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最新快报:
无极宗大狱遭方桢之破坏, 释放出无数妖魔邪道,东境大乱。
无极宗掌门易忘尘引咎自罚,怒急攻心,再度闭关。
十八执法维护秩序, 力不从心。
一片混乱之中, 化神修士崭露头角, 七日内斩尽妖魔鬼怪, 正是现任施家家主——施青厌。
此人现为卿长虞唯一弟子,有无数修士自发协助, 一时间威望高涨,隐隐有下一任正道魁首之姿。
素日活跃的十二青使却不知所踪。
“你在狂什么?”
卿长虞抬脚踩在男修背上,向下一压。
砰一声,方桢之的脑门猛地在地上磕过, 一片青紫,渗出血来。
耳边嗡嗡的, 生理性泪水滚落而下,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踏出牢房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黛瓦青砖无人荒宅, 随着白衣剑修走入, 风雨顺心将四周打扫整洁, 几个蒲团排排落下。
被绳索捆住的修士挨个丢在上面,只能跪着。
卿长虞坐到椅上,手指虚虚落在下首人头,从头滑到尾,正好八个。
慨然笑道:“好久不见啊, 诸位。”
八个人齐齐跪着,如雕像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卿长虞拍手道:
“哦, 忘了还差四个。”
他左手一方八卦镜,右手屈指掐诀,半空中四条因果线绷在镜上,射向八方。
手指捻住红线交叉中心,向上一提,镜中可见八方魂来。
比起聚灵阵繁杂谨慎的操作,卿长虞的手段堪称简单粗暴。
四个人,分别是被易忘尘杀了的叶淮钰;被施青厌杀了的宗亶;被卿长虞杀了的方朝复;还有五十年前自尽的易谏云。
个性迥异,被招魂后表现也格外不同。
生前走火入魔的叶淮钰,魂魄也是疯疯癫癫的。
宗亶傻看着卿长虞,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方朝复飘到方桢之旁边,凉凉叫兄弟快些来陪他。
易谏云死得最早,魂魄稀薄如雾气一般,眼神却像两盏鬼火似的发亮。
十二个徒弟里,数他年纪最小,最爱粘人撒娇。
卿长虞从前很喜欢这个小弟子,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
只是后来全成了一团垃圾,也没有更喜欢哪个垃圾一说。
这番齐全场面很是难得,上一回见,还是太清峰上,喂他毒药之时。
卿长虞站起身,手中幻化一根玉如意。
这是从前他用的戒尺,原本只是作警示作用的礼器。
“给诸位一个坦白的机会。”
“说完好上路。”
他说话的语调并不愤怒,更确切的说是一点情绪也没有,展现出一种近乎临终关怀的平和。
如果不是跪得狼狈,几乎要让人以为什么都没发生,现在只是太清峰上寻常一日罢了。
空气中弥漫着猜疑、揣度、威胁,这十二个好小子的关系,可供戏台唱十天十夜不带歇的。
卿长虞微微俯身,长柄玉如意勾起易谏云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你先说。”
易谏云的身上还穿着太清门掌门服,他的生命作为一个天才来说太过短暂,以至于卿长虞甚至还能看见他脸颊略带稚气的弧度。
跪在他身边,苍白鬼手向上攀住他的衣襟,嘴里喃喃的一直是「师尊我错了……」
自杀而死的鬼魂,怨气深重,嘴里念叨的一直是生前事。
卿长虞一转玉如意,敲在他头顶,绑的一声。
青年漆黑的眼珠终于动了:
“师尊……”
他哭道:“师尊,徒儿罪该万死!”
现在后悔么,晚了,太晚了。
卿长虞摇头道:
“不,我已不再是你师尊。”
易谏云张口,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师尊」两个字来。
不仅是他,在座十二人,皆不得言「师尊」二字。
卿长虞没耐心一个个纠正,干脆利落直接禁言了。
然后挨个询问,五十年前,五十年后,这一群糟心家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十二人都以为他们会守口如瓶,却在卿长虞来到跟前的一瞬间,没忍住哽咽倾诉,讨一个原谅。
泪水像传染病毒一样,飞快地蔓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越砚。
莲花剑尊沉默着,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手却死死地抓着卿长虞的衣摆,力道大得生生拽出一个缺口来。
他抬起头,目光赤红,和其他人的求怜解散不同。
卿长虞的目光对他对视,沉静如水:
“松手。”
老四宗亶紧跟而上,抓住卿长虞的衣摆,哭道:
“别,别丢下我。”
“别不要我!”
“别!”
“求求你…”
“别丢下我!”
原本跪成一条直线的人,纷纷膝行将他围住,十二人成为一道墙,将卿长虞死死箍在中心。
还真是爱跟着老大做事。
卿长虞没料想到这群人会这样幼稚,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抡圆了膀子给人重重一击,还哭着喊委屈。
他低下头,看每一双眼睛。
那里面的委屈、害怕、眷恋、怨恨,太多太多,真情实感。
正因为真实,才更加触目惊心。
一切虐待的源头,怎么会是「爱」?
拭雪剑鞘一转,将攀住主人衣摆的一根根指节打得红肿,而后悬在卿长虞手边,缓慢地转着圈,鞘上银纹随之泛起冰冷光泽,无声威慑。
卿长虞盘腿而坐,淡淡问道:
“所以,为什么?”
他是真的在请教。
询问这些由他一个个救下的孩子,想置他于死地的缘由。
答案出乎意料,逻辑魂飞九天。
卿长虞听罢,作总结。
对宗亶道:
“你讨厌我总是云游,所以做了锁灵钉,要把我灵力封存,从而不能再出去?”
对叶淮钰道:
“你觉得我每日催你修炼,是在逼迫你复仇,为了反抗命运,决意来捅我一刀?”
对方桢之道:
“你觉得我教你的东西你学不会,是我在藏私,所以要杀了我,证明你很有天分?”
……
他将这些人所谓的理由挨个说过,最后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叹一口气。
可笑,幼稚。
归根结底,自己曾为师长,教导无方,要为这十二个人的孽债负责。
卿长虞站起身来,八卦镜上一声微响,因果线断,四方魂灵重归幽冥。
疾风携带灵力,割断束缚绳索,八人重获自由身。
卿长虞后撤一步,留出空地,对方桢之道:
“起阵吧。”
这是他们终身之作,没道理在最后一步潦草处之。
不若成全这场百年布局,看看究竟能养出个什么凶煞来。
因此,即使能够在瞬间将眼前修士全部捻灭,卿长虞还是拔出剑来,作起手式。
拭雪剑锋利、冰冷,即使不注入灵力,也是一把上好神兵。
在此之前,这把剑从不会对向他们。
卿长虞开口道:“谁先来?”
此番杀戮,不为复仇,不为泄愤,只为了结一个错误。
也看看这八个人在他离去的五十年里,有何进步。
越砚最先上前,莲花剑锋藏不露,无声无息快而奇。
他与师尊,是有误会的。
他知道错了。
可他开不了口。
事已至此,所有的误会都不要再解开了,所有的痛苦、可悲的臆想,都埋葬在自己的尸体中,永不见天日。
刀剑吭然,冷光纠缠交融,像丝绸锦缎一般,将中央男子包裹。而他气定神闲,四两拨千斤。
恰如百年之前,只是没了潺潺细致的教导。
卿长虞立定持剑,总觉得每一个朝他冲来的人,都变成了从前的孩子。
他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有的嘴里含混念着“师尊”,有的手里拿着糖糕,有的手里攥着木剑,有的手捧着比脸还大的书本,有的年纪太小不会走路,总是会在门槛处磕绊一下。
卿长虞从前会接住他们,现在也是,劈开刀剑,伸手揽住他们的脑袋,形成拥抱似的姿势。
垂下眼睫,伸手捂住怀中人的眼睛,干脆利落地割断喉咙。
鲜血飞溅,他并不作阻挡,一身白衣很快浸成鲜红。
剑身上溅起热气腾腾的血,如同雪地红梅一般对比分明,照出持剑人冷淡锋利的眉目。
被红色溅染的面庞,却呈现出神佛一般的圣洁。
死在师尊怀里,是一种恩赐。
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衣角滑落,卿长虞仰头看天,天悲垂怜,落雨纷纷。
他抖了抖剑尖血珠,冷笑一声,假惺惺。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四处喷洒的鲜血破坏了原本宁静的宅院,遗容安详,聚在冲天红阵中,呈现出一种几乎诡谲的氛围。
八人以生命完成了一场盛大的献祭。
卿长虞在尸身血海中安然打坐。
时机到了,他站起身,风吹衣摆,衣上血渍褪尽,其人皎若云间月,翩然若惊鸿。
目光看向天边——
幕后之人,已尽露无疑——
作者有话说:大型期末考试全员挂科现场
导师给出临终关怀[抱抱]
要结局啦,正文可能还有个两万字吧,凑个30w圆圆满满
第92章 非人之物 师兄,我成不了仙了
易尊者, 要得道成仙了。
钟鼓乐声,绵延不绝,漫天彩霞化丝绸,包裹他银白素装。
日光透亮, 使人睁不开眼。
威压严迫, 使人抬不起头。
在与世界意识近乎同一等级的存在下, 众生万物皆俯首称臣。
易忘尘不愧为当世第一人, 过往缥缈不可追,成仙成神已无确切记载, 他恐怕是此间世界唯一超脱之人。
忽然,长空飞来一剑,刺破他肩胛,血液如红花绽开, 在半空中洋洋洒洒泼落。
空中人睁开阖上的双眼,对上远方高速飞来的白点, 眼角弯起一点弧度。
师兄还是那副模样。
卿长虞停在半空,发丝衣摆因惯性而烈烈向前摆动, 并没有过多修饰, 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 带着干脆利落的杀机。
“易承。”
名字是咒,短短两个字,如同锁链一般缠绕他的双足,将成仙之人向下拖拽。
这世间,只有卿长虞是能困住他的枷锁。
被剑刺穿的伤口由霞光填补, 快速愈合。
易忘尘的身躯被白光覆盖,一点点拉长,变成非人的形状, 只有头颅还保留着易承的五官。
眼前人并非易忘尘,而是一个被彻底异化的,非人之物。
此界的「仙」,世界意识的傀儡,抑或养料。
一摇清心铃,易忘尘毫无反应。
卿长虞又取出桃花如意钵,击打钵身,念诵宋玉瑶所传真言字诀。
这法宝都能把自己拖进去,没道理对易忘尘没用。
磅礴的灵力注入,钵体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痕,蔓延开开,如嶙峋梅花骨。
易忘尘的头颅猝然垂下。
于此同时,卿长虞亦进入幻境。
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乍一看是空白,用手触碰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雪。
意识到这点后,寒意开始蔓延。
随着行进,满天飞雪忽然化作白纸钱,洋洋洒洒。
幻境主人身处混乱之中,无力控制景象,赤裸裸地向来客展示着脑中印象最深的画面。
白纸钱越来越密,不知何处起大风,形成一处屏障,阻碍旁人窥视。
卿长虞却不顾阻拦,强行进入。
随后顿住脚步,没有想到会看见自己。
那是十九岁的卿安,头上缠着白抹额,一声素衣,面容冷肃,身后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他在白纸钱中的身影清晰得惊人。
“师兄。”
卿长虞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孩。
小孩看不见他,对着卿安叫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叫了一声。
而卿安低垂着眉目,没有作答。
桃花如意钵所见都是印象深刻的情景,这一幕有什么好值得记住的?卿长虞不理解。
还能是记挂他耳背,没听见易承叫他不成?
他的幻境和宋玉瑶的不同。
宋玉瑶是将记忆提取出来,精准放映。
而易忘尘的幻境则需要人探索,如同一幅山水长卷,以不同景象隔绝一段段记忆。
卿长虞走出纸钱雪后,前方是一棵绿叶摇曳的树。
甫一过树,前方便出现大片的树林。
一个个模样形似的树木矗立在一起,漫无边际,使人找不到真正的目标。
卿长虞只能凭直觉走到正中。
风力陡减,竟带了几分春风脉脉的轻柔,吹过他垂落肩头的发丝。
砰。
一声轻响,像什么东西砸在了衣物上,随后是一串放肆的清朗笑声。
卿长虞走近,青杏果穿过他的胸膛,他抬头看向果子砸来的方向,猝不及防对上十七岁的自己的笑容。
那是多年轻气盛、明艳张扬的一张脸,让卿长虞自己都愣神。
卿安坐在树枝上,哈哈笑着,绿叶杏果随之轻颤,从树叶缝隙中漏过的日光也随之摇曳。
“你说喜欢啊,是还要么?”
尝到酸涩青杏的人是模糊的,周身简化到只剩一个轮廓,上面画满了黑色横线,说的什么也是滋滋乱响,根本听不清。
太清峰上的青杏子酸死人不偿命,以前有人来骚扰他,他就用这个来回击。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
易承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才成为他的师弟的。怎么这个时候的景象会出现在易承记忆里?
他四下看来,差点骇了一跳,小易承竟然在树下阴影里,默不作声地看着。
有一瞬间,卿长虞觉得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匆匆从这个孩子的视线中离去。
前方开始,幻境陷入混乱,刀剑、台阶、瀑布,规律的挥剑声。
一切都是有序的,排列着的,不断重复,一点点加快,显示出一种老旧的恐怖感,像丝带将人越裹越紧。
直到长卷尽头,血液从天而降,蔓延出红色帷幕来。
卿长虞撩开帷幕,嗅见树木烧焦的气味,听见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人,面部像融化一样,呈现出滑稽可笑的分布。
出现了噪音,密集的、滋滋啦啦的,和前面出现过的剑鸣混在一切,像鼓点与底噪,一点点加强,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诡谲的存在即将破土而出。
这里是一个高台,四周全是围观的人,千千万万融化在一起,数量难以估计。
卿长虞向上走去,高台之上,又见到易忘尘。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血污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他的怀中,死死抱着一个人的头颅。
那是卿长虞的脑袋。
易忘尘低下头,颤抖着,将额头贴上已经冰凉的头颅。
幻境中的场景是重复的,易忘尘看不见他,一直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颗头颅,垂着头,额首相抵。
周围的声音嘈杂诡谲,台上人却好像被按下暂停键,能够感受到一阵可怕的静默。
鬼使神差地,卿长虞蹲下身,一点点凑凑易忘尘,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一阵冰凉从指尖蔓延开。
——他在笑。
易忘尘的脸上呈现出极为扭曲的表情,嘴角夸张地向上扬起,眉眼却向下耷拉着,混合着血液的浑浊泪水从他面颊滑落,悲伤绝望,又喜不自胜。
这样浓烈到非人的情感,竟然出现在一个无情道修士的面上。
显而易见,他的道,在这个时候早已经坏了。
易忘尘,他的好师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恶鬼的?
或许,是在一个他不曾注意到的时候。
卿长虞闭上双眼,退出了桃花如意钵中。
易忘尘成仙的进度被暂停了,双目合着,如沉睡一般。
四周围满了修士,与前几次不同,许多人不知该做什么。
他们原是因易忘尘得到飞升而前来的人,此时此刻,只知道易尊者成仙的过程被打断了,都愣愣看着卿长虞。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断易尊者,也不敢想他怎么能够打断这一切。
直到有人问出声。
“因为——他根本不是正道修士!”
青年声音铿然,抢先一步回答了问题。
众人回首一看,面色大惊。
这面上红印、满头银发者,真是魔君梅花煞!
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肃手持一香炉,炉烟袅袅,狐妖魂灵现身。
正是已经被宣告灭绝了的中境之洲百色楚狐一族。
“这些狐狸被胁迫扮作卿长虞模样,烧杀抢掠,嫁祸栽赃。事后不仅杀之灭口,还扒皮抽筋,让其神智不全。”
“正是易忘尘所为。”
众人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见施家主的声音:
“此为百色楚狐狐裘,从无极宗易尊者处得到。”
狐皮落身,狐魂神智恢复,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受谁指示,做了什么事,怎么做的,连带着细节也没有遗漏。
足以证明裴肃方才所言,一点不假。
接着,空中不知是谁抛了个留影石。
十二青使证词确凿,详尽交代了当年如何构陷冤枉卿长虞的。
以及这五十年来,桩桩件件灭门案,是如何犯下的。
众人大哗。
栽赃,嫁祸,经久不息的戏码,却没人敢将这种事情联系到易忘尘的身上去。
他在天下修士心中久有威信,向来是刚正不阿、秉公行事的个性。
比起放浪形骸的卿长虞,要让人相信得多。
可现在,有证据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
“可卿仙师,”有人问道,“五十年前,林家庄、望月宫被屠,这些狐狸可做不到!”
“对!魔头休要狡辩,当年是有人亲眼看见你的脸!也亲眼看见尸体内的魔气归入你身上的!”
两个修士质疑的话一提出,场上又是一片混乱。
不少人附和着,不愿站在易忘尘的对立面。
不是因为两人说的多么有道理。
而是因为,若那无数桩灭门案真是邪修修炼的方式,以尸山血海养出的「仙」,到底该是个怎样的怪物……
咔。
咔。
咔嚓。
覆满白光的金身,出现了一道深黑的裂缝。
那颗安详垂着的头颅抬起来,看向他,叹息道:
“师兄,你总是对我不好。”——
作者有话说:师弟心理变态来的[抱抱]
下一本开这个,放个文案,感兴趣的老婆点点收藏谢谢喵[抱抱][亲亲]《死前怒亲死对头一口》
暴脾气美人凤凰受×好脾气痴汉神木攻,年上1v1,架空现代设定
荆相玉此妖,样貌上乘,个性恶劣。
张牙舞爪、一点即燃,吐火喷每个人屁股。
万年以前,濒死的荆相玉揪起死对头的衣领,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一边吐血一边得意洋洋,保管对面吐三宿。
——没死成。
不仅没死成,还涅槃成了一只赤膊小雀崽,降生在死对头厨房案板上——空鸡蛋壳中。
打不死他的只能让他……社死!
小雀睁大绿豆眼,努力伪装得清新无邪:
“咯咯哒?”
扶琅捻起它的翅膀,疑惑重复:
“咯咯哒?”
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讨厌!
神君扶琅发现,小雀在偷偷用他的手机。
用爪子狂点踩,还和人对喷。
证据是屏幕上的鸟爪裂纹。
荆相玉一脚踩在神君肩头,伸出长喙啄了啄神君的脸:
“啾!”怎!
又啄一口:“啾啾!”想怎!
小雀拿到了专属手机,原来要拿捏扶琅这么简单:啾一下就好。
从此,小雀站在扶琅头顶耀武扬威,天天欺负好脾气的神。
直到他化作人身,试图啄别人的脸蛋——
素日温柔的神君将他箍在怀中,一点点强制打开,从头亲到尾。
一边吻,一边叫着:
“相玉,相玉……”
这人居然想……!?
荆相玉被他的痴态吓得飞起逃窜,不忘破口大骂:
“你会不会当木头!”
“木头不能放里面,木头是踩在脚下的!”
扶琅呼吸一窒,扯住脚踝将他拉回怀里:
“好啊,你踩啊。”
神鸟栖神木,本就是天经地义。
写作宿敌读作暗恋暴躁呆瓜日记
末法时代,架空现代设定
第93章 无可救药 师兄,你看看我!我分明在你……
原本膨胀的金光收缩起来, 重新凝聚成人类躯体。
上面蔓延着蛛网一般的裂痕,里头黑黝黝,仿佛神佛像内里被掏空。
易忘尘横持太阿剑,高居于头顶, 对卿长虞道:
“师兄, 勿要拦我成仙路。”
他要做此间天地, 第一成仙人。
卿长虞眼睛微眯, 没成想他们还真能养出个东西来。
他向左一步,露出侧后位持剑青年, 淡淡道:
“青厌,灭门之仇,即可报矣。”
施青厌竖剑于前,伏风剑带起凌厉回风, 将云雾霞光聚绞散,青年目光一点凉意, 定定看向前方仙人。
为家人仇,为师尊仇, 为前生仇, 为天下苍生仇。
此仇可报矣。
即使没有系统任务, 卿长虞也要施青厌来亲手击败易忘尘。
战意一触即发,卿长虞指尖轻绕,拭雪横剑回环,将两人与其余人隔开,形成一处封锁灵力的屏障, 以免两人对招祸及无辜,尸横遍野。
原本还声势浩大要讨伐卿长虞的人,此刻都安静如鹌鹑一般, 瑟瑟躲在他麾下,身后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半空中,剑击声铿然响动,银白亮光如游龙般灵活,又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道。
一方是气运之子,一方是成仙之人。
易忘尘的修为足够高,与世界意识的联系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自然也明白杀人夺运的道理。
谁杀了施青厌,谁就有此间最盛气运。
易忘尘目光寒凉,他可不是像裴肃那样的蠢货。若是早知施青厌是气运之子,他会更早取他性命——在他将卿长虞引回此间世界后。
谁都没有料想到,施青厌能与仙人打得有来有回。
剑,越来越重;风,越来越急。两张冷脸映在寒光中,看见对方眼中清晰可见的恨意。
施青厌有恨,易忘尘亦有。
他能透过这个青年,清晰地看见卿长虞的影子。
卿长虞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像他,易忘尘看不惯,从来都是想尽千方百计毁了。
出于一些隐秘恶劣的心思,让卿长虞的弟子变得像他则最好。
而眼前这个陌生青年,最像卿长虞。
可是凭什么?
一个人,只要被天道选中,就能顺风顺水,就能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旁人追求一生的东西。
易忘尘青灰色的瞳孔里波澜渐起,反倒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沉静。
凭什么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这世上,母不怜他,父不怜他,兄不怜他,天不怜他。
他的筹谋,天道天分,他引以为豪的一切,他不屈从的意志,都只是因果线上轻描淡写的垫脚石。
这世上只有他在乎他自己。
易忘尘无比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看清自己的欲望,自己的丑陋,自己的可怜。
这一切他难以直面的东西,通通像镜子一般呈现在面前,一面是他自己,另一面是卿长虞。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
抓住一瞬间的漏洞,遍体鳞伤的施青厌,将伏风剑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易忘尘握住剑,双手用力,生生将剑锋压出了凹曲。
他的目光透过施青厌,看向人群之前的卿长虞,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怜悯。
那以往惯常带笑的面容,却对他展现出彻头彻尾的冷酷。
他是多么恨他。
【最终任务:问鼎尘世之巅】
【任务要求:击败世间第一人:易忘尘】
【任务奖励:[正道魁首]称号,以及!…#%&&*!@?】
没想到001断线之后,系统还在工作。
一阵滋滋的响动之后,像老旧喇叭似的,彻底坏掉,不知它最后说了什么。
“嗬嗬……”易忘尘勾了勾嘴角,目光仿若鬼火,“师兄,我还没死呢。”
他吐了口气,吼道:“卿安!你看清楚!我没死呢!”
看见他啊!看见他啊!他分明就在卿安面前啊!
作为「人」的他会死在剑下,可他早就有一部分与世界意识链接,这「非人」的一部分,永远不会被此间人消灭。
男人的胸膛穿着伏风剑,身影从眼前消失,又出现在半空。头颅微微扬起,带着未散的怒气,以那副惯常的、轻蔑嫌恶的眼神冷睨下首众生。
太阿剑寒光一闪,自断头颅。
砰。
落在地上。
原本被光芒包裹住、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身躯,寸寸龟裂。
像久旱之地开裂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外表剥落下来,磅礴的、浓稠的黑色雾气,从他体内溢出。
卿长虞从后面按住施青厌的肩膀,将人掩在了自己身后。
“做得很好。”
这下,无需再争辩什么,眼前磅礴浩瀚的魔气已证实了先前一切。
于此同时,裴肃面色一变,察觉魔域异变。
半空中弥漫的气息,竟然与深渊同等量级,又或者说,其人已经成为了深渊的容器。
此时此刻,正催动魔气,使魔域众魔躁动起来。
难怪……难怪魔域的修士越来越暴躁好战,魔域无一日安宁,原来是体内魔气被催化了。
易忘尘,或许从五十年前,就已经是个魔修了。
卿长虞想起来最初的因果线:
【金丹魔修伪装正派修士,挑起正魔大战】
所以,这条被他破坏的因果线最终还是进行下去了。
只不过,没有转接到卿长虞的身上。
伪装正道修士,挑起大战……承接因果线的,是易忘尘本人。
实在无法不让人恶寒。
无情道,修炼速度最快,但修炼人数最少。此道心魔易长,也最容易道毁人消。
易忘尘的父亲易沣,就困死在心魔中。在临死前,将太清门交给了卿长虞。
卿长虞见过他的模样,枯槁、憔悴,双眼浑浊,为防出现大祸,自绝经脉。
如今,他的儿子走上了他的老路。
易忘尘实在有天分,远远地超过了他的父亲,成为了卿长虞下,此间第一人。
这样的人,本不该堕魔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入魔的,其实易忘尘自己也记不清了。
一切的开始,只是一个选择。
为了超越师兄,他日日勤学苦练,不敢有一丝松懈。
这个人却始终走在他前面。
易沣死后,易忘尘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了无情道籍。
此道仿佛天然为他而设。
他有志向,有责任,原为苍生而献身,小家情爱不在他考量之中。
只有此道,有超越师兄的可能性。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后来,他突然陷入沉睡,醒来之时,妖物死了,人也死了,一整个村庄,只剩下他一个修士。
他实在太害怕了,战战兢兢隐瞒下此事,带着妖兽头颅回到宗门,将一切推给了它。
他紧张了一夜,无事发生,无人责罚,所有人都称赞他除妖得力。
易承第一次,尝到了欺瞒的甜头。
可他睡着的次数越来越多。
手上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身体中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他原本是想坦白的,干脆让师兄杀了自己,也是好事一桩。
——可卿长虞跑了。
易承推开门,只见到空荡荡的房间。
卿长虞带着上任魔君的孩子,跑到了魔域,将整个太清门抛下了。
他看见了卿长虞的信,法宝、秘籍、乃至太清门,安排得妥妥当当,却只字未提他易承。
愤恨、嫉妒、埋怨……
窃喜。
如果一个人在下定决心要死的时候没有死成,那么,事实上他已经将自己杀死过一次。
活下来的是一个为了生不择手段的人。
一个机会,一个天道赐予他的良机。
从此以后,他会是另一个“卿长虞”。
既然师兄坐不好这魁首之位,就由他来坐。
心魔彻底承接了深渊的力量,欲壑难填,只能用源源不断的鲜血来喂养。
易忘尘终究成了超脱凡人的存在,只是……非是正神,而是「邪神」。
此方天上,鲜血从祂身体裂隙中喷涌而出,以别样的方式超脱凡我。
这血蹊跷,不向下流,反向天上蔓延,很快,天上一片赤红,将大地映照出一片殷红。
血水里出现了一具尸体。
两具,三具,四具……
越来越多尸体随血液涌出,血色天空下堆起尸山,眼前人间真如炼狱一般。
十二青使、百色楚狐、林家庄、望月宫、合欢宫、仙音门、施家、宋家、白家……人、妖、魔,凡是此神养料,皆现身于此。
最后出现的,是长着易忘尘的尸身,横七竖八,无数个相同模样的男人潦草堆在尸山高处。
而那越展越大的躯壳,也彻底化作漫天血雨。
一具具死尸形成一座小山,里面有什么在动,仿佛苗芽即将突破土壤,又像蛾蝶在蛹中甬动。
那人直起身来,一头漆黑乌发,以血化红衣,五官锋利艳丽到摄人心魄。
卿长虞握住拭雪剑柄的手紧了紧,从胃部翻涌起作呕的恶心,连带着周身冷意发颤。
高空之上,两人相对而站。
易忘尘的心魔,长着和卿长虞一模一样的脸。
从前,他的心魔就是用这张脸,杀了人嫁祸给卿长虞的。
面前人如镜子一般看着他,对他勾起嘴角,模仿出了他平时最常用的弧度。
像个孩子一样,歪头看向卿长虞,等待他的夸奖,却只等来一句冰冷的:
“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说:
老易不是纯爱也不是纯恨
主要还是恨、嫉妒,爱只占一点点,但如果卿长虞跟他说喜欢你,他也会心甘情愿什么也不要,只要卿长虞。
除卿长虞以外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不在乎。
第94章 美人在骨 你喜欢我哭啊?
「大道五十,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岁门主,此句何解啊?”
“顺天,听命, 求一线生机。”
“是么, 我倒觉得是求变。若是什么也不做, 那与万事万物没什么不同, 怎么能做「人」,又怎么能做「一」?”
哒, 黑子落下,红衣青年笑意盈盈:
“岁门主,承让承让啊。”
岁间玉笑着摇摇头,收拾棋局。
玉石温凉, 落在手心,相互碰撞轻响。
一击五十载。
“门主, 今日轴报已到。”
金玉卷轴堆积于案,却没有一封拆开。
岁间玉坐在窗边, 面前摆着旧棋局, 捻着玉棋子, 一动也不动。
顺应天命,可得一线生机。
忤逆天命,则会招致报复,魂飞魄散。
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长久,要是一个人没了命, 再神通广大也没有用。
潜龙在渊,此时非出头之时。
善棋者,向来看的都是终局。
——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当惊悚到达了一定的程度, 便会使人麻木。
一张艳丽面容,在尸山血海之上,黑雾缭绕中吐息,显露出非人的诡艳。
与本尊最大的区别,便是那张若鲜血点就的红唇,仿佛随时会吃人心肝。
卿长虞的唇色是淡粉的,中和了他五官的秾丽,白衣加身,则更有神仙妙道出尘之感。
只不过,这色泽清淡,触感柔软的唇瓣,此时随嘴角弧度而下压,肉眼可见的心情不悦。
眼前的魔物已经很难说是易忘尘了。是以易忘尘为养料,滋养出来的心魔。
束缚祂的本体消散,只剩下一个肆意张狂的怪物。
太阿剑落在祂手中,原本亮泽的灵剑此时蒙上一层阴翳,黑雾缓缓在剑身流淌。
卿长虞能看清那双眼睛中清晰的欲望,那是想将自己取而代之的欲望。
易承啊易承,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
或许,从他身上的旧衣旧物就早该看出来的。
在寂静之中,卿长虞平静地看着祂。
剑锋如细针般迅敏,在眨眼一瞬,猛地抵达太阿剑旁,将其挑飞,向山头插去。
这把剑乃易家家传,正儿八经除魔宝剑,祂用不了。
心魔的武器原本就不是剑,持剑只是本体的下意识动作。
是以先将太阿剑摘出去。
可谁知,太阿剑剑身猛然一震,生生调转了飞行方向,朝卿长虞而来。
在与拭雪剑相交的前一刻,猛地一转,竟将剑柄塞进了卿长虞手心。
太阿剑,易忘尘的本命剑,此刻倒戈相向。
究竟是因为此剑为降魔剑,还是因为这是其主人的意愿?恐怕永远不可知。
拭雪很乖,没有发表不满。卿长虞抬高双剑,同挽剑花,正正相和。
倒是很久没有用过双剑,今日尽可一试。
一根又一根黑色触须从心魔身上探出,蔓延无边际,将所到一切刺穿吸纳,整座山迅速衰败泛黄。
同样向人修刺去,先前没有站到卿长虞身后的人通通被裹挟吸食,血肉连同修为一起被吸走,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贴骨头的干瘦尸体。
众人纷纷施法护盾,触须便附着在护罩上大快朵颐,源源不断地吸食人类生气修为。
贪婪,浓重的贪婪欲念,对修为的无止境渴求,滋养了祂。
在暗红天空下,祂身形纤瘦,却远比之前的庞然大物更让人绝望。
剑若游龙,穿针引线一般,将所有触须囊括在白色剑光之下,只一瞬间,触手齐齐断裂。
突然,修士们发觉自己的刀剑兵器正齐齐穿透壁垒,高悬于空。
众人纷纷掐诀,冷汗不断下落,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兵器。
心魔阴沉沉笑开。卿长虞有双剑,祂便要十剑、百剑、千剑。
双剑剑尖寒芒闪,卿长虞略略侧身,笑道:
“诸位,自己的东西可管好了。”
仿佛一场大规模的集体拉练,两个神仙在天上打,下面的人既要用灵力维持护盾,又要控制乱飞的武器,比此前任何一场争斗都要艰难。
魔修与人修各找各爹,裴肃与施青厌以磅礴的灵力撑起护罩,摩挲长剑,伺机而动。
但卿长虞实在是太全面了,双手剑形成一个无懈可击防护圈,时有银白刃尖刺破黑绸,游刃有余,如鱼得水,或者说……他打得挺开心的。
一模一样的美人面,心魔是鬼魅一般的沉郁,死死盯着前方,黑色雾气如千针般投掷而去。
持剑人乌发抟转,动作快得人眼都看不清,只有几个停顿,能看见他发亮的黑色眼瞳,像湛湛寒夜里一抹月华,只一撇便经年难忘。
曾经只见过卿长虞画像的人忽然理解,为什么当年九重楼的记录官评其为天下第一美人。
美人在骨,一身剑骨无双,无可争议。
有人看傻了,没控制住本命刀,刀刃飞速向卿长虞袭去。尚未近身就被伏风剑拦下,顷刻斩作两截,险而又险。
施青厌冷瞥了一眼,差点将那人的魂吓飞。
心魔人身与黑雾的边界开始消融,又重新凝聚,反反复复。
卿长虞眯了眯眼,道:
“还舍不得这副皮囊?”
祂由世间第一人豢养而生,吸纳无数贪念、欲念,同时也接纳了无数条无辜性命。
再到后来与深渊链接、融合,早已不单单是易忘尘的心魔,更像是超脱本体的此间世人欲念的集合体。
卿长虞歪了歪头:
“丑东西。”
地上堆积的尸体纷纷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替代祂发声。
魔气凝聚层抽象的线条,出现在卿长虞身边,那线条转化成面,以无法抗拒的姿态,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这是想给他造个幻境?
因为他先前用了桃花如意钵,所以就照猫画虎也要给他施加一个幻境?
卿长虞挑了挑眉,这玩意复制上瘾了么。
但挺有意思的,玩一下先。
——
太清峰上,有掌门亲传大弟子易承。
与小弟子卿安。
易承天赋非凡,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修为。
卿安的修为总差一截。
易承人缘很好,是受到爱戴的大师兄。
卿安……卿安没法不被人喜欢,也是被爱的小师弟。
玉龙台大比上,易承一举夺魁,万众瞩目。
他转过身,问卿安道:
“师弟,如何?”
卿安的眼瞳被日光照成琥珀色,漂亮明艳还稍显稚嫩的一张脸,卡壳一样愣了愣,对易承道:
“很好。”
不知怎么,卿安突然想不起来刚才在做什么了。好像是……被什么人带到了这个世界来着。
易承面色一沉:
“你不该用这种语气和师兄说话。”
卿安斟酌道:
“哇,师兄好厉害?”
易承微微俯身,对他道:
“你知道么,师兄要一步步成为此世最强,除魔卫道第一人。”
他名「承」,生来便是要承接太清门,承接济世之责的。
“你呢?”
他的瞳色渐深,如深潭一般,要将眼前人吞噬。
漂亮师弟踮起脚,在他耳畔道:
“那我当你的师弟,就很好啦。”
“你受伤了,记得包扎哦。”
他说话时很香,一点点的热气,像瘙痒的羽毛刮过耳廓,带着点得逞的笑意,和浑不自知的娇。
让易承整个人愣住。
直到卿安回到原位,身边簇拥着一个个世家子弟时,他才回过神。
看着这个人笑嘻嘻的周旋于不同人之间,把旁人当狗似的逗弄,毫不掩饰的恶劣。
没人说过卿安原本是这个性格的人。
等等……卿安原本该是什么性格的吗?
夜晚,他想看见师弟可怜兮兮的模样,确实也就看见了。
好像他的人生一切都是由他做主一样。
师弟就那样耷拉着黑润的长发,抱着枕头,一个人蹲在角落。
看见他来,微微侧过脸,漂亮精致的脸被月光打得发亮,睫羽微微反着光,原是泪珠。
易承有一种格外怪异的感觉,感觉卿安不该是这样的。
但又控制不住越凑越近,想看清他嘴角向下的弧度究竟有多少,看清他闪闪的睫羽究竟几多长。
然后,他嗅见卿安身上的香气,从衣领下的细腻皮肉里透出,带着微微发热的温度,熨帖在他怀中。
卿安压着他,勾着嘴角俯视道:
“你喜欢我哭啊?易师兄。”
这个人做不了可怜虫,他天生是个引诱者。
而现在,他的眼中是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充盈在易承胸膛,好像他的人生从此时此刻真正开始,他将卿安抱得紧紧的,勒出两道淤痕来。
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卿安拧着眉头,道:
“痛死了,你以后不准抱我。”
卿安怎么能这样,他对以前那个师兄明明……不对,掌门门下就他们俩,哪有别的师兄。
易承无不兴奋地问:
“你讨厌我?”
手指顺着指缝将人死死压住,易承道:
“你讨厌我吗?”
好像在他眼中,讨厌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加亲密。
忽然,男人眼瞳微动,天空一阵波澜泛起,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说:岁间玉让你苟,不赶趟。
被ban修炼能力之后,专攻玩弄楚南心,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把自己玩开心的一款小猫。
第95章 全都给你 你脾气好差
【长虞, 长虞】
幻境中,一缕额发落到少年眉间,轻轻扫过熟睡之人眼睫。
本来昨夜就睡得晚,现在好梦还被叨扰, 塌上少年眉头蹙起, 没好气道:
“你叫谁呢?”
【小安, 小安】电子音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卿安懒懒起身, 松松垮垮的流云锦衣向下坠着,露出雪白胸口上一点红痣。
他一手揽起乌黑长发, 口里含着朱红发带,末端坠着的朱紫宝珠轻轻晃动着。
扎了头发,才抬眼道:
“你是什么东西,找我做什么?”
【001想你了】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黏腻的类似舌头一样的东西舔上白皙面颊, 卿安眉头皱起,别过脸来躲, 那张漂亮的脸一下变得很生动可爱。
直言不讳:“好恶心,滚远点。”
要是换成卿长虞, 001就不敢这么做了。恢复记忆后的卿长虞, 不仅仅是把它扎成刺猬, 外送禁言套餐的事了。
这段时间它一直躲在暗处,只待最后出场。
可它实在太想念他了。
未知生物没头没尾地留下一句【等我】就消失了,只剩卿安面色不虞。
讨厌自说自话的人,就像在现实世界中那些自恃身材高大,非要强迫着和他“做朋友”的同学。
卿安的唇微微抿起, 修士和凡人的力量差距是恐怖的,这本来就让他有些烦躁了,早上还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骚扰……
他拿起桌上的剑, 搞不明白自己的练习为什么总是没有效果,明明都是按照剑谱来的,修炼进度却在每天醒来后归零。
莫非自己作为外来者,根本不能修炼?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催化着他的负面情绪。
在被其他弟子推进水里,衣衫湿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讨厌,真讨厌。
好像有谁贴在他耳边,要强行把这些话灌进他脑子里:
很痛苦吧?永远也追不上师兄的痛?
很想要吧?修为,力量,为什么总是不够……
不论怎样,只要能有修为就好了。
水珠从耳发一点点滑落,在衣服上流下一道新湿的深痕。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有人在他面前争来争去,总是要把他误伤到。
脑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和按上此起彼伏「卿安」「卿安」的声音交融在一起。
别吵了。
「好想要修为好想要修为好想好想好想……」
深厚的贪婪心转嫁在他身上,试图生生将他诱得走火入魔,少年墨色眉目露出凌厉锋芒,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吵死了。
一声冷兵器破空的嗡鸣,弯月双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流畅的路线,一群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卿安甩甩手上水珠,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眼神从对面银白发、青蓝眼,再到眼上红印记,一路扫到脖颈以下。
早就注意到他了,天生炉鼎,鬼鬼祟祟的,可以用的样子。
来人走近,第一件事是替卿安烘干衣服。
裴肃没见过这个时候的卿长虞,少年的气质和之后很不一样,溪流尚未汇聚成湖泊,喜怒哀乐都分明。
事实上,卿长虞一直是个情绪外显的人,只是后来只对一部分亲近之人显露。
卿安突然出声:
“给点修为。”
裴肃一愣:“什……什么给修为……”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觉得像梦一样。
卿安转身就走:
“不给算了。”
被人从后面急切地抱住,声音因过于激动而发颤:
“给你,给你,我全都给你!”
裴肃像是主人十年没回家的狗,喘着气急哄哄地亲近。
肉真到嘴边,又简直舍不得下口。
捧着心爱人的脸,手下一片细腻柔嫩,搞得人心都要化了,只能一点点地啄一点点地啃,探进去深深浅浅还复,把香甜气息吞吃入腹,又轻轻扫过上颚,弄得卿安猫似的拱起背来,想逃也逃不了。
精纯灵力顺着连接处传递,把人喂得很饱很舒服。
卿安玉白的脸颊发了红,霏霏艳丽,扯了扯他垂下的白发,冷淡道:“你没和别人……”
裴肃眼睛一亮,更兴奋了:“没有,没有!”
“用我!我很好用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贴着吻上去,明明卿安还没说要,他就迫不及待地给,一副不值钱的样。
直到卿安伸出手指抵在他额头,将他的脑袋抵得远些。
“不要了吗?”裴肃意犹未尽,很是失望。
他停得及时,赶在卿安心情变坏的前一刻。
“唔……差不多了。”卿安脑中的声音已经消失,应该是满足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被裴肃像抱小孩似的整个抱起,坐在他臂弯。
卿安有些不稳,只能弯下腰来抱住他脑袋。而裴肃只要一侧脸,就能贴上他胸口,已经香昏了头。
卿仙师……卿仙师……
卿长虞在小辈面前总是有些端着的,哪能见到这副稚气模样。
裴肃潜意识里忽略,卿安都不认识他,怎么能和他接吻呢?
为维持平衡,卿安不得已抓紧他,低低解释道:
“我看你面善,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呐。”
裴肃那张布有鲜红印记的脸,怎么也算不上“面善”。
一听就是随口编的瞎话,骗傻子够用。
卿安拍拍裴肃的手臂: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在卿安从他怀中离开的瞬间,幻境扭曲,将他强制排斥出去。
在山门处,卿安正正对上面色阴沉道仿佛能滴出水的师兄易承。
“我回晚了?不好意思呀师兄。”
“你的舌头怎么了?”
“什么?”
“怎么肿了?伸出来,让我看看。”
看着乖乖伸出来的一点红艳,易承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谁干的?”
卿安挠挠脸蛋:“不知道。”
“不知道?”
“不认识。”
“不认识?”
在易承几乎以为卿安是被人欺负了的时候,就看见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道:
“我随便找的啦,忘记问名字了。”
“随便找的……”
“师兄怎么老是学我说话?”
易承气到极致,脸都是森森的寒意,冷笑一声:“卿安,你这样放浪形骸,你当太清门是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卿安歪头反问,“我们修的又不是无情道,哦,无情道……”
他沉思片刻,然后道,“师兄,无情道要怎么修?”
按照幻境的安排,易承本来应该顺着他,完成两人身份彻底的对调。
但他心里头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总觉得卿安这个人没心没肺,修无情道一定能够修成。
而他,竟然不想。
于是冷硬地落下嘴角,将人赶去了禁闭室。
卿安的手软软搭在他腕上,眨眨眼:“那里好黑,床好硬,我不想去。”
易承讽笑:“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修道?你当你是什么娇滴滴公主少爷么?”
卿安啧了一声:“你脾气好差,没有仙子会喜欢你的。”
易承面色铁青。
禁闭室里,卿安有点无聊地看着窗,思考多久翻出去玩不会被易承发现。
吱呀轻响,木窗被启开,翻入一名身量优越的青年。
他的模样看着比卿安大上几岁,一身布料上好的雀蓝锦衣,马尾高束,模样清俊,鼻梁尤其高。
那青年见了他,眼睛在昏暗室内都是亮的。
原来……原来长虞哥哥从前是这般模样。还是好看得不得了。
少年窝在角落,绑发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满头乌黑长发下,是一张小而精致秀丽的面庞,长大后锋利的美还未展露,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了。
青年蹲下来,道:
“我名施青厌。”
卿安道:
“青厌哥哥。”
青年的眼神落在他嘴唇,非常明显地停顿一下:
“你叫我什么?”
卿安却笑而不答。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青年从袖中取出一颗珠子。
须臾珠散发出温润光亮,昏暗的禁闭室一下有了光源,将两人面庞都打上一层柔和的光。
施青厌带着卿安的手,碰到了那颗珠子上。
自三百年前的第一场战斗,到此后数以千万次的战斗的影像纷至沓来。
长剑、长枪、弯弓、刀镰……无所不精,行云流水,赢得赏心悦目。
这才是真正的卿安,卿长虞。
卿安将珠子放回施青厌手中,道:
“所以这里是幻境,你是为了带我出去才来的吗?”
他简直太聪明。
在昏暗的光线下,施青厌不自觉凑得离他进了些,轻轻道:
“是的。”
下一刻,温软甜香印在他脸颊,施青厌的瞳孔微微睁大,傻愣愣看着眼前人。
“那真是难为你费心了,”
他浑然不知自己随便做的事情有多出格,笑眯眯道,
“我要再多待一会。”
人修魔修两大至强,从幻境里出来后都是一脸痴愣的模样,使人不得不怀疑那幻境中究竟有什么可怕至极的景象。
卿安起身,看了眼窗外天空,谁能想到如此真实的世界会是幻境呢?
幻境的主人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观察着。
世界还在继续,易承继承了太清门掌门位,成为正道魁首,穿着礼服在卿安面前走了好几遭。
易承杀了不少魔族,凡人百姓也很爱戴他,为他修庙写诗,卿安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
易承的修为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大,而卿安修为不佳,容颜依旧,身体却越来越衰弱。
看起来,两个师兄弟胜负已分。
易承握住塌上人温冷的手,问道:
“感觉怎么样?”
塌上人道:
“这次别续了,让我安心走吧。”
他早就尽了寿数,易承给他强加二十年,又五十年,又一百年……
搞得跟无限续杯似的。
易承沉默着,不言语。灵力与生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卿安。
明明这是他的理想人生,他的天赋被世人看见,顺风顺水扶摇直上,他成为了太清掌门,一切都是对的,本该如此……但是为什么,他并不开心。
就好像……他真正想要的,一直没有得到。
卿安,这个明明处处不如他的师弟,为什么活得那样快活,他就一点也不嫉妒自己吗?
“卿安,你恨我吗?”易承又问。
寿命并不是无限延长的,这次已经到了极限,床塌上的人没有回应他。
易承一探,他已经失去了生息。面上血色在一瞬间退去,像精心雕刻的玉偶,只是再不会睁开眼欺负他了。
他有些茫然地叫了句:
“……卿安?”
为什么,不回话。
是生气了吗?
嗒。嗒。
缠枝纹的被褥洇湿。
卿安应该活着的,他怎么能死呢?
头痛欲裂中,易承想起一切。原来此间世界只是一处幻境,原来自己并非自己……
他愤恨不平地想,易忘尘恨卿长虞,同他易承和师弟卿安有何干系?
他的卿安,他的……易承低低埋进被褥,呜咽起来。
悲恸的哀思淹没了他,从悲伤之中滋生的恨意,几乎要将他自己分裂成两半。
他的卿安死了,是被人杀死的,是他自己杀死的。
以床榻为中心,整个太清山都开始崩塌,谁能想到这场盛大的美梦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破灭。
幻境坍塌过后,是一片恒久空寂的虚无,比起先前怨气滔天的黑雾,更加恐怖,仿佛随时会有幽灵飘荡,吞噬一切。
卿长虞没有主动打破幻境,而是顺应自己的好奇心,在对方的安排下过完了一生。
不过,他走完一遭也不知道对方要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三十年之内没人看得懂易忘尘的内心戏
本来说30w结束的看来得多一点
最近容易感冒,妹子们注意身体啊[竖耳兔头]
第96章 他要走了 莫非自己也有情?
“长虞哥哥?”施青厌关切的声音响起。
“卿仙师, 可有哪里不舒服?”裴肃也凑了上来。
卿长虞被二人夹着,颇有些脱不开身,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善于把控距离的两个人,怎么现在突然离自己那么近。
他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想到幻境里自己没轻没重的样子, 更觉得不合适。
“好, 好的……”
卿长虞被挤得微微仰起头, 拧起眉头地看着前方的混沌。
易忘尘的尸身重新安上脑袋,与心魔撕打起来。黑雾吞噬了人身, 人身又以剑破黑雾,来回往复,分不出个胜负。
整座九邙山几乎变成了一座荒山,恰如五十年前卿长虞身死时。
祂的怨气更加深重, 脚下万千尸身张开口来,持续不断, 越来越快,怪物般尖啸。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显然, 来自本体的背叛让心魔更加难接受。
卿长虞指了指自己, 目光疑惑。
怪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这次可真什么也没做!
易忘尘的身体低垂着头,发丝散乱,早没有从前的端庄,猛然回头,眼神凶戾, 破声吼道:
“卿安,还不杀我!”
好嘞,成全。
没想到他会求助自己, 卿长虞抬手一挥,空中拭雪剑飞速向前。
长剑洞穿身躯,留下一个白点,随后膨胀出万千光束,向四周散开,将魔物包裹、融化。在滋滋啦啦的腐蚀声与毛骨悚然的喊叫中,完成了净化。
一剑破开暗红的天空,拨开血色,露出世界原有的纯白。
地上只剩一个尸体,身首分离。
卿长虞凑近,他已无声息。风一吹,尽数归尘。
易忘尘此人确实厉害,如果没有自己在这里,恐怕……卿长虞抬起头,看向天空,世界意识都会被取而代之,也未可知。
不过,也许恰恰是因为他在,世界意识才会放任易忘尘力量膨胀,到了不得不脱离人类身份的地步。
易忘尘死了,并不大快人心。
东境人修为他哭者不在少数。
他杀了太多人,但不可否认也救了很多人,是东境人修的定海神针。他并不是个堂堂正正的正派人士,甚至在刚才还威胁着每个人的性命,等他死了,人们又渐渐想起昔日来。
此时天昏地暗,脚下是焦炭一般的九邙山,身边是戚戚然茫茫然的修士们,就像五十年前卿长虞死时的场景。
他死后,是他和卿长虞最像的时候。
裴肃安定魔域,而东境新一任正道魁首由施青厌担任,任务彻底宣告完成。
卿长虞拍拍衣上灰,在系统界面上打了登出申请。
当然,不管有没有通过都打算走。
系统扬声器滋滋了两声,最终什么也没说。
临走之前,他照例去九重楼同岁间玉道别。
岁间玉的精神头很不错,原本缠绵病榻的人,竟用襻膊绑起长袖,在侍奉窗下一盆盆小兰草,专心致志的模样。
卿长虞走到他身后,猫似的没声,然后一把按住他肩膀,笑嘻嘻道:
“岁门主,好久不见。”
岁间玉手一抖,误裁下花苞,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你有这样好的精力,全用来闹我了。”
又道,“现在你的名声可谓是顶顶的好,怎么还是这样一副不稳重的模样?”
“哎呀……”卿长虞长吁一口,仰倒于塌上,“那我该拜个谱牒,求下通传才合适么?那太麻烦!”
他又侧身看着岁间玉,很耍赖的样子,
“我不喜欢麻烦。”
“对了,这个忘给你了。”卿长虞从兜里翻翻找找,拿出个琉璃罩来。
里面是冬日的一片叶子,页片发黑,上面的冰晶亮闪闪,像星空一样发着微光。
这是他早就想给他的东西,如今要走了,再不给怕是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卿长虞对待岁间玉,就跟现代世界主人养猫似的,出一趟远门总要带点新鲜东西给岁间玉。岁间玉对待卿长虞,也跟养猫似的,只不过是天性爱自由的野猫,保不准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回一趟家。
岁间玉接过,沉默一会道:“你恢复记忆了?”
卿长虞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岁间玉道:“那你是一定要走的了。”
他是世上最了解卿长虞的人,也自知一个废人抓不住自由的风。
“你不开心,是舍不得我吗?”卿长虞微微凑近,脸上是笑着的。
这个人简直坏透了。岁间玉无奈地看着他,直到卿长虞脸上的笑意消失。
男人眉间病气缭绕,一点点湿润着,使得眼睫垂下。
卿长虞张了张嘴,很显然对岁间玉这种模样很难招架。
他伸手拉了拉岁间玉的衣裳,软声道:“你别这样,我只是要走,又不是要死去。”
“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么?你是到我死也不肯来看我一眼的,没良心。”岁间玉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垂着头不再理他。
搞得卿长虞的心口闷闷的。
刚出九重楼,就看见魔修等候多时。
“卿仙师,你又要走了么?”裴肃问。
卿长虞没打算隐瞒,对他点了点头。
裴肃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又一张大宣纸来,密密麻麻写满倾慕二字。
“卿仙师教我的,我都在慢慢学,卿仙师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完,”
他指着纸上大字,手颤动得厉害,连带着宣纸上的字迹一同抖抖抖抖抖,认真道,
“我倾慕你,喜欢你,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真的真的。”
“卿仙师,你不能不要我的……”
人高马大的一个魔修,生生落得可怜。
一般情况下,卿长虞不吃软也不吃硬。
但他对裴肃总归是有些特殊的纵容,叹息道:
“肃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或许,只是一时依恋……”
这话说得人心骤然凉半截,连带着手指都僵硬下来。
“卿仙师怎么能够对我的心视而不见,一次又一次,你不喜欢我也好,为什么总是要说我不爱你,我的真心还不够诚么?仙师明明同我亲也亲了,做也……”
卿长虞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念两句“罪过罪过”,狡辩道:“那都是非常时期。”
裴肃向前一步,嘴唇轻碰到手心,带来一阵发痒的酥麻。
传音继续:
“仙师分明也是喜欢我的,除了我,还有谁能亲到仙师,碰到仙师?若是旁人,什么‘非常时期’都不行的吧?”
卿长虞一滞,手将将收回,又被裴肃抓住。
魔修一点点靠近,两人间的距离拉得很近,互相沾染着对方的气息,卿长虞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向后一步,却被揽住后腰,断了后路。
“卿仙师,小心。”
后知后觉自己被调戏了,卿长虞一掌拍开裴肃,将人甩开。
虽说如此,却又不得不在脑中脑中反复想起他说的话来。
莫非自己也真有情?
他咂摸一番,第一次有些茫然。
卿长虞很少认真思考自己的感情,他做事情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了,没管其他。或者说,他也在回避一些他认为足够麻烦的事情。
施宅依旧空空荡荡,宅院里要是进了人,施青厌第一时间便能知晓,卿长虞也就坐着等人回来。
可等着等着,不免又开始想事,想到水都冷了,还拿在手里。
“长虞哥哥?”施青厌关切问道,“可是在想什么事?”
所谓的气运之子,正是为了维护世界稳定而产生的。只要他在这个世界,卿长虞就能轻易脱身。
手中杯被拿走,换成温热的水,卿长虞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要走了。”
施青厌呼吸一顿:
“还会回来吗?”
卿长虞沉吟一会,说了实话:“应当是不会。”
虽然一切昭雪,001号世界也算是他的另一个诞生地,卿长虞在这里完成了蝉蜕。但这个世界终究承载了太多,他也确确实实待够了。
若是有时间,他更想去别的世界看看。
施青厌着实是个乖孩子,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哥哥要过好。”
卿长虞笑了:“你我不必谈生离死别,说不定有一日你也能够离开此方世界呢?”
他对施青厌的天分还是很看好的,如果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不犯病的话。
——但显然,他放心得太早。
翌日,卿长虞看着身前两人,神色凝重。
裴肃拉住他的衣角,可怜道:
“卿仙师,带我走吧!”
施青厌也拉住他,一模一样道:
“长虞哥哥,带我走好吗?”
两个人的动作表情完全一致,统一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简直像是……皮囊下换了同一个芯子。
卿长虞只一瞬便道:
“001?”
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电子音替代了人类声线。
施青厌笑着道:【长虞,你认出来啦!】
裴肃也笑着道:【怎么样?长虞,你是想要这个】
施青厌拍手道:【还是这个?】
卿长虞的手指紧了又紧,很久没有想揍人的冲动了。
他原本是想心平气和走的。
事到如今,索性捅破:
“世界意识也是你,对吧?”
一阵喜庆的提示音响起。
——【猜对啦!长虞好聪明】——
作者有话说:下章结局,后天放出来。
独美线,施青厌线,裴肃线,岁间玉线,易忘尘线,世界意识线,老婆们有偏好吗,有的话我写来当结局,剩下的放番外。
没有的话我就按着原定大纲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