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清洁房由白色的马尔济斯犬值班留守。
这两日, 核心实验室陆续借调后勤部的狗员,余下的狗一个得干四个的活。
席希到的时候,吉娃娃正推着跟他一般高的清洁车驶过门槛。
“狗哥。”
“同胞?”吉吉国王回头觑一眼房里认真打游戏的马尔济斯, 他压低声音,模样跟做贼似的:“你咋来了?”
“边牧医生让我来搬一瓶消毒液回去。”
狗哥将清洁车停好,踩下脚刹,“边医生让你自己把消毒液搬回去啊?”
“嗯呢呗~”
“就你这小体格儿?”
“看不起谁啊?”席希抬起手臂, 露出手臂上的肱二头肌, “瞅见没?梆硬!”
然而,梆硬的头肌压根儿抡不起一瓶消毒液。
“这是消毒液啊?”席希看着眼前比她高、还比她宽的白色塑料桶,“这个桶能装得下仨我吧?”
吉吉国王点头。
席希翻了翻白眼。
亏她还以为老边牧善心大发,终于愿意让她少干一晚上的活。
合着这是把她当小日子整啊!
席希冷笑一声:“边牧这是拿我当驴使呢!”
“要不吃点儿再搬?”狗哥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把从厨房顺来的炒瓜子。
他最近常去厨房打扫卫生, 一来二去认识了炒硬菜的主厨。
据说是打东北边儿来的。
这个主厨做狗大方得很,吉娃娃回回去都能捎点儿吃的回来。
狗哥将爪里的瓜子儿一股脑塞进席希手里, “妹儿啊,陪哥唠个两块钱的呗!等下哥陪你一块儿搬!”
“唠啥啊?有啥可唠?”席希一点儿不客气, 拿起瓜子儿放嘴里就嗑。
一人一狗说话声老大, 生怕房里那个听不见。
“唠会儿呗!咱俩难得才见一回!”
“那你帮我搬上那桶消毒液, 咱边走边唠!”
……
吉吉国王虽然不够聪明,却相当有眼力见。
方才他一顿瞎叭叭,明显就是防着那只马尔济斯。
“狗哥,那只马尔济斯什么来头?”席希与吉娃娃并排, 推着装有消毒液的板车。
“她外公是人宠实验室的主负责狗。”吉吉国王说话声小小:“别看跟我一样待在清洁房,她平时啥也不干!”
“人宠实验室?那我家大猫猫……”
“搁她外公手底下呢!”狗哥接过席希的话匣:“你别想打她主意!那位可是大小姐!看谁都鼻子不是眼睛, 心高气傲得很!除了老板的话,她谁的也不听!连她外公都拿她没辙……”
席希心中燃起的希望被浇了个透顶。
自打进了这个研究基地,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之前在猫猫国有她家大猫猫忙前忙后, 吃喝住行从不需要席希考虑担心。再不济,还有贾小人和大加菲时不时搭把手。
如今靠她自己,连人宠实验室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狗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猫猫多待一刻,就会多一刻危险。”席希心中生出懊悔:“早知当初,我就不该同意那个狗屁计划!”
说到底,什么都不如命重要!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吉吉国王斟酌用词:“或许,有个狗能帮你的忙,但前提是,他愿意帮你……”
*
“标本编号4084,,准备开始第14次人体注射。”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史宾格,爪持注满墨绿色液体的无菌针管,缓缓推入面前的男人体内。
“所有狗员!”领头的德牧一声令下:“准备记录数据!”
被注入的基因液顺着静脉一路往心房处蔓延,将仍在昏迷中的翟曜生生痛醒。
实验狗员早在他昏迷时将他五花大绑,死死固定在手术床上。
基因液产生的疼痛感使翟曜脖颈处的青筋暴起,眼白也结出一片红血丝布成的网。
他下意识张开嘴,涎水顺着嘴角向下颌处滑落。
被固定在牛皮绑带上的拳头攥紧,丝毫感觉不到指尖陷入掌心的痛苦。十个脚指头使劲下压,连抽筋时的紧绷感也顾不上缓解。
太疼了。
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大多是发不出声音的。
翟曜偶有几次忘记呼吸,好在头顶的心电图监护仪会适时发出警报,及时提醒伫立在一旁的研究狗员为他挂上呼吸机。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但不如死了。
“实验体已呈现‘鱼张嘴抽泣’、‘不规则鼾声’及‘喉头哽咽表现’!”负责记录身体数据的是巨型贵宾,他紧盯着检测仪上的起伏,“现呼吸频率大幅度降低、呼吸深度微弱,且伴随下颌抽动。”
话音刚落,德牧抬爪指挥身后的狗员:“快!准备好AED除颤仪,立即开始心肺复苏按压!”
电极片被迅速贴上胸骨右缘及第五肋间处。
AED的提示音响起:“第一组,30次按压……建议电击……”——
作者有话说:想想老是写着写着玩起来[托腮]剩下的章明天补完~
第92章 年轻人的耐心不如老狗。 平头哥之所以……
病床上的翟曜已经进入无意识状态。
他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就好像整个人飘浮在云端上,始终落不到实处。
“两次呼吸准备!吸气……”
隐约有声音传入翟曜的耳朵,他听不真切。
是谁在说话?
入耳的声线陌生, 是翟曜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不是希希……
不是他的希希!
他的希希还在等着他回去!
贴在第五肋间的电极片发出强烈电击,翟曜找回藏匿在躯体深处的灵魂。
心跳声逐渐强烈——
咚!
咚咚!
“实验体恢复心跳了!”耳边的声音忽然炸开,翟曜终于能清晰听见外界的动静:“AED二次准备!”
除颤仪再度发出无起伏的提示音:“充电完毕!”
——
席希兴高采烈地出门,无精打采地回来。
吉吉国王见同胞兴致不高, 连声招呼都没打, 放下消毒液就走。
“这冬天都过完多久了!怎么还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老边牧端着不锈钢碗,走到席希身边蹲下,“喏!今儿没有山楂卷了!山楂果熬焦了,你只能将就吃点糊糊。”
席希静静接过狗狗医生递来的碗。
“这是怎么了?”老边牧凑近小人崽, “在外头挨欺负了?”
席希摇头。
“那怎么不说话?搁我这演‘被毒哑的小百灵鸟儿’?”
席希的指尖紧紧扣在碗口的边沿,直到甲面周围的皮肉发红发胀。
须臾, 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狗狗医生, 我能不能请您……兑现奖励?”
老边牧曾许诺, 只要席希好好帮他干活,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现在,她来讨要这个承诺。
“小家伙, 你要什么?”老边牧站起身,温暖的爪垫覆上席希的发顶, “想好了再说!如果是物质以外的条件,我不是什么都会答应的。”
“我希望……”小小的人崽仰起头,看向狗狗的目光带着祈求:“我的大猫猫能安全回到我身边……”
*
吉吉国王在研究所里的日子不算短, 对于各种小道消息都略有耳闻。
其中,最能令工作狗员们反复探讨,且私下提及最多的,不外乎研究所的创始狗——那位神秘的金毛犬老板。
得知老板是金毛犬这件事,还是马尔济斯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在与她母亲视频的过程中。
马尔济斯小姐的家属们,大多效力在金毛犬爪下。
他们分布在金毛老板名下的各个产业里,兢兢业业为老板的【钱途】添砖加瓦。
身为金毛犬最忠心的属下们,马尔济斯家族深知老板的来历和身份。
“金老板是边教授的外甥。”吉吉国王如此说道:“这个消息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准确性有待考证。”
“所以,边牧医生也参与了人体实验?”
“不!恰恰相反。”吉吉国王推车的速度缓慢,他说:“边教授是研究所里唯二反对人体实验的。”
“还有一个是谁?”席希问。
“老板养着的那个老人宠……”
回忆结束——
席希的目光如有实质,直直望进老边牧的眼睛里,“狗狗医生,你会兑现这个承诺吗?”
“如果我说不会呢?”
“不!你会。”席希肯定。
“给我一个能劝服我的理由。”老边牧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盘起双腿,姿态随意,“小家伙,我是老,不是傻!一般的话术可忽悠不了我。”
听到这,席希露出一抹笑。
她说:“我知道,边牧一直都是狗狗界的智商天花板。无论在毛绒绒星球,还是在华国……”
老边牧没接茬,只是定定看着她。
席希走到沙发前,手脚并用爬上座面。
她喘着气,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狗狗医生……你为什么不把项圈摘下来呢?”
是啊。
为什么呢?
明明毛茸茸星球的狗狗们都没有戴项圈的习惯。
这里不是华国,狗狗们不需要铲屎官牵着狗绳溜大街。
“因为是主人送的礼物,所以哪怕成为狗中异类,也固执地不愿意摘下吗?”席希歪过头,眼神自下向上,最终停留在那条磨得有些许掉皮的项圈上,“你说,我说得对吗?Arrow。”
Arrow,意为箭矢。
在华国的古代,曾用来驱逐男婴出生时的厄运,祈愿未来的好运与成长。
“Arrow……是个不错的名字,你的主人很爱你。”
老边牧的表情逐渐趋于平和,渐渐拢出一股宁静感。
他们之间再没有谁说过话,只有头顶的中控空调发出低低的气流声。
与诊疗室一墙之隔的走廊里,忽然报出时钟整点的提示音——
十点了。
已经到席希睡觉的时间了。
然而,此时的一人一狗,谁也没有动作。
他们分别盘桓在沙发的两侧,静静听着时钟的余响。
像是无意义的较劲,又或者说,是心态上的较量。
他们都在等对方先低头。
显然,年轻人的耐心不如老狗。
席希先开了口:“我的大猫猫也很爱我,我确定、肯定且从不否定。”
先开口的人不一定会输。
但先动心的人会。
老边牧耳朵抖抖,本该浑浊的瞳孔里一派清明。
他认输。
“你说的对,但很可惜,我的主人就要死了。”
老边牧小心翼翼地摘下脖颈上的项圈,趾垫轻轻摩挲着印有他名字的那块。
这个名字同项圈一样久远。
远到他需要花很多很多的气力,才能回忆起幼时的自己——
Arrow是一只失去母亲的流浪犬。
被主人捡到的那会儿,它甚至还没满月。
Arrow隐约记得,那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冬夜,它蜷在垃圾桶边的废纸箱中独自取暖。
很多时候,寒冷比饥饿更难熬。
但好在,有一束光落在它身上。
温暖的,带着希望的。
后来,它有了家。
……
“我可以兑现承诺。”老边牧慢条斯理将项圈戴回去,“哪怕你并没有说服我。”
“你愿意帮我?”
老边牧摇摇头。
他说:“不是你,是你们。”
*
老边牧并没有告诉席希,他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帮助他们。
他好像忘记了那天的谈话,只是日复一日地看诊、抓药。
那模样及专业度,显然是一位敬业爱岗的坐诊医生。
席希不再被允许踏出诊疗室,也失去了与狗哥的联系。
“狗狗医生,您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一成不变的日子令席希生出无法发泄的怒火,她忍无可忍,决定再一次和老边牧谈谈。
“年轻人,不要急……”折膝蹲在药圃前的狗狗医生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黄芪的叶片,“饭要一口一口吃,别想着一顿就能吃成大胖子!”
五天了。
今天是席希被变相关在诊疗室的第五天。
前来看病的研究狗员们,没有一个敢和她搭话。他们仿佛在来之前商量好的,生生将席希当作一团空气。
人被无视久了,是会疯的。
席希再无法安慰自己,然而她又求救无门。
偏偏这个老狗还有心情,关心他那片种满草药的泥土地。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该死的话!”浇水壶被狠狠掷在地上,内里的水流顺着倾斜的路面漫进泥土里,“你叫我‘不要急’!那你倒是把我家大猫猫接回来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狗狗医生面色无虞地捡起水壶,他撑着膝头站起身,“年轻人,你这性子还有得磨……”
事情至此,席希不打算再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
他狗也不行!
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
其实人宠实验室并不难找,整个基地里防守最严实的那扇门后就是。
但找到是一说,能不能进去又是一说。
老边牧迟迟没有动作。
席希只能趁他睡着时,摸走他的身份IC卡。
狗狗医生身为金毛老板的长辈,拥有随意进出研究基地里的权利。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前提是,他愿意。
没关系。
这反倒便宜了席希。
她这趟偷溜出来,只是为了摸清楚研究基地里的路线。
如果条件允许,在找到大猫猫之后,席希想带着他直接回到猫猫国。
什么卧底,什么数据。
她都不想要了。
人宠实验室是一个类似球形的重金属建筑,分别有前后两个进出口。但进出口外头都围着不少平头哥,粗略数数,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
席希不够灵敏,力气也小。
就算她足够幸运,能在几十双眼皮子底下潜入实验室,她也带不走她的大猫猫。
光光一只拦路平头哥,就够她喝一壶的。
席希将目光从平头哥身上移开。
在球形建筑的斜后方,有一座种满花的玻璃房。
房子里的花朵鲜艳,怒放得像是迎来了春天。
席希知道这座花房——老边牧的主人就住在那里。
——
众所周知,平头哥之所以大胆,究其原因,还是眼神儿不好。
席希想要避开他们,是很容易的事。
她轻而易举地到达花房之外。
然而,罕见的。
花房的外围并没有守卫,看似厚重的雕花大门只是虚虚掩着。
一推就开。
被推开的门很安静,不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轻轻触碰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房内的设施像极了某国13世纪的哥特建筑。
一条裹在花海里的、向上蜿蜒的木质楼梯,伫立在半空。两侧镶嵌着的巨大斑斓的玻璃画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眼神悲悯地看向众生。
席希站在众生里,祈祷神的保佑洒向大地。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交握的手心抵在胸前,席希闭着眼,垂首轻吻骨间背侧,“阿门。”
话音落了半晌。
寂静的花房里由远至近响起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来了。
席希睁开眼。
“孩子,你是怎么进来的?”车轱辘声停在她身后不远处,“你是不是迷路了?”
席希转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他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身穿着舒适轻薄的棉质长T,腹部往下却盖着厚重的羊毛毯子。
羊毛毯上有一块明显的塌陷。
眼前的男人没有右腿。
“不是迷路。”席希抬步走向老人,她步伐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我是来找你的,Arrow的主人。”
“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老人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我看你很面熟。”
“当然。”席希扬起少年人的笑,“好久不见,花花爷爷。”——
作者有话说:到底是谁在万更啊[愤怒]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第93章 让狗整笑了。 好好一只狗装什么大尾巴……
见到了花花, 金毛老板的身份亦随其呼之欲出——
是狗狗国的前任边界司长,杨泰。
其实席希他们早该察觉的!
若无高官庇佑,不可能有毛绒绒能将大数量的白猫和人宠, 从各个势力的眼皮子底下安全送出边界。
此事非善。
边界司长本身就是外交部门下属的一个重要职位。
它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参与边界谈判、处理边界事务,推动与邻国的边界合作,还要时时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和领土完整。
席希依稀记得翟爷爷曾说过,杨司长长期居住在猫猫国, 和他的儿子儿媳妇一块儿。
杨泰的儿子任命狗狗国的特命全权大使, 现驻于猫猫国大使馆,全面负责使馆工作,与驻在国国院进行沟通、谈判和交涉;而他的儿媳,则是条约法律司司长, 负责处理国际条约,协定法律事务。
显而易见, 狗狗国的外交部已在杨泰一家的掌握之下。
他们一爪遮天,无论说什么、做什么, 绝不会有哪个狗敢置喙。
花花爷爷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孩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老人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你是不是迷路了?”
“孩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看你很面熟。”
近期记忆丧失、重复提问,情绪波动大,这些都是阿尔默海茨的前期症状。
花花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哎呀!”老人忽然狠拍大腿,将将吓席希一跳, “我手上……手上的钟呢!”
手上的钟?
席希眉头轻蹙。
她眼珠子转了半圈,随即试探地问道:“花花爷爷, 你说的是手表吗?”
“对对对!就是手表!”老人表现得很焦虑,“那个表是小太阳送我的!得赶紧找出来!要不然他要生气的!”
“爷爷别急!我帮你找!”
“好好好!”
席希根据老人的指引,将轮椅推回卧房里。
“你看看有没有在床底下!”花花指着被封条贴实的床尾板, “我今天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床上看书!钟肯定是掉在床底下了!”
席希没有反驳老人。
她顺从地半趴在地上,绕着床尾板转了个来回。
房间应该每天都有狗来打扫。
床尾板连接封条的缝隙处,干净得连一根狗毛也见不着。
“花花爷爷,床底下没有!”
“没有?不可能没有!”老人攥紧手心,表情慌张:“孩子,你再帮我看看床头柜那片有没有!”
“爷爷你别急!”席希站起身,拍拍掌心里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肯定帮你找到!”
“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呀!”花花爷爷舔舔嘴皮上的裂口,双臂小幅度颤抖着,“等天一亮,小太阳就要来看我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又把他送我的钟弄丢了!肯定要很生气,很生气的!”
送……钟?
席希不确定是不是老人口误。
她问:“爷爷,如果真的没找到,你就实话和小太阳说!只是一块手表而已,他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
“不是的!不是的!”老人越说越急,胭红的眼眶里蓄起淡淡的水雾,“上次我带Arrow出去玩的时候就不小心弄丢过,回来他就把我关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关你?他有什么资格关你?”席希将探向床头柜缝隙的脑袋收回来,“花花爷爷,你才是小太阳的主人!他没有资格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不是的!哎呀!不是的呀!”老人语无伦次,开合的唇角泛起白沫,“是小太阳啊!小太阳啊!”
“小太阳怎么了?”席希快步走回到花花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老人的颤抖自手臂蔓延到全身,幅度也越来越大;“……Arrow!我要见Arrow!小太阳!小太阳快回来……”
*
花花如今的状态,已经无法与人正常沟通。
席希只得先稳定他的情绪,再想办法将他哄睡。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会逐渐衰退。
席希见不得老人家的情绪大起大落,毕竟平和的状态更有助于身体的康健。
那块莫名消失的、手上的钟,被席希忽悠成薛定谔的表。
花花的注意力被席希转移。
她庆幸老人的记忆短暂。
墙上的挂钟时针缓缓移动到五点的方向。
老人彻底陷入梦乡。
天马上要亮了。
挂钟上的秒针仍在无声地绕着圈,它静静徘徊在时间的长河里,将走过的路再一遍、又一遍……
一楼的花海仍争相怒放着,它们迎来送往,不知疲倦。
雕花大门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她既在门里,也在门外。
随风扬起的裙摆贴上雕花的门缝,席希快步踏出光影的分界线。
她必须得走了。
——
席希祈祷能赶在老边牧睡醒前回到诊疗室。
只是不凑巧,神明也有打盹的时候。
刚跨入诊疗室的门槛,眼角的余光不自觉扫到大厅的候诊沙发上。
那里坐着一个衣装整洁的黑白色边牧犬。
席希在心里直呼“完蛋”!
“回来了。”老边牧的声线没什么起伏,语气平静得像在描述药物的作用。
席希顿住前进的脚步,“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出门的时候。”老边牧爪捧一杯热气腾腾的黄芪茶,时不时吸溜一口,“怎么样?出去溜达完一圈,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老边牧的目光锁定悬浮屏幕里的早间新闻,“不就是去了趟花房吗?”
“你知道!”席希眉头紧蹙,下意识反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
黑色的瞳仁平行移动到眼尾,老边牧瞥一眼在门边站军姿的小人崽,“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就一定会知道。”
“所以,花花爷爷的情况,你也清楚?”
一人一狗、一站一坐、一个端端正正,一个歪歪斜斜。
“清楚……也不清楚。”老边牧说一半藏一半,“就看你怎么想。”
席希:“?”
狗东西又在打什么哑谜!
“你不是很在乎你的主人吗?花花爷爷生病了你知道吗?他病的很严重你知道吗!”
老边牧终于愿意正眼瞧她,“知道,但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席希直接让狗整笑了。
好好一只狗装什么大尾巴狼?
席希抿着唇角,内心可劲儿吐槽——
真是狗掀门帘子!
坟头拉二胡!
纯纯有病!
小人崽懒得跟狗鬼扯,雄赳赳气昂昂裹着风走了。
老边牧收回视线。
良久,他噗嗤一声笑:“要不中午吃桌苦瓜宴吧!省得一个两个的,气性都这么大!”
……
人宠实验室里。
金毛杨泰听完猎犬的汇报,气得在原地跳脚,“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不允许小舅舅再踏入花房一步!”
俩阿富汗对视一眼。
左边的黄毛答:“老大,边教授没进去。”
右边的黑毛接话茬:“确实是没进去!他和老先生隔着大门聊了会儿就散了。”
“他俩还聊上了?”杨泰抓起手边的移液器。
看一眼,放下了。
“您只说不让边教授进去,也没说不让他俩聊天啊……”黑毛阿富汗眼神清澈,丝毫没觉得自己和弟弟哪里有错。
杨泰越听越气,伸长手臂从桌上抓起一板崭新的试剂盒。
他迟疑几秒,遂又放下。
“老大,您在找什么?”黑毛不看场合,逮着机会就想羡殷勤,“我帮你找啊!我眼神可好!找东西可快!”
杨泰忍无可忍,不准备再忍。
他在实验桌上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一支已经用了大半的红色签字笔,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修剪过的狗爪杵上黑毛阿富汗的鼻头,杨泰将聚在胸口的气顺了好几遍,“没事去看看眼科医生吧你!”
“啊?咱基地招眼科医生了?”黑毛转头看看弟弟,“你知道这事儿不?”
金毛翻翻白眼。
*
近半月以来,注入翟曜身体里的基因液不知凡几。
他每日在痛晕和痛醒之间来回切换,时常面临濒死时的窒息感。
好在,他熬过来了。
翟曜的四肢已经变回猫猫形态,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也陆续生长出来。
主负责狗会在基因实验后与他交流心得体会。
“小翟,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老德牧解开固定四肢的皮带锁扣。
翟曜握住手腕,稍稍转动几圈,“今天的痛感比昨天轻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痛感阈值提高了。”
“不是你的阈值提高了,是老巨重新组合了基因肽。”老巨是德牧对巨型贵宾的称呼。
巨型贵宾主攻药物化学专业,读博期间的论文曾数次发表在SCI三区的CR期刊。
“也就是说,我很快就能变回猫形态?”翟曜穿上无菌病号服。
这些个研究狗员们在经历过研究所查封事件后,将所有数据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若想得到精准的研究数据,怎么也得先打入敌狗内部。好在这些狗平日都醉心药学,对于狗情世故一窍不通。
翟曜的主动配合,毫不意外获得所有研究狗员的好感。
他们不再将这个长着猫爪的人塞回细胞房,而是允许人与狗同吃同住。
“别着急!实验哪有一蹴而就的?”老德牧拍拍翟曜的肩头,叮嘱他:“回去好好休息,记得要多喝水,多睡觉!可千万不许再熬夜了!”
“放心,今天肯定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说:从来没有这么快的手速!
欻欻的[化了]
第94章 烂掉的瓜也算瓜。 狗的呼噜声已经打得……
在集团就职的这些年, 翟曜不仅将说话的艺术融会贯通,且运用得炉火纯青。
他和德牧保证“回去倒头就睡”!
但又没说谁倒头、谁睡。
翟曜的室友是个睡觉会打呼的奶油色法斗。
法斗的性格憨厚又实在。
为了不影响实验体的睡眠质量,他回回都要熬到翟曜睡熟才肯闭眼。
“小翟, 马上十一点半了,你还不打算睡吗?”
“估计还得再晚会儿才能睡得着。”翟曜翻身侧躺,将脑袋枕在手臂上,“胖哥, 你要是觉得困, 你就先睡!”
法斗睡觉时的呼噜声不输于摩托车的排气声浪,余音如炸雷。
“我怕吵着你。”
“没事儿,我睡觉熟,也不觉得吵!”
“真的?”法斗测算了一天的数据, 早就困得不行,“……那我先睡了?”
“快睡吧!”
法斗确实困了。
合眼的时间不过一刻, 狗的呼噜声已经打得震天响。
确实是吵,但很提神。
翟曜心想着。
床头柜上摆放的电子闹钟正在匀速变换着数字。
时间终于来到凌晨3点。
翟曜猛地睁眼。
他该行动了!
……
职工宿舍到人宠实验室有专门的通道, 通道里没有摄像头, 只有三米一个的, 刺、眼的蓝、灯。
这是实验室内特有的警示灯。
提醒如非必要的工作狗员们,不要在非办公时间进入。
翟曜这趟为的是寻找自己的实验数据。
若想将这个非法研究基地及背后参与的毛绒绒们连根拔起,仅凭空口白牙远远不够。
容易让对方血口翻张。
实验室的守卫防护强调外紧内松,内部的通道闸门只需一张IC工作证就能打开。
工作证是法斗的。
他在实验室里主要负责整理各部门的数据, 并且兼责测算、分析及收集,所以他的工作证相当于实验室里的万能通行证。
机器运作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 被无限放大。
翟曜没有穿鞋。
众所周知,猫猫在走路时几乎是无声状态。
为了不引起巡逻安保的注意,也为了这趟行动能够顺利完成, 翟曜选择排除所有的不定性因素。
IC卡贴上固定在墙上的刷卡机,发出“嘀”一声响。下一秒,滑轨门朝一侧缓缓打开。
狸花猫不愧是“猫界大佬”、“猫中丧彪”。
明明是做贼的行径,翟曜偏偏走出一身傲气。
跟逛自家小花园儿似的。
或许是因为头一回做贼,翟曜对于流程还不够熟练。
真正的小偷目的性极强,东西到手转头就走。
但翟曜不一样,他非要一间一间溜达,试图再找点意外之喜。
凌晨4点。
两小时一巡逻的安保狗员踩着“嗒嗒”的步伐走进实验室,爪里举着的强光手电例行在室内转悠一圈。
翟曜此时正躲在另一位药学专家的办公室里。
实验室里拢共只有两位药学专家,一位是负责基因实验的巨型贵宾;另一位却是长着一张陨石边牧脸的混血犬。
翟曜并不知道这位混血专家主要负责哪方面的研究。
他只寥寥见过对方几回,在实验室的茶水间里。
混血边牧不常在实验室露面,似乎至今还未参与实验研究。
翟曜曾因好奇,向法斗问过两句。
“那位啊!那位可不简单!你要再遇到她,一定得离她远点!”法斗如此叮嘱他:“我们研究所还在的时候,她一直跟在主项目的负责狗身后打下手,后来负责狗被抓入狱,她不仅安全逃过执法局的问责,还一跃成为主项目的第一负责狗。”
手段十分了得。
此为法斗对其的评价。
混血边牧的办公桌上,纸质文件堆放得相当齐整,每一张都角对角、边对边。
好像还是个强迫症患者。
翟曜在心中下了初步定义。
待巡逻安保离开,他才施施然从办公桌下站起来。
因为没有把握能将文件摆放的位置恢复原样,翟曜只能观察最上头印着的内容——
延长人宠寿命计划。
翟曜蹙眉。
纸上的每个狗爬字他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却令他理解无能。
延长人宠什么?
什么寿命计划?
要延长谁的寿命?
翟曜不能理解的不是项目的研究方向,而是基地为什么要将这项研究当成主项目!
研究方向若是毛绒绒的寿命延长也就罢了!
但金毛掏空积蓄、贿赂国院,并且联合猫猫国高层,就只是为了想要延长人宠的寿命?
翟曜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会转了。
他定定看着那几个字,沉默半晌。
须臾,他无声地扬扬嘴角。
金毛老板当真是另辟蹊径!
都说有钱的毛绒绒和没钱的毛绒绒之间有壁,思维跨越一整片纳利亚海沟。翟曜却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够形象,它们之间跨越的至少有一整片银河星系。
太抽象了!
翟曜稍稍在心里吐槽几句。
……
桌上忽然亮起一片光,悬浮蓝屏由模糊至清晰。
方才翟曜躲在桌下的时候,发现悬浮屏的主机还在运行,他猜测,屏幕应该只是在睡眠状态。
果不其然。
悬浮蓝屏开机后,屏幕上显示未关闭的密码文档——
一份人宠实验体名单。
翟曜对于这个项目仍保持些许好奇,毕竟烂掉的瓜也算瓜。
距离办公时间还有四个半钟,他有充足的时间看完这份名单。
名单里的第一位是只上了年纪的人宠,长得有些像中老年版的贾小人——
肥胖之余又带点滑稽。
第二位是头发花白的女性人宠,她脸上的沟壑比法斗的面部褶皱还要多。
第三位、第四位……
每位人宠的资料都会配上一张半身照。
它们长得大差不差,唯独年龄上有差异。这些人宠的年龄范围从15岁到48岁之间,每个年龄都有一个代表性人宠。
这些代表性的人宠,特点五花八门,实验室在这方面的选择上似乎没有固定依据。
比如运动细胞发达、比如伤口恢复速度极快,又比如……
翟曜滑动屏幕页的趾垫顿住,随即是一阵无意识的微颤。
照片里女孩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红底花棉袄,凌乱的麻花辫上沾着几簇鸡毛。
这是一张抓拍的照片。
像素不够清晰。
然而,就算是这样,翟曜也能清晰辨别出里头的那个人。
是他的希希。
希希的资料不全,相比之前几十个人宠的数据,关于她的介绍只有短短两行。
第一行,是姓名及性别的备注:希希、雌性,已成年,情绪稳定,性格相对稳重。
而第二行,只有少少的五个字——
疑似华国人。
*
今天来上班的研究狗员们,状态比之前的稍显松弛些。
因巨型贵宾成功改变研究药液中的基因肽,致使基因研究向着成功的方向跨出一大步。
研究小组暂停对翟曜的实体实验,转头开始观察起他的身体数据。
“小翟,这阵子你就好好养身体,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跟我说!只要是基地里有的,一定会满足你!”德牧面上挂着喜气:“但是咖啡酒精还是先不要碰,辛辣刺激的也尽量少吃!”
项目终于有了进展,德牧说话时常挂着笑意。
“一天一次的身体检查别忘了!记得检查前要空腹!”德牧又叮嘱一句:“做完检查赶紧去餐厅吃饭,你现在千万不能饿着!”
“我知道了。”翟曜表现得很听话。
两者说话间,许久未见的混血边牧目不斜视从他们身旁经过。所到之处,引得研究狗员们相继噤声。
看来这里边还有别的事儿啊!
翟曜盯着混血边牧远去的背影,眉尾微挑。
老德牧是最快回神的那个,他扬声:“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动起来!一天天的,光想着偷懒!”
……
混血边牧打开办公室的大门,随即又关上。
与地面严丝合缝的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
她稍稍放松僵直的背脊。
无论经历多少次,她失踪不太适应狗多的地方。
听老板说,基因实验组那边已经确定方向,接下来只要收集足够多的、成功的、稳定的实体实验数据,就能将基因液大批量生产。
等基因液的买家将剩余资金支付到账,延长人宠寿命的计划也可以正式立项进行。
她还听说,买家来自狗狗国的反猫派,他们致力挑起任何可以攻打猫猫国的理由。
混血边牧对这些小道消息并不关心。
总归她是狗狗国国民,她会永远忠于自己的家国。
混血边牧脱下身上的薄外套,边走边换上工作时必须穿着的白大褂。
她一般会等其他狗员下班后再进入实验室。
主要还是因为不太能接受别狗看她的眼神。
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混血边牧多少耳闻过一些。但她性格内向,且不善于和狗打交道,所以一来二去,也就歇了解释的心思。
她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整理导师留下的研究资料。
也就是锒铛入狱的那位负责狗。
前天晚上她终于将所有资料整理完毕,于是她给自己放了个假,昨天一天都窝在宿舍里,放任自己睡了个昏天暗地。
混血边牧爪握无线鼠标,点点左键打开悬浮蓝屏。
屏幕上的页面仍停留在她关屏之前。
她又习惯性点开文档信息,去看一眼文档浏览时间——
3月12日04点13分。
混血边牧紧盯着那行数字,心中百转千回。
是谁进了她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想想这几天不上班,所以会更得晚一些。
补上昨天的章~
有些加顿号的地方是因为被高审了,虽然但是…我一个不该写的都没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95章 诶嘿~打不着! 他是老不死的,那我是……
怀疑的对象有很多, 但混血边牧不敢随便下定论。
总之肯定也是奔着项目研究数据来的。
混血边牧如此想着。
她放空思绪,清亮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 混血边牧关闭悬浮屏幕的主机,遂又起身换回薄外套。
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必须得亲自去看看实验体的情况。
*
听狗狗医生说,金毛老板去隔壁市谈工作, 近期都不会再来基地。
“老不死的竟然还有工作?”自打见过花花爷爷, 席希对金毛老板的印象相当之差,“他不是早都退休了?”
“好好说话!”老边牧握着套有塑料袋的金黄油条,轻轻敲上小人宠的额角,“个小屁崽子一天天就会瞎说八道!他是老不死的, 那我是什么?”
“您是死不了的!”说罢,席希眼疾动作快, 将脑袋往侧边一歪:“诶嘿~打不着!”
……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小人崽,顶着一个拳头大的肿包, 含泪吃完两碗胡辣汤。
“今晚我想再去看看花花爷爷。”席希拿起人宠专用湿巾, 囫囵擦擦嘴, “狗狗医生,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你就非得半夜去?白天不能去?”老边牧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席希倒是想现在就去,但她打不过平头哥。
“就你那点儿出息!”老边牧递出自己的IC工作证, “早去早回!要是午饭前没回来,那晚饭也没你的份了……”
*
老人的记忆仍旧混淆着。
他仰头看着站在身前的小姑娘, 眯了眯眼:“孩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看你很面熟。”
又是熟悉的对话。
席希搭着扶手,折膝蹲在花花仅剩的那条腿边, “爷爷,您怎么又忘了?”
老人思维错乱。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孩子,爷爷记性不好,不是故意要把你忘记的……”
说罢,老人似讨好一般,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两颗碎成好几瓣的水果硬糖。
“孩子,你拿着!”花花将糖果塞进席希手心,又将她的手掌握紧,“这是爷爷攒了好久的……小太阳我都没舍得给!爷爷把它们都给你!你快吃!好吃的嘞!”
老人前半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后半生因腿伤,长期要吃苦苦的药。
水果糖……应该是他如今能吃到的,最甜的东西。
爷俩这边正煽情,楼下的雕花大门忽然打开。
一双薄底布鞋悄悄踩上大门前的台阶。
……
基地建在地下,看不到阳光。
为了照明,基地里安装了无数灯泡。
花房自不例外。
但老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高瓦数的白炽灯刺得他时常流泪。
于是俩阿富汗自行做主,将所有灯泡全部换成低瓦数的护眼灯。
室内的花海仍绽放着,似是永不会枯萎。
老布鞋的主人静静站在正中央,她抖抖耳朵,仔细听着楼上传来的嬉笑声。
有人来了。
她仰头,视线对上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想穿透那层厚厚的木板,看清是哪位不请自来的外来者。
良久。
她小心翼翼地穿越过花海,伸出一只长着白色毛毛的狗爪,在长满蓝雪花的墙面上摸索着——
然后,灯熄了。
耶稣的脸上折射着窗外打来的莹莹白光,在黑暗中诡异得可怕。
*
“Arrow这么坏呢!”老人表情夸张。
“嗯呢!爷爷你看他给我打的!”席希弯着脖子,抬手将肿包外的那片头发拨开,“您看,老大一个包了!”
“哎哟~还真是!”花花爷爷龇牙咧嘴,“肿这么老大,肯定可疼了!”
“嗯!”席希重重点头,“爷爷,您可得好好教训Arrow!他有事没事总使唤我!还不给我发工资!”
“太坏了!真的太坏了!!”老人拍拍大腿,“孩子别怕!爷爷一定为你做主!等会儿我就去教训他!”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交谈正欢的两个人。
席希和花花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长相漂亮的陨石边牧静静伫立在门边,她双爪环胸,嘴角扯起一抹不自然的笑:“老先生,我来看您了。”
“哎呀~是满满医生。”老人脸上露出惊喜,“你好久没来了!”
来狗正是人宠研究室的混血边牧。
混血边牧读书期间主攻临床医学方向,在老边牧和金毛闹翻之后,她被老板钦点为花花的专属医生。
“最近工作忙。”许是有外人在,满满表现得相当高冷,“忙完就过来了。”
花花的阿尔茨海默症被确诊为中度。
在他如今的认知里,丝毫没觉得狗说人话是件多么不正常的事。
……
大多数时间里,老人都是自己待着的。
难得有人来看他,他恨不得将这阵子攒着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昨天中午我吃了一道油焖春笋,特别下饭!”花花伸出手比划着,“就这么大个碗!我吃了一碗半!”
“爷爷这么厉害呢!”席希相当捧场。
“真的特别好吃!我小的时候,我家后山就能挖到这种笋子!清炒、炖汤都好吃的!”老人的眉梢挂着笑,“你们留下来吃饭吧!等下我跟送饭的说一声,让他再去给我们炒两盘笋……”
老人咧着嘴,露出一口假牙,“饭也得多来点……你们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了!”
花花自说自话。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大约是不忍心让花花的期待成空,初见彼此的一人一狗异口同声:“好。”
——
午饭之后,席希又陪花花聊了好一会儿。
直到见老人眉间露出疲态,才起身告辞,“爷爷,您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好好!”听着这话,花花笑容满足:“过两天再来陪爷爷吃饭!这次爷爷一定不会把你忘了!”
“我不信!”席希叉着腰,故作傲娇:“您要是又忘了怎么办?”
花花挠挠稀疏的发根,想了许久:“要是爷爷再忘,就罚爷爷……再也吃不上油焖春笋!”
待老人睡熟后。一人一狗陆续离开房间。
黑暗中的台阶看不清晰,席希紧紧抓着扶手下连接的栏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要我帮你吗?”原本走在前头的满满停下脚步。
“谢谢满满医生!但是没关系,我自己能走!”
“我说的不是这个。”混血边牧稍稍抬起下巴,昂首仰视仍在拿脚探路的人宠,她说:“我指的是……需不需要我带你去见那个变人的猫。”——
作者有话说:补昨天的章~
晚点再发今天的[让我康康]
第95章 有痣者事竟成。 他贾小人的身上,偏偏……
怎么会不需要呢?
席希做梦都想见大猫猫一面。
但是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地下建筑里, 她不敢轻信除狗哥以外的任何狗。
特别是主动要帮忙的那种。
席希收回探路的脚尖,踩在台阶上,她挺直脊背, 站如松柏,“你想要什么?”
*
距离千里之外的海兔市。
“啊!我不管!我就要去咪咪商场!”胖墩儿赖在地上撒泼,“你要是不带我去!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贾小人昨晚在悬浮投影里看到咪咪商城投放在动画片里的新广告——人宠游乐园升级,前100位人宠可免费进入游玩。
广告有人宠翻译配音, 胖墩儿能听懂。
“你今天别说是打滚, 哪怕你把家都拆了,也别想走出去半步!”大加菲捧着一壶刚沏好的猫草茶,习以为常地绕过胖墩儿。
毕竟是已经饲养了20年的人宠。
如今的贾小人一张嘴,大加菲就知道它想放什么味儿的屁!
“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胖墩儿的魔音响彻整座房子。
大加菲淡定地戴上隔音耳塞, 坐回书桌前继续画设计图。
自打翟曜和席希走后,穆野千叮咛万嘱咐, 时刻提醒大加菲务必要管好贾小人,一定不要出现计划以外的麻烦。
考虑到贾小人也曾经历过刀疤主导的那场人宠绑架案, 他们担心胖墩儿会再次被幕后黑手盯上。
毕竟贾小人着实不够聪明, 被卖之后大概率还会帮着数钱。
胖墩儿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过是暂时被猫无视而已, 他有的是手段让猫妥协。
贾小人从地上爬起来,光着脚跑进书房里。
戴着耳塞的大加菲听不见动静,完全不知道危机即将降临——
猫草茶被打翻,水液渗进正在运行中的笔记本里。
“啪”的一下, 屏幕黑了。
“贾小人——!”大加菲气得咬牙切齿。
笔记本里的设计图是他熬了好几个大夜才画好的,原本准备改改细节就交稿。
现在好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贾小人双手叉腰,理不直气壮:“我要去咪咪商场!”
……
交稿期在即,剩余的时间不足以重新画一份设计图。
大加菲思来想去, 只能将浸水的笔记本送去专卖店维修。而离他最近的那家,刚好就在咪咪商城里。
去是肯定要去的。
但他没打算带贾小人。
相处多年的父子俩,一天到晚都在斗智斗勇。
就像大加菲了解贾小人那样,贾小人也相当了解大猫,包括他的每一个肢体动作。
胖墩儿仍记得希希在离开前曾说过的一句话:有痣者事竟成。
他说不清楚这句话具体表达的意思,反正按他的理解,大概就是在说:有痣的人干什么事都会成。
不就是痣吗?巧了不是。
他贾小人的身上,偏偏痣长得最多。
于是乎,胖墩儿双手叉腰,做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表情——
嘴角的一侧扬起45°斜角,透出三分不屑、四分讥笑,五分凉薄。
大加菲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盯着好大儿,生怕它再暗算他。
猛不丁瞧见小人脸上的表情,加菲翻翻白眼,吐出一句国粹:“喵的!智障!”
——
贾小人凭借一身的痣,成功越过大加菲辛苦围起来的路障。
他一鼓作气跑出大门外,然后摔了一个大马趴。
“啥玩意儿绊我!”胖墩儿一整个鲤鱼打挺,动作敏捷得像灵长国的猴。
地上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宠,他身上的衣服破旧,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偏偏一张脸长得跟调色盘似的。
然而那一头标志性的红色头发,让贾小人生出怀疑。
“炎炎?”
……
人宠医院里,两个小人宠正在进行‘对视挑战’。
贾小人看着被无菌纱布裹得只露出一颗脑袋的炎炎,试图抿唇压平不停上翘的嘴角。
“老大,你想笑就笑吧。”炎炎眼皮红肿得像一只悲伤蛙,“我知道我现在确实长得挺招笑的……”
此话一出,胖墩儿没忍住“噗嗤”一声。
他笑得身子打颤,跟锄地的拖拉机似的颠个不停。
“炎炎,你是不是命不好啊?”要不为什么受伤的人里总有你?
动画片里的男主历经无数困难与挫折后,看人的眼神仍正得发邪。不像好不容易远离磨难的炎炎,一双眼青得发紫。
“不,我觉得我比较像是脑子不好。”刚遭受完社会毒打的红发小人叹声气:“要不为什么会大脑一热,说越狱就越狱。”
炎炎一直想离开执法局。
被收押的日子不好过,因着炎炎会说猫话,于是刑侦科的猫警们轮番上阵,试图撬开他的嘴,问出幕后黑手的身份和目的。
然而他一只人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信息?
刑侦科在穆野被迫休假后,状态一整个焦灼起来。
他们不去外面收集资料、寻找线索,一天天的光可着炎炎嚯嚯。
炎炎哪经历过这阵仗?
磨磨的驴都有放假的时候,偏偏他要被24小时不停审问。
“哇~那你真的好惨……”胖墩儿听完一整个过程,“既然你都越狱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就不怕再一次被抓回去吗?”
炎炎没有回答贾小人的问题,他说:“老大,流浪的日子太苦了。”
长期吃饱穿暖的小人宠,做不到在垃圾桶旁和流浪人抢吃的。
哪怕是一块包装完好的面包。
尽管确实也抢不过。
流浪人对于地盘和资源有相当强的占有欲,它们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炎炎曾经面对的都是有猫教的人宠,哪怕对他的敌意再大,也做不出突破下限的事情——
比如,扒他内裤。
流浪人大多衣不蔽体,它们没穿过好的衣服,不代表它们不识货。
炎炎在出逃时,猫警特意给他套上一件薄棉服。
他身上穿着的人宠特制囚服太过显眼,怕是还没踏出执法局的大门,就会让逮回来。
尽管棉服的表面已经脏得不能看,但精良的做工仍能引起众多流浪人垂涎。
这可是能换很多霉面包的高级资源。
毫无意外的,炎炎被扒了干净。
流浪人不讲武德,扒完他的内裤还要再围殴他一顿。
偏偏,这只是个开始。
往常相互防备着的流浪人,头一次这么团结。
它们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将炎炎当成游戏副本里的小Boss,时不时就要揍他一顿解解气。
当然,气怎么来的,你别管!
日复一日的霸凌下,炎炎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他又逃了。
这一回,他将生的希望放在贾小人身上。
——
贾小人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眼。
难评!
“老大,你知道的,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炎炎看向贾小人的眼神里,充满希冀:“你能收留我吗?我吃得不多,也有力气干活,我肯定不给你添麻烦……”
“可是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麻烦。”胖墩儿说这话时,一张脸毫无表情。
猫都有远近亲疏,人宠也不例外。
炎炎让他和希希吃了那么多苦,害希希离家千里,至今没有消息。
贾小人难得认真一回:“炎炎,我曾经把你当成朋友,可是在我心里,一百个你也抵不上一个希希。当初你被自然人欺负,是希希站出来替你解围,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炎炎说起自己的曾经:“老大,你看在我知道错了的份上,帮帮我吧!”
“炎炎,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怕了。
贾小人确实是性格单纯,也很好忽悠。
但他有自己的底线。
炎炎做的那些坏事,他从希希嘴里都听说了。
他无法认同炎炎的所作所为,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
贾小人恢复一张笑脸,眼睛眯眯:“炎炎,你放心,至少在你病好之前,我会一直照顾你。”
“老大,真的不能……”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胖墩儿笑容憨憨:“炎炎,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任!放心,假如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保证每年都去你坟前拔草!”
别问为什么不烧纸,问就是猫不给他玩火。
以胖墩儿的脑子,这些话肯定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他果然还是最听希希的话。
炎炎心想着。
“我知道了……”
*
席希又一次被绑架了。
这次绑她的,是那个看着很有礼貌的陨石边牧。
这个狗是真的狗啊!
见游说不成,她直接上手拎起席希的后脖领,不顾小人崽的反抗,以强硬的姿态将她带回人宠实验室。
如今外面查得严,人宠难寻。
席希是唯一一个能供她做人体实验的载体。
陨石边牧在花花身上已经收集足够多的数据,现在只差上手实验。
“你放心,等实验成功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席希瞪着眼,态度极差:“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满满笑容腼腆,礼貌答:“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恭喜炎炎杀青[哈哈大笑]
第80章 闲得屁疼 跟多动症似的,半小时也坐不……
“你不是说带我去见我家大猫猫吗?”席希坐在单人沙发上, 目光锁定眼前陨石边牧。
边牧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收拾着摆放四处的纸质文件,一一摞在桌子的左上角。
对于席希问的话, 她跟听不到似的:“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等饮食作息正常了,我再带你去做体检。”
“我?不正常?”席希手指自己。
陨石边牧将她带回自己的职工宿舍。
宿舍不大,仅能容纳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 仅这些家具就已经占据宿舍里一大半的位置。
基地里的雌性职工不过一手之数。
考虑到雌性犬不同于雄性犬那般过得糙, 再加上平日里或有不便。后勤部负责狗几番思索,大爪一挥,决定安排她们一狗一间。
“实验体的饮食要求相对严苛,辛辣刺激、生冷寒凉都不能碰!”陨石边牧屏住呼吸, 将最后两张纸的尖角对齐,“包括作息也是, 睡眠时间、睡觉姿势也都要按照标准来执行!”
席希囧着一张脸听完。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半晌后只挤出一句吐槽的话:“你搁这养胎呢?坐月子都没讲究到这份上!”
“这些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收拾好文件的混血边牧从衣柜里取出新的四件套, “长期侧睡会导致呼吸不畅, 加重胃酸反流, 严重的话,对心脏也会有影响。”
边牧说得一板一眼。
“实验过程中,载体会经常性发生各种变化,为了研究数据的精准, 我们对于载体本身的要求也会更高一些。”
“那你怎么不去外面找更好的载体?”席希双臂环胸,带着防御的姿态。
“你本来就在我们的预选名单里。”不待席希思考, 混血边牧又落下一句诱饵:“等你的身体数据稳定并达到实验标准之后,我会带你去见你家那个狸花猫……只要你配合我,让你们团聚也不是什么难事。”
席希藏在腋下的两只手掌紧了又紧。
她垂眸思忖着。
良久, 复又抬眼看狗,“希望你这次能说到做到。”
*
简讯器上的时间正好走到20点整。
小家伙还没回到诊疗室。
早已端上餐桌的饭菜热了又热,可门口仍没有脚步声传来。
老边牧有点生气。
“个小屁崽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狗爪捏起筷子,还未靠近餐盘又“啪”一声拍在桌上:“越来越没规矩了!到点都不知道回来!地下有什么好玩的?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老边牧越说越生气。
“等这个小屁崽子回来,我一定多安排点儿事给她做!省得她闲得屁疼,跟多动症似的,半小时也坐不住!”
说到这,老边牧气得直接没了吃饭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21:00
门外仍旧一点儿声音没有。
老边牧起身背着爪,脚步急急走到门边。
他嘴里念叨:“她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不可能一点儿规矩不懂!这么晚不回来,她能去哪里?”
老边牧抬起腕上的简讯器,拨通后勤部的值班电话。
“嘟嘟……您好,这里是后勤部,请问领导有什么指示?”接电话的正好是吉吉国王。
马尔济斯自诩是高狗一等的大小姐,值夜班这种会影响睡美容觉的事,她压根就不会干。
“是吉吉吗?我是边医生。”
“边医生您好,请问是诊疗室需要打扫吗?”
“不是的,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吉吉国王隔着简讯器微笑着,“您请说!”
“希希有没有去找过你……”——
作者有话说:想想明天要值一天班~今天先更这些
明天下班回来再更一章[让我康康]
第98章 退一万步来说! 再退三万步来说! ……
电话挂断后, 老边牧表情凝重。
希希一定是被带走了!
边医生在心里下了定论。
基地里绝大部分的研究狗员都见过席希,他们看在老边牧的面子上,自然不会欺负她。假如遇到热心的, 说不定还会把孩子给他送回来。
这么大个基地,只有俩狗不将他放在眼里。
一个是杨泰,一个是满满。
前者学不会尊老爱幼,后者不懂得狗情事故。
然而, 这阵子杨泰不在基地, 所以唯一可能带走希希的,只有满满。
但这些都只是老边牧的猜测。
当初杨泰以主人为饵,明里暗里强迫他参与到人体实验中。
老边牧想也不想的拒绝。
杨泰见他态度坚决,于是单方面与他约法三章——
1.不得擅自离开诊疗室。
2.不得擅自与主人见面。
3.不得靠近人宠实验室。
老边牧本不想答应, 奈何杨泰那方狗多势众,还养了一群蜜獾当打手。
他如今年纪大了, 一点儿伤受不得。
假设希希当真是被满满带进人宠实验室,靠他一只老狗, 根本救不出这个小家伙。
再者说, 老边牧也不打算为了一个相处不过月余的小孩儿, 和杨泰撕破脸。
至少在他的主人还活着的日子里。
边牧医生思及此,只能深吸一口气,“小家伙,自求多福吧!”
*
席希平躺在床上, 眼神放空。
身旁的陨石边牧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
席希热得口干舌燥。
她挣了挣身上的大花被, 试图将身上积攒的热气散出去一些。
陨石边牧的想法多少是有些清奇的。
她担心席希睡着以后翻腾,于是取一条夏季薄被和裤腰带,将小人崽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
是怕她躺得不够直溜吗?
席希相当不理解, 她都按照狗儿姐的要求平躺了,干啥还非得把她五花大绑?
再说了,谁家好人睡觉不翻身的?
席希这么想的,当时也这么问了。
或许是“严谨”二字早已融入狗儿姐的骨血里,她愣是从身心健康层面一路剖析到社会行为层面,将平躺的好处列出个五六七八。
席希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半天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行!
毕竟狗儿姐是专业的,席希也没法用自己的盲处去攻击对方的长处。
可退一万步来说!
真的不能把她两只手放出来散散热吗?
OK!
就当作是狗儿姐怕她挣脱束缚好了。
那退两万步来说,为什么不把冷气打开?
外头的天儿都开始回温了,狗还开这么大暖风,是要蒸桑拿吗?
咋?她身上的湿气就这么重?
确实,狗儿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她说怕席希着凉感冒,影响到体内的白细胞数量。
医学方面的知识席希是不懂,但再退三万步来说!
这个尿不湿她是非穿不可吗?
她!
席希!
5岁就不尿床了!再说她都快让暖气蒸干巴了!哪还有存货能滋她一床啊?
就离谱!
席希越想越生气。
狗儿姐别是脑子不好吧?
……
终于找到合适的实验载体,满满这一觉睡得相当舒坦。
她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带着迷离——
“哟~我们的边牧研究员睡醒啦?”席希声调尖锐,说得阴阳怪气。
但狗儿姐愣是没听出来。
她眨巴眨巴眼,看着席希那双快要掉到苹果肌的大眼袋,愣了好些会儿。
“你昨晚没睡好吗?”陨石边牧对小人崽发出的眼神杀浑然不觉,她一脸迷蒙,问得诚心:“小家伙,你是不是认床啊?”
*
狗儿姐对于席希的饮食也相当注意。
三餐公式都是严格按照书上配比的——蛋白质、碳水、维生素纤维。除了这些,边牧还会经常性给她补充优质脂肪,比如:杏仁、核桃、黑芝麻。
陨石边牧大概是真的特别在意席希的饮食健康。
她特意去厨房支了个狗爪大的电饭煲回来,亲自为小人崽烹饪一日三顿。
不对!
这样说不够严谨。
不能说烹饪,要说水煮!
毕竟她从来没吃过清水煮熟的鱼肉,带着一股子大海的腥味儿。
狗儿姐对自己的厨艺非常有信心。
对于席希挑食这事儿,她一点儿都没往自己身上琢磨。反而还觉得是边教授将小人崽养得太过娇气。
没关系,反正她有得是办法治挑食。
“小人宠,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21天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就带你去见你家狸花猫!”像是怕席希不信,她在末尾又加上一句:“我以我的狗格发誓,我说到做到!”
第99章 破防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21天的时间说长不长, 却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养成一个习惯。
再比如:变出一颗猫猫头。
翟曜体内的基因液持续发生作用,除了躯干以外的器官零件,已经全部变回猫猫形态。
研究数据的存放地点、巡逻保安的换班时间, 他都摸清也摸透。
等他的身体变回原样,就可以继续下一步计划——
带上他的希希宝宝和完整的研究数据离开这座该死的地下基地。
镜子里的人猫结合体看着十分怪异,翟曜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别担心,我们的研究进行得很顺利!想来再过不久, 你就能完全恢复!”德牧的狗爪搭上翟曜的肩头, 他由衷说道:“小翟,这次你功不可没,等到这项研究结束,我会向老板申请给予你嘉奖!”
德牧这话说得相当有管理层的风范, 但他显然忘了,翟曜是怎么来到这个基地的。
翟曜没有反驳, 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可得提要求了!”
“你这个猫啊!”德牧看着对方神气的表情,无可奈何:“二阶段的研究也告一段落了, 回去好好休息!”
一猫一狗分外和谐, 远远望着, 俨然像一对父子话家常。
……
舍友法斗最近忙得脚打脑后跟。
猫睡醒时,狗不在;猫睡着后,狗还没回来。
翟曜拎着一袋食堂发放的新鲜水果,推开宿舍门。
“小翟, 回来了?”法斗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给爪垫做护理。
“胖哥?”翟曜略显惊讶, “你忙完了?”
“嗐!哪可能这么快忙完!”说到这,法斗准备将最近遇到的憋闷一吐为快:“你都不知道那个混血边牧!真是事事儿的!”
翟曜没接触过混血边牧,对于法斗的发言不予置评。
“真的, 我长眼睛没见过这么事儿逼的狗!”
胖哥停下爪里的动作,撑着盘坐的膝头,高谈阔论着:“她让我给她整理数据,好!我整理了!她说字体、宽距不对,要我重新打一份!但是原来的数据,整理扫描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她不行,非要我爪打!”
“好家伙!那些纸质数据摞起来有我半个高啊!”
翟曜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他放好手里的水果袋,拿起桌上的能量水,递一瓶给法斗。
“胖哥,你接着说。”翟曜坐在自己的床沿,和法斗面对面。
“我没日没夜整整干了五天!然后你猜怎么着?她说我数据不对!”胖哥爪子一摊,“我从事数据分析这一行十几年,她说我数据不对!我当场就笑了!”
法斗喝完一整瓶能量水后,仍滔滔不绝——
“数据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她又给我派了新的活儿!”
翟曜适时搭腔:“又有活儿?”
“那可不!”胖哥儿说得眉飞色舞:“这个混血边牧不知道打哪找来一只小人宠,要我每天记录它的身体数据……”
“狗哥,你说的小人宠。”翟曜打断法斗的话,“是不是一个长着栗子色长发的雌性人宠?”
“你咋知道?你认识嗷?”
怎么会不认识?
那是他的希希!
翟曜握着水瓶的爪子稍稍紧了紧,半晌,才又说出一句:“她还好吗?”
“小翟,你真认识啊?”胖哥见舍友表情认真,犹豫几番后才答:“现在看着还行,之后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那个混血边牧带那只小人宠回来,是为了好吃好喝养着它吧?”法斗嘴角扬起,说出的话却令猫扎心:“这里是哪儿啊!是研究基地!那个混血边牧又是主项目的负责狗,你觉得那只小人宠落她手里,能讨得了好?”
“会有生命危险吗?”
“难说!当初研究所还在的时候,混血边牧跟她老师为了主项目的研究,弄死的人宠至少千八百!你认识的这只雌性人宠看着身体素质不强,大概率第一轮都熬不过去……”
当头一棒!
一想到希希未来可能会经历的折磨,翟曜的呼吸声渐重。
不能再等了!
翟曜心想:计划要提前了!
*
席希捧着个玉米棒棒生无可恋,“我说,边牧女士,你就不能给我换点儿别的粗粮吗?我已经连着吃了一周的玉米棒棒了!”
“明天给你换芋头。”陨石边牧淡定道。
席希秒破防,“我要吃馒头、面条,大肉包!”
这20天以来,她每天睁眼除了红薯玉米、就是土豆芋头,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陨石边牧不像老边牧那般嘴硬心软,她的心就跟金刚石似的,硬得能让人牙都崩了。
“芋头难道不好吃吗?”狗儿姐不解、狗儿姐疑惑:“明明香的嘞~”
席希很生气,并且打算给陨石边牧一点儿教训!
毕竟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憋一天肝气郁结,气一下甲状腺结节。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大肉包!我就绝食!”席希态度坚决,说到做到。
哪曾想陨石边牧丝毫不惧,连眼神也没变换,“正好,明天早上要给你做全身检查,清清肠数据更准确。”
不儿?
席希懵了,“你真准备让我饿一天啊!”
陨石边牧:“嗯?不是你提的要求吗?”
席希这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成功让她饿得浑身无力,第二天一早只能由着狗儿姐摆弄。
“先给它抽血,等它吃个早饭再送去做内外科检查。”陨石边牧将瘫成一坨的小人崽,交给血液检查科的研究狗员,“等检查结果全部出来再通知我,到时候我来接它。”
席希没注意听狗狗们的谈话,她现在只想吃口热乎的,哪怕是玉米棒棒也行!
……
陨石边牧虽然不干人事,但好歹也算讲信誉的狗。
做完检查的席希被她拎着,一路走进研究室。
她来兑现她的承诺。
“狸花猫。”狗儿姐不顾众狗的目光,走到翟曜身边停下,“你的小人宠要见你!”
“大猫猫~”远远见到翟曜,席希的眼眶里早早生出一泡泪,“我好担心你呀!”
大狸花最见不得他的希希哭。
他手忙脚乱将崽崽抱进怀里,任由她趴在自己肩头哭哭唧唧。
“乖~不哭了,宝宝。”翟曜轻轻顺着席希的后背。
“难怪它挑食又娇气,原来是因为有你这样的饲主惯着。”陨石边牧向来学不会看狗眼色,她始终伫立在猫身边,像是在等他们说完话。
原本正和翟曜说话的德牧,没忍住咳嗽两声:“满满呀~最近辛苦了,厨房正好煮了一锅蜂蜜绿豆水,不如我们去喝两碗再回来?”
“我喝过才来的。”
“那不如去我办公室坐会儿?正好让小翟他们叙叙旧!”德牧对于翟曜近期的表现相当满意,也很愿意给予一些举爪之劳。
“不用!”陨石边牧抬爪看看简讯器上的时间,说出口的话相当不近狗情:“我最多只能再给他们十分钟!”
“这么急吗?”德牧笑问。
“营养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它了!”满满答。
“你要对我的希希做什么?”翟曜将席希抱在胸前,呈保护姿态。
“它是我的项目实验体,你说我要对它做什么?”满满看向大狸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你也是经历过研究的载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来问我?”
“我不同意!”翟曜后退两步,目光戒备地看着陨石边牧,“我家希希怕疼,身体也不好,不如换我去……”
“你在说什么疯话?”满满眉头微蹙,“我做的是人宠项目研究,你一个猫掺和什么?再说了,小人宠的身体好不好?你说了不算!我只看检查数据!”
说罢,她一个箭步蹿到翟曜面前,从他肩头处揪起席希的手腕。
“既然你没话跟小人宠说,那我就带它回去了。”
翟曜不愿意让崽崽受苦,于是他抱着崽崽的爪收紧,死活不松。
陨石边牧也使了劲。
一猫一狗跟拔河似的,谁也不肯先认输。
德牧化身和事佬,劝完这个劝那个,奈何谁也没听他的。
“疼!”席希低低喊一句。
翟曜下意识放爪。
被拽着手腕提起的席希,在陨石边牧身前轻轻摇晃着。
她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别这样抓她,她会不舒服的!”看着崽崽煞白的脸色,翟曜心疼得无以复加。
“用不着你操心!我比你更在意它的身体。”陨石边牧改抓为拎,提溜着席希的后领子转身就走。
“你等等!”翟曜下意识要追出去。
“诶~小翟!”德牧伸爪扣住他的肩膀,“别去了!满满这孩子跟别的小狗崽不一样,她从小就一根筋!除了研究以外的事,她都不关心!你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
“可是我的希希……”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满满是老板罩着的狗,你争不过她的……”德牧压低声音,将其中利害说给翟曜,“在这个基地里,只有满满被允许可以不用守规矩,很多时候连老板也拗不过她!除非能离开这里,否则没有狗敢直接跟满满对上!”
德牧的话,翟曜听进去了。
“……我知道了。”
德牧又拍拍他的肩头,以作安慰,“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下个阶段的研究不急,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开始。”
翟曜点头。
他兀自望着陨石边牧离去的方向,猫爪紧握成拳。
离开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让我康康]
第100章 人间炼狱 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挽救多一……
穆野归队了。
省执法局重新调查早已封存的人宠失踪案, 并将此作为烟雾弹,暗地进行幕后主使的身份排查,试图找出藏匿在猫猫国境内的非法研究基地, 坚决将其摧毁殆尽。
究其背后的原因,源于炎炎提供的一条重要线索。
在接受完医院的治疗后,原本应立即被送往人宠收容所的炎炎,为争求一线生机, 主动向执法局投案自首。
毕竟一旦进入堪称“人间炼狱”的收容所, 炎炎的下半辈子必然不得安宁。
他不想再受苦了。
原本一只人宠的口供不该引起这么大动静,但背后涉及到狗狗国的反猫派,局长不得不重视。
猫猫国与狗狗国在80年之前仍纷争不断,双方都想以雷霆手段将对手摁死, 吞并对方的国家,强壮我方国本。
直到东北虎与喜乐蒂分别登上主.席之位, 双方在一次国际会议上握手言和,并在毛绒绒联合委员会的见证下, 签署未来百年的友好协议。
这一行为使得当时的狗狗国主战派怒不可遏, 认为喜乐蒂和东北虎有见不得狗的私下交易。
当时的董主.席正值壮年, 他朝着狗狗国的反猫派贴脸开大,放下一句:“不服!来战!”的宣言,成功吓退一众上了年纪的主战狗。
之后,喜乐蒂借此清理一波倚老卖老的国院高层, 其中有19%都是主战派成员。
狗狗国院更换新血液后,主战派再没有能对抗国院的能力, 于是他们假装偏安一隅,实则是为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后来的主战派成员就是如今的反猫派。
省执法局局长自小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 在他的认知里,狗狗国主战派嗜血又残忍,若是不加紧防备,很可能会影响到普通民众的猫身安全。
这事儿可大可小。
于是,局长在收到口供记录的第一时间,拨打直达内线向董主.席反映,事无巨细地把前因后果一并说明清楚。
董主.席不愧是亲人派第一猫猫虎!
他在得到消息后即刻向武警、边防等各作战部门安排指令,同时请求部门在任务执行期间,尽量拯救受困于非法研究基地的小人宠。
“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挽救多一条生命!猫也是!人也是!”
*
巨大的营养箱里已经塞进去一个人。
他闭着眼,面带呼吸罩,在蓝绿色的水液中浮浮沉沉。
那头标志性的白发,以及仅剩的腿脚,无一不在提醒着席希——
是花花爷爷。
积攒了21天的憋屈,在这一刻爆发,“你这个边牧狗是一点儿道义不讲啊!花花爷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腿脚还不方便!你不让他安享晚年,还可劲儿折腾他!亏他这么相信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陨石边牧垂眸看着爪尖提着的小人宠,面无表情道:“我不会让他有事……但你会不会有事,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这个坏狗!”
“带它去消个毒,再换一身无菌服。”陨石边牧没搭理正在空中拳打脚踢的席希,只是将她交给一旁的研究狗员,“捏好它的后脖领,别让它跑了。”
“是!主任。”
……
研究狗员显然将陨石边牧的话听进心里。
他提溜着席希的后脖领,浸入消毒液中又提起来,跟涮洗衣服似的。
反复几次,简单粗暴。
被迫消完毒的席希还未能睁眼,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一刀剪短,留了个齐肩的中短发。
脑袋上忽然减去的重量,让小人崽心里一咯噔。
她顾不上顺着眼角滴落的刺眼的消毒液,抬手将被剪断的发尾扒拉到脸侧。
“你凭什么剪我头发!”
研究狗员将剪下来的断发一爪子扫进废物桶里,“你的头发太长了,有极大可能会缠上营养箱里的氧气管。”
“那你不会先跟我商量吗!”席希气极,嚷嚷得很大声:“我可以扎起来啊!干什么非要剪我头发!”
小人崽红了眼眶,呜咽着:“我留了好久的!我一直舍不得剪……”
“我是在为你们的安全考虑!”研究狗员不如翟曜有耐心,口罩上的眉头夹紧,不耐烦道:“你只是人宠而已,哪那么多要求?能进我们基地都算你上辈子烧高香,要不就你这性格脾气,也只能在外头当流浪人!”
研究狗员说的话相当不客气,“自己把无菌服换了!你身上湿哒哒的,别搞脏我的爪毛!”
席希一个跳起来都打不到狗膝盖的人宠,更别说跟狗唱反调。
狗一爪子就能给她摁实验台上。
“别乱动!”研究狗员冷不丁将一柄注满药液的细长针管,扎进席希的上臂三角肌,“等下要是扎错地方,我不管的!”
“你给我打的什么?”
研究狗员隔着口罩,扬起一抹恶趣味,“会让人宠变傻的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