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盛月白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觉醒过来, 冬日里温柔的阳光已经穿透白色的纱帘,铺洒在了绵软的大床上。
这可能是盛月白自失眠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盛月白浑身懒洋洋的,不太想动, 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
脑子里全是昨天夜里陆政拥抱他、亲吻他、触摸他的画面。
其实那会儿盛月白的困意已经渐渐地涌上来, 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现在都不太能完全想起来了。
但是那种肌肤间的触感, 和那些令人战栗触摸,盛月白却好像丝毫没有办法忘记, 并且还随着盛月白脑子逐渐清明, 一点点的, 在盛月白记忆里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盛月白默了默,拉着被褥一角, 脸往被褥里缩了进去。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
几分钟过后, 又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动静, 提上去的被褥被粉白的手指头轻轻地拉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阳台门全都紧闭着,阳光的温度又太暖和, 盛月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这里面的热度烘得开始发热了。
盛月白晃了晃脑袋,干脆掀开被褥走下了床, 阳台的玻璃门拉开了点儿缝。
冬日的凉风钻进来,很快吹散了脸颊的热度。
盛月白望着阳台, 迎着温暖的阳光站了会儿, 伸了个懒腰,转身打算去洗漱。
就在这时, 房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盛月白走过去打开门。
管家站在外面,看到盛月白明显很不错的面色,心下松了松, 脸上挂上笑容,同盛月白问好:“少爷早上好。”
“早上好。”
盛月白说完顿了顿,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问:“现在几点了?”
管家说:“刚过了十点。”
“……”
“糟糕。”盛月白揉了揉额头:“亏我还非要买最早的一班,这下好,直接错过火车了。”
管家似乎早有准备,闻言又笑了笑,对盛月白说:“少爷不用急,陆先生说他已经提前定了后面几小时所有到江北的列车票,随便什么时候出发都行的。”
盛月白唇角飞快上扬了一下。
盛月白看见管家笑眯眯地望着他,满脸慈祥的脸,立刻唇角眉端的笑压回去,轻轻咳嗽一声,说:“哦……那他现在正在楼下等我吗?”
“是的。”
管家不待盛月白说话,又很贴心地问盛月白:“具体车次我不太清楚,需要我去楼下帮您陆先生请过来吗?”
盛月白稍微思索了一下,才表情淡淡地,看起来很矜持地说道:“可以。”
盛月白刷完牙,打开水冲掉嘴里的泡沫,刚拿毛巾擦完脸上的水,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门边上的陆政。
盛月白毛巾放回到架子上,说:“你站在那儿干嘛?”
陆政走近过来,停在盛月白身后,透过镜子看着盛月白的眼睛,从后面伸出手轻轻抱了盛月白一下,说:“早上好,娇娇。”
盛月白弯了弯眼睛,模仿着陆政的语句说:“早上好,陆政。”
两人透过镜子对视了几秒,几乎在同一刻,忽然莫名其妙的,无缘由的,默契的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盛月白转过身,踮起脚,伸长胳膊缠上陆政的脖子,陆政便顺势托住了盛月白的后腰,盛月白腾空抱了起来。
陆政手上搂他搂得很牢,盛月白的胳膊上几乎不用使劲儿,也根本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右脚的拖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盛月白蹬了蹬左脚,干脆挂在脚背上荡来荡去的另一只也蹬掉了。
耳畔传来陆政的轻笑声。
盛月白弯了弯眼睛,很安心的闭上了眼,脸埋进了陆政的脖子里。
盛月白说不清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要看到陆政,就会觉得很开心,就想要和他贴近。
心里像是充盈着快要溢出来的,无法言说的欢喜。
盛月白忍不住叫了声:“陆政。”
陆政“嗯?”了一声。
盛月白却不说话,又继续叫陆政。
陆政也不急,一声声地跟着应,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直到不知道叫了多少声,盛月白禁不住又笑了,问陆政说:“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一会儿又赶不上火车了。”
陆政也笑,说:“不会。”
盛月白“哦”了一声,靠回陆政肩上,说:“我已经洗漱完了。”
陆政轻声问:“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盛月白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慢慢吞吞地说:“要换衣服。”
陆政便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带着盛月白走出浴室,往卧房里面的隔间走进去。
这样走路其实很不方便。
盛月白双脚离地,脚尖刚好垂到了陆政的小腿前,陆政迈腿往前走一步,两个人的腿就要轻轻碰撞一下。
但两个人谁也没松手。
盛月白紧紧抱着陆政的脖子,眼睛都懒得睁,陆政双手牢牢扣着盛月白的腰,放缓了脚步,避免他的膝盖磕痛了盛月白的腿。
磨磨蹭蹭的,平时几步就能过去的距离,两人硬是花了快五分钟才进了门。
陆政走到衣柜前,握着盛月白腰,盛月白转过来面对衣柜,才轻轻盛月白放下来,搂着盛月白的腰,让光着脚的盛月白踩在自己的脚上。
盛月婉每年都要给盛月白做几十身新衣裳,衣柜到处都是新衣服,穿都穿不过来。
盛月白伸手拔了两下,往后靠回陆政肩上,摸了摸环在腰间的陆政的手臂,说:“你帮我选吧。”
“要颜色素静一点的。”
陆政这才抬起头,看向盛月白的衣柜。
他表情十分严肃地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的看了一遍,像是在评估什么难度极高的项目似的,犹豫了半天才取出来一件:“这件?”
盛月白很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陆政衣服暂时挂回去,抱起盛月白走向房间中间的沙发上,弯腰盛月白放下来,才又走回去衣裳取过来。
盛月白轻轻拉开睡衣上的丝带,露出一身白得仿佛能透过光的细腻皮肉来。
他脱下的上衣放到一边,手指拉着裤腰往下轻轻扯了一截,忽然顿住动作,抬起了头,抓住了陆政目不转睛的视线。
陆政很大声的“咕咚”吞一下口水。
盛月白对陆政轻轻眨了一下眼,问:“你要看我换衣服吗?”
盛月白瞧见陆政红了一片的脸,忍着笑,脚缩回来,踩在沙发上,自顾自的薄薄的睡裤拉下来,扯到了膝盖。
陆政脸色瞬间爆红,脑子里嗡嗡作响,还没等盛月白再说话,就逃也似的飞快转身跑出去了。
出门时还特意门也给带上了。
盛月白终于忍不住抱着衣裳笑倒在沙发上。
冬季的衣裳穿起来不太容易,除了外面那件长袍,里面还要穿好几层内衬,盛月白是个很温吞的性子,即使时间再紧,也着急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衣裳才全穿好了,盛月白扬声叫了一声,陆政就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盛月白站在沙发上,等陆政走到面前,问:“好看吗?”
陆政说:“好看。”
盛月白笑了,歪头说:“原来你更喜欢白色的。”
陆政抬头看着盛月白,喉结滚动一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盛月白看。
盛月白摸了摸陆政的脸,笑眯眯地说:“哎呀,脸怎么这么红啊,我这屋里这么热的吗?我记得我刚刚开了窗的呀。”
陆政说:“不热。”
“不是因为热,那是因为什么?”盛月白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盛月白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气道:“陆政,你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啊。”
“昨天都那样了你都能停下来,你是不是不会啊?”
陆政起初没说话,但盛月白一直看着他,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陆政就低低的“嗯”了一声。
盛月白微微俯下身,手轻轻按着陆政的肩,另一只手顺着陆政的衣襟摸下去,说:“要不你叫我一声哥哥,哥哥教你好不好?”
陆政任盛月白调戏他,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抓住了盛月白的手。
“陆政,你好纯情啊。”盛月白笑弯了眼。
盛月白陆政唇上亲了一口,低头贴近陆政耳畔,语气轻而缱绻的说问:“到底要不要我教,不要就算了。”
陆政喉结动了动,说:“要。”
盛月白嘴唇弧度上扬,很期待的看着陆政,等着陆政开口。
陆政握着盛月白的手,一下下的揉捏着,手心的温度都快要盛月白烫着了,盛月白也觉得热了,头往后退了退。
盛月白刚想催促陆政。
话音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政按着后颈,重新压了回去。
陆政紧握着盛月白的手,盛月白唇齿间想说的话全吞了进去,再放开时,盛月白眼角已经泛了红,眼睛里也全是含了水光。
陆政眼睛弯了弯,指腹摩挲了一下盛月白的眼尾,对盛月白说:“哥哥,你的脸也红了。”
两个人在楼上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楼,盛月婉放下茶杯,笑着看了看盛月白,也没说什么。
车他们送到车站,顺利的赶上了上午十一点的火车。
上虞经济发达,火车大多都有直达,不用中转,大约只用了三个小时,火车就载着他们到了江北的地界儿。
江北是国家的都城,城市氛围和建筑风格都和上虞有很大的不同。
盛月白已经提前跟老师打过电话,说会晚点过来,原本就是想先带陆政去逛逛的,结果刚走出了车站,就看见万老家里的那辆车,和车边站着的司机。
司机像是很急切的模样,跑过来打了招呼,就急急忙忙的他们请上了车,飞快地往老师在江北的新宅开。
盛月白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等了,是有什么事吗?”
司机稍微停顿了一下,嘿嘿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万先生一早就盼着你们过来了,怕错了时间,让我早点过来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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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汪长柏
万老在江北的住宅是政府给分配的, 一栋距市政大楼两条街的单层小四合院,院子面积不大,但装得很是风雅别致。
司机把盛月白他们在门口放下, 门是开着的, 司机脚步飞快地领着他们进去。
几人刚跨过门槛, 就听见了万老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大过年的有什么好忙的!”
“今天既然来了, 就在我这儿安安心心休息一天, 等吃过了晚饭,你就是想留我还都不稀得留你了!”
盛月白往里看进去。
院子里除了万老, 还有一个气势沉稳的陌生男人。
男人听见动静, 视线很敏锐地扫了过来。
盛月白目光稍稍一顿。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万老也跟着男人的视线扭过头来, 看清走进来的是盛月白他们,立刻吹胡子瞪眼道:“你还知道要过来?老头子我等你来跟我拜年等的头发快白了,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盛月白走过去跟万老拥抱了一下, 笑着说:“老师新年好。”
万老看了看盛月白, 瞥了眼身旁站着的男人,说:“你们一个两个来得晚不说, 坐了一会儿就又要走,我可不怎么好。”
“……”男人对上万老的视线, 似很无奈地妥协说:“我吃过晚饭再走。”
万老瞪大的眼睛这才眯了起来,说:“这才像话。”
盛月白赶紧举起手说:“我们原本就是打算来吃晚饭的。”
万老瞪眼说:“你还有理了?”
本来还想来得更晚的, 盛月白心里想着,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从陆政手里把礼物接过来, 递给万老说:“唐松的白骏图,能替我向老师弥补一点歉意吗?”
万老表情一变,本来还想推拒一下的手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你从哪里弄来的?”
盛月白偏头看了看陆政, 说:“多亏了他,是他在美国时,碰巧在一场拍卖会上看到了这个,发现这咱们流落在外的文物,才拍下来了。”
万老抬头看向陆政。
陆政微微颌首,说:“您好。”
万老说:“你好。”
盛月白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他叫陆政,中国人,这几年在国外做生意,最近国外的生意稳定下来一点了,才有机会回国来。”
万老很激动地点了点头,眼含欣慰的说:“是应该这样,咱们的宝贝不能让那些外国人抢了去。”
万老说完就把手里提的袋子往陆政手里塞,说:“好孩子,你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
盛月白作势去接,笑着对万老说:“那给我吧,这幅画现在是我的,您如果不要,我其实很乐意收藏。”
陆政眼里浮上笑意。
万老立刻收回手,瞪了盛月白一眼。
盛月白笑眯眯地看着万老。
万老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说:“别想拿这个收买我……”
穿着围裙走出来的师母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就乐吧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我都不愿意说你。”
盛月白笑了:“师母新年好,我们今年来晚了,还请您和老师不要生气。”
师母满脸笑意,摆摆手说:“哪儿能呢,从上虞过来要好几个小时,哪儿有那么准时的,老头子在那儿瞎讲究,别理他。”
“都别站着了,一路上来累坏了吧,快进去坐,喝口热乎茶暖暖身子。”
见今天外面日头暖和,老师心血来潮说要在院子里晒太阳,于是众人也都跟着把椅子搬了出来。
四合院里的砖瓦因为年代久远,看上去有些老旧了,但被主人打理的很干净,每一块地砖都扫得一尘不染。
藤木桌上铺上了一张浅黄色的碎花布,再摆上两壶茶水和精致的点心,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比坐在现在最潮流的咖啡馆里都要舒服得多。
“今天算是赶巧了,正好长柏也在,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师母抿了一口茶水,笑容满面的和对面那个被称作“长柏”的男人说:“这是盛月白,老头子在上虞收的关门弟子,你们师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师母又偏头对盛月白说:“月白,这位就是老头子在京师大教书时的学生,汪长柏。”
姓汪?
盛月白打量了汪长柏一眼,终于把心里的那股子熟悉感对上了号,盛月白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伸出手说:“师兄好。”
汪长柏站起来,说:“你好。”
汪长柏微微一笑,对盛月白说:“常听老师念唠你,说在上虞收了个很聪明的小师弟,今日得见,幸会。”
盛月白说:“是我的荣幸才是。”
师母笑着招呼他们,说:“都坐下都坐下,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看他们都坐下了,师母才又说:“和月白不久才见了,倒是好久没见月婉了,最近工作上可顺利?”
盛月婉轻声说:“一切都好。”
“瞧我这记性。”师母笑着说:“忘了给你介绍了吧。”
师母对汪长柏说:“这是月白的姐姐,盛月婉,前几年从英国留学回来,现在正在管理家里的商铺,是个很有能力的独立女性。”
师母笑眯眯的看了看盛月婉,又转向汪长柏,说:“月婉在英国学的可是经济学呢,我记得长柏早年不是也对经济学很感兴趣的吗?”
汪长柏对上师母慈爱的目光,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才第一次把视线落到盛月婉身上。
汪长柏视线在盛月婉脸上顿了几秒,才说:“盛姑娘。”
盛月婉搁下手里的茶杯,对汪长柏点点头,抿唇一笑道:“小叔好。”
桌上人皆是一愣。
万老看了眼跟人对视很罕见的别过了视线的汪长柏,又看了看仿若无事发生的盛月婉,问:“你们俩……之前就认识?”
盛月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和汪宋是同学,曾在英国与小叔有过一面之缘。”
“汪宋……”万老回忆了一下,问汪长柏说:“……是你们家那个旁系的侄子?”
汪长柏低声“嗯”了声。
汪长柏当年跟随外交使团去往英国商谈两国贸易,任务提前结束,最后空闲出来两天,汪长柏就去了趟汪宋的学校,作为长辈探望一下家里的小辈。
汪宋那时课业繁重,汪长柏不欲耽搁他的学业,吃过了饭就让汪宋先回去上课了。
汪长柏自以为还记得路,很自信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迷了路,不仅没找司机停车的那栋楼,还走进了一片人迹罕见的地方。
附近没有半个人,汪长柏找不着人问路,无头苍蝇地似转了半天也没能走出去。
就是在那时,汪长柏遇到的盛月婉。
盛月婉从身后跑过来挽了汪长柏的胳膊,将一朵鲜艳的红色玫瑰花递到汪长柏眼前,笑靥如花地偏头问他:“汪宋!你是到这儿来找我的吗?”
汪长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盛月婉已经先松开了汪长柏。
发觉自己认错了人,盛月婉很陈恳地为自己的冒犯向汪长柏道了歉。
汪长柏欣然接受了盛月婉的道歉,并向盛月婉问路,盛月婉三言两语也描述不清,便很自然地担任起了汪长柏的领路。
在异国他乡难得遇到同胞,两人又难得的很投契,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还没有到校门口,汪长柏已经知道了她叫盛月婉,是上虞人,盛月婉也已经知道了他叫汪长柏,知道了汪长柏的政治理想,还知道了他竟然是汪宋的小叔。
盛月婉那时正在追求汪宋,就跟着汪宋叫汪长柏:“小叔。”
汪长柏是家里的老来子,只是在家族里辈分大,其实年龄并不比汪宋大多少。
汪长柏听见盛月婉这样叫,下意识想解释,又觉得特意解释才更奇怪,想了想,到底也没有开口。
分别时,盛月婉把那朵原本打算送给汪宋,发觉认错了人,又在手上拿了一路的玫瑰花送给了汪长柏。
盛月婉对汪长柏说:“祝你心想事成。”
汪长柏接过玫瑰,说:“我身上没有带什么能回赠你的东西,可以请你吃饭吗?”
盛月婉看了眼手表,说:“谢谢啦,不过我可能去不了了,快下课了,我之前已经跟汪宋约好一起去自习了。”
盛月婉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今天能跟你聊天,我也很开心。”
盛月婉走了很远,又转回头冲汪长柏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地说:“祝你一路顺风。”
汪长柏把那朵玫瑰夹在书里,漂洋过海带回了国,又带回了家。
汪长柏托人找了一个老师傅,想把这朵花做成标本,装裱起来。
可等老师傅找来了,汪长柏又让人走了。
汪长柏盯着那枝已经褪色的玫瑰花看了很久,最后合上了厚厚的书页,放到了书架的最上一层,和书本一起长久地封存了起来。
再次想起是在去年。
汪长柏听完汇报会出来,南部的一个省长追出来,拐弯抹角地问他,在上虞选举新市长有没有什么“指示”。
汪长柏知道家里有后辈参与了上虞市长的选举,不过并未多关注。
汪长柏为人一向刚正,从不任人唯亲,没多说什么,只告诉那位省长说:任人唯贤,选贤与能。
省长讪讪离去。
直到晚上回到了家,家里的旁系的几个长辈“拜访”上了门,汪长柏才知道,那个想去上虞当市长的人,是汪宋。
汪长柏在书房里,对着那朵干枯的玫瑰坐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给那位省长致电,说想让家里的小辈去上虞历练。
于是半个月后,汪宋被选为了上虞市长,去往了汪长柏从很久之前就想要去的上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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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金海楼
拜年吃饭吃得早, 盛月白他们五点不到就吃了晚饭,在老师家里待到了快六点,返程去火车站是汪长柏安排的车。
汪长柏把他们送进了站台, 盛月婉走在最后, 快要上车时, 忽然转过身, 叫了一声:“汪长柏。”
汪长柏一愣。
盛月婉说:“听万老说, 我们年龄其实差不多,我和汪宋毕竟没有在一起, 一直叫你小叔好像不太合适。”
汪长柏瞳孔猛然放大, 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喜, 一双原本沉稳无波眼睛瞬间绽出了光芒。
盛月婉对汪长柏眨了一下眼睛,说:“下次见面的时候, 我叫你长柏怎么样?”
汪长柏下意识往前跨了两步, 想要朝盛月婉走近过去。
就在这时, 列车发动的轰鸣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站台边的秩序管理员们立刻挥着警示棍跑了过来,隔开了想要继续靠近列车的送别乘客。
车里也有列车员过来, 对盛月婉说车门要关了,催盛月婉进去落坐。
盛月婉对汪长柏笑了笑, 朝汪长柏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列车。
盛月婉走到座位上坐下时, 汪长柏已经重新恢复了沉稳, 他静静地站在站台边,在喧闹拥挤的人群中, 隔着玻璃车窗,目光灼灼地盯着盛月婉。
直到列车缓缓发动,汪长柏才随着车厢的移动, 跟着盛月婉所在车厢,迈开脚步走了起来。
列车渐渐加速,汪长柏的脚步也跟着加快了,几乎要跟着跑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沉稳镇定,脚下的步子却又跟沉稳丝毫谈不上相关,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滑稽。
盛月婉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隔着车窗朝汪长柏挥了挥,轻声说:“我等你。”
列车开出车站台,汪长柏的身影才从车窗外完全消失。
盛月白从窗外收回视线,重新靠回身旁的陆政肩上,说:“怎么办,我们好像马上就要多个姐夫了。”
陆政笑了笑,伸手揽在盛月白腰间,让盛月白靠得更舒服些。
盛月婉一点不害羞,撩了一下头发,对盛月白微微一笑,说:“怕什么,到时候办婚礼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记得让陆政包个大点儿的红包给我,不然我拿着喇叭到大街上喊去,让整个上虞人都知道你家财神爷抠门。”
“喊就喊,我才不怕。”盛月白转头对陆政笑:“我们阿政是财神爷,又不是散财童子,管别人怎么说,是吧?”
陆政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低头看着盛月白,“嗯”了一声。
盛月婉看着两人在那儿腻歪,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粉红色的,没眼看,戴上帽子转开脸,去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回去的这一班车是短途列车,比来时少途经一个站,在车站等了会儿司机,回到盛公馆的时候才刚过九点。
公馆楼上的灯都熄着,只有一楼亮着灯。
“思思呢?”盛月婉把从江北带回来的糕点给管家,问:“她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管家摇了摇头,说:“刚才曹太太过来了一趟,约思思小姐一起出去参加宴会去了。”
曹家是做服装定制生意的,生意做的不算大,不过盛家的衣裳基本上都是找曹家定制的,所以两家素有来往,曹小姐又和虞思是同班同学,两人在学校关系好,常约着一起玩儿,虞思和她一起出去玩并不稀奇。
盛月婉喝了口茶水才问:“曹家今天有小孩儿过生日吗?让思思带了礼物没有?”
“不是过生日。”管家说:“曹太太说是今晚在金海楼有个舞会,她收到了邀请,就带思思小姐一起过去玩的。”
“金海楼?”陆政忽然开口问。
盛月白抬头看陆政,问:“金海楼怎么了?”
盛月婉也转头望过来,陆政说:“上虞的这批美国驻军军官近期要返美了,我前天收到了请柬,他们包下了金海楼,今晚在那边聚会。”
盛月白愣了愣,问盛月婉:“姐姐,咱们家有收到请柬吗?”
盛月婉想了想说:“应该是没有的,这几天闲,近期的所有信件我都看过了,今晚没有邀约。”
“……为什么单独邀请了曹家。”
盛月白沉吟片刻,走到电话边,翻开电话本,拨了一个号码,拿起话筒。
“柳太太,您好,我是盛月白,请问您今晚有收到金海楼的舞会邀约吗?”
“……我知道了,多谢。”
挂了电话,盛月白又继续播了下一通电话。
“喂,我是盛月白,我想找一下齐太太,她在家吗?”
“您好,我想找一下冯太太……去了舞会,冯少爷没去吗?……嗯,我知道了,谢谢。”
盛月婉看盛月白一连拨通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上虞的一些中游的商人家族,在第六次挂断电话的时候,盛月白的脸色已经明显阴沉下来。
“陆政。”
陆政接住盛月白伸过来的手:“怎么了?”
盛月白紧紧拽住陆政的衣袖,眉头蹙着,心脏莫名跳得很快:“陆政,我觉得不太对劲。”
陆政说:“别急,我现在就去金海楼看看。”
盛月白拉住转了身要走的陆政,说:“等等。”
盛月白去了趟自己的房间,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支很小巧的手.枪,放进衣兜里跑下了楼,对陆政说:“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你帮我去孟家喊人,让他们直接过去金海楼。”盛月白补充说:“一定要尽快。”
盛月婉没想明白,但看着盛月白的脸色和语气,心里已经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抓住盛月白的手,说:“先一起去孟家。”
“没事的。”盛月白神色缓下来,说:“兴许是我多疑了,陆政有请柬,他能带我进去看看情况。”
盛月婉犹豫了一下,仍然没放手,摇摇头,坚持道:“那就先跟我一起去孟家。”
“冷静一点,姐姐。”盛月白轻声说:“陆政在,孟擎宇的副官也一直跟着我,我不会有危险。”
盛月婉还要说话,盛月白又说:“思思现在身边没有任何能保护她的人。”
陆政把车停到金海楼楼下,下了车,旁边那栋楼旁边竖着一张写着:美国驻军临时招待所几个字的牌子,盛月白偏头看了一眼,眉头拧起,心里顿时感觉更不好了。
“别多想。”陆政低声说:“先进去看看。”
门口站着两个侍应生,看见有人走过来,立刻伸手拦住,问:“有请柬吗?”
陆政面无表情,垂眼瞥着那两个人,语气很淡,说:“谁说没带请柬就不能进?耽误了我的事,你们能负责吗?”
两个侍应生立刻变得慌乱起来,望了望这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外国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您可以进去,但是您身边这位……克劳斯长官吩咐过了,说国人只有女人能进。”
陆政侧过头,牵着盛月白的手往里走,把盛月白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一下,抬眼说:“中国人不能进,我带来的,也不能带进?”
两个侍应生愣了一下,相互对视了一眼。
陆政眯起眼,风雨欲来:“你们哪儿来的,懂不懂规矩,我想做什么还要先得到你们的许可?”
两人吓了一跳,立刻齐齐低下了头,往后退开半步,说:“您请进。”
盛月白和陆政走进大厅,厅里的灯很暗,电梯闪着红光,显示运行故障,两人只好走一旁的楼梯。
到达四楼的时候,通向五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美国大兵。
两人看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上来,原本很警惕,但在经过简单的交谈,知道陆政是赫尔曼以后,两人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很显然已经把陆政当成了自己人。
美国大兵什么也没再多问,看了眼盛月白,意味不明地对陆政挑眼笑了两声。
陆政朝那个笑的大兵瞥了一眼,记住了他的长相,揽着盛月白往五楼走去。
还没走几步,刚刚说话的那个大兵忽然从后面叫住了陆政,陆政转过身,美国大兵摸了摸嘴角,问:“赫尔曼先生,您带来的这个,一会儿能不能也借我玩玩?”
丝毫没发现陆政看着他的眼神已经跟看死人差不多了。
盛月白拽了拽陆政的袖口,拉着浑身气压低地吓人的陆政转上了五楼的后面半段楼梯。
五楼的两扇白金色的大门紧闭,整个楼道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侍应生。只站在门外,哄闹声已经隐隐传到耳朵里。
盛月白脸色沉下去,一把推开大门。
厅里灯光很暗,只亮着零碎闪烁着的彩灯,哭喊尖叫声里夹杂着男人的淫.笑声。
盛月白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盛月白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都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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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送他们下地狱
衣料被撕碎的声音, 少女凄惨的哭喊,散落一地的衣裤,其中还夹杂着不绝于耳的恶心笑声。
平日里那一群衣冠楚楚, 自诩绅士风度的美国人, 此刻在这个烟雾弥漫的黑暗舞厅里显露了本性, 丑态毕露。
“砰砰”的两声枪鸣响彻整个舞厅。
整个大厅骤然寂静。
舞会的组织者克劳斯惊了一下, 急忙抬头, 隐约看见两道人影背着光朝他走进来,克劳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就被人一脚踹到头上。
克劳斯闷哼一声, 半张脸全麻了, 滚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脑子里嗡嗡作响。
还没缓过来, 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骨, 克劳斯跪趴在地上,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上半身猛地扯了起来。
四周的美国人大兵慌忙爬了起来,冰冷的枪口也抵在了克劳斯涌着鲜血的脑门上:“都别动。”
克劳斯手底下十多个美国兵吓了一跳, 全定在了原地。
上虞城内携带枪.支是受严格管制的,出入公共场所不能携带枪.支, 更不能开.枪伤人,违反规定将被处以极刑。
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持.枪闯进来。
克劳斯抹了把脸上的血, 艰难地睁开被踹得已经迅速红肿起来的眼睛, 看见盛月白的脸,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盛月白, 你敢开枪吗——”
话音未落,盛月白已经垂下了枪口,对着克劳斯的大腿连开三枪, 克劳斯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剧烈的疼痛已经在身体里炸裂开。
冷汗一瞬间浸透了后背。
鲜血源源不断从克劳斯腿间冒出来,克劳斯紧紧捂住下.体,嘴大张着,疯狂地胡乱叫喊,每一次呼吸,都从管里发破风箱似的恐怖“嚇——嚇——”声。
盛月白朝人群举起枪,用英语说道:“跪下。”
上虞的驻军是个肥差,这些兵虽然被派来驻军,但其实根本没人上过战场,见到这样的场景早怂了。
场中的美国人纷纷跪地抱头。
盛月白往边上走过去。
恐怖的枪声和克劳斯的惨叫声还回荡在耳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孩儿们紧紧缩到角落里,蜷缩在一起,拢紧身上残破的衣衫,无助地颤抖着,抽泣着。
盛月白蹲下来,摸了摸虞思的脑袋,很轻很轻地叫了声:“思思。”
虞思脑袋猛然从膝盖里抬起来,呆呆地看着盛月白。
盛月白接住朝他扑过来的虞思,看着虞思受惊的小鸟一样,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颤抖着身子放声大哭。
盛月白握抢右手不自觉地攥紧。
“别怕。”盛月白眼里一片血色,轻轻拍打虞思的背,柔声说:“都过去了。”
“月白哥哥……”
旁边离得最近的两个女孩儿细细的声音传过来,她们呜咽着,紧紧拉住了盛月白的衣袖,像是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月白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盛月白心里像是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嗓子一哽,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仅仅只在几天前。
在除夕之前的晚宴上,这两个小姑娘像是开在初春无忧无虑的花儿,跑着,笑着,闹着,害羞却又勇敢地给了盛月白和陆政鼓励。
这些最天真最可爱的,朝阳般的孩子们,却在此刻露出了这样绝望无助的神情。
像是即将破碎的花儿,只要轻轻的一碰,就要凋落。
“杀、了他……”克劳斯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盛——月——白——”克劳斯脖子青筋暴起,被血浸满的面目狰狞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给我杀了他!”
女孩儿立刻惊恐地颤抖着往盛月白身边缩了过来。
陆政抬起手,把克劳斯的脑袋掼向地板,站起身,皮鞋踩着克劳斯血淋淋的脸狠狠地撵压。
盛月白神色晦暗,目光冰冷,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声音却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别怕,相信我,我会把所有事处理好。”
盛月白起身,推开里面那间房门,对人群里的几位夫人说:“麻烦您先带着孩子们到里面那间屋里稍作整理,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然后派车把大家都安全地送回去。”
几位夫人擦干眼泪,连连感谢,带着女孩儿们走进了里面那间屋子。
克劳斯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水,疯子一样的嘶声喊叫:“蠢……货!他的枪里……只剩一颗子弹……”
美国大兵们猛然惊醒。
四周原先的不敢动的美国人脸上表情纷纷变了,他们盯着盛月白手里的枪,试探着站起来,攒动着,一步步朝盛月白缓缓靠近过来。
盛月白关上门,伸手打开灯,转过身。
大厅里忽然亮了起来。
盛月白微微眯起眼,不急不缓地抬起枪口,对着克劳斯扣动了扳机。
在克劳斯被击中的瞬间,四周的美国人像是得到了冲锋的号角,再无顾忌地朝盛月白冲过来。
然而下一秒。
枪声再次响了起来。
美国人一个挨一个的,在一声声枪声中痛叫着捂着腿上的伤口倒下。
人群被再次响起的枪声打懵了,躲过一劫的几个美国人僵硬地定在原地,朝枪声响起的地方看过去。
不知道是从哪里走出来的男人,穿着很普通,长相比穿着更普通,像是一道影子,从盛月白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举着枪,最后在盛月白身侧靠前半个身位处站定。
盛月白熟练地上了一颗子弹,拉开保险栓,举起枪,面容平静地说:“来。”
枪声响起,发烫的子弹瞬间穿透场中一个美国人的脑袋,鲜血四溅。
美国大兵砰地一声倒进血泊里,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血水混着失.禁的尿液,浸透了身上的军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盛月白慢条斯理地又放了一颗子弹进去,平稳地举起枪。
“咔嚓。”保险栓被拉开时清脆的声响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来自地狱的倒计时。
又是一声枪响。
场内的美国人已经吓疯了,因为他们已经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了,这个青年人是真的要杀了他们。
美国大兵们连滚带爬的滚到地上,缩在地上跟一个个乌龟似的,浑身吓的打颤,不断地对盛月白磕头、哀求、痛骂自己,哭着恳求盛月白放过他们。
盛月白继续往枪里塞子弹。
“少爷!”身旁的副官急忙想去抓盛月白的胳膊,却被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臂横空截住。
副官眼看着盛月白又抬起了手臂,急得差点跳起来,大声喊道:“少爷!不能再杀了!再杀下去没办法交代了!”
杂乱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盛月白偏过头,一眼在门口身着军装的人群中和孟擎宇的视线对上。
“大帅!”副官像是见到了救星:“大帅!盛小姐!您快来劝劝少爷!”
厅里血腥味很浓,盛月婉视线看过去,瞥见大厅正中间躺在血泊里的那两个人影时,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僵了一下。
孟擎宇稍稍往前走了半个身位,抬手往后挥了挥,身后的卫兵立刻跑上前来,将厅里的美国人团团围住,也遮住了盛月婉的视线。
盛月白看着走过来的几人,放下了手臂。
盛月婉缓过神来,先紧张地上下把盛月白身上检查了一遍,确认盛月白没受伤,呼出一口,集中精神问:“思思呢?”
盛月白往身后侧过身,往门边瞥了一眼,说:“在里面。”
盛月婉推门就要进去。
盛月白握住盛月婉的胳膊,低下头,声音很低地说:“她们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好好安慰她们。”
“帮我告诉她们,今天无论已经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盛月婉愣了愣,脑子里猛然跳出来刚进来时地上那两个人。
盛月白不欲多说,对盛月婉说:“进去吧,她们需要有个人能给她们支撑。”
盛月婉看着盛月白,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自己也要小心。”
盛月婉进去屋里,盛月白转回头,开口说:“我打算杀了这些美国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
副官直接被盛月白吓了一跳,立刻说:“他们可是美驻军的高官!他们死了我们要怎么跟美国人交待!”
盛月白挑开弹夹,垂着眼,一颗颗地往枪里塞子弹,说:“他们这周就要回国了。”
“一个月的水程,途中总有各种意外,碰礁,雷雨,翻船,瘟疫,只有行善积德,才有好运能平安到达终点。”
盛月白问:“这些人回国途中死在海上,难道不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吗?”
盛月白面容沉静,语冷静至极,不露丝毫戾,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根本想象不到他讨论的是这里近二十个人的生死。
副官看着,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盛月白合上弹夹,说:“如果让他们平安回了美国,今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中华的儿女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的任他们随意欺辱、践踏的。”
盛月白看向陆政,轻笑了声,说:“你先前说得对。”
“就是因为一再的忍让,才让他们今天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不配为人的畜牲,就应该剥夺他们为人的权利,送他们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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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永远站在你身边
“我不想再忍了。”
“左右克劳斯已经死了,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也没什么差别。”
“不管之后有什么后果,我都担得起,也不怕担。”
盛月白表情很淡, 说话的语气也和平时相差无几, 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平静几分:“你们同意也好, 不同意也罢, 我原本也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盛月白抬起眼, 淡淡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说:“今天谁要是想拦我, 最好开枪杀了我, 否则只要我还有一丝力气能再爬起来, 我都不会收手。”
周围的气氛陷入沉沉的死寂,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只能听见那几个美国驻军的求饶声。
副官睁大眼睛看着盛月白, 所有规劝的理由都被掐灭在嗓子里, 半句也再吐不出来。
他甚至觉得盛月白可能是疯了。
“少爷。”陆政说。
陆政站在盛月白面前, 低头看着盛月白,很想摸一摸盛月白的脸, 想抱一抱他。
陆政知道,他的少爷没有疯, 相反,少爷此刻很冷静, 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少爷只是很难受, 很无助。
虞思的哭泣声,女孩儿们对盛月白说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压在他身上的枷锁。
即使盛月白明白,这样做是最坏选择,即使这个选择听起来疯狂至极, 只要出一点差漏,都有可能给盛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盛月白走投无路,只能闭着眼睛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抹去今晚的这一切,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护那些女孩儿,避免给她们带来第二次的伤害。
这是他竭尽所能能想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陆政低着头,看着盛月白的眼睛,轻声对盛月白说:“少爷,不要有顾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盛月白怔了怔。
“大帅!”
一个近卫兵匆匆忙忙跑过来,向孟擎宇报告说:“附近警局的巡逻队来了,说在外面听见了枪声,要上来查看。”
还没来得应声,又一个近卫兵从门外飞快地跑过来,高声说:“大帅!领事馆的人来了!”
孟擎宇皱了皱眉,吩咐说:“带一队下去守着,谁都不许放进门,谁放了人进来,我要谁的命。”
“是!”两个近卫兵齐齐敬礼。
见孟大帅没有其他吩咐,两人端端正正地原地转了个身,招手领了旁边两列人迅速离开了。
孟擎宇视线回到盛月白脸上,说话的语气与方才大不相同,像是刻意放地轻缓了,才说:“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盛月白愣了一下,问:“给我一个交待?”
盛月白抿了下唇,刚因为陆政那句话缓下去一点的情绪一下被点燃了起来:“这么多无辜女子在这里受到的欺辱,怎么到了大帅眼里就只是需要给我一个交待?”
眼看着情形不对,副官立刻出声道:“少爷——”
“闭嘴!”盛月白抓了一下头发,低声说:“不关你的事。”
孟擎宇抬眼看了副官一眼,副官识趣地噤了声,孟擎宇又低下头,低声对盛月白说:“是我说错话了,我保证,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盛月白嗓子里发出一声低笑,抬眼直直看向孟擎宇,说:“是吗,大帅好像忘了件什么事。”
“您大概是忘了。”盛月白唇角勾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您曾经也做过同样的事呢。”
孟擎宇心口一窒。
“……”一旁的副官冷汗都下来了。
盛月白眼神冷淡,盯着孟擎宇分毫不让,咄咄逼人道:“在大帅眼里,女子的性命轻如草芥,比货架上的商品还不值钱,只是区区不足挂齿的清白而已,怎敢劳烦我们高高在上的孟大帅给我这样的保证?”
气氛压抑至极,副官瞥着大帅眼见着沉下去的脸色,张了张嘴,不确定该不该说几句打圆场的话。
孟擎宇沉默了许久,忽然拨开枪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浅金色的手.枪。
副官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拉大帅。
陆政眼神一厉,立刻伸手揽过盛月白往身后护了过去,眼含警告地盯着孟擎宇。
气氛剑拔弩张。
孟擎宇顿时黑了脸,火气一下上来,一把挥开副官的手:“滚开,你他妈的在这儿捣什么乱。”
盛月白也伸手握住陆政的手腕,对陆政摇了摇头,说:“没事。”
孟擎宇站在对面,把两人之间的互动都览入眼里,视线朝陆政打量了几秒,枪在孟擎宇手心里转了半圈,枪把转向了盛月白,而枪口朝向了孟擎宇自己。
孟擎宇抬手把枪递到盛月白面前,说:“用这把,后坐力小,不会伤着手。”
副官一愣,整个人都呆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自家大帅。
疯了……
少爷年纪小容易冲动也就算了,大帅这是……这是疯了吗?!
盛月白抬眼看着孟擎宇。
“拿着吧。”孟擎宇垂着眼,看着手心里那把枪,声音很低地解释说:“这是你母亲当初亲手设计的,原本就是要给你的。”
盛月白眼睫微颤了一下,眉眼垂下,望着那把看起来很是精致轻巧的手.枪看了片刻,一言不发地伸手拿起了孟擎宇手里的枪。
陆政收回护在盛月白身前的手,重新站回盛月白身边。
孟擎宇瞥了陆政一眼,问:“小子,领事馆的人大晚上跑到这儿来,怕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了,你能解决么?”
陆政语气平平淡淡:“消息传不回美国。”
“很好。”孟擎宇说:“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楼底下的那些外国人就交给你了。”
“上面交给你了。”孟擎宇瞥了眼后面的美国人,对站在盛月白身边副官吩咐说:“把这些人看好了,别让他们伤着少爷。”
副官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张了张嘴,茫然地说:“……是。”
孟擎宇安排好楼上的事,冲陆政微微抬了抬下巴,说:“走吧。”
陆政看着盛月白微蹙的眉头,低下头,在盛月白眉心轻碰了一下,说:“少爷,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孟擎宇眯起眼睛,面色十分不善地看着胆大包天的陆政,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没当着盛月白的面往陆政脸上招呼过去。
陆政很快直起身,也不待盛月白再说什么,转身便与孟擎宇一同走了。
盛月白看着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愣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从门外收回来,低头看向了手里的那把枪。
副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墙边那群美国军官走过去,替盛月白布置射击的靶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在下章或者下下章会d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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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你应该是会的吧?
大厅里重新关上了灯, 门开着,走廊里的灯很昏暗,盛月白倚着墙, 在楼道无人看见的阴影里, 不发一言地站了小半个时辰。
卫兵们清理干净血迹, 换好了新衣裳的太太姑娘们一批批的被盛月婉安排着送下了楼。随着最后几个人的离开, 五楼也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
盛月白关上门, 沿楼梯走下去。
陆政和孟擎宇从楼下上来,看着从上面下来的盛月白, 停下了脚步。
盛月白微微垂下眼, 问陆政:“姐姐呢?”
陆政说:“有几个人没车, 盛小姐亲自去送了,虞思也跟着一起去了。”
盛月白顿了一下, “嗯”了一声。
陆政伸出手, 扶着盛月白从最后几级台阶上下来, 说:“剩下的那几个也已经派人送去了码头。”
盛月白抬头问:“今晚能发船吗?”
陆政点头,说:“已经跟船夫说好了, 等人上了船就能立刻出发,他们原本就打算明天走, 行李都已经搬上了船,省了不少事。”
陆政抬手看了眼表, 说:“估摸着现在已经开出码头了。”
盛月白面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只低声说:“那就好。”
孟擎宇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盛月白要走,才开口说:“你不该心软。”
盛月白脚步顿住, 回头看向孟擎宇。
孟擎宇皱眉说:“要么一开始就不动手,既然要杀,就该杀个干净。”
盛月白说:“那几个人并没有参与,虽然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但他们确实保护了一部分女孩儿。”
盛月白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我对无辜的人动手,与克劳斯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孟擎宇漠然说:“克劳斯已经死了,只有活人才配谈什么区别。”
盛月白抿了抿唇。
孟擎宇看着盛月白,缓步朝盛月白走近过去:“从小到大从来不曾有人约束过你,也没人能约束你。”
“盛家的商铺财产,你祖父留给你的铺子和残存的地下帮派,还有我手上的那些军权,不论你愿不愿意要,这些东西始终都是你的。”
“你当然可以任性,可以随心所欲,你是盛月白,只要你好好握着这些筹码,想做什么没人能得了拦你。”
孟擎宇此时不像先前在楼上那般,虽然语气依旧不高,表情却很严厉:“可是我从小就告诉过你,斩草要除根,要么就忍下一时,要么就不要留情面,既然狠,就一路狠到底。”
“你以为他们今日给你下跪求饶,是因为他们真的怕了你吗?”
“他们跪的是你手上的枪!等他们缓过了神,根本不会对你心怀感激,只会记得在你这里受到的屈辱,加倍记恨你。”
“你今时今日的心慈手软,没准哪天就会成为架在你头顶上的刀子。”
“这么多次了,这么多次了……你从前跌得跟头还不多吗?怎么还是不长教训!你是真的想不到吗?”
盛月白难得没有反驳孟擎宇,静默了片刻,别过了头去。
孟擎宇恨铁不成钢:“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从小没听过吗?就是你帮过的人都不一定会感谢你,更何况是他们!”
盛月白嘴唇颤了颤,喃喃道:“无所谓了,没有他们,也可能会有别人……”
孟擎宇一愣,看着盛月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一下软了,教训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算了。”孟擎宇语气软下来,低声说:“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很晚了,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
盛月白抿了抿唇,没再回话,从孟擎宇身前走过,径直往楼下走去。
副官赶紧对孟擎宇敬了个礼,跟着盛月白后面走了。
孟擎宇无奈叹了口气,紧随着盛月白后面下了楼,结果刚走出金海楼大门,眼皮子一抬,就看见盛月白被陆政扶着上了一辆白色轿车。
不是盛家的车。
孟擎宇眉头一下拧了起来,抬脚就要过去。
“大帅,大帅!”身旁的另一名副官立马拉住即将暴走的孟擎宇,急忙提醒说:“医生说他能缓解少爷的失眠症,对少爷的病情有帮助!”
孟擎宇动作一下停住。
副官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看少爷刚刚状态不太好,要是有他在旁边陪着估计能好一些……”
孟擎宇瞪着眼睛骂:“除了他就再他妈找不着别人了?”
副官犹豫了一下,嘀咕道:“……还真就是找不到别的人了……”
忽然一股凉意袭来,副官对上孟擎宇凉凉的视线,吓了一跳,面色一禀,赶忙找补说:“其实……其实我看那位陆先生对少爷挺上心的,这么大晚上,忙前忙后,没有一点儿怨言,搁旁人有几个能做到这样。”
“您不觉得少爷今日都比往常格外好说话了吗,要放在以前,那一旦发起脾气来,谁的话都不管用,可今日您也看到了,少爷情绪虽然不好,尚且能控制得住,刚才还能跟您好好说话,这说明比之前已经有所好转了啊。”
“况且……”副官看了看孟擎宇的脸色,再接再厉地说:“您之前不是对他也还算满意的吗?”
孟擎宇望着关了门绕到另一边去上车的陆政,皱了皱眉说:“这个人城府颇深,野心勃勃,表面上看着只是个商人,实际手上权势不小。”
“娇娇看着聪明,但到底是家里从小娇养出来的,性子善良,又单纯得很,哪里比得过这种从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副官倒是想说点宽慰的话。
可想起刚才在楼底下和领事馆交锋时的情形,馆长口中一遍遍提及的总统大选,还有他对陆政的态度。
一个副部级的外交官员,美国的高官,却对一个商人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而且作为一个商人,他对鲜血和杀戮所表现出的极其平淡的反应,也太过不寻常。
这个商人远不是他在少爷面前所表现出的这样温顺无害。
副官其实当时心里就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只不过碍于陆政在场,副官没有机会说出来就抛于脑后了。
现在听着大帅这样说,副官默了默,没能说出话来。
孟擎宇沉着脸:“从这个陆政来上虞,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只不过三言两语之下,就已经哄得娇娇对他推心置腹。”
孟擎宇说着,脸色愈发不好了:“娇娇对他的信任太过了,他现在看着是还忠心,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了有什么变故,如若他真有什么旁的心思,娇娇降不住他。”
副官心里叹了口气,说:“可少爷对他……您又不是看不出来,少爷那个性子,他自己喜欢,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若不是因为这一点……”孟擎宇冷笑一声:“就凭他把娇娇拉上这样一条道上,我早宰了他!”
副官看了看远处开出去的车,又看了看大帅搁那儿怒气冲冲的模样,只得宽慰道:“是嘛,这不是还有大帅您在吗,有您照看着,能出什么事?”
副官道:“就是到了多年以后,再不济不是也还有雁秋少爷吗?”
孟擎宇心气很不顺,闻言凉凉地瞥了副官一眼。
副官知道大帅这是听进去了,笑呵呵道:“您当初领养雁秋少爷,不就也是为了将来做打算吗,他可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对少爷那是再忠心不过了。”
“您放宽心好了,有雁秋少爷在,少爷要是真有什么事,他是能跟人拼命的!”
车刚开进盛公馆,被他们出门时的阵仗惊着了的管家焦急地迎出来:“少爷!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是!都怨我,怨我没看好虞小姐!”
盛月白从车上下来,轻声道:“没什么事,是我疑神疑鬼了。”
“那就好,那就好……”管家松了一口气,等盛月白下了车,才发觉盛月婉和虞思没在里面,愣了一下:“虞小姐和大小姐没回来吗?”
盛月白轻声说:“她们跳舞去了,我有点累,就先回来了。”
管家忙不迭点头说:“那少爷您快进去吧,您先喝杯牛奶,我上去给您放洗澡水……”
“不用了。”盛月白微微笑了笑说:“去歇息吧,明天早上可能得麻烦您稍早一些起来准备早餐。”
盛月白拉着陆政上了楼,阖上房门,上了锁,牵着陆政往屋里走过去。
陆政被盛月白按坐在沙发上,还没坐稳,盛月白就搂着陆政的脖子,坐到陆政腿上,陆政立刻伸手搂住了盛月白的腰身。
盛月白有点不满意,抬手按了一下陆政的肩,陆政就顺从地把胳膊松开了一些,盛月白支起膝盖,跪着沙发上从陆政腿上爬起来。
盛月白拿手轻轻抚摸陆政的下巴,引着陆政抬起了脸,陆政盯着盛月白的唇,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盛月白低头亲了上去。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盛月白脸颊染上嫣红,眼睛微微湿润,眼眸半阖着,静静地看着陆政。
陆政仰着头,眼里一片痴迷,心脏在胸腔里无比剧烈地跳动着。
盛月白凑近了些,鬓边过长的碎发垂下来,羽毛一样触到陆政的脸颊。
“做吧。”
陆政呼吸猛地一滞,心脏骤然漏了一拍。
盛月白指腹停在陆政喉结上,柔软的指腹很轻地摩挲了一下,说:“那些事……你应该是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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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还没开始呢
不待陆政回答, 盛月白就又眯着眼凑近了过来。
盛月白按着陆政,细细地的亲吻着。
湿软的吻落在脸颊、唇角、下巴,很软、很热, 无端激起人心低本能欲.望。
自从那次接吻把盛月白亲哭以后, 陆政刮胡子就变得很勤快, 新的胡茬根本来不及长出来就被刮得干干净净, 生怕盛月白嫌他扎不许他亲了。
但盛月白其实对陆政的胡茬还挺感兴趣的。
毕竟盛月白身上除了头发眉毛, 其他地方一点儿毛发也不长。
而陆政和盛月白则完全相反,可能是基因的, 身上的毛发很旺盛, 和头发一样的金色, 长在下巴上并不明显,不过拿嘴唇去蹭的时候, 还是能感到一点刺, 触感让盛月白觉得有些奇妙。
也让陆政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陆政短促地粗.喘了一声, 很小幅度地躲了一下,握住盛月白的肩胛, 压抑着冲动道:“少爷……”
盛月白根本不管陆政要说什么,两只手抱住陆政的脸, 低头含住了陆政的嘴唇。
陆政脑子嗡嗡作响,理智那根弦绷断了。
陆政手臂圈紧了盛月白的腰, 把跪在沙发上的盛月白拽下来。
盛月白跌坐进陆政怀里, 被这忽然转换的情形弄地懵了一下。
陆政面无表情,抬手握住盛月白的后颈, 撬开盛月白的牙关吻了过去。
盛月白脑子里混混沌沌,又有点难受,盛月白挣了挣, 鼻腔发出很小一声的轻哼,两只手轻轻推了推陆政的脸,眼里氤氲着水色,看着陆政说:“把灯关了……”
陆政又低下头,在盛月白微微曲起的白皙手指头上亲了亲,一言不发地盯着盛月白看了片刻,才随手关了床头柜的台灯,捞住了盛月白的手腕。
接下来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盛月白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拿手指头遮着眼睛,很娇气地嫌身上不舒服,陆政便把他抱起来,带去了浴室。
一个澡洗了小半个时辰,浴室里氤氲朦胧,玻璃镜子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出来的时候盛月白连手指头都懒得动。
陆政任劳任怨,细致地帮盛月白擦干了水雾从浴室抱出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身上腾腾地冒热气,像是蒸笼里蒸熟了的白面馒头,盛月白抱住松软的褥子,浑身慵懒,很舒服地把脸埋进被褥里,深深呼了口气。
陆政就站在床边,盯着拿脸蹭着被褥,嘴里还发出软糯哼声的盛月白,心像是被轻软的羽毛挠过。
盛月白舒展够了筋骨,刚打算要钻进被褥里去,一只发烫的大手忽然伸过来。
盛月白惊讶地转回头,看着站在床边的陆政,眼睛蓦然睁大,像是被什么给烫着了。
陆政淡定依旧,表情平静地很,仿佛对自己行为没有丝毫的自觉,甚至还要伸手抢盛月白的被褥,倒是盛月白先飞快移开视线,脸腾地红起来:“你……你……”
“我怎么?”陆□□身掀开被褥,一遍声音温柔至极地回盛月白的话,一边拿指腹摩挲了一下盛月白的脸颊。
“好、好痒……”盛月白别了别脸,眼睛不禁弯下来,嘴唇微张,曲着胳膊,手指头抵着陆政宽厚的肩膀,问:“不是洗完澡了吗……你不睡觉吗?”
陆政微微抬了起头,看着心中最圣洁的小王子,此刻眼里氤氲着水汽,白皙的面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唯独在他面前露出在所有人面前都从未有过的模样。
陆政浑身战栗,低下头去,用力地在盛月□□嫩的面颊亲了一口,眼里染上笑意:“还没开始呢。”
“啊……”
盛月白抓住陆政的手腕,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陆政眼神里满是温柔:“娇娇,乖。”
盛月白摇摇头,想往后躲,被陆政拉住拖了回来。
“陆政……”盛月白逃脱不得,只得仰头看着上方的人,反复叫陆政的名字。
陆政很有耐心:“我在,娇娇。”
盛月白被安抚下来一点儿,可怜地蹙着眉头,很迷茫地看着陆政:“你、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我确定。”陆政把手里只剩了半管的护手霜丢到一边,语气温柔地诱哄道:“别怕,我保证,我之前已经看过很多书了。”
盛月白不安地咬着手指头被陆政哄骗得放弃了反抗,闭上了眼睛。
陆政伸手抓住了盛月白的手,按放在心口,轻轻转过盛月白的脑袋,挨着自己的肩。
盛月白嘴里有两颗尖尖的虎牙,咬人可疼。
陆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停地安抚呜咽着哭得颤抖的盛月白,低着头细细地亲吻着盛月白涨得通红的耳朵:“对不起,娇娇,对不起……”
……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盛月白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脑子里困顿得厉害,迷迷糊糊赖了会儿床,轻手轻脚地拿开陆政的胳膊,从床上爬起来。
脚踩在地上。腿忽然抽了一下筋。
盛月白差点儿没摔到地上,龇牙咧嘴地吸了好几口凉气,才扶着床坐下,脸埋在床沿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走到浴室的镜子面前,又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昨天盛月白第二次去洗澡的时候就昏睡过去了,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一点意识,但不怎么清醒,只记得自己很困很困。
这会儿照了镜子,盛月白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眼皮下面一片乌青,脸色比以前失眠的时候还难看,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盛月白飞快地洗漱完,转身出了浴室。
一路扶着墙走到衣柜前,找了件领口最高的衣裳出来,又在脖子上围了条围巾,才遮住了痕迹。
盛月白从卧房中出去,轻轻关上房门,忍着□□的不适,手紧紧扶着栏杆,慢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还好陆政有分寸,不然今天根本就出不了门。
盛月白红着脸,抿着嘴唇,面无表情的想。
管家听见楼梯上的动静,笑着说:“少爷起来了啊,粥刚熬好。”
管家抬头看着下楼的盛月白,看着看着,表情忽然变得有点紧张,赶紧走过来扶:“少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盛月白摇摇头,说:“早上刚起来,缓一缓就好了。”
盛月白从沙发拿了个坐垫放到椅子上,喝了一碗骨头汤,小半碗粥,实在坐得很不舒服。
管家看着根本没吃几口,就又搁了勺子起了身的盛月白,说:“少爷吃得太少了,要不再给您盛碗汤吧?”
盛月白摇头,说:“我房间今天先不用让人打扫了,陆政还在里面休息。”
管家愣住:“陆、陆先生怎么会……”
盛月白眼睫垂了垂,轻咳一声,含糊道:“我最近又有些失眠,他陪着我我能睡得好一点儿。”
管家愣愣地点了点头。
盛月白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往外走去,说:“总之让他多休息会儿,他这两天晚上都没睡好,一会儿他下了楼,让他吃了饭再走,就说是我说的。”
管家跟在后面,点头应是。
“还有。”盛月白想了想,又嘱咐道:“姐姐应该在思思屋里,她们今天应该会睡得久一点,不用特意去叫,中午之前应该会下楼的。”
管家说:“好。”
盛月白妥善安排好家里的事,院子里站了会儿,听见院墙外面传来车声,接着有嘈杂的说话声,便往大门口走过去。
门卫是盛月白前些年从路边带回来的一个孤儿,年纪不大,遇事沉不住气,冒冒失失地飞跑过来,差点跟盛月白撞了个正着。
盛月白伸手扶住他,问:“怎么了?”
门卫表情惊惶,脸色发白,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全:“少、少爷,外面、外面有……有……”
盛月白问:“警察局的来人了?”
门卫一愣,“……是、是!”
盛月白神色不变,说:“是找我的?”
卫兵点头如捣蒜,语气慌乱不已,哆哆嗦嗦道:“他们说、说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要……要带少爷回警局问话!”
盛月白“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门卫看着抬脚就往外走去的盛月白,急急忙忙追上去,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道:“少、少爷!您不能出去啊!他们带着手铐来的!不能去!我、我这就去孟府找人,我——”
“慌什么!”盛月白眉头拧了一下,淡声斥道:“找什么人,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慌成这样?”
门卫一下噤了声。
盛月白表情淡淡地,说:“问话而已,你回去看好门,我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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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现在怎么又不嫌丢人了?
大约连警察都没料到今天能这么顺利就见着盛月白。
几辆车有模有样地团团包围在盛公馆门口, 十多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个个都带着枪,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带队的逮捕科队长却仍半分不敢懈怠, 眼睛紧紧盯着公馆的漆红色大门, 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突如其来的变故。
金属门锁“咔哒”一声, 高门底下侧门被一只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推开。
一个身着对襟浅蓝色短褂和月白色长衫的漂亮青年, 步履不紧不慢, 面容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
逮捕科队长并不陌生,这就是上虞城大名鼎鼎的盛家公子——盛月白。
逮捕科队长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赶忙挥了挥手, 警员们顷刻涌上前, 把盛月白扣上镣铐,押送上了车。
回警局的路上, 逮捕科警员们一路都极其警惕, 生怕横生什么枝节, 但直到把盛月白押到了警局,预想中的孟家军队都没有出现。
刑讯科看着走进警署的逮捕科组长, 笑了下道:“速度挺快啊,看来一路上是没碰到什么意外了?”
逮捕科队长点了点头没说话, 刑讯科队长往他身后走去:“孟家还算识趣,知道这次保不住了, 知难而退, 也免得我们再多费些功夫。”
刑讯科队长停在盛月白面前,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盛月白一圈, 伸手摸向盛月白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声:“好久不见了盛公子,徐某这些年可想你想得紧呐。”
盛月白抬眸看了徐献一眼, 启唇道:“抬个手就抖成这样,看来恢复得不怎么样。”
徐献和约翰一丘之貉,喜好幼童男色,当初在一次宴会上将还未成年的盛月白误认为兔儿爷,意图对盛月白下手,被孟擎宇当场打折了胳膊。
粉碎性骨折,即使养得再细致,也还是落下了病根,使不上劲,抬久了会抖,阴雨天更是苦不堪言。
徐献被戳到痛处,脸色变了变,手指从下巴摸到盛月白的嘴唇:“牙尖嘴利。”
盛月白冷冷地看着徐献,眼里满是厌恶。
“不过我还就喜欢像你这样性子烈的。”徐献笑笑,凑近道:“还是这么漂亮,就是脸色看着不太好,昨晚吓得没睡好吧,别怕,宝贝儿,待会儿进了我的刑讯处,一定好好招待你——”
盛月白张开了嘴。
徐献下意识收手,却还是没来得及。
盛月白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拇指,徐献连声都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听到耳朵里传来“咔嚓”一声。
鲜血瞬间迸出。
变故来得太快,身后的警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徐献捂着手指头,边往后退边发出惨叫声。
十指连心,徐献几乎疼到瘫软,捂着手指头不断哀嚎,惨叫声撕心裂肺,警员们都吓坏了,急忙搀着徐献要往医务室去。
徐献满头大汗,一把推开掺他的警员,跨步上前,挥手狠狠给了盛月白一巴掌。
盛月白被打得偏了头,踉跄着退了半步,剧烈的疼痛使眼睛里涌上一阵温热,眼泪抑制不住得滚滚落下。
盛月白死死咬着牙关,抬起被手铐铐在一起的手,拿手背擦了擦脸。
徐献气急败坏的指着盛月白怒骂起来,盛月白低笑一声,重新抬起了脸。
他的双眼里显见地泛了红,脸颊一片湿润,身姿却挺拔依旧。
即使手上带着镣铐,浑身上下却仍不减那种遥立云端的矜贵,盛月白慢条斯理地吐出了嘴里的鲜血,面上毫无畏惧,瞥着徐献的表情像是在看路边一块不起眼的垃圾。
徐献顿时勃然大怒,扬手又要打,可这次却没那么容易了。
逮捕科队长抓住徐献扬起的手腕,面容冷下来,说:“盛月白现在只是嫌犯,证据尚不确凿,你有权利审问,没权利对他动用私刑,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我会如实将今日所见所闻向局长汇报。”
徐献噎了一下,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却也着实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越权,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徐献瞪着盛月白,正要说话,局长办公室的警员忽然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长官。”警员们纷纷低头问好。
局长办公室警员看了眼徐献,说:“局长有新的指示下来。”
徐献自然不敢懈怠,赶紧走过去听指示,警员在徐献耳边耳语,徐献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逮捕科队长看着徐献变化的脸色,对传令的警员问道:“这位长官,请问是案子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需不需要我们逮捕队参与协助一二?”
逮捕科队长又笑了笑,说:“如果是不该我知道的,您就当我没问。”
警员看他态度不错,便回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局长下令将嫌犯转拘押科,暂扣看守,暂停一切审讯。”
“局长怎么会下这样的指示?”徐献脸色涨得青紫,插话道:“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
警员听到自己被质疑,语气顿时变得不怎么好了:“你是在质疑上峰的决策吗?要不我再去帮你找局长确定确定?”
徐献忙拦住警员,挤着笑脸道:“不敢,不敢劳烦长官,我这就去办。”
警员不冷不热地说:“我看刑讯科的脑子不怎么冷静,还麻烦逮捕科协助,将嫌犯押送看守。”说完也不管徐献什么反应,转头就走了。
逮捕科队长说:“长官请慢走。”
徐献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下了面子,面色铁青,看向盛月白的表情更是扭曲。
盛月白朝徐献瞥了眼,沾着血迹的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弧度,说:“蠢货。”
徐献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们还有得耗,你最好永远都这么傲气,带走!”
盛月白被带了到地下一层,最里的一间单独牢室。
牢室内很干净,内设也和一路过来见过的那些阴暗狭小的牢室截然不同。
不仅桌椅被褥一应俱全,桌上还摆上了台灯、茶具和几本书本,甚至连墙角边都提前燃上的火笼,温度比外面高了几个度,连地下室的阴冷湿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稍微简陋了些的厢房。
徐献忍着手上的伤押送盛月白过来,却没想到下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但有逮捕科队长在旁边,徐献就是再大的气也不能拿盛月白如何,就连搜身流程也被逮捕科队长以“逮捕时已经搜过身”为由直接略过去了。
人很快都散了去,盛月白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褥子意料之中地很软,底下不知道垫了多少层,坐下时人竟然能微微陷下去,虽然比不上盛月白房间的床垫,但在这个时候已经能让盛月白舒服了不少了。
盛月白低下头,手指抚着被褥,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
盛月白小口吸了口气,蹙着眉头,拿手指去碰了碰脸颊,立刻感觉到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盛月白闭了闭眼,将手套摘下来,拿桌上茶壶里的水打湿了,咬着牙,颤抖着手,一点点地去擦脸颊上干涸的泪水。
等到擦干净了脸,盛月白脖子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盛月白把手套搁到桌上,爬上了床,挨着墙角的枕头靠过去,窝进被褥里,静静地阖上了眼睛。
盛月白没能躺多久,大约只过了不到半刻钟,牢房外面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近,顿了一下,声音在距耳畔很近的位置停住了。
盛月白听到了铁栏响动的声音,以及不太连贯的呼吸声。
盛月白睁开了眼。
牢房的铁栏外站着两个人。
孟擎宇一身军装皱皱巴巴,下巴冒着青黑色的胡茬,眼里压抑着滔天怒意。
孟雁秋衣服头发乱糟糟,脸上挂着彩,满脸写着苦大仇深。
盛月白差点被逗笑,整了整衣裳,起身走了下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盛月白说:“我都快分不清究竟是我在坐牢还是你们俩在坐牢了。”
自从盛月白和孟擎宇断绝来往,这两年里,盛月白就没再心平气和地跟孟家人说过话,要么就视而不见,比之陌生人还不如,要么就呛声讽刺,直戳人心窝子。
这还是头一次,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冷眼相待,盛月白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两人一时都呆了。
孟擎宇嘴唇动了动,说:“疼吗?”
盛月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看着很严重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体质麻烦了点儿。”
虽然是这么说,盛月白手碰着脸上的皮肤时,还是蹙了下眉。
孟擎宇也沉下了眉头,似有重重山岚压在眉端。
孟雁秋咋咋呼呼,怒气冲冲像是只炸了毛的狮子:“盛月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们去接你?为什么要什么事都一个人冲在前面!你当我们不存在吗!!”
盛月白视线落到孟雁秋身上,却没有说话。
“怎么?”孟雁秋气势汹汹,瞪着盛月白说:“你不是一向很了不起吗!现在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行的吗?被当成犯人关在这里,还被人打成这样!你不是一向要面子吗?现在怎么又不嫌丢人了?!”
孟擎宇瞥向孟雁秋,语气含着沉沉地警告:“孟雁秋。”
孟雁秋毫不示弱,气愤撑破了胆子,对一向惧怕的孟擎宇怒目而视:“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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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你到底有没有心
盛月白扶额, 头隐隐作痛:“孟雁秋,你好吵。”
孟雁秋瞬间涨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 怒气冲冲地看着盛月白, 又要骂盛月白不识好歹。
却看见盛月白蹙着眉头, 拿食指和拇指揉了揉眉心。
孟雁秋嘴唇微抿, 突然间哑了口。
盛月白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孟雁秋就发现了。他站得不像平常那样直,走路能看出脚下细微的踉跄, 还有在那张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极为扎眼的伤痕……
孟雁秋绷着脸, 从袖子里把偷偷带进来东西掏出来, 顺着铁栏丢了进去,然后似乎避之不及一样, 头也不回地飞快退回了墙边。
盛月白看了看滚到脚边的东西, 弯腰捡起来, 是一小盒西药。
盛月白低头瞧了瞧药盒上的说明,抬头看向远处的孟雁秋, 问:“给我的?”
孟雁秋垂着脑袋不看盛月白,闷着声不说话。
“有镜子吗?”盛月又白兀自问。
孟雁秋背靠在墙上, 咬了咬牙,没拿正眼看盛月白:“你要镜子做什么?”
盛月白仿佛听不出孟雁秋语气里的不耐烦, 神色依旧平和:“没有镜子没法抹药。”
牢房外静了几秒, 孟雁秋忽然抬高了嗓门,恶狠狠地对盛月白吼道:“你他妈的爱抹不抹!”
孟擎宇终于忍无可忍, 三两步过去,一把薅住孟雁秋的衣服,沉声道:“孟雁秋, 你冲谁发脾气?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孟雁秋身体被扯地晃了一下,却直直地站在原地不肯动弹,眼睛死死瞪着盛月白。
盛月白面容平静地与孟雁秋对视,表情没什么波澜,可看着看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因为盛月白忽然发现,孟雁秋长高了。
上次分明在汪宋的就任晚宴上就见过,临要走时碰到孟雁秋,还说过几句话。
可盛月白对那时一点印象也无,因为那时盛月白心态还没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盛月白仍然不想看到孟雁秋,甚至对孟雁秋抱着逃避厌烦的情绪,不愿意对他投以丁点儿关注。
在今天之前,孟雁秋在盛月白的印象里,依旧还是两年前那个,只到他肩膀的小孩子模样。
可孟雁秋如今个头已经快赶上孟擎宇了。
孟雁秋长高了,长大了,性子也和以前变得不同。
从前的孟雁秋是个很乖的孩子,比盛月白小了四岁,却事事都会让着盛月白,他胆子很大,不怕丢脸,会故意做出一些蠢事,逗得盛月白笑。
他很天真,善良,对一切都充满了善意与信任。
现在却变得像只刺猬,把自己紧紧包裹在刺里,像是时刻警惕着,害怕受到伤害。
盛月白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也许是真的做错了事。
盛月白和他同在一个上虞,却在这整整两年的时间里,完全忽视了孟雁秋身上发生的这些的变化。
这两年对盛月白来说,只是一个用来逃避的借口,可对一个天真纯粹的孩子来说……却可能是无法抹灭的伤害。
盛月白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
孟雁秋蓦然一怔,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身,表情呆滞,双唇微颤:“你……你说什么……”
盛月白看着孟雁秋的眼睛,说:“对不起。”
孟雁秋哑然失声,呆滞了很久,表情似哭似笑:“真有意思,这么久了,现在又来假惺惺的跟我说对不起,真有意思……”
盛月白沉默了半晌:“对不起,我那时只是……心里很乱,想要缓一缓,一个人待着、冷静一段时间。”
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孟雁秋又笑了一声,问:“冷静一段时间?你拿这句话就算打发我了?”
“盛月白,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孟雁秋声音哽咽,手捏紧了双拳,对盛月白嘶吼出声:“这两年里,我去了那么多趟盛家,天天觍着脸在像条哈巴狗似的在你眼前晃,你有拿正眼瞧过我一次吗?我想方设法的和你说话,你有对我说过一句好话吗?!”
“我知道你那段时候心情不好!你不开心,你怨恨他们,我都知道!……可那些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孟雁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呼吸,嗓音却依然带了颤抖:“我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边?你要和孟家人决裂,我难道会阻碍你吗?你只要告诉我……不,你甚至不用告诉我,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只要你和我说一声,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身份地位,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东西?”
孟雁秋哽咽着,厉声质问道:“可你有跟我说过吗!?”
盛月白说不出话来。
孟雁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
盛月白沉默地想。
因为在两年之前,盛月白的父亲盛高远离世,临走前对盛月白吐露了很多事,其实不只是有关母亲的事,还有更多,其中就包括了孟雁秋的身世。
盛月白七岁那年,南方大旱,全国上下闹起了饥荒,盛高远想借机扩宽盛家产业,带着盛月白去往周边捐粮赈灾。
孟雁秋就是那个时候被盛月白捡回来的。
孟雁秋父母在逃荒路上饿死,只剩下了年仅三岁,无依无靠的孟雁秋,盛月白向盛高远央求许久,终于才将可怜的小孩儿带回了上虞。
十八岁以前,盛月白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盛高远,对盛月白吐露了所有真相。
盛高远不是盛月白的生父,盛月白的生父是孟擎宇,盛高远从始至终没有对盛月白有过半分的爱,盛月白什么都不是,盛月泽才是他寄予了所有期望和关注,能继承盛高远所有遗产的亲身骨肉。
至于盛月白当初领回来的孟雁秋,那更是盛高远精心设计的,给予孟擎宇的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孟雁秋确实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他也是许柔的亲侄子。
盛高远和许柔得知了孟擎宇要领养孩子,知道这个孩子必定首先要得到盛月白的青睐,不惜舍出亡弟的孩子,而盛月白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报复环节中的一枚棋子。
两年后,孟雁秋成功进了孟家,被孟大帅收养,成了孟家养子,成了许柔未来最大的倚仗。
也成了万千刺向盛月白心口的利刃中,尤为锋利的那一把。
病榻之上盛高远已经神志不清,却仍然眼神怨毒,把隐藏了多年的憎恨与恶意毫不掩饰地发泄在当时已经濒临崩溃的盛月白身上。
“也是我大意了……竟然让余晚照这个贱人勾搭上了孟擎宇!这个贱人!死了都还不肯消停!”
“这些年里孟擎宇处处打压限制我盛家,不允许我接柔儿入门,亲生的儿子只能养在外面,却让你这个孽子住在我盛家!”
“他孟擎宇以为我会一辈子忍受吗!”
盛高远疯疯癫癫地,几乎是用一种畅快至极的语气,疯狂地笑着对盛月白说:“盛月白……这么多年,被身边所有人欺骗的感受如何啊?”
盛月白头脑眩晕,在那一瞬间,盛月白想起经常和孟雁秋搭话的盛月泽,想起了常常出现在孟雁秋附近的许柔……
盛月白想起,从小到大,活在谎言里的自己。
盛月白发现,他从小养尊处优,在身边所有人的宠爱之中长大,自以为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却原来父不是父,兄弟不是兄弟,甚至连他自己,也可能不是自己。
唯一真正疼爱他的母亲和外公,也早在盛月白还没来得及看见以前,就被周围的这些人害死了。
盛月白所拥有的一切,原来全都只是由无数地谎言编织而成的噩梦。
盛月白所认为的世界,在那一天,轰然崩塌了。
直至今日,盛月白想起那一日,脑海里仍回荡着盛高远的笑声:“这也怨不了我,要怨就怨你自己,怨余晚照那个贱人,连你亲生父亲都不愿意要你,我这些年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哈哈哈哈哈……”
盛月白食指压了压眉心,轻声说:“别哭了。”
孟雁秋瘪了瘪嘴,眼里闪过一抹脆弱。
盛月白对孟雁秋伸出手,语气很温柔地轻声说:“过来。”
孟雁秋脚下磨蹭了两下,仿佛十分不情不愿地,挪到了牢房的铁栏边。
盛月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别哭了,以前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孟雁秋眼睫剧烈地颤了颤:“你骗我……”
盛月白把孟雁秋拉近过来,几乎贴着栏杆,很郑重地说:“你看着我,我没有骗你。”
孟雁秋嘴唇颤抖着,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地委屈:“这两年里……我每天、都在想,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我……连解释的话都不肯说一句,就把我一脚踢开……”
“当初明明是你、把我送去的孟家,是你说、即使我去了孟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说、你说会永远让我跟着你,不会抛弃我……这些都是你和我说的。”
孟雁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你说话根本就不算数,你之前就一直在骗我……”
孟雁秋脸哭得通红,很倔强的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对盛月白说:“就因为我不是虞思,就因为我没有一个像虞舒一样能讨你喜欢、能帮到你的哥哥是吗?就因为我没有用处,我就活该被抛弃是吗?”
盛月白叹了口气,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孟雁秋看着盛月白的表情,抿着唇,不敢再往下说了。
盛月白抬起手,摸了摸孟雁秋因为惊诧和无措而变得僵硬的脑袋:“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相信我,但我向你保证,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你永远是我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陆政:勿造谣,律师函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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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没事了,没事了……
盛月白许久未有过的耐心和温柔, 牵动了孟雁秋一颗在委屈中压抑了两年的少男心。
孟雁秋平日里最看重的面子也不要了,抱着盛月白的胳膊号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要盛月白再次对他作保证。
盛月白很有耐心, 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又再重新说一次:“我保证, 以后不会再不理你了。”
循环往复不知道多少次。
在旁边忍了半天的孟擎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拿脚踢了孟雁秋一脚:“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药也送了, 话也说完了, 没事了赶紧给我滚!”
孟雁秋闻言耳朵动了一下,却依旧趴在栏杆边上, 嘤嘤嘤地冲盛月白撒娇, 连头都不回一下。
放在平常孟雁秋当然是不敢公然挑衅孟擎宇的。
孟大帅奉行棍棒教育, 教育方式与训兵无异,甚至对孟擎宇还要更严格, 平常能动手就绝不动口, 常借切磋之名把孟雁秋揍一顿, 孟雁秋一向怵他。
但今天仗着有盛月白在这儿,孟雁秋笃定了孟擎宇不可能在盛月白面前跟他动武, 头顶上没了威胁,胆子比天还大。
装聋作哑, 对孟擎宇的话全佯装听不见。
孟擎宇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孟雁秋从地上提溜起来, 打算把他直接扔出去。
孟雁秋扒着栏杆不放, 死活不愿意走,嘴里还大声嚷嚷:“你要说话赶我做什么?你这是嫉妒!你就是嫉妒少爷对我好!自己却没人搭理才非要赶我走!”
孟擎宇脑门上青筋突突地跳, 脑子被孟雁秋吵得嗡嗡作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竭力地压抑住了要把他打一顿的冲动。
孟擎宇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一遍, 你到底走不走?”
孟雁秋抖了一下,凄惨地喊叫起来:“哥!哥!你看他!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孟擎宇怒火中烧,丢开孟雁秋的衣领,撸起了袖子:“我看你今天是要造反了!”
盛月白忍不住笑起来,开口道:“孟雁秋,好了。”
孟雁秋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盛月白。
盛月白笑说:“等我出去了就去找你,今天探监时间有限,我们还有点儿事要说,去前边帮我看着些。”
孟雁秋表情明显有点不太愿意,但还是说了“好”,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自信地跟盛月白确认道:“那你说话要算数啊。”
盛月白微微一笑,“嗯”了一声,说:“快去吧。”
孟雁秋立刻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赶着上阵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孟擎宇骂道:“这混小子,从小到大也就只听得进去你的话……”
话还没说完,孟雁秋被狗撵似的脚步声又重新传了回来,孟雁秋扑到栏杆边上,把自己的怀表掏出来,塞给了盛月白。
孟雁秋气还没来得及喘匀,语速飞快地说:“哥!这个表盖勉强还能当镜子用,你一定要记得把药抹了!”
盛月白听着孟雁秋乐颠颠跑远的脚步声,不禁笑了。
“这小子……”孟擎宇也笑了,说:“他也还算是中用,刚才在外面听人说你被欺负了,撸起袖子就冲进刑讯科办公室去跟人干架去了。”
盛月白一怔,想起了孟雁秋刚才脸上挂着的菜,说:“怎么不拦着他?”
“为什么要拦?”
孟擎宇不以为意道:“徐献那样的玩意儿就该有人给他点儿教训,孟雁秋若是只知道哭哭啼啼,连这么点儿魄力都没有,以后也不必要往你跟前凑了。”
孟擎宇不欲在论孟雁秋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面色沉下来,低声问道:“万老来上虞是你安排的吗?”
盛月白愣了愣,面色微变:“老师过来了?”
孟擎宇也愣了,深呼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万老及时赶过来替你作担保,警察局那帮人恐怕要对你用刑了!”
盛月白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会被用刑,依旧心心念念着孟擎宇上一句话,焦急地问:“老师怎么会来?老师如今是京大校长,现在最重的就是名声,怎么能站出来替一个嫌犯担保?”
“替你担保的不是万老。”孟擎宇说。
孟擎宇无奈解释道:“是你一个叫汪长柏的师兄,他在京身居高位,担保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只不过作为案件担保人,为了避嫌,在案件查清之前暂时不能和你私底下见面。”
盛月白心下松了松,整个人还有点呆呆的,一时没说话。
孟擎宇脸色不太好,又道:“各地的警署都直属中央警署,权利不小,上虞警署想踩着孟家抬威风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方才只是进来就已经费了不少功夫,恐怕再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盛月白缓了过来,轻轻摇摇头,说:“别把孟家搅进来了,我心里有分寸,先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孟擎宇道:“是有人报的案。”
孟擎宇皱着眉,说:“我起初以为是昨天金海楼附近有目击者,听到了枪声,刚才去问过才知道,警察局今天一早接到了报案,有人指控你杀害美军驻军。”
盛月白表情里没有多少惊讶,沉默了下,说:“是谁?”
孟擎宇沉着脸,语气压抑着怒意,说:“警署不肯明说,说是为了保护证人,只透露说是两个女人。”
“不过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了。”孟擎宇面色嘲讽,道:“能供出那样的证言,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盛月白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孟擎宇冷声道:“昨天晚上我封锁了所有能上楼的通道,当时五楼没有任何人能上去,你和陆政离开以后,包括金海楼侍应生在场的所有人我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让人看着,没人能跑出来通风报信。
“而这两个女人对昨晚的情形了如指掌,不仅知道码头上开出去了一艘运送美国驻军的船,连那辆船会在海上沉没都预料到了。”
孟擎宇冷笑一声,道:“能把细枝末节都打听得如此清楚,除了昨晚还在里间的那些女人还能有谁?”
“你为她们的名节打算,替她们买了衣裳换上,又把人都调走,特意等到街上没人了才挨个儿的把她们送回去,她们就是这样报答你的!”
盛月白缓缓摸到床边坐下,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些面孔,发现自己此刻的情绪意料之外的平静。
盛月白轻呼了口气,问道:“那两个证人说那艘船上拉的是美国人的尸体?”
孟擎宇点头,嗤笑一声道:“楼上枪响了十二声,她们躲在关了门的屋子里面,自然以为你把人全杀了,哪里知道你后面几枪都打在死人身上。”
孟擎宇顿了顿,看着盛月白,语气有些复杂地问道:“你昨晚开了十二次枪,就是因为已经提前考虑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形?”
盛月白苦笑一声,说:“吃了这么多次教训,总该长长教训了吧。”
孟擎宇看着牢室中垂着头的盛月白,心里既心疼,又感到无奈。
即使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即使已经提前想到了后果,他依旧还是会去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就是盛月白。
谁都拿他没办法。
盛月白抬起头,低声道:“我有几件事要麻烦您。”
“盛月白。”孟擎宇打断盛月白,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既然已经接纳孟雁秋了,以后真还要跟我一直这么生分下去吗?”
盛月白顿了顿,径直说:“年前金城馆的非法买卖人口案是您参与过的,背后主谋是克劳斯等一众美国人,当时警署私自压下去了,我已经让虞舒联系了多方渠道,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现下听见我入狱的消息,他应该已经把消息散出去了。”
孟擎宇一拍铁栏道:“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盛月白点头道:“昨晚的事缺个正当动机,现在拿这个正好,等上一个消息在上虞热议起来,帮我给虞舒带个话,就说克劳斯几人昨晚假接伴舞之名,意图绑架女子回国,他自然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孟擎宇说:“这事我来办,同一来源放两次消息出去只怕引人怀疑。”
盛月白想了想,点点头,又说:“还有……我昨天丢了把枪在金城馆。”
孟擎宇表情微变:“你把枪掉那儿了?!”
“不是您给我的那把。”盛月白说:“克劳斯三年前在赌场输给了我一把枪,就是我带去的那把,我拿它沾了克劳斯的血……”
孟擎宇一颗心瞬间放回肚子里,笑了下道:“放心,后面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探监时间有限,孟擎宇和盛月白话刚说完,孟雁秋的脚步声就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孟擎宇深深地看着盛月白,说:“记得把药抹了,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救你出去。”
盛月白点了下头,孟擎宇最后看了盛月白一眼,转身走了。
“父亲。”盛月白低声道。
孟擎宇的背影一震,脑子里回荡着那道声音,很缓慢地回过头。
盛月白坦然一笑,说:“辛苦您了。”
孟擎宇眼眶骤然湿润了,声音很低地说了声:“保重好自己。”转身走了。
牢室里恢复寂静,盛月白坐在床边,望着密密匝匝的铁栏,脑子里又不禁开始想陆政。
盛月白从进了这间牢室后,就盼着陆政来。
陆政给盛月白布置了这间不像牢室的牢室,在床头桌上摆了盛月白前段时候在陆政的书房里没看完的书,他自己却没有来。
盛月白想,陆政可能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愿意来看他。
盛月白翻了个身……
陆政不可能生他的气的,也许是没有办法进来,毕竟父亲他们到这里来都要费不少力气……
盛月白身子乏头也疼,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陆政为什么没有来,结果还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床上褥子铺了不知道多少层,垫在身子底下很软和,盛月白睡得很安稳。
因此铁链声哐哐当当响动的时候,盛月白都还陷在困倦的梦里,直到男人投下的阴影将盛月白拢住。
盛月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脸颊摩挲着。
盛月白眼皮猛然跳动一下,终于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挣脱出来,五感回归,汗瞬间浸湿了贴身的里衫。
盛月白倏地睁开眼,眼睛睁得滚圆,一眨不眨的盯着上方的黑色人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剧烈地喘息起来。
陆政迅速把盛月白从床上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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