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个头。
确定他没有被孽物上身，云月临破口：“……姓清的，本少主现在就趁人之危把你打晕再睡一天！你再叫试试？”
他后半句咬牙切齿的，清诀难得没和他再争，摆摆手说自己恢复好了之后随时奉陪。
云月临也懒得再和他吵起来了，拂袖走人，他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懒得喷。
他们的争吵解昼间习惯了，知道两位大人都有分寸，就没插嘴。
等云月临走后解昼间才问：“师尊，现在好些了吗？”
清诀微微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作为职业素养，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可挑剔。
这孩子，某种意义上真的蛮恐怖的。
“好了啊，本君调理两天就能完全恢复。”
“不是，”解昼间摇头，说：“我是问，师尊的心情现在好些了吗。”
“……本君倒是挺好奇，”清诀问：“你是怎么看出来为师心情不好的？”
“昨天就看出来了，但是看您忙就一直没问，”解昼间也很坦然，说：“您是不是很不喜欢地动。”
“没人会喜欢的啊。”
“您格外不喜欢。”
清诀只当小孩子比较敏锐，根本没想着和他解释。
一是他的来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理解的，就算是解昼间这样聪明的人也不见得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二是没必要，他对原本的世界已经没什么留恋，不提也罢。
“这个，等你长大了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我就告诉你吧。”
随意的画了个饼，孩子陷入了沉思。
他认真思考的样子搞得清诀有一种骗小孩的心虚感。
“师尊，”解昼间看他要下床：“您还是休息吧。”
“躺着腰酸背痛，”清诀说：“没事，我就出去看看情况，什么都不干。”
解昼间只好抬手扶着他。
他确实太小了，还什么都做不到。
他不能像清环师兄那样将师尊带回来，他也不能像清凤师姐那样为师尊看病疗伤。
他只能用小小的手轻轻的拉住他，谈不上扶，他还没这个能力。
而且如果他长大了，也能在这场天灾下救下更多人，就像师尊那样强大，为他分担更多。
要好好长大啊解昼间。
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话，听起来是一个男人，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人。
要好好长大，努力修行，才能保护他。
他会的，他会好好长大，会保护师尊一辈子的。
清诀短时间内不能用内力了，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好多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怪不得解昼间说他从昨天到现在躺了一整天。
不能御剑，清诀随手抓了个弟子让他带自己渡湖，那弟子咽了咽口水，这辈子御剑没这么认真过，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这么金贵的仙人掉湖里。
清家外，原本热闹的集市城镇已经尽数塌陷，几乎全是废墟。
桂花糕的摊子、书阁……尽数倒塌。
清环正带人清点死亡人数，清家的长老们也都出席帮忙了，想必几天就能把人数统计出来。
真灵长老虽然面上不苟言笑，但还是尽职尽责的站在一边检查情况，他旁边站着的男性很高，那便是云家家主了，云月临他爹。
那两位的气质有点像教导主任和校领导，清诀落地之后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自己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居然带着解昼间出来……
所以还是不上前了。
清诀朝着反方向走，沿路顺便安抚安抚人心。
回到废墟的人们没忘记清诀的大义，见了他都想磕头，清诀一一拦住，表示他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其中有个小女孩，看起来比阮灵籁还小一点，她的母亲不幸被压断了双腿，但她还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傻傻的朝再也站不起来的娘亲要糖。
清诀从乾坤袋变出来一颗递给她，不忍再看。
这场地震过于真实，清诀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一直将这里的一切当做小说，而自己只是一个看剧情的玩家。
不都是这样的吗，他是个穿越者，穿越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就是玩家吗？
他们都是npc，只是分了个主次而已。
按照套路发展，他应该或是帮助主角，或是走完剧情，总之到最后他肯定还是能回去的。
就算不能回去，在这里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不算坏。
偏偏是地震。
为什么是地震。
好像誓要将他彻底拉入这个世界，让他看看。
看啊清诀，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也有和当初的你一样，只会哭的孩子。
也有灾难下凸显的真情。
他们都会流血，都是人。
清诀想到这里，指尖有一次发麻了。
解昼间牵着他感觉到了他肌肉的僵硬，拉了拉清诀，说：“师尊，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好。”
清诀几乎快要认不出来这里原本长什么样了，但是解昼间记性好，所以一边走一边在和他说话，这是解昼间话最多的一次。
“那边是包子铺，那边是钱庄……那儿原本是学堂，清环师兄说里面的孩子和先生都很安全。”
“你怎么记得这么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昨天昼间在这里救下了几个哥哥姐姐还有教书先生，后来听清环师兄说的。”
清诀笑了：“很棒。”
虽然但是，那学堂已经彻底成了一片狼藉了，只是相对来说这里的情况比刚才那一片好上不少，的确能舒缓一部分情绪。
“那个，”解昼间指了指远处，似乎在求夸，“那个就是昼间救下来的教书先生。”
清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帮忙照顾学生们的样子。
清诀刚想再夸夸解昼间。
可直到下一秒她转过头来。
一个中年女人，头发前面有点泛白，约莫四十岁左右，脸上已经有淡淡的皱纹了。
怎么可能……
清诀猛地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可能还能再次见到这张脸呢？
光是看见她，就好像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轻扶他的额头，中年妇女轻柔的嗓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应该是晚上了。
【我们小卜还想听故事吗？】
之后。
【不可以挑食，要好好吃掉胡萝卜。】
不是的。
【孩子……这是天灾……】
老师……
【老师不疼，不疼。】
湿热的液体从他脸颊上悄然划过，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妇人面前。
“见过仙……哎呀，”妇人行礼行到一半，看见他哭了，站直了身子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仙君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章老师……”
“仙君……竟然知道我这老妇人的姓？是我荣幸啊，仙君可别难过了，有什么您可以和我说，虽然我只是普通人，想来也分担不了什么的，但是……”
“章老师，我……”他很难去形容和解释现在的心情。
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再次见到了逝去的亲人，这种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我能和您……”清诀咽口水的时候感觉喉咙里全是酸涩，擦了一下眼睛，问：“我能和您聊聊天吗。”
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但是情感上难以抗拒。
解昼间惊讶于清诀流泪，但是他很懂事的没有多问，而是把这里的其他几个孩子带走了。
他能做的就是给清诀一个清净的地方……所以把这些孩子带去找清凤师姐吧。
清诀惆怅的看着四周，第一次有些词不达意：“会打扰您吗。”
“仙君太客气了，”高高在上的雾青仙君开口居然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语气也和一个撒娇的孩子无异，姓章的教书先生一时间都快忘了他是仙君，连连点头：“不会不会，孩子们都安全了，我也休息休息，您坐。”
“抱歉，”清诀坐下之后冷静多了，感受到握住自己那双手那带着老茧，并不细腻的手正在安抚自己，梦回从前有点恍惚，说：“吓到您了，您长得特别像我之前的老……之前的先生，您对我用敬语我都不太习惯。”
雾青仙君的年纪是个迷，那大概不是凡人能想象的，修仙者本就寿命更长，所以清诀经历过这种事情似乎是理所当然，或许在百年前真的有这样一位很像她的章先生。
章老师自然不疑有他，说：“是么？那仙君的那位先生，也姓章？”
“……对，大概是缘分吧。”
“能够教导出雾青仙君这样德高望重的人，那位先生指定比我这小老百姓厉害了。”
“……也没有，”清诀低头说：“她其实只是个普通人，但是她很伟大，教会我很多东西。”
清诀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如何说。
因为那段记忆存在于十多年前了，算上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年，快二十年了。
章晓漫，现代某一所幼儿园的老师。
为什么说是某一所。
因为清诀已经记不清名字了，那所幼儿园因地震而被埋在了山脚下，彻底看不见校牌，他也因地震彻底失去了抚养他长大的所有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