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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长生观(九)

    骨鞭直直刺入“鹤山”额前,甘衡咬破指尖,画了一道招魂符。


    血落到骨鞭上,它瞬间就激动得颤动起来,灵气乍现,


    “魂归。”甘衡瞳孔里倒映着幽幽鬼火,仿佛从他眼中开了炼狱之门,在无数恶鬼中,搜寻那真正的鹤山道人。


    “鹤山”瞳孔紧缩,痛苦地猛烈挣扎起来,苛丑伸手将他摁住。


    就在这时,周遭突然亮起来。


    甘衡一惊,画符的手顿住了,他仰头一看,只见浓黑的夜色像是被什么擦亮了,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来,长生殿里所有的景色都跟着褪去。


    直至变作了金碧辉煌的大殿。


    甘衡神情微动,这儿他先前在丹丘子的梦里见过。


    他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这人背对着甘衡他们,正在往地上扔杯茭。


    月牙似的杯茭被掷在地上,磕碰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甘衡收起骨鞭,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没有做声,他还摸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可惜了。”这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是哭茭。”


    甘衡对于占卜一事不太了解,但听这个“哭”字,也大概明白占卜到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满面笑意地瞧着甘衡,这人正是年轻的丹丘子。


    甘衡微怔,一时间辨不清这人到底是梦境内还是梦境外。


    “小施主,贫道观里的人便交由贫道处置吧。”丹丘子说着一抬手,鹤山便瞬移到了他的身边。


    甘衡却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道长,人可以交给你处置,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大张旗鼓地在观里修建通天道、筑长生殿,供奉的到底是谁,道长当真不知道么?”


    丹丘子望向甘衡,目光沉静柔和,这明明是个尖锐到有几分冒犯的问题,他却泰然地对上了甘衡的目光。


    “若说全然不知,肯定是假的。”丹丘子垂眼看着昏睡过去仍旧还死死地皱着眉头的“鹤山”,他伸手一点,逢春生的灵便从鹤山身体里被引了出来,“但未曾想过……会是他。”


    逢春生这人生得有几分戾气,因为他眉骨和颧骨都很高耸,一双眼睛也是锐利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阴沉,丹丘子幼年的时候也觉得这人可怕,心气高,还很少说话,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他不开心。


    现如今闭着眼睛,也会叫人觉得他在生什么气一样。


    可只有丹丘子知道,他的这位师兄是最好拿捏不过的人,他哭一下、卖一下惨,他的好师兄就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他最记得那日师傅同逢春生叮嘱,告诫他:“切不可自以为是。”


    逢春生当时顺从应下,只以为师傅叮嘱的是他于炼丹上的造诣。


    但丹丘子悟性何其之高,他一点就通,明明白白师傅这话指的是逢春生待自己。


    切不可自以为是,被自己所思所想迷了眼。眼前人不是心中人,心中人未必像眼前人。


    只可惜逢春生三百年了,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


    丹丘子一挥袖,便同逢春生的灵一起在原地消失了,“小施主,让贫道同他最后再道个别吧……”


    话音一落,这大殿里便只剩下了甘衡和苛丑,以及躺在地上的鹤山道人。


    甘衡和苛丑面面相觑。


    苛丑蹭过来,“甘衡,我们也做点什么吧。”


    甘衡莫名奇妙:“做什么?”


    苛丑垂着眼笑,伸出手去勾甘衡的腰带,“先前从那供桌里爬出来,你不是说我俩要做点什么么?”


    他还拉着甘衡的腰带一晃一晃的。


    甘衡不为所动,可恶这艳鬼勾人的招数实在是熟练。


    却不想苛丑拉着他的腰带把他往怀里一带,闷声笑着将人抱紧了,“好夫子,你教教我,你同我在供桌底下要做的是哪种事?”


    甘衡瞬间面红耳赤,脑袋顶都要冒烟了,他恼羞成怒地挣扎,“我教你个二舅姥爷的蛋蛋!!”


    可恶,这艳鬼实在是手段了得!!!


    …………


    疼,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裂开的疼。


    鼻尖还萦绕着很熟悉的香气。


    逢春生微微睁眼,他望着熟悉的琉璃顶,一时间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便躺在床上没有动。


    “春生!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逢春生这才眉眼微动,朝身边看过去。


    丹丘子正笑意盈盈地瞧着他,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一副场景。


    “我……这是怎么了?”逢春生略微失神,这熟悉的一幕却让他觉得最不真实。


    丹丘子袖着手摇头晃脑冲他道:“那么热的天你还在丹炉房里呢,上进也不是这么个上进法,人都热晕过去了,还好被我及时发现了。”


    逢春生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或者是喉间实在是干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瞧着丹丘子。


    丹丘子便笑了,“怎么了师兄?这一觉醒来跟不认识我了似的,怎么这样盯着我瞧?”


    逢春生摇摇头,“就是突然觉得丹丘子好像长大了。”


    丹丘子身形一僵,他从床边站起身来,束好的发就跟流水似的一下子就滑下来,他苦着脸道:“师兄……我连发都还束不好呢……”


    逢春生细长的眼底就有了几分笑意,嘴上却训道:“呵,就这还师傅教得最好的小徒弟呢?我看啊,就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糊涂虫。”


    不管他怎么说,丹丘子就笑。


    逢春生从床上爬起来将人摁在椅子上,“好好坐着,我替你束发。”


    丹丘子提要求道:“不要给我束冠发,今日我不出去了,就束最简单的!”


    逢春生疑惑道:“今日不外出去悟道呢?”


    丹丘子连连摆头:“不悟了不悟了。”


    逢春生抬手就冲着他脑袋一拍,“别乱动,今儿倒是稀奇,外头那些‘小猫小狗’的苍生,你竟是不照顾了?”


    丹丘子垂下眼,“师兄,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苍生要顾,一人也要顾。”


    逢春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道:“好了,头抬起来点,我看看这头发束得怎么样?”


    丹丘子抬起头,他现如今这张脸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面容,但眼神却骗不了人的,那眼底的沉淀的岁月何止只有十几年。


    他的稚气、软弱、天真已经全被揉碎化开,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年少的心气。


    “师兄,你的愿望实现了么?”丹丘子坐在椅子上晃着腿。


    逢春生不解:“什么?”


    丹丘子轻声道:“这大殿从今往后便只有你我二人了。”


    逢春生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鼻尖一直萦绕的香气是“故梦”。


    他伸出手,束好的长发从他指尖划过,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丹丘子闻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指尖缠绕的都是“故梦”的烟雾,一丝一缕,沁入人的五脏六腑。


    “只可惜啊……好梦难存。”


    ……


    大殿内,甘衡很快就意识到了不正常。


    他连忙捂住口鼻,“靠……”


    是“故梦”的香气,这香邪门,入体之后,这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就跟睡着了一样,但实际上内里五脏六腑都已经化作水了,随便晃晃都能流出来。


    这香这么歹毒,却还是有很多人都趋之若鹜,只因为临死之前,会一直重复做一段美梦,直至内脏全部融化,人死梦方休。


    “苛丑,带上鹤山我们快走。”甘衡知道,丹丘子恐怕是不会再从这虚无境里出来了。


    虚无境逐渐崩塌,好似太阳坠落,显出原本的漆黑夜色来。


    甘衡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逐渐消弭在夜色里,神情也有几分复杂。


    佛曰来世,道说今生。


    丹丘子到死也没有相信来世,他同逢春生被困在虚无境里直至消散,没有来世也不求来世。


    “走吧。”甘衡叹了口气,拍了拍苛丑,“我们下去。”


    苛丑站在那没动:“我抱你。”


    甘衡指了指昏死过去的鹤山,“你抱他。”


    苛丑杵在那气不顺,抱个屁,扛着人就下了通天道,这一路鹤山头朝下脚朝上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


    第二天整个长生观都挂上了白绫,道观里所有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满观的纸钱翻飞。


    长生观的丹丘道长羽化了。


    来替丹丘子哭丧的人,在长生观里排了好长的队。


    甘衡看着看着,突然来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通天道啊……”


    观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现如今就落到了鹤山的头上,这可怜的小道人,拿回自己的身体还没多久,怕是手脚都还没适应惯,就得开始收拾烂摊子了。


    甘衡临走前还特地去看了他一眼。


    鹤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忙得晕头转向,哭丧着脸就只差把“我不行”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甘衡拍了拍他的肩,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给他画饼:“道长……未来可期啊……”


    鹤山闻言整个人扑进甘衡怀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起先还在哭丹丘子道长的死,后头完完全全便是在哭自己了。


    这个不会,那个也不会,长生观什么事都落到他头上了,他该如何是好。


    甘衡拍了拍他的后背,心想,这下好了,这小子以后请鬼上身都请不到了。


    苛丑皱着眉将这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的人从甘衡怀里扯出来,嫌弃道:“没用的东西。”


    鹤山被骂了,反倒是生出了几分反骨,他瘪着嘴,就那么含着泪哽咽道:“贫道……贫道会照顾……好长生观的……”


    甘衡宽慰他:“放轻松些,观里还有这么多师弟替你撑着呢。”


    鹤山这才深吸了口气将眼泪咽回去,一路目送着甘衡他们离开了吴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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