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第18章

    谁?是谁?

    谁用手电筒照他们家窗户?

    林早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飞速冲到刚刚闪过光的窗户前。

    他伸手抓住窗帘,刚准备把帘子拉开,忽然又反应过来。

    不,不行。

    万一外面真的有人,他把窗帘拉开,岂不是把家里的布置,全部暴露给对方了?

    对方手里还有手电筒,再照在窗户上,透过窗帘,就能映出他的影子。

    这样想着,林早赶忙闪身避开,躲在墙壁后面。

    林早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轻轻拉住窗帘边缘,悄悄掀开一条缝隙。

    他屏住呼吸,缓缓转过头,透过这道缝隙,朝外面看去。

    这个房间,是他和傅骋的卧室。

    林小饱年纪小,就一直和他们一起睡。

    卧室在三楼,不靠街道修车店,靠近后门围墙这边。

    这扇窗户正对出去,就是围墙。

    平时有车有人,基本上都从大街这边走。

    只有极少数,比较熟悉街道布局的熟人邻居,为了抄近道,或步行,或骑摩托,会从围墙前面的小路走。

    小路很窄,没有路灯。

    今夜乌云密布,一点月光都没有。

    林早躲在窗帘后面,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检查了三四遍。

    可是没有。

    什么东西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两点,远处看得见的房子,早就关了灯。

    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林早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人,一点痕迹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早使劲眨了眨眼睛,调整好状态,继续看向窗外。

    没有,还是没有。

    难道是他看错了?

    不可能,他当时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是有一道白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是手电筒,而且是能照到三楼、穿透窗帘的强光手电筒。

    丧尸不会用手电筒,它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一定是人。

    是人在暗中窥探他们家。

    林早垂下眼睛,认真思考。

    距离丧尸爆发,满打满算,已经快一个月了。

    就算那时正好过年,家家户户都有囤货,一个月也该吃完了。

    傅骋在外面跑了五六天,才凑到几十袋不同包装的大米,更是说明,外面的超市店铺都在搞限购。

    所以……

    正月的风平浪静,马上就要结束了。

    已经有人饿得不行,在寻找可以下手的人家了。

    刚刚那道光,就是挑选猎物的光!

    林早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倏地一沉。

    他们家物资充足,又有小孩,太容易被盯上了。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要做点什么。

    林早抿了抿唇,放下窗帘,用夹子夹住缝隙,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穿上棉鞋和大衣,抄起随身携带的铁棍,缓缓走出房间。

    林早拿着家里的一大串钥匙,先把三楼各处都巡视一遍,确认每扇窗户都锁着,窗帘也拉着。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连灯都没敢开,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当时建房的时候,他和傅骋想着,三楼这么高,小偷肯定不会爬上来,就没给三楼的窗户装防盗网,只给一二楼装了。

    现在想起来,确实有点后悔。

    三楼除了他和傅骋的房间,剩下就是小饱的房间,还有书房。

    小饱不在自己房间睡,他也很少去书房。

    现在只有几十袋大米在里面。

    所以林早检查之后,就直接把房门锁上了。

    就算有人真的从楼下爬上来,破窗而入,也还有门挡着。

    算是多一重防护。

    三楼检查完毕,林早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下。

    二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几面墙上都开了窗。

    整层楼很通透,除了楼梯上的防盗门,就是厨房和餐厅之间,有一道推拉玻璃门。

    这道门不太牢固,只起到一个隔断油烟的作用,况且他们还要进进出出做饭,林早也就没锁。

    不过……

    离开厨房的时候,林早留神看了一眼垃圾桶。

    他一直都很小心谨慎。

    丧尸爆发之后,做饭从来不开排气扇,厨余垃圾也没再往外丢。

    以免别人看到垃圾,知道他们家有食物。

    所以,林早看到的那道光,不一定是已经盯上了他们家。

    而是还在筛选调查。

    只要他们保持冷静,不暴露家里状况,还是有可能保全自己的。

    林早稍稍放下心来,继续往楼下走。

    一楼就是修车店和车库。

    林早前不久才巡视过,也没问题。

    就是……一楼的窗户全部没有窗帘。

    有心人路过,随便一转头,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林早不敢耽误,赶紧放下铁棍,找出几个纸箱。

    林早把纸箱沿着接口拆开,拆成纸板,盖在窗户玻璃上。

    他一手按着纸板,一手抓起透明胶带,找到接口,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扯出一大段胶带。

    找不到剪刀,就直接用牙咬断。

    林早用胶带把纸壳贴在窗框上,贴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连车库里、开得很高的小窗,他也爬上去贴住了。

    万一有人爬上去偷看他们家,发现他们家有皮卡车,起了坏心怎么办?

    林早一个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一楼窗户全部粘上。

    他站在一楼正中,环顾四周。

    虽然很简陋,但总比没有好。

    敌人在暗处,他们家在明处。

    他只能尽可能做好防范。

    当然,如果对方是很熟悉他们家情况的人,或者在他采取措施之前,就已经盯上了他们家,那就……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林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又发起热来,一阵一阵的。

    他抬起手,捂住额头,又甩了甩脑袋。

    晕乎乎的。

    他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再跑下去,他整个人都要晕倒了。

    就算真的有人盯上了他们家,今晚大概也不会采取其他行动。

    林早重新拎起架在旁边的铁棍,准备上楼睡觉。

    正要离开时,他路过杂物间门前,余光一瞥,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漆黑高大的铁门,仍旧伫立在那里,安安静静,不动如山。

    林早心思一动,脚步一转,走上前去。

    他在门前停下脚步。

    下一秒,林早卸了力气,整个人往前一倒,趴在门上,把额头贴了上去。

    这门不脏,过年的时候,傅骋才擦过。

    额头滚烫,铁门冰冷。

    贴上去很舒服。

    林早歪了歪脑袋,把脸颊也贴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把他脑子里的火都压灭了。

    林早像一只小猫,依偎在喜欢的桌腿旁边,上下蹭蹭,舒服到眯起眼睛。

    可就在这时——

    铁门后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噜”声。

    林早下意识睁开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是骋哥吗?

    骋哥还没睡?

    他就站在门后面?

    林早低下头,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去听。

    呼噜——呼噜——

    是傅骋被丧尸抓伤之后,经常发出的声音。

    像狼狗一样,向人示好的声音。

    林早的感觉没有错。

    他靠在门上休息的时候,傅骋就站在门后面。

    黑暗里,傅骋站得笔直,脚尖抵着门板,距离很近。

    他还想再往前,可是已经不能够了。

    林早听见他的声音,他自然也闻到了林早的气味,听到了林早的呼吸声。

    傅骋像狼一样,翕动鼻尖,四处嗅闻,循着林早的气息,在门后搜寻。

    终于,他找到距离林早最近的地方,同样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抵在门上。

    隔着铁门,只隔着一道铁门——

    林早靠在傅骋怀里,傅骋嗅闻着林早的头发。

    倘若这时,铁门凭空消失,林早就能跌进傅骋怀里,他二人就能毫无阻碍地紧紧拥抱。

    可惜没有。

    傅骋松开拳头,张开双手,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门扇。

    不能抱。

    他还不能抱小早。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铁门,靠在一起。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声音,叫林早不自觉沉溺。

    他没力气跟傅骋说话,只是再次卸下防备,闭上眼睛,靠在门上。

    要是可以,他真想在这里睡一觉。

    胸膛相对,冷热相递。

    傅骋刻意压制的嘶吼声,和林早匀长有力的呼吸声,同起同落,相互应和。

    两个人都沉溺在难得的温存里,没有其他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早昏昏欲睡,傅骋却猛然惊醒。

    下一秒,傅骋重重地“呼噜”一声,提醒林早。

    又下一秒,林早被他吵醒,架在旁边的铁棍滑落在地。

    “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在寂静的夜里,吓得人一激灵。

    林早清醒过来,赶忙上前,把棍子捡起来。

    他不能在这里睡觉。

    刚刚差点睡着,要不是傅骋提醒他,他就摔到地上了。

    不行,不行。

    林早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最后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门扇,当做道别。

    ——骋哥,我走了。

    傅骋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站在门后面,“呼噜”了一声。

    ——好。

    林早回到楼上,依次把三楼防盗门和卧室门锁好。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躺了回去。

    出去这么久,原本温暖的被窝早已经凉透了。

    林小饱躺在另一边,睡得正香,完全没有被他吵醒。

    只是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床垫往下塌了塌,林小饱就像一条小金鱼,摆着尾巴,自动游过去,抱住爸爸的胳膊,继续睡觉。

    林早摸摸他的小脑袋,仍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奇怪。

    他在楼下,站着也能睡着。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反倒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林早一边捋着林小饱细软的头发,一边思考。

    明天该做什么?

    什么白菜生菜,都放到一边去。

    他得先教小饱怎么保护自己,怎么躲藏。

    事情太多,一件刚想完,又冒出一件,把林早的脑子搅得乱糟糟的。

    一直到四五点钟,窗外晨光破晓。

    林早才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早上八点半。

    太阳升起,阳光灿烂。

    世界却仍是一片寂静。

    林小饱在寂静之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爸爸抱在怀里。

    哇!天降惊喜!

    林小饱张开小手,同样抱住爸爸,把圆鼓鼓的脸蛋贴上去,蹭蹭爸爸毛茸茸的恐龙睡衣。

    小恐龙窝在中恐龙怀里。

    爸爸怀里好暖和。

    林小饱安静享受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爸爸。

    爸爸还在睡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一小撮头发一晃一晃的。

    林小饱伸出手,摸摸爸爸的额头。

    很好,不烫了,说明爸爸的感冒快好了。

    他收回手,又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也很好,他不是很饿,还能再坚持一下。

    他想让爸爸多睡一会儿,所以……

    林小饱扭了扭身子,乖乖窝在爸爸怀里。

    他伸长手,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小鸭子玩偶,在空中摇摆,自己玩自己的。

    小鸭子在被子上游泳,游来游去。

    嘎嘎嘎——

    不行,你不能叫!会吵醒爸爸的!

    林小饱把玩偶塞到枕头底下,只好玩自己的手指。

    他会用手指数数,还会玩影子游戏。

    是大爸爸教他的。

    这样是小狗,这样是小兔,这样……

    “唔?”

    就在这时,林早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小饱,你醒了?”

    “对……”林小饱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改了口,“没有!”

    他举起小手,捂住爸爸的眼睛,一边往下捋,把他的眼睛合上,一边试图催眠他。

    “我没有醒,小饱没有醒。爸爸还可以多睡一会儿,爸爸睡吧。”

    林早平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笑出声来:“小饱,你在干嘛……”

    话还没完,林小饱又捂住他的嘴巴,和捋眼睛一样的动作,想把他的嘴巴也闭上。

    “爸爸,你在说梦话。爸爸睡吧,爸爸睡吧——”

    说着说着,连《摇篮曲》都唱出来了。

    “好啦。”林早抓住他的小手,“爸爸已经睡饱了,不用辛苦你唱歌了。”

    林小饱瘪了瘪嘴:“好吧。”

    其实林早就睡了两三个小时,不过也够了,反正待在家里,不用做什么太劳累的事情。

    林早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搂着林小饱,从床上坐起来。

    他打起精神:“走,我们去刷牙洗脸。”

    “好。”

    父子二人排着队,走进主卧的卫生间。

    两个人并排站在洗漱池前,面前是一块欧式大镜子。

    林小饱呼噜噜地刷着牙,抬起头,通过镜子,看到爸爸的脸。

    “爸爸,你有……”

    “把泡泡吐掉再说话,别把脏东西吞到肚子里。”

    “噢。”

    林小饱噗噗噗地把泡沫吐掉,继续说:“爸爸,你有黑眼圈了。”

    “是吗?”林早抬起头,也看了一眼,“这个是烟熏妆,现在很流行的。”

    “真的吗?”林小饱怀疑。

    “对呀。”林早又打了个哈欠,“漂亮吗?”

    “不漂亮!”林小饱一脸认真,“我还是喜欢爸爸白白的样子。”

    “是吗?那爸爸等一下涂点香香。”

    幸好林早昨晚想着要偷懒,多做了半锅焖饭。

    今早起来,就不用另外做早饭了。

    把焖饭舀出来,丢进锅里炒一炒、热一热,做成炒饭,直接就能吃。

    林小饱吃了两碗,林早还是感觉心里闷闷的,就只吃了一碗。

    剩下的全部装进饭盒,给傅骋送下去。

    今天是林小饱送的饭。

    林早站在长凳上,把林小饱抱起来:“嘿咻!”

    林小饱抱着爱心饭盒,小心翼翼地把饭盒放进篮子里:“好啦。”

    “轻轻拽着绳子,把篮子放下去。”

    “我怕我抓不住。”林小饱有点犹豫。

    “没关系。”林早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他端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他的小手,“爸爸帮你。”

    “好。”

    林早带着林小饱,一点一点,把绳子往下放。

    而这个时候,傅骋就架着脚,靠着墙,坐在黑暗里,静静地望着他们。

    他记得,他喜欢的这个漂亮青年,叫做“小早”。

    是他在墙上刻了很多遍的名字,也是他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的名字。

    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了,想忘也忘不掉。

    至于青年怀里这个小孩……

    这个小孩……

    傅骋转过头,伸出手,抚过墙上那个笔画较多、比较复杂的字。

    这个字……

    完了,他想不起来了。

    这个字是什么?他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傅骋皱着眉头,竭力回想。

    就在熟悉的字眼呼之欲出的时候——

    “哐当”一声,林早和林小饱没抓稳绳子,装着饭盒的塑料篮直接掉到了地上。

    这一砸,把林小饱的名字也砸出来了。

    傅骋眼睛一亮,猛然惊醒。

    饱!小饱!

    这个小孩叫“小饱”!

    作为丧尸,他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他不明白“饱”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机械地重复这个字眼,把它记住了,仅此而已。

    窗户外面,他的小早和小饱,正对他说话。

    “大爸爸,没有吓到你吧?这次是我不小心,等我熟练了就好了。”

    “骋哥,小饱第一次给你送饭,你就不要介意啦,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傅骋坐在地上,望着他们,忽然之间,很想像他们一样说话。

    可是他的喉咙里,只有低沉沙哑的嘶吼。

    他开不了口,他不甘于只能发出简单的吼叫。

    “大爸爸没说话,应该是睡着了,我们走吧。”

    “好吧,可是大爸爸都没看到我给他送饭。”

    “没关系。这次失误了,大爸爸没看到更好。”

    “有道理。”

    林早抱着林小饱,转身离开。

    傅骋坐在墙角,手掌按在墙壁刻字上,感受着上面的笔画起伏。

    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尝试说话。

    “吼——”

    不是!

    “嗷——”

    也不是!

    *

    另一边,林早和林小饱上了楼。

    林小饱拉着林早,兴致勃勃。

    “快,爸爸,我们先去给生菜换水,再去给白菜翻面!”

    “这些先不急。”林早一收手,就把他拉回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先完成。”

    “是什么?”林小饱疑惑。

    “就是——”

    林早拉着他,来到三楼。

    三楼楼梯口,有一道防盗门,把楼梯和里面的房间隔开。

    父子二人站在门前。

    林早一脸认真:“爸爸今天要教你,怎么锁门。”

    林小饱摸着下巴,歪了歪小脑袋,有点疑惑:“唔?”

    他走到门前,踮起双脚,举起双手。

    整只崽趴在门板上,圆鼓鼓的小肚子都被压平了。

    林小饱转过头,看向林早,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

    爸爸,你看见了吗?

    我的小短手离门锁,还有一点距离。

    我很矮,我还摸不到门锁。

    所以,你要教谁锁门?

    我吗?矮墩墩的我吗?

    林早明明看见了,却还是对他说:“小饱,加油!”

    “好吧。”林小饱乖乖听爸爸的话,开始加油,“咦——呀呀呀——”

    他趴在门上,努力往上爬。

    就在前面!还差一点点!

    他马上就摸到门锁了!

    加油!

    林早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算了,爸爸去搬一把小板凳过来。”

    林小饱不肯放弃:“爸爸,相信我!”

    “爸爸相信你,再过半年,肯定就能摸到门锁,现在还是先踩板凳吧。”

    “好吧。”

    他们家东西很多,林小饱专属的小板凳也有五六把。

    因为傅骋会一点木工活,平时在修车店里,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做点小玩意儿。

    林早喜欢的手工制品、林小饱专用的小家具,小板凳、小桌子,应有尽有。

    林早搬来凳子,让林小饱踩上去。

    这样,林小饱就可以面对着门锁,把门锁看得清清楚楚了。

    林早在他身后,单膝蹲下,伸出手,指给他看。

    “看,小饱,门上有一个把手、一个开关。把手是往下压的,往下一压,门就开了。用力把门推进去,门就关上了。这个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嗯。”林小饱点点头。

    “现在爸爸重点介绍这个开关。开关是旋转的,你先转一下试试。”

    “好。”林小饱认真照做。

    “真厉害。现在爸爸教你锁门,你看,我们把旋转开关往这边转,注意听,有声音——”

    林早耐着性子,先把怎样锁门,跟林小饱讲了一遍,再演示给他看,最后让他自己上手试试。

    没多久,林小饱就学会了锁门。

    “可是……”林小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爸爸,为什么我要学锁门啊?”

    林早摸摸他的脑袋:“万一有我们讨厌的人过来,硬要进来做客,爸爸不在,或者没睡醒,你就可以自己把门锁上,不让他们进来。”

    “唔……”林小饱想了想,“可是我没有讨厌的人呀,我喜欢别人来我们家做客。”

    “爸爸有讨厌的人。”林早认真说,“爸爸有一些特别特别讨厌的坏人,爸爸不想让他们来我们家。”

    “爸爸讨厌他们,那我也讨厌他们。”林小饱马上倒戈,“从今天开始,我也有讨厌的人了!”

    “那我们说好了,讨厌的人进来的时候,爸爸一声令下——”

    “‘小饱,锁门!’”

    “你就马上跑到楼上,把门锁好,怎么样?”

    “没问题。”林小饱拍拍小胸脯,“包在我身上。”

    林早朝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好。”林小饱也伸出小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拉完钩,林早又带着他去二楼,在二楼的防盗门上也练习一下。

    林小饱踩着小板凳,站在门前。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扭动旋钮,好像在拧保险箱密码。

    轻轻松松,优雅得体。

    咔哒咔哒——

    对聪明的小饱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林早在旁边监督。

    “二楼和三楼的门是一样的,今天先学这两道门。”

    “明天爸爸教你锁后门,后天爸爸教你锁大门。大后天,爸爸就教你锁卷帘门。”

    “等你全部学会了,你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饱饱!”

    林小饱昂首挺胸,保持优雅:“好的,爸爸。”

    *

    接下来几天。

    林早都在教林小饱如何开关门锁,并且让他反复训练。

    为了方便他的行动,家里每一道门后面,都摆上了一把小板凳。

    林早本来还想给他准备一个专属武器,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打架是大人的事情,一个三岁小崽崽,就算有武器,力气这么小,也没什么用,反倒更容易被抢走。

    所以林早又开始训练林小饱的躲藏技巧。

    林早带着林小饱,一起玩捉迷藏。

    他躲在床底下、衣柜里、浴室里,等林小饱来抓他。

    被抓住之后,他就和林小饱一起,研究为什么会被发现,寻找最好的躲藏角度,让林小饱躲进去试试看。

    当然了,除了训练小饱,林早自己也会进行一些锻炼。

    他的感冒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就是还有点咳嗽和流鼻涕。

    没关系,能忍受。

    家里没有杠铃,林早为了锻炼臂力,双手抱着林小饱——

    举起来,放下去——

    举起来,放下去——

    林小饱躺得笔直,假装自己是一个小杠铃。

    “爸爸……”

    “嗯?”

    “我觉得你怪怪的。”

    “哪里怪?”林早问,“怪好看的?”

    “咦——”林小饱皱起小脸,“怪傻的!”

    “小坏蛋,你竟敢说爸爸坏话,你完蛋了!”

    林早把他抱在怀里,胡乱咯吱。

    林小饱使劲扭动,奋力挣扎,却始终没能逃出爸爸的魔爪!

    他只能被按在床上,像一条被晒干的小咸鱼,被迫承受一切。

    可恶!坏蛋爸爸!

    要是大爸爸在就好了!

    不对,大爸爸在也不会帮他,大爸爸只会帮爸爸。

    要是他肚子上的肉再多一点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被爸爸挠得痒痒了!

    林早白天做饭送饭,整理物资,训练小饱。

    晚上等小饱睡了,还要裹着大衣,拿着钥匙,巡视一下家里。

    可是那天晚上,从窗外扫过的白光,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的时候,林早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光,是他那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出现幻觉了。

    又或者,确实有一道白光扫过,只是有人开车路过这里,车灯扫过他们家而已。

    真奇怪。

    林早虽然动摇,却也不敢松懈,只能时刻准备着。

    至于傅骋那边,林早依旧一天三顿给他送饭。

    之前被林早凶了一顿,他现在很听话。

    林早送什么,他就吃什么,每顿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林早还准备了一套干净衣服,从窗口送进去,给傅骋穿。

    不过傅骋没穿上,他伸手一提,随便一用力,就把衣服撕烂了。

    弄坏了东西,傅骋还挺委屈的,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早。

    好吧,住在家里也不脏,林早也就不强求了。

    只是某天晚上,林早临睡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杂物间里没厕所!

    傅骋要怎么上厕所?

    想到这件事情,他眼睛都睁大了。

    他拿起手电筒,赶紧冲到一楼,爬到窗户前,对杂物间里照了照。

    奇怪的是,杂物间里竟然很干净。

    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一点垃圾都没有,更不要说脏东西了。

    手电筒的光照过,傅骋坐在墙角,手指按在墙角上,嘴里呼呼噜噜的。

    好像在作法,又好像在练习什么东西。

    林早在心里存了个疑影。

    第二天一早,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看看其他丧尸。

    街道上也很干净,除了东西乱了一些,没有脏东西。

    所以……

    丧尸应该是不用排泄的。

    林早这样想着,提笔就把这个发现,写进了自己的《丧尸老公投喂日记》里。

    就这样,一家三口,平静地度过了三天。

    *

    这天上午。

    林早同往常一样,围上围裙,端出一个大盆。

    盆里是已经泡了一晚上的猪头和猪心。

    这个大猪头,始终是林早的“心腹大患”。

    他总是惦记着这东西,怕做坏了,又怕放坏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终于鼓起勇气,把猪头猪心拿出来解冻,泡在水里。

    现在天气冷,泡一晚上,能把腥味血水都泡出来,东西也不会变质。

    到今天早上,就可以拿出来做了。

    林早把猪头猪心从水里捞起来,擦干净水,又弯腰打开煤气炉,用筷子插起猪头,把东西放在火上烧一烧。

    猪头不是一整个的,傅骋把耳朵、鼻子和脸都分开了,都洗干净了。

    但是还有一些小绒毛,要用火烧。

    林早刚烧完两只猪耳朵,楼梯上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林小饱蹭蹭蹭地跑上楼来——

    “爸爸!”

    “你回来啦?”林早把烧黑的猪耳朵放下,又插起猪鼻子。

    他正忙活着,也就没回头。

    “跟张爷爷说了吗?”

    “说了。”林小饱跑到爸爸脚边,踮起脚,好奇地朝灶台上张望,“我说,爸爸今天要做卤猪头,爷爷晚上不用炒菜,只要煮饭。”

    卤猪头肉费的时间久一些,林早估摸着,中午应该做不好,所以跟张爷爷说的是晚上。

    “张爷爷怎么说?”

    “张爷爷说,他不要,让我们吃。”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和爸爸都不爱吃肥肉。”林小饱理直气壮,“张爷爷不帮我们吃,吃到坏掉,也吃不完!”

    林早笑了笑,把猪鼻子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烤。

    “爸爸说了,我们不能浪费粮食。所以张爷爷必须帮我们分担!”

    “对。”林早点了点头,“有道理。”

    “张爷爷也是这样说的。”林小饱说,“他说,还和以前一样,爸爸和我把东西放在窗台上,他会去拿。”

    “我又说,爸爸做的卤猪头肉很香,放在外面,很容易被别人闻到。”

    “张爷爷就说,那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只要我在外面敲窗户,他就马上过来,把猪头拿走。”

    林早朝他竖起大拇指:“小饱,做得好。”

    “嘿嘿。”林小饱骄傲了一下,马上又害羞起来,“爸爸,我来帮你。”

    “好啊。你帮爸爸刷一下猪耳朵,把上面烧黑的东西都刷掉。”

    林小饱围上专属小围裙,戴上袖套,踩着小板凳,站在洗菜池前。

    他拿着小刷子,咬着牙,用力刷刷猪耳朵。

    “呀!我是大力士!”

    没多久,林早把猪头几个部分都烧了一遍。

    关掉电磁炉,林早也来到洗菜池边,和林小饱一起刷。

    一时间,厨房里。

    有哗啦啦的水流声,有刷刷刷的摩擦声,有林小饱给自己加油鼓劲的声音。

    还有——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林早温温柔柔的歌声响起。

    他的感冒还没好,嗓子有点哑。

    但是也不要紧,沙哑的声音,反倒给老歌增添了不一样的韵味。

    林小饱抬起头,看见爸爸低着头,一边认真刷猪耳朵,一边轻轻哼歌。

    林早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去:“怎么啦?爸爸唱得不好听,要切歌吗?”

    “不要!”林小饱说,“爸爸唱得很好听!我就说,最近好像少了点什么。”

    “爸爸生病了,最近没有唱歌,你不习惯啦?”

    “嗯嗯。”林小饱用力点头。

    爸爸唱歌,不管唱什么歌,不管是怎么样的情况,他都会感觉很安心。

    爸爸不唱歌,他们就这样干巴巴地生活,他就感觉很不舒服,好像马上有什么危险降临一样。

    电视里都是这样的,安全快乐的时候,就会有音乐!

    林早笑了笑:“那爸爸以后多多唱歌。”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唱。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歌声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父子二人花了半个小时,把猪头各个部分清洗干净。

    但现在还不能下锅卤制,还要再加葱姜焯个水,进一步祛除腥味。

    用冷水泡、用旺火烧,最后再用热水焯。

    这三道工序下来,才算是处理好了。

    紧跟着,林小饱在旁边拨弄猪耳朵,林早则起锅烧油,开始炒制糖色和香料。

    炒糖色,能更好地给猪头肉上色。

    炒香料,能激发香味,让卤汤更香。

    过年总要卤东西,他们家冰箱里,不仅存放着各色香料,还有一大锅之前卤过肉的卤汤。

    林早换了一口大锅,加入旧卤汤,慢慢煮化,再加清水,炒好的糖色和香料。

    因为林小饱也要吃,他就不多放辣椒了,就放了两颗小小的红辣椒,稍微提提味。

    老卤汤里,本身就有咸味,盐也不用另外加,再加一点酱油上色,就足够了。

    等锅里的卤汤烧开,就可以下处理好的猪头和猪心了。

    用铁勺子,把猪头猪心压下去,压到锅底,慢慢咕嘟。

    卤东西就是要耐心,卤得越久越香。

    卤好了,也最好把东西压在汤里,慢慢泡着,让卤汤完全浸入食材的每一个角落。

    这锅猪头肉,林早卤了两个小时,又泡了三个小时。

    中午还没泡够的时候,林早偷偷把猪头肉捞上来,切下一小块,给林小饱尝尝。

    林小饱嚼着肉,直摇头:“爸爸,不是很好吃,没味道,只有皮有味道。”

    所以林早不敢偷懒,让肉在卤汤里继续泡着,随便炒了两个菜,中午一家人随便对付了一顿。

    一直到傍晚六点。

    林早才敢再次打开锅盖,用筷子戳了一下猪头肉,不算轻松,但也不算艰难,就把筷子戳进去了。

    这样的猪头肉,不会太软烂,也不会太紧绷不入味,卤成了胶状,吃起来不肥不腻,艮啾啾的,口感刚刚好。

    猪心则是越泡越紧的,吃起来像瘦肉一样。

    林早换了熟食案板和菜刀,捞起一块肉,切成薄片。

    林早的刀工还不错,切出来的猪头肉很薄,放在窗边,几乎可以透光,用手指弹一下,肉片还弹来弹去的。

    切好一排猪头肉,再切一排猪心,用菜刀铲起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盆子里,均匀地浇上一勺卤汤。

    颜色鲜亮,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

    林早也不小气,给张爷爷切了一大盆嚼得动的肉,给傅骋也准备了一大盒,都浇了一大勺卤汤,就带着林小饱下楼,给他们送去。

    送饭这件事情,不管是给傅骋送,还是给张爷爷送,他们都已经很熟练了。

    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

    送完饭,天也黑了。

    林早和林小饱再也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快步跑上楼去。

    “卤猪猪,我来了!”

    “终于轮到我们开饭了!”

    父子二人跑进厨房。

    两个人分工明确,林早切肉摆肉,林小饱盛饭。

    “爸爸,快来!”

    “来了来了!”

    林早把林小饱抱到宝宝椅上,解开身上围裙。

    两个人刚刚坐下,拿起筷子,才夹起一块肉。

    下一刻,楼下忽然传来几声巨响——

    嘭!嘭!嘭!

    哐!哐!哐!

    像是有东西拍在铁质卷帘门上。

    林早和林小饱下意识回过头,朝窗外望去。

    又下一秒,窗外传来几个男人粗鲁的吼叫——

    “开门!老东西,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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