的贼子才进了此处。”
“别说你是否会拿出诚意感谢我保全了此地，再怎么也不该对我动手，这话没问题吧？”
为防这鲛人魂体听不懂，陌笺又用上古语言重复了一遍。
鲛人御止能用这上古语言同她交流，这魂体生前也是鲛人，或许如鲛人御止一样能听懂。
魂体不需要眨眼也不需要呼吸，这鲛人魂体听了陌笺的话倒是轻轻颤动了一下睫羽，表现得足够柔软可欺。
但陌笺知晓，这只是它的表象而已，只要她稍有疏漏，鲛人魂体便会立即变脸给予她沉重一击。
鲛人的魅惑能力无需多言，晏无秀就是最好的答案。
“魅惑对我无用，不妨省些力气。”
陌笺笑起来，声音穿过狸兽面具，直达鲛人魂体的耳中，“也别装听不懂，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你也可以不配合，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身为魂体的你也有。”
陌笺道：“我方才对贼子所用的搜魂术你也算是见识过了，它可以随意攥取他人记忆为我所用，完全不需要你的同意。”
“但是吧，搜魂术会对你的魂体造成不可逆的后果，贼子被搜魂过的模样你也看见了，并不算好。”
为表诚意，陌笺抬手将横于鲛人魂体颈间的殡天剑召回。
身负灵光的殡天剑悬在陌笺身侧，雷系灵气的紫光照亮了狸兽面具的侧面纹路，也在鲛人魂体的眼中映出轮廓。
陌笺道：“你的同伴本就魂魄不全，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晚些时候它也会自行消散，强行唤醒它的你真不知如此结果吗？”
“你我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没必要如此死我活，我也更倾向于同你握手言和。”
陌笺凑近鲛人魂体一些，见着模样姣好的鲛人抬眸看过来，再道：“不然你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遇到敌人才选择唤醒它，不是吗？”
陌笺轻轻叹息一声，“严格来说我俩其实都是苦主。”
她手指旁边意识迷蒙浑浑噩噩的傀儡师，“它若不强行开启秘境，我不会来此，你也不会醒来然后攻击我们。”
“没有威胁，你不会选择唤醒同伴，我也不会出于自保先将你这还没醒来的同伴驱散。”
陌笺从这鲛人魂体半透明的容貌上看出一丝熟悉，话锋一转打出一张感情牌，“说起来……这秘境在齐府之下，你与齐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是齐府现任掌权兄妹的朋友，此番也是为救他们二人而来。”
“你看，我们没有无法调节的仇怨，甚至可以成为盟友，你说是吧？”
陌笺知道，这鲛人魂体的体质特殊，不适合被搜魂术提取记忆。
别说不一定能提取出鲛人魂体的生前身后记忆，一旦真对其施展搜魂术，它必定魂飞魄散。
与方才那个魂魄不全的沉睡鲛人不同，眼前这鲛人魂体的三魂七魄还很完整，先前没有出现只是因为魂体虚弱陷入了时间不定的沉睡。
有外来者进入此地，它才醒了过来。
陌笺暗道，她明明是为救齐家兄妹顺便斩除祸端而来，若在这齐家秘境将受害者的先祖杀光……不管缘由为何，总不太同齐家兄妹交代。
她知晓这鲛人魂体并不愚钝，甚至还保留着自身意识。它会因为陌笺看上去最具威胁而率先偷袭于她，又因为打不过陌笺身边的两尾灵鱼立即更换了攻击目标，现下还会韬光养晦寻求一丝机会。
陌笺道：“看在齐家兄妹的份上，你的偷袭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只有这一次，而不是每一次。”
“我给你思考的时间，请你想清楚了再行动。”
陌笺退开，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
手指在空中比划数下，雷系牢笼消散，锁住鲛人魂体四肢与脖颈的锁链松开些许，仿佛它只要稍微挣脱便能获得自由。
这秘境的开辟之法过于古老，陌笺与白瑞的契约断断续续，但她还是与白瑞联系上了。
白瑞说齐栾连同一些族亲与好友回归，在某位在守卫中当值的好友帮助下策反了其他守卫，生擒赵城主，亲自下到地牢迎接齐弥。
但齐弥自那条白色的线链接眼睛后便昏迷不醒流血不止，白瑞担心齐弥生出个好歹来，便按陌笺所说喂下了吊命的丹药。
现下血是止住了，白色的线也没了，但她还是没有醒来。
齐弥的眼睛关系着秘境的开启，或许也关系着秘境的关闭。
也许等到秘境关系，她才会醒来。
陌笺抬眸看向鲛人魂体，它并未挣脱她刻意留下破绽的锁链，而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久久未动。
陌笺没有催它，先将傀儡师用灵气与符箓锁好，又将遭受了紫气雷霆后奄奄一息的音飘抓过来重新锁了一遍。
被炼化为傀儡的音飘仍然像个真正的修士，但可以被陌笺收入储物袋，确实已非活人。
做完这些，陌笺才看向鲛人魂体，随口提了一句，“齐弥因为被这傀儡师拿来强行开启秘境，现下昏迷不醒。”
至于齐弥已经被白瑞用药吊住命、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之事，则被陌笺隐了下来。
鲛人魂体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蜷起，后又掌蹼向上，托起一物抛向陌笺。
那东西悬于陌笺跟前，陌笺凝视一瞬但并未收下，她只问道：“你想救她？”
无需加入天魔宗就可获得的魅术功法，来自鲛人魂体的直接传承。
鲛人魂体抿了抿唇，上古语言被它念得犹如吟哦之声，轻柔如微风拂过，不带任何攻击性。
“救她，谢礼。”鲛人魂体的声音飘忽，“以及，赔罪。”
鲛人魂体的声音极尽温柔，彻底卸下了原本的凶狠嗜血，它微垂眼眸，遮住眼底的困倦，“这里的东西你可以带走，但请你，救活她。”
陌笺伸手将悬浮在眼前的魅术功法捻在指尖把玩，“我收了。”齐弥她会救，这谢礼与赔罪礼她也收。
然后提醒道：“你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陌笺对对朋友家的秘境没多少占有欲，对这齐府秘境里的东西有一点兴趣但不是很多。
但这秘境开了得一次，也就开得了很多次，只要有人觊觎，只要齐家兄妹守不住。
放任不管，对齐家兄妹来说未必是好事。
陌笺一时很难寻到万全之法。
她的阵法可以保护手持阵眼者的安全，她也能将阵眼改成凡人可用的状态，但——
齐栾齐弥不可能永远在她阵法的保护下，总会出去，心怀不轨之人总能蹲守到机会。
陌笺凝视着明明已经产生困意却强撑的鲛人魂体，为保持清醒还以利爪在腿上划出血痕。
魂体不会流血，只有伤痕过深，腿肉外翻。
对自己也这么狠，陌笺倒是想起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来。
陌笺道：“有一个提议，你要听听吗？”
看见鲛人魂体微微点头，陌笺继续道：“以你之魂，引此方秘境入某物。只要你神魂仍在，就能一直保齐家后辈安危。无论你想保护的后辈身在何处，只要身上带有你的信物，只要他们不主动取下，就一直能蒙受你的庇护。”
“但也有个弊端，就算你三魂七魄尚在，你也无法再转世投胎，只会一点点消磨神魂，直至你彻底消亡。”
“至于这个消磨神魂的速度快慢与否，取决于你要庇护的对象多寡与难易程度。”
陌笺既然提出此建议，自然是更倾向于以鲛人魂体护齐家兄妹安危，但如何做都看鲛人魂体自己的选择。
虚挂在鲛人魂体身上的紫雷锁链退开，半隐在地面。
以她的阵法造诣，并非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只是不如方才那个提议一劳永逸。
陌笺靠在椅背上，一边等待鲛人魂体作出选择，一边道：“这秘境也有再度封锁的办法，每百年来加固一次即可，前提是你们能放心把这些交托于我。”
两尾灵鱼游至陌笺手侧，她抬手轻抚鱼身，“但我不出百年必然化神，日后还会离开此界，还不知能否再回来。第一个百年我能为你们加固阵法，下一个百年就说不准了。”
在那之后，齐栾齐弥作古，他们的子孙后辈又该去哪里寻下一个阵法师来帮忙？
至于陌笺背后的千雾宗。
没有什么世家可以永远长存，也没有哪个修真宗门能永远对齐家予取予求。
千雾宗或许能看在陌笺的份上给予齐家一些帮助，但不可能无条件地帮助齐家生生世世。
陌笺没将未尽之语说完，她知晓鲛人魂体听得懂，也能想到后面的内容，没必要说得太过清楚。
其实归根结底，都是看这鲛人魂体是否想护着自己的后辈生生世世。若不想，忘却前尘早些投胎也好。
思及此，陌笺提出了第三个建议，“我不知这秘境对你们来说有何意义，但若是你想让子孙后辈永远有依靠，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比心]
第163章 办法
看见鲛人魂体再次将视线投过来,陌笺道：“我观这秘境适合一些筑基境和金丹境的修士历练，若愿意将这秘境开放给千雾宗弟子，千雾宗也会投桃报李,给予相应的酬劳与帮助。”
“秘境就在此处，千雾宗为保秘境正常使用,会派人来镇守保护，秘境的归属权也仍在齐家。”
但这秘境开在齐府地下，齐家或许需要搬迁一部分,腾出供修士进出的通道，也避免齐府人被他人打扰。
陌笺再道：“若齐家不想被打扰，或是有修仙问道之意,也可让千雾宗出手将这秘境迁入宗内，齐家也跟着迁入千雾宗或千雾宗治下的城池。”
端看这鲛人魂体与齐家如何选。
陌笺见鲛人魂体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猜对方或许更倾向于第三种，无需消耗鲛人魂体的神魂，无需舍弃转世投胎的可能,也不必去赌陌笺走后谁能来为齐家加固阵法。
等价交换永远是最公平又最不吃亏的选择。
与一介宗门做等价交换确实最保险,前提是确认这宗门足够可信又不会翻脸不认。
鲛人魂体的目光扫过来又移开，最终落于自己掌璞之上。
陌笺听见轻吟声如此说道：“让那几个后辈拿主意吧。”
它沉默几息,又补上一句,“谢谢。”
它是常年沉睡无力支撑许久的先辈,后辈如何，当由后辈自行选择。
后辈的路,也该他们自己走，它无法一直看着他们。
陌笺从音飘身上取下一物，漆黑的小木牌被灵气凝成的丝线勾着带到了陌笺跟前，被她伸手捏住。
陌笺凝视着这块小木牌,注意到鲛人魂体悄然看过来，道：“控制秘境开关的钥匙之一，是吗？”
所以傀儡师自己来左边门内获取鲛人血，却让音飘去了中间的门里。
傀儡师寻到了控制秘境的钥匙，打着这次不能顺利得手就下次再来的主意。
只是没能料到，一切谋划最后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鲛人魂体的面色正要变化，便听陌笺继续道：“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对这秘境没有任何想法，更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
陌笺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又有神兽殿在手，此间秘境确实无法勾起她的兴趣。
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吸引她注意，按鲛人魂体的说法，她可以将之带走，没必要为了谋夺这秘境作出些有违本心之事。
但陌笺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就随意发心魔誓，现在掌握主导权的是她，她没必要如此。
齐家后辈还在陌笺手中，只要它还牵挂后辈，就会被绊住脚步。
且这控制秘境的钥匙在陌笺手中，鲛人魂体知晓自己其实没得选。
它不如看在陌笺现在态度良好的份上，主动接下对方递来的橄榄枝。
鲛人魂体一连说出数个坐标，“这些东西，或许于你有用。”
陌笺读懂了鲛人魂体的潜台词，用这些来换秘境与齐家后辈。
她拖长尾音语调向上“嗯”了一声，略过一众灵材法宝与灵石，道：“你们鲛人的尸首，能给我一具吗？”
鲛人全身是宝，无论炼器制符绘阵炼丹都有用，她确实挺有兴趣。
想起先前觊觎鲛人血的傀儡师，陌笺知她这要求或许有些贪婪，又补上一句，“有没有魂体都可以，我用等价的灵石或丹药来交换。”
在昆山境服下阴阳魂丹前陌笺有服用过延寿丹与天寿丹，已经增寿两千一百年，她对用鲛人血将自己转化为半人半妖之躯从而获取寿元这种事不感兴趣。
灵石还能再赚，丹药也能再炼，鲛人尸首却难获得。
陌笺略微思索，若对方需要，她也可以用阵法符箓来换。
但它若不肯，那就算了。
毕竟，被傀儡师觊觎的鲛人尸首已被她毁去，若此处还剩一具鲛人尸首，那就只能是这鲛人魂体的，它拒绝也可以理解。
鲛人魂体透过阵法结界看向被阻拦在外的海水，良久之后，才道：“右边的门里有你需要的东西。至于交换……问我的后辈吧。”
再也支撑不住的鲛人魂体阖上眼眸，本就轻飘飘的半透明躯体飘于半空，开叉的尾鳍伸长，几欲触碰到陌笺腿边。
这里没有海水，鲛人魂体的身躯渐渐往下沉去，触及海底才停了一停。
陌笺凝视片刻，确认这鲛人魂体短期内醒不过来，坐着太师椅离开此处，音飘与漆黑小木牌皆被收入储物袋。
同时手中锁链牵引，末端坠了个浑浑噩噩神智受损的傀儡师。
两尾灵鱼跟随着陌笺离开此间。
陌笺抬起空闲的左手往后挥动，隔开海水的阵法结界逐渐消失，变作可护住其中鲛人魂体的新阵法。
随着陌笺的离去，她身后的海水重新倒灌回去，将那沉入底部的鲛人魂体托起，随着海水的流动而起伏。
陌笺顺着来时路往外游，似有笑声伴她左右，仔细去听又什么都没有。
无惊无险地离开海底世界，陌笺抬眸看向三道门前的那簇绿色的幽幽火苗。
这火苗比初见时小了一圈，陌笺不知它有何所用，但既然与先前不同，总要再谨慎一些。
陌笺确认了一番贴在身上的符箓，然后进入了鲛人魂体指路的右边门内。
穿过薄膜，门内是青草绿地，白云蓝天，有花香扑鼻，也有暗香盈袖。
有笑声渐近，陌笺避开了差点撞到腿的半透明小孩，看着它跑远，笑声也跟着远去。
视线放远，眼前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房屋与刚入秘境时见到的那些建筑群很接近。
只是前者有袅袅炊烟带有活人气息，后者一片死寂只有攻击人的藤蔓。
但看钻入其中一院消失不见的半透明小孩，陌笺明白这里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顶多只是个幻象凝聚的村落。
神识在此处空间搜寻，陌笺很快便寻到最靠近山体的那间单层房屋。
屋内安置的便是一具鲛人的尸首。
鲛人如安眠一般平躺在白玉床上，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长长的尾鳍末端开叉，垂于地面。
明明没有海水滋润，也没有任何保存尸首的措施，却新鲜得像是下一刻便会睁开眼来。
陌笺飞到放置鲛人尸首的房屋前，没有受到任何藤蔓与红眼睛鸟类的侵扰。
她推开门扉，轻微的“吱呀”声传来。
陌笺走入其中，这鲛人外形与正在左边门内沉睡的鲛人魂体很接近。
同样是没有气息也察觉不到神魂。
陌笺想起先前那具鲛人尸首，明明没有探到任何神魂的痕迹，却能在鲛人魂体的强行唤醒下出现沉睡魂体，鲛人倒是有一些非同寻常的地方。
陌笺检查了鲛人尸首，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便连同这白玉床一起收入了储物袋。
此处再无什么特别之处，陌笺转身跨过门槛走出去，飞身离开。
再次回到三道门前，绿色火苗一跳一跳地，没有再度变小。
陌笺暗忖，它或许与鲛人魂体的多寡有关。
那个沉睡鲛人消失，火苗减小。鲛人魂体陷入沉睡，其尸首被陌笺拿走，则火苗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如此……
陌笺看向中间的门。
傀儡师操纵音飘进入其中获取了控制秘境开关的钥匙，不知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来都来了，不如顺道去看看。
陌笺进入其中，只看见了置于水中的满池珍珠与鲛绡。
珍珠沉于池底，鲛绡则在池中随着水波漂浮不定。
陌笺对鲛人泪化作的珍珠与鲛人亲手织出来的鲛绡有些兴趣，取了其中之一二，然后才退出此间。
陌笺沿着楼梯向上走。
拿到秘境钥匙后没再遇到任何诡异之事，陌笺快速掠过，在两尾灵鱼的照亮下循着来时路往回走，直至走出这重檐庑殿。
山巅的风从天边卷来，又自上往下轻拂过陌笺脸侧的碎发，吹向下方已经恢复平静的建筑群。
陌笺自山巅跃下，清凉醒神的风从耳边刮过，有鸾鸟振翅啼鸣，却不见其影。
畅通无阻地从建筑群上方飞过，围绕在陌笺身边的殡天剑与紫金狼毫笔没有索到任何敌人。
陌笺离开了这个看似祥和美好的“世外桃源”。
从天明之地向上飞去，她穿过了秘境结界，顺着上方自裂开起就不曾合拢的缝隙回到了齐府得地面。
隔壁院落的裴无臻还活着。
陌笺轻触留在此人身上的第三道监视，查阅她离开前后的记忆，确认他没有在这期间搞什么小动作，才勉强相信裴无臻言行若一，只将欺瞒的行为用到了音飘晏衡身上。
陌笺没有撤去裴无臻所在院落的阵法，只转身看向自己所在院落的阵法之外，不断攻击阵法试图进入这齐家秘境的数十位修士。
其中大部分修士见到陌笺出现便停下了动作，只小部分仍在继续攻击阵法。
按照留在裴无臻身上的第三道监视显示，这些修士分别赶来此处，却随着时间推移，变作了三两成群。
陌笺识海内接收着白瑞传来的消息。
有修士来此发现这阵法破不开，于是寻了旁的手段，摸到了齐弥所在，妄图劫走齐弥尝试开出新的入口直达秘境。
白瑞不可能让陷入昏迷又半石化状态的齐弥被陌生修士带走，劝阻无果干脆重伤了几个。
后有修士见白瑞护齐弥护得很紧，调转目标试图带走齐栾，可齐栾要留在这地牢照看齐弥，白瑞有些恼怒，顿时出手击杀一个手段阴损之辈。
白瑞的修为与实力摆在那里，也算是震慑了一批人。
无论围攻还是偷袭都无法奏效，那些修士只得悻悻退出地牢，来此阵法前再想办法。
好在齐栾归来得及时，这些修士出现时他已经进到地牢见到白瑞与齐弥，也就没在外面被逮到。
陌笺转身看向左边，秘境裂缝旁的那棵花树正上方聚集了十多名修士，彼此之间有一定距离但相隔并不算太远，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为短暂同盟，但又信任不足。
这群人中的为首那个黑脸的，便是最先想出从齐弥齐栾入手的修士。
阵法外的修士基本都是金丹境，也混着零星几个元婴境，还有数个筑基境隐在暗处等着捡漏。
修士看见新出秘境，试图一探也无可厚非，但妄图引凡人入局，却是打破了修士不扰凡世的规则。
陌笺扬声道：“各位结伴造访凡人之城，可有要事？”
黑脸修士一甩衣袖，沉声道：“阁下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秘境在此，我等来此自然是为了寻一个机缘。”
一个增进修为提升境界的机缘。
陌笺不置可否地瞥过一眼：“明知这秘境有主人，也要选择贸然闯来？”
黑脸修士似乎已将此处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他冷笑一声，“凡人也能成为秘境的主人？他们配吗？”
“那你呢？你认为自己哪里配得上这‘凡人秘境’？”陌笺的声音冷下来，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身侧的殡天剑没有施加任何隐匿术与敛息术，倏地从身侧飞过，直指黑脸修士。
剑鸣声转瞬即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殡天剑眨眼间便洞穿了黑脸修士的泥丸宫。
而这黑脸修士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他的元婴便化为齑粉，一身修为猝然散去。
殡天剑收剑悬于半空，等待着没有了灵气的黑脸修士从空中掉落，撞击到阵法边缘，然后顺着结界轮廓滑落到地上。
陌笺对那须发全白的黑脸前修士不再投注视线，只放出她那元婴修士的威压笼罩全场，同时眼眸扫过四周，等着捡漏的筑基修士被威压给压得半跪下来，当即退去。
陌笺的声音经过灵气加持后在这整个上空响起，道：“你们，也是自认为配得上这‘凡人秘境’才来的吗？”
金丹境修士纷纷退开。
自认不如黑脸修士、更不如这面戴狸兽面具的青年的元婴境修士也让开几步，含笑摇头，“我等只是路经此处，看道友与这秘境主人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见陌笺油盐不进，也完全不接这亲手递过来的台阶，微微叹息，“既然你们不需要帮助，那我等也该退去了。”
陌笺也不打算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她做出“请”的姿势，目送大部分人离去，然后看向仅剩的两名修士，元婴后期与元婴期大圆满。
“二位不愿离去，是等着我亲自来‘送’吗？”
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轻捻白须，笑得乐呵呵地，“‘送’倒是不必。”
元婴后期的修士抱着一柄其貌不扬的剑，跟着接口道：“若道友需要，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元婴后期修士手中灵剑出鞘，随着他倾身向前的动作，灵剑从空中劈砍而下。
剑影裹挟着金绿双色的灵光，剑意挥洒。
陌笺丝毫不慌，她负手而立，仰头注视。
剑光从头顶落下，细碎的光芒漏下，阵法结界为之一荡。
然后……恢复如初。
轻笑声自狸兽面具后溢出。
诚然，陌笺布下的这个阵法有些仓促，所用皆为阵旗，没再另用灵石等物，可出自她手的东西，又岂有低阶的道理？
想要当着她的轻易破去，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些。
陌笺好意相询：“需要我打开这阵法，迎你们进来吗？”
元婴期大圆满境界的白须修士眼神一动，元婴后期的剑修驭使着的灵剑停在半空，他们皆在等着陌笺的下一句。
陌笺点评道：“你们也好意思？”
数颗灵石飞至各处，阵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稳固。
虽然这元婴后期的修为略低于元婴期大圆满，但对敌时剑修比明显是道修的白须修士更棘手。
陌笺身侧的紫金狼毫笔先她一步穿过阵法结界，缠住剑修令其再无暇顾及其他。
陌笺本人则提着殡天剑袭向元婴期大圆满的白须修士。
白须修士在被陌笺提剑砍来的瞬间谨慎后撤，外加扔出数张符箓。
符箓还未近陌笺的身便被殡天剑悉数斩去。
符修。
殡天剑往前一递，一贯长虹，充盈灵气顺着剑身倾泻而来，半透明的虚影朝着白须修士拥去。
白须修士扔出的符箓没能阻拦殡天剑的虚影分毫，再次抬手间，半透明虚影已经近在咫尺。
白须修士刚抬起眼便被半透明虚影抱了个满怀。
活着的修士与沉睡的魂体不一样，后者是直接在虚影的怀抱中化为齑粉，前者则是——
踏空的白须修士动作停滞，连发丝都不再随风而动。
半透明虚影穿过白须修士，风动发停，像是将什么东西撞了出来，留下无魂的躯壳，周身灵气仍在，却直直坠下。
被殡天剑撞出来的东西正是白须修士的神魂，这神魂被殡天剑虚影迅速攥至剑身内禁锢住。
陌笺移眸看向摔落至地面无人问津的白须修士的肉身，她以灵气凝成的丝线从中取下了白须修士身上的储物袋。
殡天剑化灵后比她想象中更好用。
无论白昊当日之举的目的是什么，她确实是受益的一方。
被紫金狼毫笔缠住的剑修见状，也没了继续争斗的心思，他双手抬起，灵剑悬于身侧，“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陌笺侧身看过去，剑修形容狼狈，再没有先前的高人之姿。
她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认输？”
身侧游来游去的灵鱼适时吐出气泡，那气泡在触碰到剑修衣袍前被其躲开。
剑修知晓这灵鱼有些不对劲，明明能在空中无水游动，却又探查不出修为，必非凡品。
顿时心生懊恼，有这样的灵宠，还能一招击杀元婴期大圆满修士，又怎么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元婴初期？——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164章 提议
剑修犹豫一瞬,朝陌笺的方向抛过出一个储物袋，“还请道友高抬贵手。”
陌笺以神识确认这储物袋没被剑修动过任何手脚，才抬手将之接过来,指尖勾着储物袋上的细绳，移眸看向剑修。
此人没有趁机偷袭,或许是真的打算握手言和。
但又哪能如此简单？
先动手的是他们，她也给过这些人一次撤退的机会。
现下知晓她并非简单的阵法师，也知晓她并不好惹了,才想起来撤退？
晚了。
陌笺语气平平地说道：“想用这些，买你一命？”
她能一招击杀元婴期大圆满境界的修士，自然不会惧怕这元婴后期的剑修。之所以先以紫金狼毫笔缠住剑修,仅仅是因为想把实力弱点的那个先解决了。
她不惧战斗，也能接受言和,前提是对方能给出令她满意的东西。
此人如此爽快就交出这储物袋，陌笺相信，只要她再抖一抖对方衣袖,还能掉出更多东西来。
“你……”剑修要被陌笺的贪得无厌给气笑了,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咽下。
打不过是事实,拼上一条命也不值得,剑修忍了又忍,再次抛出一个储物袋，“我的大半家当都给你了。再狮子大开口,不如杀了我得了。”
杀了他，就能获得他的全部家当。
陌笺思索此举的可行性。
剑修看似对敌手段没多少，但依仗从来都是那柄本命剑，最是难缠。先前那个解决得快,主要还是对方情敌。
现在这个已经有了警惕心，一旦被逼急了自爆，难免有些难以收场。
陌笺自己倒是不会真受什么伤害，但这齐府、这红城就不好说了。
剑修见她沉思，心下咯噔，“你不会想来真的吧？”
陌笺没打算真把剑修逼太狠，在确认第二个储物袋也没问题后，她将两个储物袋一起收下，“给你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完全够这剑修离开此地。
若他遁速够快，根本用不了一炷香，只需几息便可从这红城彻底消失。
若剑修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离去……
陌笺伸手握住殡天剑的剑柄直指剑修方向，“或者，你想与我一战。”
“……不必了，告辞。”剑修跳上本命剑，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陌笺悄悄留在此人身上的神识印记越飞越远。
此人嘴里骂骂咧咧，脚下却毫不含糊，本命剑载着他连过数城不曾停歇。
陌笺立于半空，眸光扫向还没离去的几个漏网之鱼，友好询问：“你们也想留下‘买命钱’？”
话音未落，剩下的那几个顿时作鸟兽散。
陌笺三两下将这些修士打发走了，回到阵法内的瞬间将先前摔至地面的元婴期大圆满修士的躯壳收起来。
没有神魂的肉身不算活人，能被陌笺收入储物袋。
陌笺行至裂缝边缘，以她从傀儡版音飘处得来的秘境钥匙将这秘境阖上。
深不见底的黑洞闭合，陌笺看了看阵法的完整度，确认白瑞还在地牢里，负手踏空走过去。
街道上的守卫早已不见踪影，陌笺神识扫到他们皆聚于城主府，将里边的赵城主围了个严实，还有部分守卫也被看守着，大概都是赵城主一脉。
为免麻烦，陌笺直接往身上施加了隐匿术与敛息术。
下至地牢，原本的那些个看守已经换了一批，为首那个有些眼熟。
陌笺略一思索，好像是几年前红娘子庙会时跟在齐栾身边的某个族弟，好像叫……齐白。
想归想，陌笺并未现身，继续往下走去。
空荡又安静的楼梯上，没有任何脚步声。
陌笺循着她与白瑞的契约来到地牢的最底层，这里五步一人站满了整个通道。
齐弥这情况并不适合贸然挪动，齐栾只让人将四周布置得更舒适些，亲自拧了沾水的手巾擦拭齐弥眼睛流出的血泪。
陌笺在大开的牢门外取下了脸上的狸兽面具，又撤去隐匿术与敛息术，一边步入其中一边问道：“齐弥情况如何？”
“哥哥。”白瑞轻唤一声，“没好转但也没恶化。”
“哥哥方才关闭秘境时，她的眼球有轻微动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陌笺应了一声，拖过一张凳子坐到齐弥床前开始探脉，脉象较为平稳，体虚但不算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
当务之急是将她的半石化状态解决。
按照白瑞所言，先前齐弥的脉象很是紊乱，现下趋于平稳或许与秘境关闭有关。
陌笺想起外边天色现已大亮，自齐弥昏迷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需要温和一些的药。
陌笺取出一些恢复丹药置于旁边的盘中，一一碾碎再分成六份，推向齐栾方向，“她没什么大碍，和水服下，早晚各一次。”
“好的，谢谢。”齐栾接过来，“请问小弥她……”
陌笺抬眼看向齐栾，他的衣服上还留有风尘仆仆的痕迹。
陌笺道：“最多不过两次药，她就能醒来，身上的半石化状态也会消失，不必担心。”
两次药，也就是一个早晚。
此间事了，陌笺决定去陵兰城一趟，她还要去那边买点养魂之物，顺便淘一下可供鬼修修炼的手札。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把红城这里的事收个尾。
陌笺看向齐栾，“你们齐府地下有一秘境，你可知？”
齐栾苦笑一声，“外面闹那么大，还有修士下地牢来试图抓小弥和我，就算不知道也大概能明白这里存在一些能引来修士的东西。”
他看向白瑞，眼底溢出感激，“多亏令弟，我们兄妹才能安然无恙。也正因如此，小弥现下才能完好无损。”
那些修士当时来势汹汹，可不像是会管他妹妹死活的样子。
就算抓他妹妹有用，齐栾相信对方顶多暂时保妹妹一命，是否缺胳膊少腿儿就难说了。
陌笺含笑，“客气了。”
她将秘境钥匙放到齐弥床沿上，往齐栾方向推了推，“秘境钥匙，我弄了点小禁制，只你与齐弥可以驱使，旁人动不了。”
齐栾并未接过，他看着陌笺，说得十分谨慎：“请将此物作为救我妹妹的答谢，带走吧。”
陌笺知他这谨慎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主动道：“这确实是对修士有益的秘境，但于我这境界来说用处不大。再者，我已经与你们先祖完成了交易，也收到了足够多的报酬。”
秘境内的鲛珠鲛绡与鲛人尸首，还有夺舍傀儡师的妖修与被炼化为傀儡的音飘。
陌笺道：“这秘境对你们凡世之人来说其实也算是个烫手山芋，我这里有两个建议，齐家主不妨听一听。”
“其一，将此秘境开放给修士，比如某宗门或是整个修真联盟。对方定然愿意投桃报李，给予相应的酬劳与帮助。”
“秘境就在红城，该宗门或修真联盟为确保秘境的正常使用，会在你们允许的范围内派来修士镇守保护，这秘境的归属权仍然在你齐家。只是，这红城日后或许会从凡人城池演变为仙凡混居的城池。”
“其二，将此秘境出手，卖给某宗门或修真联盟。交易达成，对方会将这秘境迁入己方驻地。”
“秘境改姓，归属权也不再属于齐家。但你们可以在交易前的协商时选择迁入对方驻地，成为其中一份子。日后无论是不想被外界打扰还是有求仙问道之意，都很划算。”
“但这两种方法都有利有弊。”
“前者需要你们将齐府迁出来，将这来往秘境的通道让出，不然就会一直有修士造访，没有隐私。”
“后者则会彻底与先祖秘境毫无干系。若不打算求仙问道，只出手秘境，你们仍然可以居于此处，需要修士来保障安全也可以请对方出一些修士镇守。”
“这两个选择，你都可以考虑下。”
陌笺伸手将齐弥的手放入暖衾中，“从朋友的角度，我建议你们可以将这二者结合一下，交易的对象可以选择我背后的千雾宗。”
她继续道：“你们都是凡人，就算我在这秘境钥匙上留下了禁制，但终究不是长远之道，谁都不知道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会为了这秘境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不知你们对此地是否有什么留恋，若是没有，我倒建议你们可以迁入我千雾宗治下。”
“修道宗门也是有一些管辖城池的。你们可以将这秘境的使用权出租给宗门，让他们将秘境迁入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地方，然后迁入千雾宗治下，比如我宗门山脚的城池。”
“如此一来，你们先祖的秘境还是你们的，也不会再次遭受今日这等祸事。只要有修士进入其中，你们就能源源不断获得进项。”
陌笺笑了一声，“当然，一切选择皆看你们自己，我无权、也不打算干涉。”
齐栾刚听陌笺说了大半便知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尤其是“他们身为凡人守不住这秘境”，也知晓在己方还没做决定时陌笺便主动告知她所在宗门是一种主动示好。
齐栾看向齐弥，双目闭合的少女躺在床上，呼吸声极其细微，苍白如纸的面色在服下陌笺给予的丹药粉末后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齐栾对先祖的秘境没什么兴趣，但他要为自己的嫡亲妹妹考虑。
若是……修士手段千千万，会不会有办法治好小弥的目盲与体弱？更或者，小弥能不能求仙问道活得长长久久？
齐栾沉默许久，终于抬眸看过去，“能给我一点时间吗？等小弥醒来，我想问问她的意思。”
陌笺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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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干系
红城危机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只有收尾部分，齐栾干脆带人将这地牢重新布置了一番。
陌笺坐在原处看着齐栾忙前忙后，调侃道：“这是打算在此常住？”
她当然知晓地牢环境不好,不够通风，也没有新鲜空气,连照明都只有幽幽如豆的烛火。
如此环境其实并不适合齐弥，她其实需要早些离开地牢见见天日，去晒晒阳光。
齐栾也不知是没听出陌笺的调侃之意还是怎么,回答得很是认真，“我知道小弥这状况不适合贸然移动，但仍是希望她能在最舒适的环境里醒来。”
即使她根本看不见。
齐栾布置完这些后在齐弥床前半蹲下来,轻握住齐弥的手。
陌笺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对齐家兄妹。
妹妹自知目盲行动不便,身陷囹圄时始终相信着哥哥，在裴无臻面前周旋的同时也避免了为哥哥留下任何麻烦。同时以自身为饵引居心叵测之人接二连三地现身，以己为子谋划了很大的一盘棋。
哥哥也是如此,得知妹妹身处险境,即使知晓自己回来无异于羊入虎口，仍然义无反顾地回返。他并未拖后腿,如得城中策反了红城里的大部分人。
陌笺知晓,即使没有她,这二人也能有惊无险地度过此局。
齐栾将齐弥的手放回暖衾里盖好，起身看向陌笺,“陌……仙师。”
陌笺含笑，“唤我名字便是。”
“这我可不敢。”齐栾再道，“距离小弥醒来还有些时辰，我欲去处理一下赵城主与其党羽,陌仙师可要同行？”
现在的齐栾与初见时的齐栾确实相差挺大。
陌笺摇头，婉拒了他的邀请，“以防万一，我还是留在此处随时观察齐弥为好。”
想了想，陌笺点了白瑞，“小瑞，陪齐栾走一趟吧。”
白瑞虽不知陌笺所说的“陪齐栾走一趟”是什么用意，但不妨碍他起身点头称是，“好。”
齐栾也没拒绝，只道：“舍妹就劳仙师多费心了。”他挑了一半人带走，剩下的一半分别候在地牢的各个位置。
“陌仙师若有吩咐，直接唤他们便是。”齐栾点了大开的牢门前站立的戎装男子，“这是齐白，四年前曾与陌仙师有过一面之缘，请您放心使唤他。”
齐白瞅了眼自己的族兄，心中暗暗摇头，手下却未含糊，同陌笺抱拳一礼，“见过陌仙师。”
齐栾将这齐白与一半人留下，明面上是方便陌笺使唤，实际还是存了一份不放心的意味。
陌笺并未点破，颔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凳子，“坐。”
齐白没有推辞，道了声谢就坐了下来。
还没走远的齐栾见状，无声凝了他一眼。
陌笺不再去管齐白，而是看向齐弥，后者自昏迷时起就被白瑞使用灵气放到了床上。
当时傀儡师的动作够快，齐弥失去意识的速度也很快，基本没受什么罪，只是……齐弥流出血泪那刻应当还是有痛过一瞬。
陌笺注意到齐弥眼下被擦去的血痕还留有一点痕迹，像是一朵小小的半透明的浅粉色花朵缀在脸颊的位置。
对齐弥来说，昏迷得早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遭受太多痛苦，也不用感受自身逐渐石化的过程。
齐弥现在的呼吸声还很轻微，至少已经趋于平稳。
她半石化的状态也在逐渐减弱，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便能恢复成正常的血肉之躯。
现下得闲，陌笺干脆取出那名被殡天剑摄取了神魂的元婴期大圆满修士的掉落物。
剑修给的那两个储物袋在她检查物品没问题时已经看过，是一些炼器材料和灵石。
倒是很符合对方的剑修身份，攒的都是些精进本命剑的东西。
而这元婴期大圆满修士的掉落物不同。
里面多是符箓相关，成品符箓与制符相关的材料，还有一些丹药与灵石。
都是很寻常的货色，陌笺提不起兴趣，分别归类放到自己的各个储物袋里。
又将剑修给的那些分类放好。
陌笺想起先前那个被她搅碎元婴的黑脸修士，对方被散去修为后须发全白，落至地面没再管过，也忘记收对方的储物袋了。
陌笺本想以契约告知白瑞让有时间就去找找那个黑脸修士的下落，想到白瑞被她安排去帮齐栾了，转眼便看见主动凑过来的殡天剑。
这剑生出灵智又已化灵，先前也是殡天剑将黑脸修士废掉的，彼此算是比较熟悉了，寻人之事或许可以交给它。
陌笺点了点剑身，将此事交给了殡天剑，并叮嘱它人可以放走，但储物袋记得收回来。
反正没了灵气的黑脸修士也用不上储物袋这种东西了。
殡天剑领命发出一声剑鸣，迅速沿着来时路窜了出去。
陌笺见着殡天剑动作飞快，浅浅笑了一下，抬手轻抚凑至她手边的两尾灵鱼。
时间一点点流淌，整个地牢都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烛火噼啪声。
先回来的是殡天剑，它还无法开口说话，但因其与陌笺心意相通，陌笺能顺利理解殡天剑的意思。
黑脸修士跑了，虽然不再有修为，但身体还是元婴期。见陌笺没有赶尽杀绝，他就偷摸着溜了。
殡天剑借着黑脸修士摔到地上吐的那几口血循到了他的踪迹。
双方语言不通无法交流，过程有些复杂，但殡天剑还是顺利带回了黑脸修士的储物袋。
至于人嘛……殡天剑观其心术不正，干脆一剑结果掉了，以免留下后患。
陌笺从殡天剑身上取下储物袋，夸它厉害，后者高兴地显现虚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如云朵般的白面馒头。
陌笺轻轻捏着跳至手中的白面馒头，抬眸看向回返的白瑞与齐栾。
齐栾坐至陌笺旁边的凳子上，先是确认了一番齐弥的身体状况确实有所好转，才看向陌笺，主动向她说起这次事件的始末。
其实齐栾齐弥都很清楚齐家势大，以赵城主的小心眼，齐家总会引来此人的忌惮。
兄妹二人对红城城主之位乃至红城都没什么兴趣，一直试图寻找出一个双方可以共存的办法，未果。
晏城商队来了红城，红城赵城主主动牵线于晏城商队与齐家本就令齐家兄妹品出不对劲的地方，也正是此时，齐弥察觉到族内异样。
多方考虑之下，兄妹二人决定以身涉险，赵城主不上钩便罢，若是上钩了，就别怪他们心狠。
齐栾不赞成齐弥留下，但拗不过她，只得多安排了一些暗手照看齐弥。
陌笺的目光从齐栾身上挪至齐弥那方，所以这兄妹二人从一开始就在做局了。
或许齐弥在齐家被族人背叛也有这对兄妹自己的推波助澜，为揪出族中内鬼，也为麻痹赵城主他们。
没有她，齐家兄妹也能顺利解决此事。
只是齐家兄妹棋差一着，他们算尽了所有，没算到会有修士参与其中，将这场凡人之间的对弈拔高到了不属于他们这层次的级别。
说及此，齐栾起身郑重道：“谢谢陌仙师与令弟来此，不然我们的下场……可能不做好。”
“客气了。”陌笺道，“秘境之下有你们先祖的魂体在，只要你们没有在一开始就死掉，他们正常开启秘境谋夺你们齐家之物时，不一定能躲得过正常状态下的齐家先祖魂体。”
那鲛人魂体当时出现得足够隐秘且迅速，若被偷袭的不是她陌笺而是傀儡师，结局还很难说。
陌笺对赵城主那些人的后续处理没什么兴趣，左右不过被齐家废掉，然后重新换一个人上位，或者齐家兄妹直接顶上去一个都有可能，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齐栾摇头道：“不一样的，陌仙师让我们免去了任人宰割，这等恩情就已经很不一般了。我齐家虽没什么特别之物，但若陌仙师用得上这秘境，或是齐家的任何东西，都请直接拿走。”
陌笺旧事重提，“你们的先祖已经给了足够的酬劳，现在只是根据我收到的酬劳为你们收尾而已。”
她见齐栾还要再说，低眸看着双目紧闭的齐弥眼球微动，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齐弥要醒了。”
醒的时间比她料想得还要早一些，如此恢复速度，可不像是体弱之人。
陌笺检查过齐弥的身体，她与凡人时期的陌莲并不相同。
陌莲因为火灵根太纯粹而一直高热不退，直到引气入体才好转。
齐弥的灵根正常，也没有拖累身体的迹象，引气入体也不会更改此时的体弱状态。
陌笺毕竟不是专职疗伤的医修，看不出太多东西。
她猜测齐弥这身体或许与先祖是鲛人有关，具体情况还是需要专业的医修来诊断。
齐栾见状也不再多说，赶紧凑过去小心观察齐弥的状态。
齐弥睫羽轻颤，悠悠转醒。正要实行睁眼这一步动作，又停了下来，只摸索着床边撑起上半身。
齐栾低声轻唤：“小妹。”然后伸手帮她坐稳，在其身后垫了些软垫。
齐弥转头“看”向陌笺的方向，“陌公子。”
陌笺眼里透出些好奇之色，明明她没有出声也没有移动，却还是被轻易发现了。
她又想起秘境中的鲛人魂体，它能在隐匿术与敛息术双重术法的状态中察觉她的踪迹并偷袭。
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方向或许没错，齐弥这身体的异样与鲛人有说不清的干系。
想法只在瞬间流转，陌笺面上则是露出浅浅笑意来，“齐弥，你很擅长捕捉他人的存在痕迹。”
无论这人是否隐藏了自身——
作者有话说：犹豫，纠结，还是顶着湿疹和头痛码了一章，赶紧销假然后更新qaq
如果有写错的地方一定是当时脑子不够清醒，请见谅
第166章 交易
齐栾还没将齐弥昏迷期间的所有事和盘托出,刚刚醒来的齐弥已经朝着陌笺微微颔首，唇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朵浅显的笑来。
“二位对齐家以及红城的帮助,我们铭记于心。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齐栾朝齐栾方向摸索一阵,将一把钥匙放到齐栾手中，示意他将之交给陌笺，“这是齐家的仓库钥匙,请陌公子与令弟随意挑选其中九成。”
齐家仓库的九成。
红城赵城主谋划多时的齐家财宝，却被齐弥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奉到了陌笺跟前，甚至出言让陌笺白瑞随意挑选。
能让一介修士看得上眼的东西,基本不是凡品。
齐弥此举，就不怕对方贪婪地选走齐家所有的珍贵之物,只留下一些难以使用难以流传的残次品？
思及此，陌笺不由侧目，余下一成,或许是齐弥留给他们齐家之人的日常花销。
陌笺面色不改,语气不明，“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让我任选九成,可就真的只会给你们留下看不上的那点淘汰品了。”
齐弥大方点头,“您请。”
“我们本该以所有财富作为答谢，可叹我们皆为肉体凡胎,需要吃穿住行，故而厚颜留下一成，还请见谅。”
一语散尽大半财富的人还要同自己致歉，陌笺觉得有些新奇。
她对凡人之物兴趣不大,但没有将话说得太死，只接过钥匙应了一声，“那便先谢谢你们的慷慨了。”
等她看过齐家仓库，确定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再将钥匙交还。
陌笺看了一眼维持着微笑模样的齐弥，目光从严肃正经的齐栾与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的齐白身上略过，包括听见她与齐弥对话的其他人。
无人对齐弥的安排有任何异议，连类似的微表情都没有。
联想到齐弥刚醒来就能知晓此间事了，想来此人昏迷期间意识仍是清醒的，就是不知清醒到哪个地步。
陌笺将齐家仓库钥匙捏在手中把玩，同时道：“既然你已醒来，不妨考虑下如何处置你们的先祖秘境。”
齐弥并未掩饰自己昏睡状态也能感知到外部情况的事，她轻轻应了一声，“陌公子的提议很有道理，我们认同您所说的‘身为凡人是守不住这修士秘境的’。”
“是否选择保住先祖秘境的选择，您也已经摊开在了我们面前。”
陌笺知道齐弥这话看上去是认同自己给出的建议的，但对方并未下定论，陌笺不确定齐弥选哪一条，或者齐弥哪一条都不选。
好在齐弥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她很快继续说道：“以我们的处境，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就算将秘境交出去，我们也无法继续安稳在此度日了。”
“人多嘴杂，总会有‘秘境在红城齐家手中’的消息漏出去，无论秘境是否已被我们出手都无济于事。信的人不会来此，不愿信的人始终不信，只会想方设法从我们手里套到关于秘境的消息。”
齐弥转头“看”向齐栾方向，后者微微点头，又怕妹妹看不见，伸手轻握了一下她微凉的指尖。
旁边的齐白没有说话，但其态度已经相当明显，齐弥尽管做决定，他们自会听从与追随。
身后众人也皆是如此。
“我曾有幸听过‘千雾宗’这个名字，听说是修真界的第一大宗。既然陌公子出身此宗，还请搭桥牵线，为我们引荐一二。”
齐弥道：“我们欲将先祖秘境无偿开放给千雾宗之人，取其收获中的两成作为交换。若进入者没有收获，则分文不收。”
“希望贵宗能同意将我齐家与先祖秘境一并迁入贵宗治下，不奢求贵宗之内，只要是临近贵宗之地皆可。我们希望得到千雾宗的庇护，为此，愿意让出一些秘境相关的利益。”
“您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功劳，将从这抽成里划出，送至贵宗。”齐弥道：“陌仙师，可以吗？”
齐弥与齐栾不同，先前一直唤陌笺为“陌公子”，直到现在才唤了一声“陌仙师”。
陌笺明白齐弥的用意，先前是在努力拉进双方关系，让彼此之间的情谊回到四年前。
既是请求陌笺帮忙，也是希望陌笺不会倒戈到对面。
但现在不同。
他们现在是在谈论关乎齐家未来的大事，也是在开启从凡世进入修真界的大门。
齐家兄妹对这先祖秘境不一定有兴趣，但源源不断永无止境的利益，远比一次买断更划算。
齐家不一定能永远积攒出大批的财富，但只要秘境仍在他们手中，就算身无分文，他们也能想办法东山再起。
林林总总，化为了最简单的办法。
齐家出一个秘境，自有千雾宗弟子为他们探寻其中宝藏。即使齐家没有修道之人，也能获得先祖遗留之物。
更甚至，因为他们没有修为，也就不需要在秘境内经历生死。
就连许诺给陌笺的报酬，也要等有千雾宗修士有所收获才会慢慢兑现。
那些报酬并非直接交到陌笺手中，而是会由他们送至千雾宗。进一步确定了陌笺确实是千雾宗之人，也借陌笺之名与千雾宗绑得更紧。
难怪会先以齐家财宝的九成作为开篇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没吃。
陌笺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人，只想起她先前对齐弥的形容，七窍玲珑心。
陌笺将其中关窍大致想了一遍，慢慢展露出笑意来，“可以。”
得到陌笺应允，齐弥端坐在床上，郑重行了一礼，“谢谢。”
谢谢陌笺，以及陌笺背后的千雾宗。
齐弥知道，如果陌笺心生贪念，她根本没机会讲出如此条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陌笺暗忖应该寻谁，挑了半天，取出了念思的传讯符。
念思阅完陌笺传回的消息便立即对这眼盲心不盲、一个念头可以百转千回的小女娃产生了兴趣。
但这兴趣只有一点点，他将陌笺的传讯符丢给了掌门徒儿丰硕，让后者去处理是否接收秘境与安置齐家之事。
等待千雾宗消息时，齐栾带陌笺去了齐家仓库。
这齐家仓库并不在齐府，而是东面一处民居地底。
齐家攒的银钱倒是挺多，但陌笺对这些没兴趣。
她一路走一路看，寻到一盏灯，无人看管一直燃起的灯。
陌笺瞬间知晓，这是由鲛人膏脂所制。
她取下此灯，将钥匙抛回给齐栾，“就这个了。”
齐栾下意识接过钥匙，“这不值九成。”
陌笺摇头，“它值。”鲛人膏脂可比在场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难得，其中价值可远远高于九成了。
齐栾也不再多说。
走出齐家仓库，陌笺想起了还被她关在齐府的裴无臻，询问齐栾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齐栾大概是想起了此人曾对他小妹死缠烂打，不由微微皱眉，片刻后方道：“小弥说交给她处理。”
他妹妹都如此说了，他也实在不好插手。
#
千雾宗离红城并不算近。
陌笺在红城等了数日，终于等来了千雾宗的飞舟。
宗门飞舟都有规定的制式，陌笺观此行来的这艘便知，千雾宗是以正规的修真世家的标准来迎的这齐家。
飞舟悬于上空，还未彻底降下，就有一负剑青年从中踏空飞下，行至跟前。
是已进阶元婴的端木集。
陌笺看着来人，拱手道了声：“端木师兄。”
端木集与陌笺短暂寒暄完，立即看向陌笺身侧的齐家兄妹，与他们核对交易细节，方便走转移流程。
考虑到或许会有齐家人不愿离开红城，也或许会有红城之人愿意同齐家一起离开，陌笺在传讯符里说得较为含糊，只让宗门若同意此交易，请准备空间足够大的飞舟来迎。
核对交易的双方动作迅速，不多时便已核完全部细节，齐栾交上一份待转移名单与人数，端木集确认后给了他们一日时间，便于名单上的人员带好自己的物品登上飞舟。
后面的事都与陌笺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打算随舟回宗，同双方打过招呼后便领着白瑞离开了现场。
走出城主府，陌笺看见了裴无臻。
她对裴无臻的印象还停留在前几日，齐弥请陌笺解开阵法结界放裴无臻出来，之后齐家兄妹与裴无臻聊了一宿。
陌笺对他们三人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在意。
而现在，裴无臻站在台阶下，朝着陌笺的方向拱手作揖。
陌笺停在原地，比裴无臻高了几级台阶，正好是先前晏衡主动同裴无臻搭话时晏衡所站的位置。
而此刻的裴无臻，也恰好站在当日被搭话的位置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是在交谈，上方之人却从晏衡换成了陌笺。
陌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意盈盈地唤道：“裴少城主。”
裴无臻摇头，“请陌仙师不要如此唤我。”
迎着陌笺适时露出的困惑之色，裴无臻再道：“很折寿。”
“哈——”陌笺笑出声，“不至于吧？”
她见过裴无臻几种伪装，半真半假的那种，却没见过此人严肃到如临大敌的状态，顿觉新奇，“齐弥将你放出来，你却还不走，该不会是打算入赘齐家，一起乘飞舟去千雾宗吧？”
裴无臻没有吭声。
陌笺见其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不由同他确认：“来真的？”
裴无臻犹豫一瞬，然后左右看看，确认齐栾不在附近，才偷偷点头，“冯叔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在我们离开晏城不久，我爹娘就已经被害。我对晏城没兴趣，留着也是睹物思人。”
陌笺不清楚“睹物思人”这四个字能否用在此处，她并未出声，只是作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作者有话说：[摊手]
第167章 情报
裴无臻随晏城商队离开的第二日,晏城幕僚察觉到城主夫妇莫名失踪了。
按照城主夫妇的为人处世，幕僚们首先否定了城主夫妇因不放心独子外出行商而偷偷跟随的可能，只猜测二人或许是被城内什么事绊住了脚。
可一连过去数日,二人仍然没有下落，城主府的事务堆积得越来越多,幕僚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幕僚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暂时撑起晏城的运行与维系，但每一个重要决策都需要城主的首肯与指示，城主之位不可一直空置。
晏城寻不到城主夫妇,派出去寻找少城主裴无臻的人马迟迟未归，晏城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幕僚们火急火燎,不得不选出一人作为代城主，代替失踪的城主与寻不到的少城主,暂时扛起这晏城的生计。
裴无臻知晓，正如跟在他身边的冯叔屡次派人回去晏城无果一样，幕僚们寻不到他的踪迹也应有音飘晏衡的手笔。
接连数月,晏城的代城主在幕僚们的协助下维持着晏城的正常发展,也积攒了一些声望。
从红城之事解脱出来的裴无臻明白，就算他现在回去,就算代城主愿意将这城主之位拱手奉上,他也不见得会比代城主做得更好。
再加上他志不在此,于是干脆连面都没露，全权交给了冯叔,代他回去处理父母的身后事。
能寻到他父母的尸骨或骨灰固然很好，寻不到也没什么办法。
修士的手段，不是他这等凡人可以抗衡的。
说到此，陌笺已经大概明白了。
裴无臻对齐弥是否有情暂且不论,她也确实分辨不出，但裴无臻的不甘心还是很明显地传递给了她，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她。
无法抗衡修士的凡人，不想再任人宰割的凡人，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凡人。
陌笺不擅长安慰人，干脆友好地询问对方：“晏衡他们已经死了，要将他们尸体的一部分交给你，以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她顶多割让其中一部分，其它部分都另有用处。
裴无臻：“……倒也不必如此。”
陌笺也不再问，颔首作别，“那先预祝阁下得偿所愿。”
陌笺拾级而下，从裴无臻身侧走过，将她留在此人身上的神识收回。
不管裴无臻心存好意还是歹意，现下都有端木师兄接手，未来也会一直在千雾宗治下，不需要她再来监视此人的动向。
白瑞跟随着陌笺的脚步走下来，行至裴无臻身侧时脚步稍停，他歪头略一思考。
片刻后，实在是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白瑞照抄了陌笺的祝语：“祝阁下得偿所愿。”
然后追着陌笺的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陌笺为平复心境才选择来这凡世走了一趟，在经历青郾城与红城之事后，现下的她心境平稳，境界也隐隐有突破之象。
陌笺知晓是时候闭关了，当即同白瑞一起赶往最近的一座修真城池，意欲借用一方传送阵，直达陵兰城。
待她解决完刘阅相关事宜，就近寻个洞府闭关。
#
走进陵兰城，陌笺直奔万物阁，手持沐兰碧所给的万物阁尊客令牌，预定了半月后的拍卖会，又将手中丹药分出部分交给万物阁帮忙出售。
陌笺稍顿半息，取出事先拓印出一份的魅术与双修术功法推过去，让鉴定师南宫修帮忙鉴定一番。
南宫修收到这两份拓本，鉴定一小会儿后抬眼看向陌笺，“上乘的魅术与双修术。”
陌笺问道：“可能一并放到拍卖会里出售？”
“自然可以。”南宫修同陌笺确认道，“这功法品阶较高，确定要出售？”
如此功法，自用或给亲朋都不错。
陌笺颔首道：“我用不上此物，身边亲友也没有用得上它们的，思来想去还是出售算了。”
她出售的只是拓本，原件还留在手里。
再加上陌笺手中有与鲛人魂体交易得来的鲛人版魅术，委实不需要这晏衡掉落的次一等的魅术。
念思的独家收藏望书阁给了陌笺一些启发。
她打算学习念思，将一些用不上但又比较有意思的功法古籍以及别的东西好好收藏，等到日后有需要再拿出来。
要交易的东西都同南宫修交接完毕，陌笺坐在南宫修的对面仔细翻看这次的拍卖清单，上面正正好有她需要的养魂之物。
光是养魂之物还不够，还缺少一份可供鬼修修炼的手札。
陌笺凝视着南宫修，按照多次打交道的情况来看，此人沉迷鉴定之道，嘴也很严，到现在都无人知晓陌笺拿出来的那些个东西是由陌笺炼制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当即问道：“南宫前辈，万物阁是否有鬼修相关的手札？”
陌笺现在是元婴初期，唤元婴中期的南宫修为前辈也说得过去。
若是想套近乎，还可以改口为“师兄”。
南宫修闻言立即道：“你有亲友陨落了？”
无怪乎南宫修有此一问，寻常修士不需要鬼修手札，只有陨落后魂体没有散去的人才用得上此物。
刘阅之事没有遮掩的必要，但陌笺还是轻轻摇头，“只是有些感兴趣。”
南宫修见陌笺不欲多说，也就没细问，他道：“鬼修少见，愿意将修炼之法分享出来的鬼修更加少见。鬼修修炼手札这种东西，别说我们万物阁了，整个雾极大陆都难寻一份。”
南宫修在此停下，但陌笺观其模样，似乎有未尽之语，只是在等着她进一步询问。
想起南宫修常年蜗居于此的原因，陌笺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情报不会白给，需要她用东西来交换。
南宫修此人实在太好懂了，喜怒都形于色，毫不遮掩。
陌笺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挑挑拣拣，分出一颗鲛珠与一匹鲛绡推过去，“可够？”
根本无需陌笺说出这俩的来历，南宫修豁然起身，捧起两物的动作十分轻，生怕磕碰坏了。
实际上，出自鲛人之手的这两样东西材质上乘，用寻常版本的锻造之火都不见得能将之顺利熔炼。
只听他喃喃低语：“……鲛人之物，年份久远，保存得十分完好。”
陌笺没有卖关子，点头称是，“换吗？”
“自然，自然。”南宫修连连点头，急着仔细鉴定手中之物，语速极快，“说来也巧，我们阁主前些年恰好得到了一份鬼修修炼手札。因其足够稀缺，阁主又不缺灵石，也就没有出手的打算。”
“去寻阿碧，她有办法带你见阁主。”
至于能否打动阁主，让阁主愿意拿出这鬼修修炼手札，就是陌笺自己的事了。
陌笺起身，沐兰碧就在外边，现在就可以过去找她。
想到日后或许还有同南宫修继续打交道的地方，陌笺改换了个亲近一些的称呼，“那我先告辞了，南宫师兄。”
陡然听见陌笺如此唤自己，南宫修不由从这格外吸引心神的鲛珠鲛绡中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师兄？
南宫修有些讶然，“你结婴了？”这才过去几年，是否有些快了？
他这才注意到，陌笺已经是名元婴修士。
陌笺点头，含蓄回答：“侥幸。”
“也别太谦虚。”
南宫修凝眸，“炼丹术如此了得，还能进阶这么快，果然是青年才俊。”
不等陌笺回答，南宫修继续道：“这鲛珠鲛绡能出售给我吗？我会按正常价的两倍支付，价格会比拍卖更高的。”
陌笺正欲转身，又回首看去，语气有些困惑，“这是获取情报的酬劳，已经属于南宫师兄，如何处理它们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
只将这鲛珠鲛绡的鉴定当做酬劳，她陌笺还没有这么抠。
“好人啊陌师弟……”南宫修热泪盈眶，当即认可了陌笺这个外来的师弟，豪爽了一把，“日后有用得上师兄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陌笺被南宫修的动作逗得不由偏头笑了一下，“那师弟我可就要多多仰仗师兄了。”
走出鉴定室，陌笺去寻了沐兰碧。
四年时间，此人已从筑基期进阶为金丹期，也从原本的第三层金丹展示台到了第四层元婴境展示台前做接待修士。
陌笺先恭喜沐兰碧进阶金丹，然后在彼此身上套了个隔音术，同对方提起想要见阁主一面的事。
想起沐兰碧在这万物阁的地位明显不一般，或许沐兰碧能在阁主面前帮忙说和一二，陌笺再道：“我欲从阁主手中购买一份鬼修修炼手札的拓本，沐兰仙子可有办法？”
沐兰碧闻言，轻声叹息，“南宫爷爷告诉你的吧？”
此物先前是经由南宫修之手到的万物阁阁主手中，知情人只有南宫修。
陌笺从南宫修的鉴定室出来便直言此物，显然是南宫修透露的。
沐兰碧心思活络，她不清楚陌笺用什么办法说动了南宫修透露此事，但南宫修的态度很明确，希望她能帮忙，所以才会让陌笺找过来。
帮忙可以，但不能白帮。
就算陌笺是他们万物阁的尊客，但一码归一码，陌笺想要的是阁主的私藏。
那么，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沐兰碧沉吟片刻，斟酌着措辞，为自己与背后的万物阁争取利益：“陌前辈，办法是有，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陌笺颔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请讲。”
“此物是阁主私藏，阁主也不缺灵石，一般情况下不会考虑与人交易。”
沐兰碧并未藏着掖着，而是径直道：“若您能拿出让阁主满意的东西，别说拓本，原件也可能被阁主交易于您。”——
作者有话说：owo
第168章 鉴定
陌笺闻言,笑盈盈地顺着沐兰碧的话往下说道：“那依沐兰师妹之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令这位阁主大人满意？”
沐兰碧见陌笺听见她的大胆争取没有露出什么异色，反而从称呼上刻意拉进了关系,顿时安心不少。
她凝眸浅笑着，从善如流地回答道：“陌师兄,能令阁主满意的，自然是足以成为她私藏的物品。”
足以成为私藏，与鬼修修炼手札一样稀有又弥足珍贵的东西。
陌笺将她储物袋中的东西过了一遍。
晏衡处得来的东西就那几样,灵草灵石都不算罕见，魅术与双修术的拓本也已交给了南宫修，带有音飘气息的三个物品远远够不上私藏的边。
音飘被炼为傀儡,除去本命法宝外其实没什么特别惹眼的存货，贵重一点的东西全都被傀儡师拿去了。
出身天音阁的音飘傀儡倒是勉强满足私藏这一点,但陌笺不打算将之作为与阁主交易的筹码。
而这傀儡师自被极西妖修夺舍后，也不知是如何使用这具身躯的，留存的基本都是妖修相关之物,比如妖丹,比如妖修尸首。
以上种种，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陌笺看不上,万物阁阁主也看不上。
陌笺想起她在齐家秘境内得来的鲛人尸首与鲛人魅术,这两个不行,她舍不得。
鲛珠与鲛绡，南宫修或许感兴趣,但拥有整个万物阁的主人不见得会对此类另眼相待。
陌笺又沿着自己一路行来的历练经历往前追溯，魔化貔貅的尸首她也舍不得给，取其一部分也会觉得肉疼。
已经分给温温一小块皮的化蛇尾巴是有些少见，但假化形期妖修也并非稀有到整个雾极大陆都难见的地步,陌笺不认为阁主会心动。
陌笺东挑西选，终于想起了鲛人御止给她疗伤所用的那些透明鱼，连念思的望书阁与洗雾录都没有收录记载的疗伤效果极佳的透明鱼。
陌笺不确定沐兰碧与其背后的阁主是否见过此类，沉吟着开口道：“游历时曾见过一种透明鱼，鱼身无鳞，可看清其浅色内脏，离水也仍具活力，疗伤效果优于恢复丹药。”
沐兰碧静静等着陌笺的下文，见其不再说了，轻声询问：“可否让师妹我先掌掌眼？”
陌笺道：“去鉴定室？”
沐兰碧微微点头，作出一个“请”的姿势，轻垂眉眼道：“陌师兄这边请。”引着陌笺往南宫修的鉴定室走。
事前，陌笺见这透明鱼的效用甚好，将之留为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的疗伤药。
她将透明鱼从神兽殿中取出部分，尝试着塞到一些不需要背着人拿取的地方，最终发现装妖兽灵宠的北翎戒可以完美收纳此鱼。
北翎戒内的灵宠空间颇大，也有一方水源，正适合透明鱼生存。
陌笺干脆将鱼放入其中，让小狐狸九空帮忙照看一二。
九空本来更喜欢吃鸡肉，但这鱼实在美味，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陌笺见状，特意叮嘱九空在透明鱼顺利繁衍前少吃一些。
这等好用的“疗伤药”，就算做不到多多益善，也应尽可能攒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见到陌笺折返，正在仔细研究鲛珠鲛绡的南宫修抬起一眼，“怎么回来了？”
瞥见后一步进来的沐兰碧，南宫修干笑了两声，“阿碧……怎么来了？”
沐兰碧见到南宫修这副心虚的模样，不知说什么好，顿时有些无奈：“南宫爷爷，您可给阿碧出了个大难题。”
“哪儿能……”南宫修声音刚扬起，又迅速低下来，“阿碧想想办法，我这陌师弟有急用。”
“这就陌师弟了？”沐兰碧故意板着脸，“我唤陌师兄，南宫爷爷您唤陌师弟，那我与您岂不是乱辈分了？”
南宫修低头看看手里的鲛珠鲛绡，小声嘟哝：“这……咱们各论各的也不错……”
沐兰碧失笑：“这也行的吗？”
陌笺看着元婴境的南宫修被金丹境的沐兰碧管着说着，陡然想起了远在云极的师尊景和也曾这般被她嘀嘀咕咕，眸中溢出温软的笑意。
她的师尊，是否已经冲击炼神，又是否飞升？
真希望她能亲眼见证师尊的飞升与离开。
沐兰碧与南宫修你来我往了一阵，察觉陌笺进来后声音全无，侧眸看去一眼，看见对方面上的怀念之色，知晓陌笺定然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
等待几息，沐兰碧才以右手虚握成拳，轻咳一声，“南宫爷爷，陌师兄想再鉴定一物，您帮着看看？”
陌笺将透明鱼取出一条，放到桌上空置的鉴定盘里。
透明鱼自被放出便不断扑腾着尾巴，活力甚足。
“什么……东西？”南宫修将鉴定盘端过来，仔细研究一阵方才抬头，“陌师弟倒是藏得好，这是没见过的品种。”
陌笺颔首，答得很是内敛，“是有些少见。”
南宫修翻看透明鱼，小心触碰着鱼身。
陌笺见状，不由提醒他，“此鱼可用于疗伤，效用比一些疗伤丹药更佳。也不必如此小心对待，它的生机极盛。”
想到南宫修或许需要动刀解剖或是试验这鱼的效用，陌笺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手中还有一些存货，盘中这条随南宫师兄处置。”
南宫修没有客气，取过极窄的银色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纹路切开一道口子，拨开鱼肉，可见其中的浅色内脏。
透明鱼没有怎么挣扎，鱼鳃开合的频率也没什么变化。
倏地，银色小刀离开鱼身的下一刻，小小切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南宫修：“！！！”
这恢复速度！
联想起陌笺方才所说的疗伤之效，南宫修立即用那小刀在自己手腕上扎出伤口。因他过于用力，刀尖从手腕另一侧透出。
沐兰碧失声：“南……”想到不得随意干扰鉴定师的鉴定过程，她又立即收声，只是眼底溢出十分明显的不赞同。
南宫修不用抬头看沐兰碧的表情都知道事后肯定会被这小丫头好好说上一通，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径直从伤口处抽出小刀放到一旁，又取过一柄鱼刀片下透明鱼的鱼肉吞入口中。
手腕的伤在南宫修的注视下在迅速恢复，直至看不出任何受伤过的痕迹。
南宫修慢慢感受着鱼肉带来的灵气与恢复效果，点头认可了这鱼的价值，“稀有，且足够珍贵，其品阶远远高于甲级拍卖品。”
一瞬间，南宫修脑中闪过了许多种关于透明鱼的宣传与售出方式，不禁看向陌笺，“陌师弟，这样的鱼你可有多的？”
陌笺见南宫修明显对这透明鱼很是意动，甚至已经有了些大概思路，当即委婉告知对方：“遗憾的是这鱼我没有太多。”
“从获得到现在，不曾见它们数量增多，也不曾见它们有繁衍迹象。考虑到它现在也算是用一条少一条，所以先前没有拿出来。”
这鱼群并非无法发展壮大，只是陌笺没有那个闲工夫。
若让她来选，与其研究那些，不如多炼两炉恢复丹药。
恢复丹药的效果确实比不上这透明鱼，但也相应地，恢复丹药不需要陌笺另外耗费心神去研究。
再者，陌笺很清楚术业有专攻，万物阁完全有这个时间与精力去仔细研究如何让透明鱼顺利繁衍并增长数量。
前期投入必不可能少，后期能否有收益也不好说。
且看沐兰碧如何考量，是否愿意为这鱼耗费时间精力，又能否认可这鱼作为交换鬼修修炼手札的筹码。
南宫修想说的话还没出口便被陌笺预判到，他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发现自己实在嘴笨，没什么能说的，于是又悻悻闭上。
沐兰碧在一旁观察许久，也从南宫修处亲眼见证了透明鱼的价值，眸光一转看向陌笺，未语三分笑，“陌师兄，是否有兴趣谈个合作？你我都稳赚不赔的合作。”
好在沐兰碧愿意咬这个钩，陌笺颔首，“愿闻其详。”
沐兰碧开门见山道：“万物阁愿意同你做交换鬼修修炼手札的拓本，但前提是陌师兄愿意将这鱼交给万物阁研究与出售。”
她看出了陌笺没兴趣研究如何让鱼群壮大，又继续道：“陌师兄不愿花时间在这鱼的繁衍养殖上，可以委托给我万物阁，至于后续的出售问题，也请一并交予我们。”
“至于分成，陌师兄六，万物阁四，你看如何？”
陌笺知晓其中研究必然会消耗万物阁许多，沐兰碧给的分成也十分公道，甚至还算是主动让了一步。
但也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陌笺带来的透明鱼，就不会有后续的研究与利益。
这透明鱼的面世，必然会给修真界带来一定程度的震荡。
修士想疗伤，首选不再是只有炼丹师可以炼制出来的恢复丹药。
只要他们兜里灵石足够充裕，可以选择购入透明鱼。
高阶丹药的成本决定了其售价不会低，若这透明鱼能在万物阁的研究下大肆繁衍，再迅速挤占高阶恢复丹药的空间，这高阶恢复丹药的位置就会变得相当尴尬，不降价就抢不回原本的市场，可降价又收不回成本。
久而久之，高阶恢复丹药会慢慢变得无人问津，炼丹师也不会再花时间精力收集相关灵草炼制同类丹药。
短期来看，所有修士都能用上更加高效的恢复品。
但将目光放长远就能发现，连炼丹师自己都不愿再炼的丹药，能留存多久？说不定这些丹方日后会渐渐遗失，变成孤本残卷。
陌笺自己就有修习炼丹术，自然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景象——
作者有话说：=w=
第169章 闭关
当然,这样发展的前提是透明鱼在万物阁的研究下大肆繁衍，再经由万物阁之手大量出售。
万物阁在这陵兰城盘踞已久，其体量已经大到各个修真城池都有分店,陌笺不怀疑万物阁有如此能人，可以将这透明鱼繁衍得足够多。
但她也确信万物阁不会如此行事。
万物阁有许多常见灵草材料出售,也有只卖稀有之物的拍卖会。
超越甲级拍卖品的透明鱼，自然比随处可见的地摊货更加有利可图。
按照沐兰碧对其中利益的考量，陌笺相信沐兰碧只会将透明鱼放到拍卖会中,以最少的数量换取最大的利益。
思及此，陌笺顺水推舟道：“我可以再让渡一成。”
“待这繁衍之法成熟，我想要一份。”
为此,她可以与万物阁五五分。
沐兰碧对陌笺的提议并不意外，她眼波流转,盈盈浅笑，“既然陌师兄愿意让这一成，我万物阁也不会推辞,只是……师兄应当记得这个交易的前提吧？这鱼需要交给我万物阁研究,与出售。”
刻意咬重最后的“出售”二字，也是在点陌笺,就算拿到繁衍之法,出售方也得是万物阁。
陌笺颔首,“这是自然。”
“与万物阁的合作一直都很令人放心，我也没有更换合作方的打算。”
这便好,甚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沐兰碧确认这透明鱼为他们万物阁独家出售便已满意，对陌笺打算用这繁衍之法做什么不太在意。
沐兰碧当即取出数枚空白玉简开始录入契约内容，然后邀请陌笺留下神识印记，彼此各存三份。
陌笺捏着沐兰碧递来的契约玉简,没急着留下自己的神识印记，而是先同对方确认，“鬼修修炼手札，沐兰师妹能做主将其拓本拿来做交易？”
沐兰碧弯眸浅笑，“陌师兄放心，在这种‘以私藏拓本换取更大利益’的事情上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南宫修适时在旁同陌笺解释道：“陌师弟，阁主是阿碧的娘。”
所以沐兰碧有着其他接待修士无法比拟的权限，能代表万物阁同陌笺做此交易、拿出阁主私藏的拓印件来，也能以万物阁的名义同陌笺定下契约。
陌笺恍然，“原来如此。”
陌笺也知道，阁主之女的身份或许是给了沐兰碧一些快速跨越最低门槛的捷径，但真正让沐兰碧掌握这万物阁大权的还得是此人自身的实力。
不是修为方面的实力，而是决策方面。
双方契约很快定下，陌笺在这鉴定室等待了一小会儿，等来沐兰碧奉上鬼修修炼手札的拓本。
陌笺将北翎戒中的透明鱼分出部分交给沐兰碧，瞬间想起了半月后才会开始的拍卖会。
与其老老实实参与拍卖，担心是否碰巧遇到同样需求此物的人与自己竞价，不如直接从这卖家入手，避免花一些冤枉灵石的同时还能争取立即拿到养魂之物。
陌笺将自己那份契约收入储物袋，同沐兰碧提起了她欲购入养魂之物的事，年份越久的越好，但若没有更久的年份，新一些的也可以。
“半月后阁内拍卖会倒是会售出一块百年养魂木……”
沐兰碧闻言沉吟一二，方才继续道：“万物阁确实有相关存货。既然陌师兄要得急，看在今日交易顺利、陌师兄还让渡了一成的份上，我便自作主张，将这千年份的养魂木赠予陌师兄便是。”
她蓦地笑起来，“毕竟，陌师兄你可是我万物阁最最亲近的尊客与合作方呀。”
千年份的养魂木倒是比拍卖会那块更好。
陌笺也没客气，跟着露出笑意，“那就多谢‘最最亲近’的合作方与沐兰师妹了。”
鬼修修炼手札已经到手，陌笺等沐兰碧送来千年养魂木后提出了告辞。
陌笺见沐兰碧准备相送，她说着不用送，然后转身出了鉴定室，顺手将门带上，留明显有话要说的南宫修看向沐兰碧。
沐兰碧目送鉴定室的门彻底阖上，才到南宫修的鉴定桌前坐下，“南宫爷爷，我娘说过您不能老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南宫修干笑两声，嘟哝一句：“我是元婴境，这点小伤不碍事。”
沐兰碧笑意褪去，露出些许严肃，“您是元婴境不假，但也别忘了，您是因为身体有损才蜗居于此的，万物阁好不容易将养好您的身体，可别随便造作了。”
“当时不是急着鉴定那鱼的功效嘛……”
南宫修刻意咳了一声，“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提起透明鱼，南宫修不由问了句：“陌师弟将给这鱼取名的事交于阁内，阿碧可想好取什么名了？”
沐兰碧常与南宫修打交道，如何不知他现在这表现明显是有话想说，不由询问道：“南宫爷爷有何提议？”
南宫修“嘿嘿”笑了两声，“还是阿碧懂我这老头子……不盈，你说这名字如何？”
“不盈……”沐兰碧轻念一声，“‘道冲不盈’的那个‘不盈’吗？”*
道冲不盈，大道无形无影，空虚开形，作用却又是无穷无尽。
南宫修接连点头，“正是，可行？”
沐兰碧道：“‘作用无穷无尽’，虽然这鱼还没玄乎到这种地步，但这名确实不错，又是由亲自鉴定它的南宫爷爷命名，那就这个吧。”
陌笺那方，她刚从万物阁走出来，就立即转道去租了一个长期洞府。
参加拍卖会的目标已经到手，她没必要再等一阵，不如直接回去闭关。
因为万物阁拍卖会召开在即的缘故，陵兰城好一些的洞府已经被租完了，只剩下一个被人临时退租的丁级洞府。
品级低些的洞府灵气稀少一些，位置也有些偏，陌笺租来的这个洞府靠近极西之地，推开二层窗户可以看见无逆海。
好在陌笺对洞府的地理位置和灵气浓度没什么要求，位置偏也有偏的好处，无人打扰。
陌笺进洞府后将阵法结界开启，又布下数个防御阵法与隔绝阵法叠加运行，然后在靠近正厅的左右两个大房间内分别布了聚灵阵恢复阵。
数阵叠加使用，确认阵法有在正常运作，陌笺取出养魂木置于左边房间正中的阵眼内，又将鬼修修炼手札拓印一份收好。
待这些都准备完毕，陌笺才将刘阅放入养魂木内。
刘阅悠悠转醒，他基本消化了貔貅消散前赠予给他的魂力。
陌笺直言她对这鬼修之道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他自行研究参悟。
刘阅看看下方的千年养魂木，再看看陌笺放在旁边的鬼修修炼手札，想起自己答应了修鬼道，微微点头。
陌笺将她即将闭关的事告诉刘阅，让后者实在参不透就回养魂木多多固魂，对刘阅的魂体有好处。
后者再次点头。
刘阅这边的事告一段落，陌笺叮嘱刘阅近期别随意外出，有事可以唤白瑞，然后去了右边房间闭关。
白瑞无需陌笺操心，她让白瑞自由活动，洞府与阵法的钥匙也各给了白瑞一份。
万事俱备，准备进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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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笺在阵眼中央盘膝而坐，从五心朝天开始闭目冥想。
先前在心魔境中看见的年幼版自己与前世版心魔，这次都不曾出现，有的只是一片足够静谧的世界，漫天星辰披在身上。
“滴答——”
“滴答——”
有水从高处滴落，落于陌笺身下的平静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
涟漪扩散，荡得越来越远。
陌笺从冥想中睁开眼，原本的星辰已经变色，她看着天地融为一体的天明之地，无数半透明的虚影从天边闪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一道在半途停下，然后向陌笺拥来。
这是陌笺本命剑化灵后的虚影，它虚虚拥住陌笺，虚影的轮廓慢慢变化，凝出模糊的人形。
陌笺现在觉得很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必急于进阶，也不必急于离开此处，陌笺凝视着远方的山水花鸟，眸中溢出浅显的柔软。
无法尽早回去云极也没关系，来不及赶上师尊的飞升也没关系。
她并非有意如此，师尊会谅解她，而她也很快追上师尊的脚步，与师尊再度重逢。
到那时，再同师尊认真的致歉罢。
现下的她最需要的是稳扎稳打，将这每一步道途都走得平稳又踏实。
陌笺慢慢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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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陌笺在阵眼处打坐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一切如呼吸般自然，陌笺察觉到自身灵气已经凝聚到一个再难增加的度，她才放手开始冲击下一个小境界。
一呼一吸间，元婴初期的境界桎梏迅速松动，陌笺的境界迅速攀升至元婴中期。
这是重修前陌笺即将进入昆山境时的境界。
陌笺来不及感慨，又察觉自身境界的提升并未就此停下，当即掐诀使聚灵阵攥来更多灵气，同时将身侧摆放的丹药摄入。
泥丸宫小小元婴需要的灵气太多，陌笺转而取出透明鱼一一片下，不多时便连吃数条。
鱼没有腥味，又实在好吃，陌笺忍不住多吃了两条。
陌笺身上无伤，透明鱼为陌笺带来了足够充裕的灵气，比先前一边治伤一边恢复带来的灵气还要多许多。
想起自己还要忙着进阶，陌笺见泥丸宫内的元婴停止疯狂摄取灵气，便着手将灵气反复压缩，一下又一下。
直到这些灵气被彻底压缩，陌笺放开了压制境界的行为，任由自己的境界继续向上攀升。
元婴后期，水到渠成——
作者有话说：道冲，而用之不盈。*——《道德经》一百七十章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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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周多的湿疹折磨，尝试了皮炎平百多邦等药，后面发现还是炉甘石洗剂在止痒这方面比较好用（但也根据不同人分不同情况），最好是再按说明吃上息斯敏防止湿疹继续蔓延。
在吃息斯敏之前，半周之内反复新增，实在痛苦，到后面才发现应该吃息斯敏，吃了后就没有新增了。
第170章 曲谱
修为停在元婴后期不再有继续进阶的迹象,陌笺掐诀收拢周围灵气，将之充盈于元婴与丹田。
灵气被不断压缩，又逐渐沉淀下来。
陌笺花了数月来稳定境界,然后开始着手炼体之术的修炼。
炼体术的修炼很是顺利，陌笺一举升至破茧期大圆满境界,比表面的元婴后期还要高一个小境界。
再次稳定境界，陌笺没有急着出关，而是布下更多的隔绝阵法,回到神兽殿内。
神兽殿内凝聚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陌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轻响。
神兽殿内的天气被陌笺刻意调整过,按照每种灵草的生长环境，每一处的气候都有所不同。
陌笺记得入口处被她调成了四季皆春温度适宜,风雪交加银霜素裹的区域应该在更里边的山脉深处。
想起一直在这灵境内修炼的千盏是冰灵根，陌笺凝眸看向诸多灵气汇聚的方向，树下青年盘膝而坐,眉鬓皆染上白霜,厚雪几乎将他掩埋大半。
别说四周的灵草，就连普通的用来点缀的花木都对这寒冷有了些意见,冲着陌笺摇摇晃晃,似要向她告状。
陌笺见千盏正在关键时刻,低眸以灵气将周围这些灵草花木覆盖，小心避开了千盏周围。
察觉到温度在慢慢回升,灵草花木渐渐降低了摇晃的幅度与频率。
陌笺盘膝坐在原地，开始翻看闭关前攒下来的战利品。
晏衡身上的东西全被陌笺归类放好，只剩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金丹也被她毁了,实在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塞进储物袋的角落不去管。
至于傀儡音飘……
玄机门时陌笺曾学过炼制傀儡的办法，这控制傀儡之术则不在教授他们这些宗外之人的课程范畴。
好在傀儡师的存在完美弥补了这一点。
陌笺将这狼妖版傀儡师搜魂后，也知悉了控制傀儡音飘的办法，连其本命法宝的操纵之法也涵盖在内。
陌笺将音飘放出来，没了傀儡师控制后的音飘双目微闭似睡着，但又没有呼吸起伏。
陌笺分出一缕神识印在音飘识海，按照狼妖版傀儡师设置的路径，在其识海特别不显眼的角落寻到一处傀儡标记。
陌笺用自己的神识替换掉傀儡师的神识，灵气汇聚成丝，链接至各处。
闭目的音飘倏地有了呼吸的起伏动作。
陌笺手指一动，音飘睫羽轻轻颤动，在陌笺操纵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人眸光莹润，开始了轻且缓地呼吸。
陌笺像是多了一道分身，能借音飘的眼看见自己，也能以音飘之身感应周围。
一草一木都格外清晰，但因音飘本人只是金丹境，陌笺投注其中的神识也略有受限。
控制音飘这个傀儡的操作并不算难，陌笺很快熟悉，然后开始进行下一步，从让傀儡音飘模拟活人到正常行动。
陌笺神识强横，操纵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还能在看顾四周灵草的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投注到千盏那方。
陌笺见自己对傀儡音飘的操作越来越熟练，便转去研究音飘的本命法宝。
陌笺对音律虽不至于一窍不通，但也不曾刻意修习，她会的这几个曲谱还是从狼妖版傀儡师的记忆中扒拉来的。
如今贸然上手，倒有些束手束脚。
陌笺往千盏方向看了一眼，见后者还要维持这状态一阵，干脆在她自己周围布了个隔绝阵法，隔绝阵法内外的一切，也不影响千盏分毫。
陌笺按照这几个曲谱，操纵傀儡音飘驭使其本命法宝，腕镯化为柳琴，在后者指尖弹响。
练习过几遍之后，陌笺自忖她基本算是熟悉这柳琴如何操控了，对待实力一般的敌人也有一二应对能力，但对上实力出众者还是会有些力不从心。
恰恰就是此时，陌笺总算体会到音攻术的魅力所在。
先前仗着自身神识过强，音攻术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也没发现音攻术有什么了不得的优势。
如今看来，音攻术才是最难被抵御的存在，若目标的神识远低于自己，她便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就算不打算杀人，也能在顷刻间将对方制住让其丧失战斗能力，甚至自己连面都不用露。
若是修习了天音阁的配套功法，或许还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倒是有些可惜，狼妖版傀儡师不擅搜魂术，设伏音飘并将之炼为傀儡后，音飘的大部分记忆都随着身死魂散一并消亡。
只有这几首音飘最常使用的曲子镌刻得足够深刻，才被狼妖版傀儡师获得。
陌笺凝视着盘膝坐于对面的音飘，后者在她的操纵下露出浅浅的笑意，缱绻红尘之气乍现。
又随着陌笺的一个转念，音飘倏地收拢笑容，化为不通人情世故的世外仙子。
略微遗憾的是，这傀儡音飘的修为只有金丹境，对上实力强一些的金丹境实在吃亏，对上元婴境更是如此。
陌笺看向音飘的丹田位置。
傀儡音飘能在傀儡师的操纵下吸纳外界灵气为己所用，但因其金丹早已被狼妖版傀儡师夺走，无法吸纳金丹境修士应有的灵气度量用于存储，所以傀儡音飘的续航能力不太好。
陌笺知晓，其实她也能以自身灵气灌入其中，弥补傀儡音飘续航不足的缺点。
可对这傀儡的操纵已经分化了陌笺的部分神识，若要将自身灵气分出部分给音飘，陌笺觉得不可。
陌笺不知道玄机门的那些傀儡师是如何规划自己的灵气的，但她的灵气另有用处，学习操纵傀儡音飘也是为自己增加一份对敌的保障，随意分散就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陌笺抬手将音飘手中柳琴接过来，自己尝试拨弄，发现本命法宝果然是本命法宝。
同样是她在操控，她亲自上手的感觉与借由音飘之手的感觉完全不同。
陌笺又将这柳琴交还给音飘，后者在她的操纵下将柳琴化为腕镯重新戴好。
腕镯被灌入了陌笺的灵气，隐隐呈现浅紫色。
得想办法补全音飘的金丹。
傀儡音飘确实很有用，音飘自带的音攻术也很有用，陌笺思考将之化为自己分身的可行性。
但又紧接着有个问题横在了她面前。
音飘身负音攻术，所用本命法宝也是乐器，是天音阁之人没跑了。
或许算不上“唯一”的那个天音阁未来阁主，但也应该是未来阁主的“其中之一”。
一旦被天音阁之人察觉陌笺使用这样的傀儡，那场景实在不好收场。
若再被玄机门发现她所用的是玄机门的傀儡术……
那画面，陌笺简直不敢想。
至于音飘被掏走的金丹，它被狼妖版傀儡师安置在自己丹田时分分合合十分耐用，取出来重新放回去便是。
陌笺将手肘搁在盘膝而坐的膝盖上，脑袋一歪搁在撑起的手上。
如何让傀儡音飘进阶是一个难题，更难的还是如何将傀儡音飘展示给天音阁和玄机门……
陌笺突然顿住。
她差点走入误区。
其实她不需要让天音阁与玄机门看见音飘的样貌，甚至也不需要让音飘出来。
她没必要拿出修士的尸首作为傀儡。
若被他人发现她使用同道作为傀儡，恐怕会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风波里，还可能为身后的念思和千雾宗带来麻烦。
属实没有必要。
她其实有更好的傀儡选择。
死去的假化形期化蛇，从青郾城得来的魔化貔貅尸首，以及从齐家秘境获得的鲛人。
陌笺学过系统的傀儡制作之法，又有宋翊欠下的人情。
不说让宋翊将这玄机门的秘藏之法倾囊相授，让他协助自己炼化这些尸首为自己的傀儡，也说得过去吧？
至于傀儡音飘……
既然她不打算再用，那就没必要补全其金丹了，只消出关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这音飘交还给合适的人，便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交还也不是免费交还。
陌笺再以退为进，告知天音阁她意欲购入一些天音阁曲谱的事，请天音阁割爱。
看在陌笺交还音飘与其本命法宝的份上，天音阁或许会做出一些让步，给出一小部分不影响天音阁未来发展的曲谱音攻术。
陌笺又想起了下落不明的音渺。
按照自己及背后思道峰与这音渺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音渺能早早回返天音阁，能顺便为她说和上几句，就更妙了。
傀儡音飘之后，她还能去一趟玄机门。
陌笺蓦地露出笑来，羊毛不必只薅一只。
天音阁为迎回逝去弟子音飘出一点血，这玄机门迎回自家弟子也出一点血，说得过去吧？
若是玄机门给的交还足够有诚意，她还不用消耗宋翊那一份人情。
而且，她手里这个狼妖版傀儡师可没有死去，只是浑浑噩噩神魂受损罢了。
其中的来龙去脉，足够玄机门用搜魂术自行探寻了。
陌笺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当先回宗门一趟。
她这么柔弱又善良，若是遇到这两宗里蛮不讲理的前辈来强抢或是怎么样，她可怎么受得住？
若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但是属于天音阁或玄机门不可对外人道的秘辛，陌笺自忖她这元婴后期的修为，恐怕难以保证自己从其宗门全身而退。
若是两宗请来宗内的化神前辈，陌笺知晓，那她可有得受了。
如此算来，还是背靠自家师尊、同样是化神修士的念思更稳妥一些。
陌笺慢悠悠地想着，也不知她这师尊是否对狼妖版傀儡师和傀儡音飘感兴趣。
如果念思对这俩感兴趣，那就将本来的打算再往后延一延，等念思研究够了再去给天音阁和玄机门递帖子好了——
作者有话说：[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