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很忙, 在准备论文,你就不要过来看我了。”
虞葵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固定手机, 一边在键盘上修改论文,“更何况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回去了。”
她来国外已经是第四年。按照原本的打算,第二年就可以回国,后来遇到了不错的实习机会,她自己又想深造,便多留了三年。
等到明年, 就能回国工作了。
“天冷了, 你注意保暖,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 “外出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知道了。”虞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也是, 不要总是忙工作,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个假。”
“嗯。”男人低声应答, “我元旦节过去看你, 带你出去玩。”
虞葵面带无奈, “来回太花时间了,你还不如——”
说到一半,她忽然噤声, 开始翻书桌上的日历,直到看见某个被着重标注的日期时,她的心猛然提了起来,“谢星执,你还在听吗?”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挑了挑眉, “我什么时候提前挂过你的电话?”
“谢星执,”虞葵的声音郑重起来,“你现在工作忙吗?”
“我还在公司,”男人看了眼时间,“还要两个多小时下班。”
“我问你最近忙不忙?”
“有几个项目,”谢星执反问道:“怎么,想让我提前过去?”
虞葵死死盯着元旦节前的日期,“可以吗?”
虞葵暗自握紧拳头,“你能在圣诞节前来看我吗?元旦节太久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瞬的沉寂,随后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怎么,你想我了?”
虞葵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可以来吗?”
“来。”谢星执道:“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去看我最好的朋友小虞。”
“好,”虞葵缓缓松了口气,“你现在就买票,我必须要在圣诞节前看到你,不然就跟你绝交,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知道了,”谢星执道:“你好不容易主动邀请我过去看你,我怎会不去?”
他的音色很低,似乎在刻意压制语调中的愉悦,“你等我。”
没多久,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虞葵再次看向日历,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离元旦节只有十多天,但也就是元旦节前一天,谢星执的父母突然找到他工作的城市,说他们年纪大了,想让谢星执回C市发展,承担起赡养长辈,成家立业的责任。
小说里的谢星执好不容易逃离原生家庭,并没有遵从两人的提议,只说会给他们赡养费,但不会再跟他们一起生活。
这话直接惹恼了谢父,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喝酒后家暴的恶习,当即从厨房里拿出菜刀,气急败坏地指责谢星执,说他无情无义六亲不认,早知道他会跟自己对着干,当初就该把谢星执活活掐死。
谢母也想让儿子跟自己回去,便在一旁劝解起来,企图让谢星执为她考虑,对谢父服软。
“回家吧,”她无比痛心道:“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再大的心结也该解开了,这次我跟你爸就是专门过来找你的,你爸也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喝酒乱发脾气,咱们一家好好的。”
她乞求地看着谢星执,希望儿子还能像从前那样听话懂事。
可惜二十六岁的谢星执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小孩童。
“我不会回去。”他面色冷淡地说道:“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回去,那里也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他没有去看谢父,目光落到谢母身上,“你如果想跟他离婚,我会给你找房子搬出来,你如果不想离婚,那就这样吧。”
“你说什么?”谢母的眼睛当即红了,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我是你最亲的人啊,如果不是我生下你,如果不是我保护你,你……你早就被……”
“畜生!”谢父双目赤红,拿着菜刀朝谢星执扑了过去,刀锋对准他脖颈的位置,“既然你不认我,那就把这条命还给我!”
说完就将菜刀劈了过去,面容扭曲,恨不能把谢星执的头砍下来!
谢星执往后闪躲,徒手握住了刀柄,跟谢父在客厅里争执起来。
谢父满嘴脏话,鼓起的眼睛像是冷血动物,不停地把刀锋压向谢星执的脖颈,可惜他的年纪太大,而谢星执正值青年,力量之间的博弈,他很快就输给了谢星执。
眼看菜刀要被谢星执拿走,谢父朝谢母怒吼一声:“还站着做什么!”
谢母如梦初醒,下意识跑过来挡住了谢星执的手,哭喊着说道:“他是你爸啊,你忘了吗?他小时候还抱过你,带你去公园玩,他对我们很好的……”
“你忘了吗?”她看着谢星执的眼睛,“他不喝酒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妈妈,他还给你买玩具,说以后要带我们出去旅游……他是你爸爸啊,你不能伤害他……”
谢星执看着她悲伤的面庞,眼中划过一丝动容,可就是那一瞬间的怔忡,让谢父找到了机会,直接用刀刃划过了他的脖颈。
只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谢母松开了谢星执的手,大量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谢父用菜刀割开了他的颈部大动脉。
谢星执死死看着他和谢父,捂住伤口想去拿沙发上的手机,却被谢父一脚踢开,他对吓得瑟瑟发抖的谢母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你这个臭表子想让他杀了我们吗?!”
“不,不!”谢母看着儿子被鲜血浸染的脸庞,下意识想报警,却听谢父说:“你胆敢害我,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他已经被酒精吞噬了所有理智,眼中只有看到鲜血后的癫狂,“过来,给我用力按住他!”
他狠狠地命令谢母,“过来!”
谢母身体一僵,下意识走到谢星执身边,看着他踉跄的身影,很想替他捂住伤口,可对上谢星执冰冷的眼睛,她脑海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本能遵从谢父的指令,用力按住了儿子挣扎的身体。
他脖颈上的鲜血流成了一条河,很快便重重倒在地上,最后一秒,耳际回荡着谢母讨好谢父的声音:“我按住他了,我按住他了,你不要再发脾气,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小说中没有说谢父谢母受到惩罚,但谢星执的结局与陶姜跟秦尤幸福甜蜜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是被原生家庭桎梏的角色,但陶姜却因为秦尤的救赎,摆脱所有阴暗,过上了幸福的人生。而谢星执却被自己的父母联合杀死。
这对毫无人性的父母看似正常,其实早就变成了疯子。
尽管虞葵对小说内容倒背如流,可每每想到谢星执的结局,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她虽然也曾因为剧情想要远离他,可在日渐相处中,她做不到任由他走向那样的终点。
她不要谢星执孤零零的死,她不要他遵从小说的命运。
她要改变他的人生。
虞葵计算着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去,让谢星执赶紧过来。她要带他出去野餐。
见她这么着急,谢星执把买好的机票截图给她看,“就两天了,不会让你等太久。”
看他买的二十号的票,虞葵心中松了口气,“交接工作都做了吗?我可不想带你出去玩的时候,还要看你处理工作。”
“正在处理,”谢星执勾起嘴角,“这次我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不仅能陪你过圣诞节还能一起跨年。”
提起跨年,虞葵就想起小王子胸口里藏着的戒指。
“谢星执,”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其实你是个很胆小的人。”
“嗯?”男人没听清她说的话,“我怎么了?”
“谢星执,我明年就毕业了,”虞葵道:“回国那天,你来接我吗?”
“我出国帮你搬家,”男人轻哼道:“不然你磨磨蹭蹭,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再说吧,”虞葵看着窗外缭绕的风雪,“你回家了吗?”
“嗯。”谢星执正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助理吗?”虞葵道:“是不是又要忙了?”
谢星执却皱了皱眉头,助理有事过来会提前打招呼。
“应该是,”他笑着说:“我去看看。”
虞葵下意识想挂电话,结果却听到了门外大声呼喊的声音,“开门!赶紧给老子开门!”
粗暴的吼声让她立刻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谢星执,”她忍不住问道:“外面来的是谁?”
“找错门的邻居,”男人语调轻松,“今天先说到这,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别挂,”虞葵立刻道:“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谢星执怔了怔,“怕我遭遇意外啊?”
“不许挂电话,”听着门外越来越猖獗的喊叫,虞葵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谢星执深深叹了口气,“好吧。”
他没有挂断电话,但却打开了屋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中年男女,眼神瞬间冷下来。
“你果然住在这!”中年男人目光浑浊地盯着他,面色阴沉道:“考上大学,当上大老板,就不准备认亲生父母了?”
他绕开谢星执大步走进客厅,看着里面简约温馨的装修,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抬头盯着谢星执,“看什么看!你老子来了,还不赶紧端茶倒水?还要我来提醒你这个小辈该做什么?”
“阿执,”谢母看了眼儿子,小声解释道:“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和你爸都很担心你,前几天见到了你的高中同学,才从他那问到了你的住处,你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
说完便低头坐到了谢父身边。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虞葵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对着电话焦急地喊道:“谢星执,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愣着做什么?”谢父把穿着鞋子的脚踩在沙发上,冷笑道:“你是发达了,但我和你妈还没死,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是我儿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没事,”谢星执面不改色道:“你不用担心,是我父母来看我了,待会儿再给你回电。”
说完便挂断了通话,
“谢星执!”虞葵吓得面无血色,“谢星执!”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十天后才发生的剧情,竟然提前了。
按理说谢星执的人生轨迹和小说里有了很大差别,谢父谢母就算要找他,也得费一番功夫,但他们却精准地从高中同学那儿打听到了谢星执的住处。
这个高中同学,一定是对谢星执很了解的人,或者说跟谢星执身边的兄弟很熟悉,否则他怎么会把这么精准的定位告诉谢父谢母。
虞葵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她直接查到了小区物业的电话,说谢星执身体不舒服,让他们赶紧上楼找人。随后她又打了孙朝阳的电话,他当初跟着谢星执一起创业,是谢星执身边较为信得过的人,她用了同样的理由,让他带人过去看看究竟。
物业和孙朝阳得到消息后,当即表示立刻赶过去。
虞葵见状,又给谢星执打电话,结果一直不通。
她急得再次给物业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找到病人,得到的却是他们还在路上的消息。
此时,谢父谢母已经说出了要让谢星执回老家的事,“把公司搬回去,再找个女人结婚,给我和你妈生个孙子。”
谢父理所当然地说道:“养了你这么多年,是该我们享福的时候了。”
他环顾着宽敞的大平层,眼珠子转来转去,“你要是不想回去也行,我和你妈搬过来,以后就跟你住这边,你给我安排个公司大股东的身份,以后我跟你一块上班。”
来的路上他喝了不少酒,喷出来的气息里都带着酒味,“你妈就在家给我们洗衣服做饭,好好伺候我们父子。”
他拍板钉钉道:“你明天就给我安排。”
“不行,”谢星执面色冷沉,“我不会把你们留在这,也不会跟你们回老家,你们缺钱,我可以给赡养费,明天你们就回去吧。”
“你说什么?”谢父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凶恶地盯着他,“你给我再说一遍!”
谢星执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说,我不同意你的要求。”
“逆子!”谢父大步上前,一巴掌朝他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老谢,”谢母急急拉住他,哀求道:“好好跟孩子说,阿执他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会理解我们的。”
“不,”谢星执态度明确,“我不可能再回去。”
“你,”谢母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小到大,谢星执都对她非常孝顺,在她遭遇丈夫殴打时,像个小战士般挡在她面前,是她无比骄傲的儿子。
但现在,他的眼神冷漠,态度坚决,一副恨不得跟他们划清界限的模样,与她印象中的儿子相去甚远。
“你不是我儿子,”谢母下意识道:“我儿子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近乎尖锐地盯着谢星执,口不择言道:“究竟是谁把你带坏了?是谁让你跟我和你爸这样说话?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妈了?是不是受了外面那些小贱人的挑拨,想要抛弃我了,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在丈夫面前,她像是受尽屈辱的沙包,一味地顺从讨饶,面对儿子时,她又变地无比尖刻,眼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仿佛要将儿子捏死在掌心。
汹涌的情绪,让她连眉眼都变得狰狞起来。
仿佛是溺水多年,被泡涨和侵蚀的女鬼,眼中燃烧的,已不再是作为母亲对儿子的关怀之火,而是扭曲的残忍的令人丧失理智的痛恨和不满。
他是自己的孩子,他怎么能逃离自己的掌控。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谢父狠狠将谢母推开,“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当初生下来就该丢出去喂狗!”
他颐指气使地对谢星执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公司也别开了。”
他不远千里追过来,当然不是单纯的想让儿子回家,公司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谢星执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眼睛,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我的回答不变,你们如果不想明天离开,我现在找人来送你们回去。”
“你敢!”谢父气得双目通红,目光恨不得杀了谢星执,他眼睛瞥到不远处的厨房,几乎是迫不及待冲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把锋利的菜刀,“今天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把这条命还给老子!”
说完他不顾谢母的惊叫,大步冲向谢星执,把刀锋没准了他的脖颈处,“等你死了,我和你妈再生个小的,照样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看着逼近的刀光,谢星执眸色变了一瞬,任凭他再如何淡定,看到谢父对自己痛下杀手时,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
“老谢!”谢母快步上前阻止,“你这是做什么啊?阿执就算再不听话,也还是我们的儿子,你要是伤了他,我以后该怎么办……”
说完她就要去抢菜刀,被谢父两巴掌扇在脸上,“滚!”
谢母被打倒在地,再抬起头来时,只看到谢星执跟谢父扭打在一起的场景,谢母眼前一黑,急急爬过去想分开他们,谁知谢父说道:“他都不认我们了,你还在乎他的死活?你要是敢帮他,我今天连你一块打死,以后荣华富贵就都是我的!”
谢母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谢父把刀锋压向儿子,想要等儿子低头求饶,谁知谢星执没有说话,而是夺过了菜刀。
“贱人!你还愣着干嘛!”谢父大喊道:“还不快来帮我,今天不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他都不知道自己姓谁!”
谢母如梦初醒,看着谢星执过于冷漠的眼睛,下意识过去压制谢星执,“阿执,你爸爸他不是故意要动手的,他只是太生气了,只要你好好道歉,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她扯着谢星执的衣服,和谢父一起和他抢夺菜刀,谢星执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眼中划过一丝灰暗,那丝隐藏至深的情绪,在谢母即将碰到菜刀的瞬间,淹没在狭长的眼底。
谢母以为压制住了他,正要跟丈夫说话,却见丈夫酒意上头,竟然用菜刀去割儿子的脖颈!
谢母瞳孔剧烈收缩起来,刚想阻止,又听谢父说:“你不听话,那你就去死!都给我死!”
阵阵可怕的回忆倾袭向她,那些隔三差五的打骂和死亡威胁,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疼痛,她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谢父大声斥骂,才如同行尸走肉般上前帮忙。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和丈夫才是一体,儿子做错了事,丈夫给他一个教训是应该的,她不能做慈母,她要做严母,这样儿子就能重新回到她身边了。
直到刀锋逼近谢星执——
直到丈夫露出畅快的笑意——
她都死死压着谢星执的双手。
她想要儿子回来,他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她不是说了吗?丈夫从前对她很好,他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她相信他会做到的。
只要儿子不要再任性就好了。
只要儿子还能和从前那样,那他们一家三口就永远也不会分开。
刀光闪过,只听见“咔嚓”一声,整个空气都安静下来。
有鲜血从手臂滴下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那是谁的血?
女人缓缓抬起头,看到儿子脸那一刻,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她发声喊着,仿佛疯魔般站了起来。
结果却被谢父抓住头发狠狠砸在墙上。
一切都结束了。
物业撞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谢星执手臂鲜血淋漓的模样。
“谢先生!”物业管理员大步跑了过去,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谢星执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虞葵给谢星执打了好多电话都无人接听,直接订了回国的机票,她要立刻看到谢星执。
在候机那两个小时内,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杂念,害怕谢星执会落到和小说一样的结局,也害怕他会受到伤害。
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后悔怎么没有让他早点来国外,这样他就能够避开危险。
但她也知道,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谢父谢母,他们就像是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在谢星执的生命中爆炸。
谢星执无法真正避开他们,而她心里的忧虑也不能真正放下。
只希望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小说里,他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事,所以在母亲压制住他没多久就放弃了生命。
但现在他有成功的事业,还有她们这些朋友,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她再次联系谢星执,这次电话终于拨通,听到熟悉声音的那刻,虞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我回国了。”
她对谢星执说:“你现在在哪?我想见你。”
“医院。”谢星执怔了片刻,声音沙哑道:“我现在就让助理过去接你。”
“我打车过来。”虞葵拖着行李箱,乘车抵达了医院。
她小跑着来到病房门口,刚要推开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虞葵?老大正要让我到路边接你呢。”
“谢星执呢?”虞葵顾不上理他,带着行李箱走进病房,看到手臂被纱布包扎的谢星执时,眸色变了变,“你没事吧?”
谢星执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伤口已经缝好,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天。”
虞葵坐到他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脖颈处,没看到任何创伤后,心中庆幸,“昨天你挂断电话后,我就猜到你遇到不好的事,但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想回来看看……”
她微低着头,眼睑带着没有休息好的暗影,头发也凌乱地披在肩头,一看就是匆促从国外赶回来。
见她这么关心自己的安危,谢星执指尖轻轻颤了颤,眼中仿佛有浓烈的情绪要涌出来,却还是故作镇定道:“我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你不该回来的。”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虞葵抬起头,眼睛微微泛红,“你是我的朋友,突然联系不到你,我也会担心。”
“我知道,”谢星执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永远烙印在心底,“我没事,你不要害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虞葵问他:“你怎么会突然受伤?来找你的到底是什么人?”
即便知道小说剧情,她也不可能在谢星执面前暴露出来。
谢星执还没说话,孙朝阳便恶狠狠道:“是老大的父母,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前不管老大,现在非要过来,还要动手杀人,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虞葵呼吸一滞,转头向谢星执求证,后者神色很淡:“他们想让我回C市,我没有同意,才发生了争执。”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原生家庭,“他们精神状态不好,昨天在警局做完笔录后,就送去了精神病院做诊断,结果不容乐观,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已经把他们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看着虞葵,轻声道:“以后我会让看护好好照顾他们。”
他说的言简意赅,实际在谢父谢母进精神病院后,他就安排了人制造意外,让他们双双断腿,这样后期即便想做恶,也离不开精神病院。
这辈子,他们都休想再见到他。
“我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谢星执看着虞葵沉静的脸庞,低声解释道:“之前回C市,就给了他们赡养费,让他们安享晚年,但他们想要进公司,还想控制我的生活,我不同意,这才惹怒了他们,如果不是你让孙朝阳和物业过来,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谢谢你虞葵。”
他不想让她接触自己人生的阴暗面,但事情已经发生,相比隐瞒,他还是想让她知道真相。
“原来是这样,”虞葵满心后怕,“还好你没事,不然我……”
见她并不害怕自己的原生家庭,谢星执眼中终于有了浅浅的笑意,“谢谢你愿意回来看我。”
说完他微垂着头,尽管面色淡然,心里却不够平静。
父母的攻击谩骂,他早已习以为常,他更在乎虞葵的想法,担忧她会不会因此而远离自己。
“你没事就好,”虞葵看着他的眼睛,“你没办法选择父母,但你可以决定自己以后的人生,只要你的精神世界独立富裕,只要你在生命中能感受到平静和快乐,那他们就无法影响你。”
“我们活在世界上,别人的期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只要你有自己的判断,那些破碎痛苦的记忆,都是不需要回避的疮口。”
“谢星执,在你心里,你代表的是你,还是你的父母?”
她问他:“你是我熟悉的谢星执,还是将来会失去理智的谢星执?你是会在地震里来找我的谢星执,还是害怕自己会成为疯子的谢星执?”
“你是努力挣脱原生家庭的谢星执,还是内心充满黑暗的谢星执?”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他丝毫神采。
谢星执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你认识的谢星执,我就是我自己。”
虞葵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我相信你,谢星执。”
“我相信我看到的谢星执。”
谢星执也笑了起来,眼睛却带着水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虞葵,很想伸手抱抱她。
“咳,”站在门口的孙朝阳看得牙酸,“干嘛呢,是不是忘了还有我的存在?”
虞葵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下午。”谢星执道:“你累了吗?我给你定个酒店,你先过去休息。”
“我就在这里。”虞葵趴在床边,“陪着你出院。”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父母怎么会大晚上找过来?你告诉过他们住址吗?”
“还不是许烨那个畜生!”孙朝阳怒不可遏道:“他之前来找我们,说想进公司,跟我们一起挣钱,老大不同意,直接让人把他赶出去,结果他回去后,把我们开公司的事到处宣扬,故意撺掇老大的父母过来……”
提起这个高中时的兄弟,孙朝阳便愤愤不平,“原本他是不知道老大的住址的,是他非说要给我们寄特产,我想到当初的情谊,就把老大的地址给了他,没想到……”
“怪我,”他红着眼睛道:“我要是多个心眼,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还好谢星执没有生命危险,否则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
虞葵闻言不置可否,毕竟这是谢星执的发小。
但孙朝阳明知道谢星执已经和许烨交恶,还把地址说出去,那将来呢,再出现跟他关系好的人,他是不是还会在不经意间,再次牵连谢星执。
这次躲过去了,是谢星执没有死志,物业也来的够快,可要是没这么幸运呢,谢星执到时候该怎么办?
“C市要开分公司,你年后就过去吧。”谢星执淡淡道:“以后不要再跟许烨来往,否则,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
孙朝阳能有现在的成就,是他在前面引路,再加上孙朝阳懂事听话,主动跑出去拉业务,谢星执也愿意让他当自己的助手,但如果他因为感情用事做出错误判断,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公私分明,他还是做得到的。
“我知道,”孙朝阳这次也被吓怕了,“我见到他肯定狠狠给他几拳头。”
实际上,许烨已经被谢星执找人弄进了监狱,他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想找到他的把柄太容易了,进了监狱,以后能不能全头全尾的出来还是未知数。
这样的潜在威胁,他可不会让他继续蹦跶。
虞葵看了眼时间,问谢星执饿不饿,她去外面买午餐。
“我让酒店送过来。”谢星执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随着午餐到来的,还有一张床。
吃过饭后,虞葵便躺在床上补觉。
她这十几个小时,耗时又耗精气,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谢星执,”她强撑着睡意,迷迷糊糊道:“能看到你平安真好。”
能看到你改变自己的命运,真好。
男人面色一怔。
虞葵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谢星执靠在床头凝望着她,狭长的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温柔。
他没想到虞葵会为了他特意回来,也没想到在她会这么关心自己。
或许,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重要。
这个猜测,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