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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掩埋

    浮潜上六号楼时, 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夜幕下的疾风暴雨比白天还要凛冽,温度也降下几分,冰凉的雨水拍打在脸颊上有些疼, 透过重重雨幕,水位线也已经完全的将六楼淹没, 只剩下裸-露的天台。

    站在墙沿边望着下面滚滚奔腾的河水, 每一个翻滚的浪花激荡在墙壁上的水渍, 在苗晨的眼中都变得格外清晰, 没有灯光的黑夜中视线依旧没有受阻, 和在水下一样像是拥有了一双夜视眼,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一种奇特感觉。

    在敏锐的五感下,苗晨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天台上被废弃的三个压缩气瓶,按时间计算他们应该是下午一点半左右到达的这里, 那么现在是几点?

    摸出手机想查看时间, 却发现被浸泡过的手机已经黑屏到完全打不开。

    苗晨并不知道自己在水下昏迷了多久,但从现在的天色看来,至少要有四-五个小时,而这几个小时也足够发生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

    李司界, 还在盒子里吗?

    他是不是带着盒子返回一号楼去找自己了?

    想到这里苗晨双手捏紧, 立即踏上天台的墙沿, 然后没有犹豫的纵身一跃直接跳入水中, 以最快的速度原路向一号楼折返。

    从没想过他一个不会游泳的人, 有一天能在水下的移动速度这么快, 原本不太熟悉水压的感受,此刻却因为心急熟练的穿梭避让起周围的障碍物,然后百米冲刺一般在短短十分钟就摸到了一号楼的楼体墙壁。

    爬上天台的那一刻,苗晨还在为自己能够参加奥运会的体格有丝感慨。

    可在他扫眼看到一号楼天台上的景象时, 整个人惊在原地——

    满地都是血。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连雨水都没能将其冲刷掉。

    乌黑的血泊当中没有看到任何的残肢,但脚下的血量太过惊人,简直像是有人在蓄意放干另一个人的血,而这样的放血量无疑是致命的。

    苗晨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不敢再去深想,很怕猜到那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结果,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强迫自己的大脑不要去胡思乱想,哪怕廖医生曾表现出对李司界体内血液的痴癫,也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地上又是谁的血?

    苗晨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上的每一处印迹,可惜经过雨水长时间的冲刷,脚印这些都已经被流动的血泊掩盖住,甚至找不到一丝缠斗过的迹象。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盒子被弃置在墙角,上面浅淡的藤蔓花纹有着明显的裂痕,是被人暴力打开过的痕迹。

    李司界回来过,不然盒子不会出现在这里。

    苗晨站起身环顾四周,将天台上的每一寸都翻找了一遍,然后站在暴雨中不甘心的唤道。

    “李司界,李司界你在哪?你说话啊!”

    回答他的只有耳边凌乱的雨水声,悄无声息的雨夜将苗晨的一颗心打乱。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李司界还在,这么长的时间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现在的情况有90%的可能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有可能是被强行拉入盒子中,他就算被廖医生暗算也应该不会致命,毕竟廖医生有再多的手段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要相信李司界的能力。

    苗晨一遍遍的给自己洗脑,但脚下黏腻的触感始终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在没有确定这是谁的血之前,他的心就像悬挂在高耸的崖壁上。

    转过身,苗晨重新将目光定格在盒子上,然后在盒子的后面看到了金属制品的一角。

    苗晨目光一凛,迅速将盒子移开,看到了被遮挡在后面的一副熟悉的眼镜。

    镜框是银灰色的钛金属框架,也是平时廖医生随时佩戴在身上的那款,但眼前的镜框已经九十度弯折,镜片也碎裂成渣,整副眼镜彻底报废得不成样子。

    而且上面的折痕角度和镜片由内向外的碎裂方式,都是被外力所致,也就是说是被人用暴力打坏的。

    能跟廖医生动手的不太可能是尚销售,那么就只有李司界了,他们在这里起过肢体冲突。

    难道地上的血,其实是廖医生的?

    苗晨想要再找到一些更确切的线索,但眼下除了这幅眼镜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就算有也可能落入了河里,大海捞针难以找寻。

    靠在墙边,苗晨看着一旁的藤蔓盒,沉默的在这场大雨中站了近两个小时。

    身后的洪水已经爬上墙沿漫进天台,脚下的血泊顺着水波流入河道,血腥的味道也一点点被洪水冲刷干净,河面慢慢的没过小腿,苗晨依旧站在这里没有动。

    说过要等李司界的,他却不见了。

    他去哪了啊……

    直到水位线漫过胸腔,抵达脖颈,苗晨才仰着头缓缓呼出口气。

    然后抬起手,打开了被水淹没的盒子。

    ……

    而这一次,他没有体会到意识被拉扯的感觉,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甚至思绪都是十分清晰的。

    尽管眼前仍然是一片白色的虚无空间,但苗晨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在这里肆意穿梭,周围那些像气泡一样的东西一一从面前划过,里面闪过的片段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记忆,气泡逐渐逃离自己的身边,只留下最后一个布满沙尘的气泡停留在眼前。

    苗晨用指尖轻轻的触碰一下,随后整个身体被吸入其中。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昏黄色,还有纺织工厂的钢铁大门和门旁的黑砖金字,自己则是背靠在门卫室的墙角下,席卷的风沙已经将双腿掩埋。

    苗晨撑着墙壁站起身,他拿起身旁的铁棍准备原路回家,抬起头时才发觉,室外的风沙强度好像有些不对劲。

    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沙尘,漫天的黄沙形成一道黄色的屏障让人无法视物,苗晨立刻掏出手机想要查看时间,看着黑色的屏幕才想起来在盒子里进水后坏掉了。

    他转身拍掉门卫室窗外堆积的沙子,透过模糊不清的窗户看向挂在里面的钟表,显示着上午九点整。

    九点……

    他是怎么在风沙最强劲的时候在外面呆坐两个多小时还能安然无恙的?

    苗晨怔在原地片刻,回望着周身肆虐的环境,然后默默地摘掉口罩,任凭风沙残暴地灌入鼻腔。

    几分钟过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体会着平稳的呼吸和没有任何不适的肺部,慢慢的回过神来。

    原来不是空间的异样,出现问题的真的是自己的身体。

    苗晨抬起头,收起钢棍,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防具的情况下,于漫无人迹的狂暴风沙里行走。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做到了提前预判,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什么位置可以踩踏,什么位置需要避开,连同轻重的力道都可以做出及时的调整,眼前的沙暴影响不到自己的任何行动,沙砾顺着鼻息钻入体内后又溶解消失,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以往对生命的威胁。

    黄沙茫茫,苗晨的大脑也是一片迷茫。

    半个小时的时间如履平地的安然走回小区,进入单元门,拍掉头发和肩上的沙子,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还没有转动开锁,家门却从里面倏然打开——

    “艹啊,小晨你踏马跑哪去了!?”

    史同瞪着一双牛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苗晨醒过神来:“史哥,你怎么在我家?”

    史同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着门框。

    “你把备用钥匙放门框上边自个儿忘了??赶紧地老实交代,跑出去这几天你都干嘛了,不会是同情心泛滥怕牵连老子,一个人偷摸的开盒去了吧?你是真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把小命撂里边才罢休!”

    还真被你猜中了……

    苗晨走进屋,脱掉外衣又换下灌了沙的鞋子,然后摘掉腰间的电棍递给史同。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在里面碰到了几个熟人,遇到点事情,最后也安全的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概括,苗晨给自己倒了杯水。

    史同听完一阵吹鼻子瞪眼,看到自己的电棍倒是格外亲切,随后反应过来:“你碰到小丫头了?哎呦,没有老子你俩都能在里头吃香喝辣啥事没有,看来全是靠李小兄弟罩着啊。”

    听到史同如此自然地提起李司界,苗晨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平稳下来。

    他还能记得,就说明李司界没事。

    “嗯,的确是靠着李司界才出来的,小熊也顺利拿到了十毫升的代号I血液,这次唯一比较烦心的,就是遇到了廖医生和尚销售。”

    “啥?还碰到了这货?md老子真应该去啊!我要是去了非得打掉姓廖的一双大门牙!这缺德家伙居然还能肆无忌惮的满处蹦跶,就是少了老子这种能替天行道的人治他,卧槽说得使命感都上来了,必须得再会会那廖医生!”

    说完史同就握拳虚空挥了两下,然后转过头:“对了,尚销售是谁?”

    苗晨握着水杯一愣,睁圆双眼看向史同。

    史同一脸懵:“咋了?这人我应该认识?”

    苗晨移开眼,放下水杯后摇摇头:“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拉开椅子,苗晨有些疲累的坐下,同时认清一个事实:地上那些血,是尚销售的。

    那么放血的人是谁,是李司界吗?

    苗晨脸色微白,有些不敢想象李司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廖医生又没有理由这么做。

    卸力的靠在椅背上,耳边还回荡着史同讨伐廖医生的声音,只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头脑和思绪一时间都十分混乱。

    这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张BOX实验的人员调动名单。

    苗晨眉心紧蹙,抬起头来。

    “史哥,想麻烦你一件事。”

    史同闻言一拍胸脯,摩拳擦掌:“啥事尽管说,是找盒子不?你等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咱明早就可以出发!”

    苗晨却摇下头,拿起挂在钥匙上的铁丝环,一点点的将其掰直。

    “想让你帮我撬开201的房门。”

    第72章 铁盒

    “小晨, 不是我说啥,咱现在干得可是犯-法的事,就算你跟李小兄弟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那也不能随便的撬人家的大门啊,真是的, 啥事不能等他回来了再说, 万一被人家知道, 老子岂不是成帮凶了。”

    史同一边絮叨着, 一边用铁丝熟练的在锁孔里戳来戳去,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锁眼里就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门,打开了。

    史同拿着铁丝网僵硬的站在原地,立即举起双手为自己辩白:“老子说实话, 绝对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不是惯犯!md, 全怪这李小兄弟家的房门太破,等他回来赶紧劝他换新的,怎么随便撬两下就开了?!”

    苗晨没有理会史同的话,而是毫无顾及的打开房门, 踏入熟悉的客厅内。

    他望着这栋两室一厅的房子, 白色的墙壁米色的沙发, 电视和柜子用碎花防尘布罩着, 餐桌中央摆放着一束粉白的玫瑰绢花, 温馨的装潢和摆设完全符合安姨的审美, 这里所有的事物都和之前一样没有过变动,只是许久没人住落下不少灰尘而已。

    苗晨走进卫生间,打湿抹布简单擦拭了室内的尘土,抚摸着这里的每一寸家具, 熟悉到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毕竟安姨家几乎是自己每周都会到访的地方,只要平时工作不忙,或者放假的时间他都会来安姨家里吃饭,也记不清有多少个春节在这里度过,所以不管是客厅、厨房还是卧室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很多日常物品都陈列在哪。

    擦拭完,苗晨才直起腰,目光看向安姨的主卧。

    “卧槽你上这来就是为了打扫卫生的??早说啊你,老子还以为你要干啥坏事,那什么,那我也进去了啊,还能给你搭把手扫扫地啥的。”

    原本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史同,看到苗晨拿着抹布擦家具,可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迈着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还不忘补充道:“等李小兄弟回来可得告诉他是咱俩一块出力打扫的啊,这种学雷锋做好事的哪能少了老子。我说晨啊,扫把搁哪了?”

    “厕所门后面。”

    说完苗晨就转身走进了主卧,卧室内一米八的床上铺着紫色兰花的三件套,被子方方正正的叠好放在床头,靠枕也摆放得整齐划一。

    一眼望去,卧室内的摆件比较醒目的反而是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三年前除夕夜拍的。

    照片中苗晨站在中央两手傻傻的比着耶,左边是还没睡醒发丝凌乱的李司界,右边是揽着苗晨肩膀咧嘴大笑的安姨,背景是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一簇升空绽放的绚丽烟花。

    苗晨拿起那张合照,他现在还记得那天是自己心血来潮说想看烟花,本来已经睡下的李司界被安姨拽了起来,半夜十二点安姨带着他们一路飙车前往郊区,在凌晨一点前赶上了最后一波烟花,然后拍下了这张合照。

    将照片放回原位,苗晨一时间内心复杂。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不惜撬锁的进入安姨家,目的竟是为了查询她的私人物品。

    苗晨胸口有些憋闷,转过身不敢再看那些会勾起回忆和愧疚之心的照片,他快步走到书桌前,翻查着抽屉里的东西,这也是他第一次翻看安姨的物品。

    不知道是安姨毫无戒备之心,还是没想过有人会翻查,桌子上带锁的抽屉都是摆设可以随便打开,里面还存放着不少文件夹。

    苗晨将其逐一摊开,发现这里的东西都是很寻常的文件,比如李司界高中的各科成绩单、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安姨银行卡的生活开销账单、租房合同等……看了一圈下来,没有任何一个是跟BOX实验相关的内容。

    翻阅完所有文件,苗晨竟然松了一口气,然后两手撑在桌边忍不住有些开心。

    看来是自己误会安姨了。

    大千世界姓安的人那么多,名月的肯定也不在少数,那张人员调动名单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他竟然怀疑安姨对自己有所隐瞒,怀疑了一个这么多年来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人。

    苗晨摇着头,有些唾弃自己的同时,把桌上散乱的文件重新整理好,拉开抽屉放回去,却在合上抽屉的前一秒,扫眼看到了租房合同上的起始时间。

    2012年2月5日。

    是十二年前的春节后。

    苗晨瞬间愣住,他重新拿出那份租房合同,一共是三份,每隔四年会续租一次。

    又是巧合吗,为什么来到这里租房的起始时间,和人员调动参与BOX实验的时间完全吻合?

    苗晨又接连打开其他抽屉,却都是些琐碎的生活用品,没有再发现其他文件,他重新扫视了一遍房间,除了这张桌子只剩下梳妆台,可梳妆台上全是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小抽屉里则是一些项链和首饰,并没有其他的可疑物品。

    搜寻下来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可那个租房时间又像根针一样扎在苗晨心底。

    难道安姨没有把重要物品存放在自己的房间?

    苗晨打开立式衣柜,又查看了门口的角柜,都没有任何异样,就在他准备离开主卧前往李司界的房间时,眼角余光瞥到了那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是包厢款,被垂下的床单遮挡住的还有两个包厢抽屉。

    苗晨立刻上前蹲下身,掀开床单,打开左侧的第一个抽屉。

    里面赫然是一沓体检报告,一张张记录的都是李司界从初中到现在的体检记录单,也是普通体检的正常数值,就像一个寻常母亲储存自己孩子的体检报告一样没什么可置喙的。

    但翻到后面,苗晨却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立即抽出压在最下面的文件夹,里面果真是自己的体检报告,足足十二张,记录着他过去十二年的每一年体检结果。

    ……为什么安姨会存放他的体检记录?

    苗晨拿着文件浑身一僵,回想起最初安姨带自己去体检的时候,并不是去的市内三甲医院而是一个小型健康顾问公司,安姨说过是她朋友开的可以免费体检,所以为了省钱苗晨每年都会去一次。

    由于往年都是如此他从未起疑,也都是身高体重、视力心率和胸片等寻规检查项目,连同手里的记录单内容都跟李司界的没什么不同,但苗晨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些记录单是一式两份,一份是给自己的,另一份在安姨这里。

    安姨也从来没说过她手里有苗晨的体检记录,而且十二年前就开始储存一个刚认识的邻居的体检单,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小晨,这家女主人肯定有洁癖!”

    门口陡然传来史同的嚎叫声,他手里拿着拖把指向门口的鞋柜,随机抽出一双鞋来,展示着锃亮的鞋底震惊道:“谁家平时穿的鞋连底儿都干净得反光啊?!也太离谱了!”

    苗晨回过头,看着一尘不染的鞋底说道:“安姨比别人爱干净一点。”

    “岂止是一点。”史同翻看了每双鞋的鞋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绝对是在医院工作一天要洗三十遍手的人。”

    他还真的又说中了一点点。

    “不是医院,是药店,安姨是药店的售货员。”苗晨纠正。

    史同啊一声:“咱小区门口那药店?还是对面那条街的药店?说不定老子还碰见过。”

    “都不是,在郊区。”

    “???小兄弟他-妈是咋想不开,每天来回通勤三小时跑那么老远就为了做个药店售货员?难道郊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比家门口的药店高端不成?”

    史同一边拖着地一边不过脑子的吐槽,他的这句话却让苗晨怔在原地。

    对啊,安姨为什么舍近求远,去郊区的药店上班?

    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在郊区的药店做吗?

    “嗐,说不定上了岁数的人,就喜欢给自己找点麻烦事,去郊区工作可以锻炼身体又能呼吸新鲜空气,还得是李小兄弟他-妈会享受啊!”史同利落的拖完地,拎着水桶自问自答。

    苗晨握紧手里自己的体检报告,最终还是泄了气的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抽屉内。

    他翻看了三遍没有看出奇怪的地方,如果只是收集自己的体检,像关心李司界一样的在时刻关心着自己,苗晨认为他也不应该去怀疑什么,安姨就是这样一个无比热心肠的人,对待自己从来都比对她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苗晨觉得自己是在经历过盒中世界后变得太过敏感,他不该用疑心的态度去过度揣测安姨,这次前来也只是为了查询客观证据,想知道安姨到底是不是参与过BOX实验项目的那个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强有力的关联性物品。

    什么租房合同和体检报告,通通是自己的胡乱猜想而已。

    抛掉脑海里对安姨的种种猜测,苗晨拍了拍脸,告诫自己如果没有与BOX实验的直接性证据,他就不能去怀疑安姨,要相信她,相信这些年相处下来的实打实的感情。

    安姨不可能知道BOX实验,也不可能与自己突然变化的身体情况有关。

    坚定完信念,苗晨深吸口气,目光投射向包厢床下右侧的抽屉,如果这个抽屉里也什么都没有,他就不会再翻查下去,和史同一起将屋子收拾干净后离开,全当自己没有来过。

    苗晨冷静地打开了最后一个抽屉,与其他满载物品的抽屉不同,这个抽屉内只存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灰色铁盒。

    铁盒的中间有个锁扣,但锁却是打开的状态。

    苗晨把铁盒拿出来,轻而易举的掀开盖子,发现里面只是横躺着两根空荡荡的针管。

    透明的针管上罕见的没有刻度,只印着一排黑色的小字——

    BOX-I5抑制剂。

    第73章 花瓶

    看着空管的抑制剂, 苗晨脸色微白。

    他知道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安姨,就是当年BOX实验的药理研究员安月。

    这两瓶抑制剂足以说明她曾经接触过实验体,也许这几年做的事情都跟实验体紧密相关, 不论是想要研制出新的抑制剂,还是在暗中从事着类似的研究, 都和BOX实验脱不开关系, 那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安姨的工作地点要选在偏远的地方。

    那间郊区的药店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是像盒子里那样的地下实验室, 还是……藏着一个昏迷的实验体?

    连同那家免费体检的健康顾问公司应当也不简单吧, 为了掩人耳目接一些寻常项目, 实际是为了监测实验体的身体情况。

    苗晨不由得握紧针管,他越是深想越是觉得心口堵塞,像是有一座千斤顶陡然压了下来,让人呼吸困难。

    李司界, 知道安姨的真实身份吗?

    苗晨微微皱着眉, 沉思回忆着在上一个盒中世界里,他对自己所坦白的关于BOX实验的事情。

    李司界说过他是见过实验体的,那么他大概率也知道安姨的研究员身份。

    想来也是,苗晨不是一直奇怪陈教授怎么会如此看重李司界还让他一个大学生参与进实验吗, 种种事迹都表明和安姨有关, 一个是接管BOX实验二次启动的人, 一个是曾经在Loes手下参与过实验的人, 说这两人不认识都没人相信。

    到头来, 只有苗晨一个人是彻头彻尾的被蒙在鼓里。

    即便他清楚这项实验是签署了保密协议的, 但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他对安姨和李司界从来都是毫无保留,也早就已经把他们当做家人来相处,可当知道他们在有意隐瞒着自己很多事情时, 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外人。

    或者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也是一个没必要知道太多事情的普通人而已。

    “嘿嘿小晨,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史哥手里拿着一个便签本,一页页的翻看调侃道:“我看你才像是这家主人,瞧瞧这上面的内容,什么‘5月17号晚上等晨晨下班一起吃饭’、‘5月18号去超市给晨晨买牛奶和面包’、‘5月19号炖排骨给晨晨送去’、‘5月20号带晨晨一起出去吃顿好的钱放门口了’……哎呦喂整本写得都是这玩意儿,最搞笑的是啥,李小兄弟还每天都在下面回复收到,笑死老子了,怪不得你跟他们母子俩关系这么好,这也太关心你了,连老子看了都踏马羡慕。”

    苗晨抱着铁盒微愣,转头看向那本黄色的便签。

    “从哪翻到的?”

    “就挂在冰箱侧面啊,估计是经常用这个便签本沟通,但整本都跟你有关也太离谱了,你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另一个儿子吧?老实说做过dna检测没?”

    听着史同不着调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觉得堵塞的胸口变得轻松了许多。

    苗晨接过史同手里的便签本翻阅起来,的确如他所说,这上面的每一天每一页都和自己相关,而这些都是苗晨之前并不知道的事情,他清楚安姨和李司界一直对自己非常照顾,却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

    手写的便签本看得人心里一暖,瞬间那些蓄意的隐瞒在此刻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也为自己刚刚心中的怨气感到一丝好笑。

    就算安姨有一些个人隐私,并对自己隐瞒了关于BOX实验的事情,难道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关爱和真心就变成假意了吗?

    苗晨轻叹口气,再次看向手边装着针管的铁盒,合上盖子将它放回抽屉里。

    因为一个小小的便签本就想通的苗晨,不想再执着于安姨的过往,也不想再在这栋房子里查询下去了,与其在这里自己纠结,不如等以后事态都过去好好和安姨聊一聊,总比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得强。

    他相信安姨和李司界迟早会和自己坦白一切的。

    拿着抹布走出主卧,看到已经被史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客厅,苗晨弯唇一笑:“史哥,辛苦你了。”

    “这点事算啥,还差李小兄弟那屋就打扫完了,咱一就事儿搞完再回去!”

    “好,我帮你一起。”

    苗晨将手中的布巾洗涤干净,然后打开李司界的次卧。

    扫眼看去屋内都是他的专业书,许多书连书名都看不懂,床头柜还放着一摞全英版的物理学相关书籍,为什么知道是物理学,因为苗晨惭愧的只看得懂一个Physics的单词,剩下的一概不知。

    每次进李司界的房间都要做好自己是个大文盲的心理准备,苗晨无奈的把桌上的书摆放整齐,然后逐一擦掉上面的浮灰。

    史同拿着拖把进来时也不淡定了,惊讶得眼珠都要瞪出来。

    “卧槽,他是个假大学生吧?!哪个男生房间里没有个漫画和游戏机的,李小兄弟简直绝了,一个娱乐设备都没瞅见,他不会是放假都在学习看书吧?咱就是说这日子过得不无聊么??”

    已经擦完桌子的苗晨也忍不住笑道:“学霸是这样的,自律强度无人能及,不过他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跟我一块去外面逛街或者去电影院看看电影。”

    “艹,那更奇怪了啊!”

    史同胡掳下脑袋,瞪着牛眼训责道:“啧小晨你简直占据了一个男大学生所有谈恋爱的时间,逛街肯定是要跟他喜欢的女生去啊,你说说你们俩大老爷们有啥可逛的,况且那电影院十部电影九部爱情片,我还没见过俩男的去看爱情电影的。”

    听到这些话苗晨有些汗颜,你别说他还真跟李司界一块去看过,现在倒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随便应付了一句,苗晨转身去擦床头柜。

    史同一边拖地一边还在絮叨着:“下回见着小兄弟可得好好劝劝他,这年龄不谈恋爱白瞎了啊,md等到老子这岁数就完犊子了,相个亲条件一堆还——啥玩意儿,床底下咋还有一个箱子?”

    说着他用拖布将床底下的箱子拖了出来,史同的力道把箱盖都挪开了几分。

    苗晨闻言也看了过去,放在地上的是一个十几寸的手提箱,看上面的划痕和脱色程度应该有些年头了,透过缝隙还能看到里面好像是画纸。

    见苗晨上前想要打开,史同赶紧阻止:“诶诶诶,给小兄弟留点面子别啥都看啊,万一里面是那什么怎么办,你看了让人家多尴尬。”

    苗晨手上一顿,没理解。

    “那什么是什么?”

    史同挠着头着急的比划起来:“那什么就是解决生理需求的那什么啊,小晨你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苗晨恍然大悟,但他不相信李司界会藏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不顾史同的阻拦,直接抬手掀开了箱子。

    果然,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叠素描画纸。

    史同:……

    史同彻底息了声儿,他重新拿起拖把,低头奋力的擦着地。

    “得,老子就不该用正常人思维去理解,小兄弟他压根儿不是个正常人!”

    苗晨憋着笑,然后拿起那叠素描画纸,发现上面竟然是李司界初二时候的画作。

    整整三十几张纸,每张都是不同背景和角度下的小雏菊,笔触也从一开始的稚嫩,变得熟练流畅,一束束小雏菊的样貌在画纸上栩栩如生。

    原来他初中的时候就能画得这么好了,转瞬间苗晨脑海里又多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的雏菊花?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才画的吧,而且苗晨已经不记得李司界在初中时有学过画画这件事。

    他翻完最后一张素描纸,这才发现画纸下面还压着很多奶茶杯套,是十几款不同花纹的杯套纸,上面的商标统一都来自一个名叫“喵喵”的奶茶店,既不是出名的连锁店也不是什么潮流网红品牌。

    苗晨看着这些东西怔愣住,惊讶李司界居然还有这种收集癖,他以前从不知道。

    但既然能被他收集起来,想必是重要的东西吧。

    苗晨赶忙把这些东西放回原处,合上手提箱重新推入床底,同时也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听史同的话不去乱翻别人的东西,哪怕不是贵重物件也明显触及到了李司界比较私人的物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偷看实在是不礼貌的行为。

    苗晨叹了口气,现在他也只能怀揣着一丝愧疚装作不知道了。

    两人收拾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中午十二点多终于规整好两室一厅的房子,然后锁上房门离开了201。

    忙活了几个小时,回去煮了两碗泡面填饱肚子,史同就开始赖在苗晨家的沙发上不走了,美名其曰是要盯紧他,免得他又自己一个跑去开盒。

    苗晨见状劝说道:“史哥,我短期内都不会出去,也不会去找盒子。”

    “啊对对对,上回也是这么说的,老子信你就是脑子有泡!”史同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脚说道:“反正我是不走了,开盒的时候也甭想甩掉老子啊,是哥们儿就得一块上!”

    苗晨:……

    劝不动苗晨也懒得劝了,反正沙发够宽,史同睡这也无所谓。

    “行吧,晚饭做好叫我,我去午睡了。”

    本以为苗晨还得再劝劝,谁想到他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史同躺在沙发上睁圆双眼,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是上赶着留下来做保姆的?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苗晨后知后觉的体会到了身心俱疲。

    毕竟算上盒子里的时间,他已经快48个小时没有入睡,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再不睡觉就快猝死的感觉。

    第一次连思绪都懒得整理,迫切需要休息的苗晨蒙上被子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本以为这么疲惫的状态下会睡得非常沉稳,却没想到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非常熟悉,是他曾经进入盒子在虚无空间时看到的景象,只是这次更加清晰起来。

    苗晨感觉身体凉凉的,他环顾着四周,发现环绕在周围的都是液体和浮起的气泡,抬起手尝试着摸索时,指尖能够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而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圆柱形的透明玻璃容器中,除此之外周围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好奇这里是做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他依旧穿着一件黑色卡通狗图案的短袖,手里握着一只白色雏菊花匆匆跑来,然后隔着玻璃垫起脚,努力将手中的花举到苗晨面前。

    “哥哥,这是花坛里的小雏菊,你喜欢吗?”

    苗晨微愣,看到□□的部分还沾着泥土,应该是刚摘下不久,他抬手想去接过那只花,指尖却越不过面前的玻璃罩。

    “我每天都会摘一朵,把它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

    说着那孩子就拿出一个装着水的塑料瓶,小心翼翼的把花插进去,将简易的花瓶摆在苗晨面前空荡荡的桌子上,是抬眼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后来的几天他也没有食言,苗晨看着花瓶里的白色雏菊花慢慢增多,从一只变成八只,又从盛开的状态经过时间的洗礼慢慢凋零。

    第九天的时候,小男孩摘来了一整束,把瓶子里枯萎的花全部换成了新鲜的,然后转过头笑着说。

    “哥哥,等你能出去了我带你去花坛,那里的花开几个月都不会谢。”

    能出去了?

    苗晨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能出去。

    小男孩站在玻璃前,仰头道:“妈妈说哥哥生病了,待在这里是在给哥哥治病,不过哥哥看起来很健康也没有流血,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你能偷偷告诉我吗?如果是很难治的病,等我长大以后去学医,就可以帮哥哥快一点把病治好,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玩,外面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可惜妈妈都不让我带进这里,所以哥哥你要快一点好起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治病?治什么病?

    苗晨眉头微皱,他不记得自己有过难以治疗的病症。

    后来小男孩还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情,会跟自己聊他小学的课程和作业,会说自己每天吃了哪些好吃的零食,会描述他晚上做梦都是跟自己一起出去玩的幻想。

    他每天都来,就算不来也会提前一天告诉苗晨第二天他要去做什么。

    渐渐地苗晨也习惯了每天见到他,偶尔见不到的时候,他就会盯着面前花瓶里的雏菊花发呆,也不需要睡觉休息,直到再次看到那孩子才会回过神来,然后贴在玻璃上去仔细听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后来的某一天,小男孩垂丧着脸过来。

    他把双手贴在玻璃罩上,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

    “妈妈说明天开始我就不能过来了,这里要被封锁不允许任何人再进来,也不许别人和你见面,可我还没有带你去外面的花坛看野生的小雏菊花。”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要是每天都能看到你就好了,我会想到办法的,所以你等等我好不好?一定要等我。”

    “哥哥,你不要把我忘了,我叫——”

    第74章 玄学

    苗晨猛地睁开眼, 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绪尚沉浸在梦境当中,可记忆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叫什么?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苗晨揉着额角,精神有些错乱的坐起身, 不知道是因为梦境还是什么此刻浑身酸软,打开床边澄黄的台灯望着灯线整个人陷入一片恍惚之中。

    如今梦境越是清晰自己的思绪就越是混乱, 当那些画面退去后, 像是记忆深处忘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脑内的神经会逐渐绷紧然后隐隐泛着疼痛。

    在他缓神的时候, 房间门从外面被直接打开。

    “嘿呀你醒了啊, 赶紧出来吃饭啊!”史同手里捧着个面碗,大着嗓门唤道。

    苗晨回过神来,已经闻到门外飘来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然后暂时抛下梦境中的疑惑与感受, 起身穿好拖鞋。

    刚走出房间, 就看到客厅地上堆放着一堆东西,还有大小不一的背包,不知道的还以为史同把家都搬过来了,苗晨赶紧指着东西问道:“史哥, 这是要干嘛?”

    “还能干嘛, 你史哥我掐指一算, 以你的尿性明天不出门后天也得出去, 老子提前把东西收拾好, 什么时候出发直接拎包走人, 多方便。”

    史同如此笃定的话让苗晨一阵无语,他转身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吃了口泡面。

    “我没骗你,明天不出门后天也不会出门, 最近只想安分的待在家里等沙尘暴过去。”

    可惜史同听完依旧扑棱着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啧啧敷衍道:“得,赶紧吃你的面吧啊。”

    苗晨:……

    然而让史同没想到的是,苗晨这回竟然是来真格的。

    从九月初到九月中旬,足足两个礼拜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每天作息健康到点吃饭,饭后不是睡觉休息就是玩电脑上的扫雷小游戏,一点以往的积极性都没有,对外面呼啸连天的风沙也是懒得多看一眼。

    总之问就是摆烂,活生生是个只会吃喝拉撒的机器。

    史同都惊呆了,他还是第一回见到苗晨这幅颓废模样,然后实在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小晨,你咋了啊?以前那么阳光帅气的一小伙儿可不是现在这样啊,你这一天天的混吃等死,也不担心你弟什么情况了?李小兄弟已经又半个月都没信儿了,你怎么问都不带问一句的?”

    苗晨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广告行业大数据分析书。

    “你还记得他,就说明他没事,事情解决完他会自己回来的。”

    史同见状嘶了一声:“不对劲啊你,虽说李小兄弟身手了得不需要担心啥,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啊,万一他在盒子里遇到生命危险怎么办?”

    谁遇到生命危险,都比李司界遇到生命危险的几率高百倍。

    “史哥,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洗洗睡吧。”

    史同:……

    这下史同也老实闭嘴了,他除了好奇苗晨前后这么大的转变以外,对于出门找盒子这件事倒也没那么执着,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苗晨真能忍得住不去开盒找李司界。

    另一边,苗晨则是继续坐在桌前翻阅着手里的书,但看着里面的数据分析却一丁点都没进到脑子里,他只是单纯的一行行默读,好让大脑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事情。

    因为苗晨已经不想再猜测什么了,也不愿意过多的思考自己身体的变化是否与BOX实验有关。

    他现在一心只想等这场风沙过去,等李司界和安姨回来,等可以与他们坦白交流和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同时也很庆幸除了第一天回家睡得那一下午,后面这么久他都没再做过梦,也没有再见到那个令他思绪纷扰的小男孩,难得享受着一觉睡到天明的安眠,苗晨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所以九月份长达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苗晨都没有想过要出门,也强迫自己不再去思索关于BOX实验的任何事情,甚至把之前整理出来的线索都扔在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说他是害怕也好,怂了也罢。

    苗晨只是单纯的希望这些事情赶快过去,然后重新回归到以前平淡安稳的生活。

    只可惜事与愿违,意外情况总是以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

    九月的最后一天,苗晨起床洗漱完,就听到史同在厨房里哀声怨道。

    “md,你说人干嘛一天非得吃三顿饭,刚才老子才发现最后一箱泡面都见底了,咱今天是吃完这顿没下顿,明天就得喝西北风了,这回真是想不出门找物资都不行了啊!”

    听到他的话,苗晨惊讶不已,他分明记得上次从超市回来,两人带的物资至少能撑一个半月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就没了?

    “我们之前在超市里不是还拿了很多零食?”

    面对苗晨的询问,史同老脸一红,咳嗽一声:“那啥,一不留神都被老子吃光了。”

    ……是真能吃啊。

    史同块头大吃得多苗晨能理解,但回想起这段时间,他好像是炫完正餐就炫零食,平时嘴里就没闲下来过。

    “史哥,你过得一点也不像是缺吃少喝的,外面沙尘暴还没散呢。”苗晨无语。

    史同知道这段时间是他太不节省了,赶紧嘿嘿一笑的找补道:“我这不是天天没事干闲得吗,嘴里再不嚼点东西更难受了,得,这事儿确实怨我,咱明早再去趟超市采购一圈去,反正经验丰富又不是第一回,老子这回保证采购完绝对省着吃!”

    得了史同的保证,苗晨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同意下明早一起去超市这件事。

    可能是太久没出门给史同憋得不行,一听明天要去超市今天一整天都亢奋不已,上午就把自己的登山包腾空准备装食物了,晚上睡觉前还罕见的计划起到超市要拿哪个口味的泡面和薯片。

    苗晨躺在房间的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睡不着,他倒不是由于要去超市兴奋的,而是有点感到心神不宁。

    毕竟史同的体质非同一般,是个狗屎运爆棚天上掉馅饼都直接砸脸上的人,他很担心明早出门就会蹚到盒子,这种事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

    不过很快苗晨也想通了,就算碰到盒子不打开就行,实在没必要庸人自扰,总不能有人强迫他们打开,明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尽快去超市采购完然后回家。

    然而在十月一号的早上六点钟,两人整装待发踏出单元门没有三分钟的时间。

    连小区大门还没走出去,手拿钢棍在前面探路的史同就直接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匍匐大礼。

    他猝不及防的狠狠摔了一个跟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平地摔的,甚至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而在他身后视力完全不受风沙阻挡的苗晨却看得一清二楚,并非是史同粗心大意行差踏错了位置,而是他前一秒刚用钢棍探完前面的沙路,后一秒迈腿时脚下的沙堆就凭空出现一抹熟悉的藤蔓花纹……

    苗晨眼睁睁的看着他蹚了过去,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脚不仅掀翻了盒盖,史同的半只脚掌还直接踩了进去。

    白光闪过的那一刻,苗晨心底也闪过一丝后悔——

    他再也不会低估史同自带玄学属性的特殊体质了。

    哎:)

    第75章 沩海

    身体轻松地越过那片虚无空间, 踏入盒中世界的那一刻,苗晨只觉得周遭十分聒噪。

    空气中潮湿的水分子黏在皮肤上,耳侧尽是风声浪声和混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想把这些嘈杂的声音挥散,可当苗晨睁开眼的时候, 那些声音已经逐渐远去。

    他发觉自己正靠坐在一搜船只甲板上, 身体随着海浪的起伏前后晃动, 同在甲板上的还有三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庞哥, 这小子醒了。”

    话音落下, 中间为首的壮汉转身向苗晨看去,他蹲下时臂膀上如小山一样的腱子肉挤压鼓起,凸显的一条条青筋十分有压迫感,壮硕的身材像是一个常年打比赛的健美运动员, 阳光下那双毒辣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着苗晨。

    “你一个人来的?多少毫升敢一个人进来?”

    苗晨很快从他这句简单的问题中捕捉到重点, 那就是史同没在船上,随后沉着应对。

    “我不懂你的意思。”

    眼前的局势是一对三,或许不止是三,船舱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听他的意思显然是结伴而来。

    这时旁边戴着浮夸骷髅头项链的男人痞笑一声:“该不会是个愣头青第一回开盒子吧, 庞哥问你体内有多少代号I血液, 你跟这还装上单纯了?敢一个人进来, 能踏马是什么好人!”

    原来问得是代号I血液……

    “我没有注射过代号I血液。”

    苗晨实话实说, 他不觉得敌多我寡的时候骗人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说实话也可能会让情况更糟。

    他话音落下,眼前的三人纷纷愣住,然后连另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庞哥,看他不像是撒谎, 的确是个愣头青。”

    名为庞哥的男人站起身,方才眼神里的兴趣顿时一扫而空,挥挥手道:“把他先关下边,用得上的时候再拉出来。”

    那两人点头应下,然后根本不给人说话解释的时间,粗暴的拽起苗晨不由分说的带着他走进船只下面的货舱,路过一道湿滑的地板后,打开最里面铁门上的锁链将人推了进去。

    脚下一个踉跄,苗晨扶着墙壁站稳身体,听着后面铁门关闭上锁的声音,只能打量起货舱内部的环境。

    漆黑的底部货舱没有窗户,因为船体浸泡在海水中湿度比甲板上还要高出不少,唯一的光亮就是从楼梯上方倾斜投射下来的一束微弱天光,如果是以前的情况,这里对于苗晨来说必定是伸手不见五指,周身黑压压的潮湿氛围就能将人憋闷出病。

    但如今视力并不受阻的苗晨却能将货舱内部的摆设看得一清二楚,除了堆放的几个硕大集装箱,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昏睡着的人。

    苗晨站在铁门旁,与那人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然后皱眉试图理清眼前的情况。

    他不知道在自己一个月没有进入盒子的时间里都发生过什么,这里显然已经与最初的情况变得不一样了,或许已经有人在这段时间里经历过数十上百个盒中世界,而这里的规矩也在潜移默化的逐渐形成,比如像庞哥这种懂得带一批自己的人一起进入盒子,以此增加安全性。

    从刚刚简短的对话和那几人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如今代号I血液几乎成为了与陌生人打交道的首要问题,像是游戏里的段位一样,血液含量显然已经成为衡量一个人能力的价值所在。

    果真到哪都是强者为尊,这里恐怕早就开始根据不同的个人能力分帮结派,而像苗晨这种一毫升代号I血液都没有的人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放在他眼前的就是在抱大腿和任人宰割的命运之中卑微摇摆。

    苗晨呼出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他不是没想过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只是没料到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迅速不少。

    如今说是垫板上的咸鱼也不为过了。

    就在苗晨还在纠结要怎么在这些人中苟住小命时,货舱外传来几个零散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去,有三个人影从楼梯走了下来。

    其中两个是刚刚在庞哥身边的人,还有一个较为年轻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儿,正对那两人点头哈腰,殷勤的用衣袖擦干净楼梯下的桌椅,谄媚的让那二人坐下。

    见状苗晨暗暗咂舌,果然不止三个人,也好在他五感灵敏,哪怕与那张桌椅隔了百米的距离,依旧能听清几人的谈话。

    “两位哥,我一个新人初来乍到,还要多多靠庞哥和大伙儿的照顾。”

    棒球帽说着就拿出一副扑克牌和两包烟,烟自然是孝敬给他们的,扑克牌是拿来娱乐消遣的。

    三人抽着烟打着炸金花,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当然大部分时间是棒球帽充当着笑话本身。

    “你比里边关着的那个强点有限,庞哥能罩着你,全靠你体内那一毫升的血知道不?”骷髅男不屑出声。

    棒球帽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没有几位哥我在上个盒子里就死透了,庞哥现在就是我的救世主,他体内三十毫升的血谁敢不敬他三分我第一个冲上去跟那人拼命!嘿嘿哥哥们放心,我这人别的不行,但肯定忠心。”

    衬衫男弹着烟灰,叮嘱道:“忠心可以,别给庞哥惹祸就行,有些人该躲就得躲着点。”

    “躲着谁?”棒球帽一愣:“还有比庞哥厉害的人吗?”

    “有是有,但不多。”衬衫男看完自己的底牌说道。

    骷髅男叼着烟摸了最后一张牌,然后直接甩出223的底牌咧嘴笑道:“反正你就记住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别去招惹。”

    “最小的对子牌敢这么嚣张?”衬衫男笑着开牌,一副黑桃同花顺AKQ摆在桌上,他吸了口烟看向棒球帽:“还有一个人,虽然你大概率碰不上他,但要是真的见到记得直接跪下求饶。”

    棒球帽吓得愣住,拿着牌磕巴起来:“这人是、是谁啊?”

    “李司界。”

    棒球帽听完竟然松了口气,开出自己352的垃圾底牌,笑呵呵的调侃道:“是个女人啊,李四姐听起来像是个大美女,她这么厉害庞哥怎么不把她收了,干脆拉来做压寨夫人强强联手,庞哥岂不是天下无敌哈哈!”

    桌上的两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骷髅男直接拽起棒球帽的衣领将他按在牌堆上。

    “说踏马什么呢你,这话要是让那个男人听见一船的人都得被抽干血知道么!你个垃圾想死没关系,别拉上我们!”

    棒球帽脸色都白了,赶忙改口:“我错了哥,我这张破嘴就是没个把门儿的,你们别生气别生气,以后绝不乱说话了!刚刚叮嘱的人我也都记住了绝对不会去招惹,我真的错了。”

    衬衫男兴致缺缺的扔掉烟头,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刚进盒子里两天到底有多少人还不清楚,你最好放老实点,看好里面关着的两个人,其他的少插嘴。”

    骷髅男也啐了口吐沫,两人面带晦气的离开了下面的货舱。

    棒球帽脸上挂着淤青,黑着脸看向那二人的背影,待他们走远后才敢小声的咒骂:“妈的,都给我等着,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远远地看着棒球帽一边谩骂一边收拾桌上散乱的扑克牌,苗晨站在铁门旁,陷入一片沉思和震惊当中。

    如果他没听错,刚刚穿白衬衫的男人的确提到了李司界,但他们形容的又是下跪求饶又是抽干人血,怎么也让苗晨联想不到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李司界。

    而这段对话里的信息量对于苗晨来说实在太大了,大到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他错过和不了解的,似乎在这里李司界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家喻户晓并人人惧怕的三个字,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苗晨也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在盒中世界凭借代号I血液含量来定夺身份高低,李司界毫无疑问就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被人熟知好像也是件正常的事。

    可这样的局面日后可能会形成众矢之的,简直不知道这种传言对于李司界而言是好是坏。

    苗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他是真的非常后悔了,后悔自己选择了摆烂和逃避,明明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碰触盒子,盒中世界却像是过了一年之久,已经陌生得需要他重新审视和适应这里的规则。

    也不清楚史同那边怎么样,同样体内没有一滴代号I血液,哪怕史同不在船上,处境恐怕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毕竟现在已经不是身怀武器或一根电棍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早知道这样倒不如直接摆烂到底,至少不用进盒子里处处受压做人下人,此刻的苗晨一筹莫展,就算身体上五感有得到改善增强,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和体内三十毫升代号I血液的庞哥去一较高下。

    好在如今只是被关押而已,对方没有拿人泄愤的不良嗜好,外面天色暗沉的时候,庞哥还会让人拿食物下来给他们。

    至于和苗晨一起关在货舱里的那个人,独自吃完饭就又窝回角落里睡觉去了,根本没想理会靠在门口的苗晨。

    奈何苗晨的视力现在太好,短短一个吃饭的功夫就将对方审视得一清二楚,这个男生头发潦草却穿着一身路易威登的名牌衣服,二十出头的年纪手腕上就带着一块劳力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削瘦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没有杀伤力的普通富二代。

    晚上两人安静的一个守在门边一个守在墙角,谁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夜里外面的海浪越刮越大,船只摇摆的幅度夸张得像是在坐游乐园里的海盗船,不抓稳旁边的东西很难稳住身形,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熬过这阵风浪,苗晨看了眼墙角已经被晃醒并晕船恶心得毫无睡意的人,主动打破沉默开口询问。

    “你知道这里是哪片海吗?”

    晕船的富二代寻着声音瞥了眼苗晨的方向,他眯着眼睛显然是在黑暗中寻找人影,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沩海。”

    苗晨闻言了然,他就知道这里应该距离自己所生活的城市不会太远,果然是只有三百公里开外的海域,两者间隔着一座小镇,日常开车一天就能抵达沩海的港口。

    “你是庞哥的人?”

    对方敷衍的嗯了一下。

    苗晨又道:“被关在这里是因为没有注射代号I血液吗?”

    “疯了吧,没注射过进来直接送死吗。”富二代小声的嘁道。

    苗晨:……

    “……所以你没注射过?”

    富二代显然从苗晨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他头都没抬的嫌弃道:“怎么到哪都有你这种傻B炮灰。”

    莫名其妙被骂了的苗晨感到一阵无语,尽管两人的聊天内容并不多愉快,但至少他能从这几句直白的话中听出富二代不是个坏人。

    苗晨背靠集装箱,盘腿坐下:“你们进入盒子是为了找到更多的代号I血液吗?”

    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猜中了庞哥一行人的目的,却不料富二代惊讶的抬起头,脸上的神情鄙夷到一言难尽,然后平静的吐槽起来。

    “傻呗,连代号I血液是有数的都不知道,仅有的那点早就被瓜分干净了,还找个屁的找。”

    此时已经被定义为傻呗的苗晨无暇顾及这些谩骂,这次换他皱眉惊讶起来。

    随即很快就想起了在第一次进入盒子的时候,为李司界输血的那间地下实验室里的确记载了代号I血液只剩下800毫升的存量。

    而李司界一个人就占据了511毫升,再算上他们所经历的盒中世界找到过的余量,剩下的只有200毫升左右。

    现在庞哥身上有30毫升,余下的一百多就算每人体内五毫升,也只有34个人能吃到这份福利,加上还有一些不足五毫升的,满打满算体内含有代号I血液的人应该也不超过50人。

    这样清算下来,只有五十人在金字塔里,剩下的普通人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怪不得他们那么惊讶自己是一个人进入盒子,放在旁人眼里苗晨可不就是个没有大腿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吗。

    如今能够掌握话语权的是庞哥这种能吞下三十毫升血液的少数人,所以他才能领导着一批跟随者。

    可既然800毫升的代号I血液都已经分得一干二净了,他们还不要命的开盒子做什么,难道也是来调查BOX实验的吗?但对于这些不相干的人,BOX实验几乎没有任何探索价值。

    苗晨疑惑不解:“你们进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富二代面色挂着一丝厌烦,像是在给白痴科普知识一样。

    “当然是在找产出代号I血液的母体。”

    第76章 红眼

    母体……

    那不就是BOX实验中的实验体吗?

    苗晨微皱眉头, 他清晰的记得李司界说过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制约实验体的抑制剂了,而这些为着一己私欲盲目寻找“母体”的人,真的清楚实验体是个怎样的存在吗?

    如果它被囚禁在盒子里, 再被这些无知者们抓到后激怒,苗晨可以想象得到实验体的第二次失控很快就会来临, 一旦那个家伙暴走, 别说是是在盒子里的人, 恐怕连盒中世界的主体空间都会被它撕碎, 结果一定是伤亡惨重的, 危险程度简直攀升了不知多少个level,相较于盒中世界的小小危难,实验体才是那个最终BOSS啊。

    这些家伙怎么敢的,他们显然是大大低估了实验体的危险性。

    而且这样下去李司界也会有危险, 但凡真的和实验体对抗上, 体内就算注射过再多的代号I血液也是徒劳。

    想到这里苗晨自己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找到摧毁盒子的方法,陈教授又有没有找到可以抑制或杀死实验体的药剂,两者哪怕可以成功一个都能规避下不少灾难。

    苗晨有些心急,背靠集装箱上, 内心是迫切的想要见到李司界的, 也想知道如今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惜手机被庞哥那些人拿走了, 苗晨现在连时间都看不了, 只能猜测着外面的时间流速, 想等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 说不定李司界会跟之前一样自己过来找他。

    然而整晚过去,直到苗晨看到清晨的微光从楼梯外泄漏进货舱内,他顶着黑眼圈一夜未眠,李司界也一夜都没有出现。

    中午棒球帽照常不耐烦的过来送饭, 看着盘子里的新鲜烤海鱼,苗晨却食欲全无,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憋闷的感觉。

    明明等不到李司界才是正常的情况,但心里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之前说什么找到自己是因为感应,这才多长时间感应就没了?

    等了整晚没有结果的苗晨负气的坐在地上,烤鱼也始终没吃,等到下午他想补觉的时候,那三个人又下来抽烟打牌了,然后被迫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两位哥,今天收到的那个短信是什么意思?信息上只说了一个地理位置,其他的什么消息都没有啊。”棒球帽一边发牌一边询问。

    骷髅男拿起牌道:“先按着地址开船去礁岛,等明天到那边再说,估计岛上还得有一拨人。”

    “还有人?那、那会不会和我们打起来?”棒球帽有点担惊受怕的问道:“万一碰到你们之前说过的医生或者是那个男人,咱们岂不是危险了啊?”

    “这就怕了?庞哥又不是没跟那医生打过照面,哼,防着点那家伙的阴招就行,他不是什么好鸟,但真要是想硬刚,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骷髅男吐着烟圈说。

    衬衫男则是看着底牌摇摇头:“你要早点习惯,迟早是会碰到这些人的,也不用害怕自己会成第一个牺牲品,里边不是还关着两个给你垫背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先一步抵达礁岛,看看上面是不是藏着实验室,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找到母体据为己有,日后那些人就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棒球帽闻言松了口气,连忙附和着笑道:“哥说得对,只要母体掌握在手里,代号I血液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到时候看谁还敢在庞哥面前嚣张。”

    ……

    闭眼休憩的苗晨听到几人的谈话内容,大概清楚是接收到了Loes的短信,而他们口中提到的礁岛,却是苗晨之前并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沩海里还有一处隐秘的小岛,那想必史同就在岛上,说不定李司界也在那里。

    这样猜测着苗晨早上的憋闷感消下去许多,目前在船上被关押着什么也做不了,一切都要等靠岸才能知道情况,虽然靠岸后很大的可能性是自己被当做诱饵先丢在岛上,但不管怎么样能出去就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好精神,明天才能有精力去应对外面的人和事。

    就这样苗晨靠坐在集装箱旁睡了过去,本以为会在晚饭时间被棒球帽送餐吵醒,却是被夜晚的狂风大浪和甲板上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吵醒。

    船只左右摇摆的幅度比昨晚还要大了几倍,甚至快要九十度倾斜,苗晨双手抓紧集装箱和铁门身体还能被晃动到双脚离地,同时他也能看到不断有海水从甲板上涌入下面的货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货舱内就灌入了十厘米的积水。

    另一边靠在墙角已经东倒西歪的富二代,他面色慌张,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焦急问道:“淦,怎么回事??”

    苗晨看了眼楼梯的方向,摇头道:“不清楚,或许只是遇到了沿海大风。”

    然而很快,苗晨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咸涩的海水灌入舱内,一同被海浪拍打进来的还有一些生活在海水上层的群游鱼类,比如巴浪鱼和沙丁鱼,这些鱼体型不大,也是平时大家餐桌上就可以吃到的海鲜品种,但此时在黑暗的货舱内,脚下看到的这些游鱼却像是受了惊一样疯狂游蹿,还有些鱼会不断的用头部撞击集装箱。

    苗晨低头观察着它们的异样,也终于发现这些鱼的一个共同特点:它们的眼睛是红色的。

    就在苗晨想抓起一条仔细查看时,楼梯处传来一个脚步声,棒球帽拿着钥匙匆匆跑来,打开铁门上封锁的链子,然后扔给他们两个铁桶使唤道:“你们两个赶紧出来!拿着桶去把倒灌的海水清理出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苗晨连忙拽住他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棒球帽气喘吁吁的白了他一眼:“问这么多有个屁用,要是有海怪第一个先把你拉出去喂了!别废话快点干活!”

    海怪?

    苗晨拿起铁桶舀着脚下的水,一时间分不清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富二代倒是没有怨言的开始干起活来,两人来回倒了几桶水出去,但显然灌进来的水比倒出去的水要多得多,光靠他们两个肯定是清不干净的。

    而通过甲板上的灯光,富二代也看到了海水中游鱼的不同寻常,在看清它们的眼睛后,他突然扔掉铁桶,整个人惊吓得坐在地上。

    苗晨连忙看过去:“怎么了?”

    富二代指着甲板上翻腾的游鱼,惊恐出声。

    “红眼睛,是狂暴种,这个盒子里有狂暴种。”

    苗晨皱眉:“什么是狂暴种?”

    “傻B,它们被注射过代号I血液,但血液失控了!”

    所以呢?苗晨还是没有理解,就算这些鱼被当做小白鼠注射过血液做过实验,它们不还是鱼吗?

    然而下一秒,苗晨就亲眼见识到了什么是所谓的狂暴种——

    眼前不断翻腾的沙丁鱼倏然痉挛起来,它的身体在不断膨胀,鱼鳞被爆裂撑开,从原本的二十厘米长到半米多长,嘴里的獠牙外露而出,鳍如尖刺,整条鱼的形状顷刻间就已经面目全非,红色的眼睛散发着精光像是要滴出血来。

    更惊悚的是它仿佛有了知觉,那双血红的眼珠慢慢转向苗晨两人的方向。

    第77章 审视

    它长大嘴巴獠牙外露, 猛然弹射而起飞扑上来!

    在苗晨愣神的时候,富二代已经动作利索的脱掉外衣,一把罩在沙丁鱼的头部, 然后转头喊道。

    “快跑啊!”

    苗晨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獠牙锋利的鱼嘴撕咬开那件路易威登的皮衣外套, 他立即转身, 两人迅速从甲板中央跑向船头人多的方向。

    站在船首回望时, 甲板上已经乱成一片, 算上苗晨在内船上一共有九个人, 可暴走后张着血盆大口的沙丁鱼却又数十只,在海浪中不停晃动的船身如同一片孤立无援的落叶起起伏伏,随后可能被漆黑的海水拍打淹没。

    更可怖的是,船上刺眼的照明灯与黑色的海水形成强烈的对比, 大家根本看不到水下的情况, 当苗晨转头望向海里时,才发觉海水中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一个红点都对应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鱼群在海底若隐若现, 虎视眈眈的围绕着这艘海面上的孤船。

    “所有人围在一起, 掏家伙弄死这些东西!”

    此时庞哥一声令下, 原本分散开的人都汇集到一起, 大家站在船头纷纷掏出匕首和鲨鱼刀, 在面对这些非人类的异物时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同伴, 庞哥更是拿出一柄锋利的三菱军刺,众人在此刻拧成一股绳。

    除了苗晨两手空空,富二代都不知道从哪捡来一根废弃的铁棍。

    这种时刻谁也无暇顾及其他人,迎面而来的是一群疯狂无差别攻击的红眼鱼, 所有人聚精会神如临大敌,对付狂暴的鱼群丝毫没有留情,手起刀落间,船头甲板上就汇聚了一地鲜血。

    抗衡了大概十几分钟,在大家都着眼于暴走的沙丁鱼时,苗晨一边躲避袭击一边敏锐的发现海平面的风浪减小了,原本高耸的海浪不再往船里灌水,船只也相较刚才的起伏变得平稳下来。

    眼前的环境让苗晨暂时松了口气,至少这个夜晚最大的沉船隐患是没有了。

    但海水里的鱼群依旧没有减少,始终环绕在船只周围。

    观察环境的同时,苗晨也大致了解了以庞哥为首的这群人的实力,他们显然是有一些实战基础的,懂得简单的相互配合,一人扎中沙丁鱼的身体后,另一个人很快瞄准它的头部刺下致命一击。

    庞哥的身手更是果断利落,他握着三菱军刺的一招一式都像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狂暴的沙丁鱼在别人面前还有一些威胁,他面前却像是切菜一般可以轻松击杀。

    甲板上鱼群的尸体不断增多,半个小时的高强度抵抗也让大家体力消耗大半,出手的动作和速度都逐渐减缓。

    庞哥第一时间发觉众人的体力在极速消耗,他高声呵斥道:“不许松懈,谁被这些狂暴种咬到就自己跳下去喂鱼!”

    骷髅男闻言在旁边抹了把汗:“庞哥,我们得守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兄弟们的体力就要跟不上了。”

    庞哥却不管这些抱怨,握紧三菱军刺眼神凛冽:“守到天亮,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倒下成了累赘,你们自己知道下场。”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纷纷强打起精神紧张地咽下口水,没有人再敢反驳庞哥的话。

    但苗晨却眉头一皱,他眺望着远处的鱼群,十分清楚在这里用蛮力死守肯定是不行的,对方数量庞大,光是用鱼海战术都能将他们磨死,撑下去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体能耗尽然后被这群鱼当做饲料啃食一空。

    可海上只有这一艘船避无可避,该怎么办才行?

    苗晨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身边陡然传来富二代不满的声音。

    “你往那边躲,尼玛别再给我引怪了,我靠你故意的是不是?”

    苗晨闻言转头看去,那些原本朝自己攻击的红眼鱼,在他下意识的躲避后,全把愤恨的矛头瞄准了距离他最近的富二代身上……

    也是在这时苗晨机敏的发现,这些鱼统统是搁浅在甲板上后开始发生变异,反观水中的鱼群并没有对船体主动发起攻击。

    “我们应该去货舱,那里有水,比甲板上安全。”

    说完苗晨捡起地上的一把手电筒,打开后直接朝船外扔去,扑通一声轻响,落水的手电筒光柱瞬间照亮了海水中的一小片区域,也让大家看清了漆黑翻腾的海洋中那些体型正常的沙丁鱼群。

    只是大家当然不会听从苗晨所说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庞哥等待他的定夺。

    庞哥刚好朝海中甩下军刺上的鱼尸,转头重新打量起苗晨来。

    “这儿哪有你这个垃圾说话的份!庞哥让你干嘛就干嘛,再说废话就把你丢海里去!”棒球帽拿着匕首嚣张的冲苗晨比划了两下,转身又对庞哥狗腿道:“庞哥别搭理那个废物,小弟们誓死追随你,就在甲板上死守到天亮!”

    他这边声音洪亮,表忠心表得鱼群都闻声而来,袭击变得更猛烈了。

    而庞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仔细观察着甲板和海水中鱼群的变化,然后没有犹豫的开口。

    “保持阵型,我们去货舱。”

    话音落下,被啪啪打脸的棒球帽脸色顿时青红一片,他身边的衬衫男拔掉刺入鱼头的杀鱼刀,见状都忍不住嘲笑了一声。

    这番小丑一样的谄媚操作让棒球帽颜面尽失,他拉低帽檐,将憋在胸口的气郁全都发泄在鱼群身上,然后阴恻恻的盯着苗晨的身影咬紧嘴唇。

    苗晨感受着背后凉飕飕的阴气,一时间无语至极,他也不过是为了活命才说了那句话,并没有丝毫想要巴结庞哥的意思,怎么还搞得像是后宫争宠一样……

    一个半小时过去,在九个人体力都快不支的时候,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货舱的楼梯口,大家鱼贯而入,然后把楼梯口用木板堵死。

    货舱里的情况果然和苗晨猜测的一样,这里水位线较高直逼胸口,但水里的鱼群并没有暴走变异的迹象,只是没有头绪的在水里四处游蹿。

    众人终于有时间喘了口气,封闭的空间内只剩下外面传来的撞击声和水里鱼群翻起的浪花声。

    骷髅男用身体抵在木板前,瞥了眼苗晨的方向痞笑一声:“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外边那么黑都能看清楚海里是啥情况。”

    衬衫男也不禁向他看来:“今天晚上要是能顺利度过,算是欠你个人情,庞哥也不会亏待你的。”

    苗晨:……

    这两句话让他实在没法接,也没法解释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做到视黑夜如白昼的,只想把这个话题快点揭过去。

    “你叫什么?”

    听到庞哥的声音,他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是揭不过去了。

    “苗晨。”

    苗晨说完,富二代在旁边补刀:“他眼神是好使,跟我关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好像什么都能看见。”

    苗晨二次沉默,并且想把他的嘴封上。

    他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面对如此陌生的盒中世界的各种事物,这里的一切都还需要时间让自己深入了解。

    好在这时木板上方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庞哥无暇再顾及他,走上楼梯亲自顶在楼梯口的木板前。

    这一夜众人躲在货舱内泡着水安全度过,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缝隙中透射下来,甲板上鱼群的撞击声也逐渐沉溺下去。

    又等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确保甲板上彻底没有声音后,庞哥掀开已经裂纹遍布的木板,第一个踏出货舱,审视着甲板上一群已经晒成干尸的狂暴鱼群。

    “都出来把甲板打扫干净,货舱里的水清理出去,然后开船出发。”

    庞哥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大家按照吩咐一一开始干活。

    最后在看向苗晨的时候,庞哥一扬下巴:“你,跟我过来。”

    刚拎起铁桶准备去货舱舀水的苗晨,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在庞哥身后走进驾驶舱。

    看到他站在驾驶台前,抬手熟练的拨弄着上面繁杂的按钮,然后操控着船舵,让船只跟随着他操纵的方向稳步前行。

    苗晨见状惊讶了片刻,随后怀里就被扔来一个手机,正是他出门去超市前带在身上看时间用的老年机,也是智能手机坏掉后临时拿出来备用的。

    “我是在役陆军装甲兵部队201营营长,也曾经在海军陆战队第一连服役过三年。”

    庞哥突然开始自报家门,他眼神一转,盯紧苗晨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也不想随便将部队的法子用在普通人身上。”

    听完他的话,苗晨镇定自若,收起手机诚恳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我的确没有骗过你。”

    庞哥面不改色的分析道:“你昨晚在甲板上,没有武器却可以每次精准预判和躲避鱼群的攻击,还有能力一心二用分神观察鱼群在船上和海里不同变化的洞察力,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轻易做到的。

    苗晨闻言有些讶异,他没想到在昨晚那么慌乱的情况下,庞哥居然还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庞哥眼神尖锐,严厉道:“你有没有注射过代号I血液,一共注射过多少毫升?”

    苗晨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不管问多少遍答案都不会改变。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没有注射过哪怕一毫升的代号I血液。”

    苗晨清楚自己的身体有产生一系列的变化,但这些变化和代号I血液没有任何关系。

    庞哥与他对视了十几秒,然后移开眼神:“你既然没有骗我,那我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你,就算是放在部队你也是个绝对的好苗子。同时欢迎你加入我的阵营,我很看好你,以后只要找到母体,第一份血液一定是留给你使用的,经过代号I血液的改造你会比现在强更多倍,非常令人拭目以待。”

    苗晨惊讶无比,居然短短一个晚上过去他就得到了庞哥的青睐,从阶下囚一下越级成了他阵营里的同伴。

    但现在苗晨实在没有心思聊这些有的没的,他抬手指向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你没有发现,我们的船一直在原地打转吗?”

    第78章 暴动

    在苗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庞哥自己也发现了雷达上的航行线路始终在原地徘徊。

    他皱眉调试着操控台上的各种设备,检查过后发现预设的线路是完全正确的,船只的确航行在目的地九十海里外的礁岛, 操纵台并没有出错。

    而且按理说以他们目前驾驶的这艘中型货船,在无风的情况下每小时航行15海里左右是没有问题的, 大约六个小时就可以顺利抵达礁岛。

    即便昨晚因为突发情况使得船只没能继续航行, 但在发生状况之前他们也行驶了亏五个小时, 就算走错路线,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距离礁岛还有九十海里……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现在确实像是被鬼打墙了一样,船在海上迷失了。

    “指南针是紊乱状态,情况不对劲。”

    庞哥拿起随身携带的指南针道具,蹙眉查看着上面胡乱旋转的红色指示针, 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

    见他略显惊奇的样子, 苗晨顿时了然:“昨天还能正常驾驶对吗?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才变成这样,那么很有可能是船上的设备和海面的磁场被鱼群改变了。”

    庞哥收起指南针,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因为鱼群改变的?”

    苗晨轻咳一声:“我只是随便猜的。”

    “没有人能毫无根据的随意猜测,而且你很聪明。”庞哥看向他, 毫不掩饰的将问题抛出:“你没必要觉得拘谨或说错话, 我一向欣赏懂得思考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所以如果按照你刚刚的猜测, 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样应对才能脱离这片紊乱的磁场区域抵达目的地?”

    苗晨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意见, 有些犹豫和尴尬的同时, 抬手指向窗外的海平面:“我认为要先解决掉鱼群,至少让它们不要再跟着这艘船,但怎么引开它们我还没有头绪,况且你也不该全然听信我的建议, 你我相识还不到两天,没必要因为昨晚的事情就对我提高信任度,我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他的话让庞哥微微挑眉,随后男人两手环胸,肩上的肌肉堆积而起。

    “你好像并不愿意和我们走得太近,是对我邀请你加入阵营的提议不满,还是你有什么别的顾虑和要求?”

    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苗晨也不再含糊其辞,他直言回绝道:“是的,我不想加入任何阵营,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寻找母体,更不想注射代号I血液,所以非常抱歉,对于我来说离开这个盒子就都结束了。”

    这番回答显然让庞哥十分惊讶,或许是以往见识到的攀附巴结自己的人太多,所以他绝对想不到会被一个体内连一毫升代号I血液都没有的人这样干脆拒绝,而且对于苗晨毫无欲望诉求的模样激起了内心的好奇。

    “你为什么选择进入盒子,据我所知,打开盒子的人都有自己的私欲。”

    提到这个苗晨自己也很郁闷,他这次并不是主动进来的啊……还不是要怪在史同身上。

    可既然已经来了,他还是需要正视自己的内心想法。

    “以前打开盒子,是为了找一个人,现在进入盒子,是为了确定那个人还平安无事。”

    庞哥见状不再强人所难,微一颔首:“好,我知道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强迫你什么,但你只要还在这艘船上就要听从我的命令,你提出的建议我也会酌情采纳。”

    苗晨点头:“我明白。”

    这时庞哥敲了敲旁边的玻璃窗:“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在海里都看到了什么?”

    他的问题让苗晨一愣,顺着那只手想面前的大海望去,澄澈蔚蓝的海面下依旧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它们在海底围绕着船只不断盘旋徘徊,始终没有离开过。

    而其他人,竟然在白天也看不到它们。

    “是鱼,和昨晚的那些鱼一样,是数量非常庞大的沙丁鱼群,它们一直在围着这艘船,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样。”

    庞哥听完神情一凛,站在原地面容严肃的思索起来。

    苗晨见状,试图向他了解一些情况:“这些狂暴种到底是什么东西,每个盒子里都会出现吗?”

    庞哥看了他一眼,没有隐瞒:“狂暴种非常少见,我开过的几十个盒子里,这是第二次遇到,而且一旦遇上就很难脱险。”

    原来这么具有危险性,怪不得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庞哥会对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两人说话间,驾驶舱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衬衫男走进来说道:“庞哥,甲板上的尸体和货舱内的积水都清理干净了。”

    庞哥一点头:“把他带出去不用关了。”

    说完庞哥又喊了其他人进去,苗晨则是跟在衬衫男身后离开了驾驶舱。

    走出去后,才发觉今天的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明媚,如果不去看海底的那些密集的红色眼睛,甲板上的风景可以说是碧波荡漾怡然自得。

    “你出来了,怎么样,庞哥是不是人还可以?”坐在甲板上吹风的富二代难得朝苗晨主动招手,然后小声说道:“我也是沾了你的光才被放出来,谢了谢了。”

    见他道个谢不情不愿,苗晨不在意的问道:“你为什么被关?”

    富二代还没说话,衬衫男先笑了起来:“他嘴巴太毒被关是家常便饭,敢当面咒庞哥绝子绝孙的,能不被关吗。”

    富二代扭头尬笑两声,假装没听见。

    苗晨简直哭笑不得,想到这家伙昨晚没少帮自己,给富二代留了几分薄面,转为正题。

    “能给我讲讲有关狂暴种的事情吗,我是第一次遇到,想多些了解。”

    听到狂暴种这几个字,富二代的脸色明显变了一瞬,旁边靠在栏杆上的衬衫男没有忌讳的主动解答道:“理解,第一次遇到狂暴种的人都会有种经历科幻电影的感觉,其实狂暴种就是指某个活物体内注射的代号I血液失去了控制,并且主体会逐渐丧失自我意识,再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最后一步就是活物异变,也可以说是被体内的代号I血液反向操控了,然后进行没有思想的无差别攻击,并且攻击力十分强悍。”

    血液反向操控主体?

    苗晨惊讶的睁圆双眼,这是他调查过那么多关于BOX实验的内容,却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部分,衬衫男点燃一根烟,继续说道:“最危险的情况是一旦被狂暴种撕咬,自身也会被感染,尤其是注射过代号I血液的人大概率会和狂暴种一样遭到体内血液失控和反噬,到那时如果不想变成似人非人的怪物,只能选择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进行自我了断。而没有注射过代号I血液的普通人感染后更是难逃一死,因为失控状态下的代号I血液渗透进身体后,它的入侵能力和强大的腐蚀性足以在瞬间杀死一个普通人。”

    “总之,这个东西很危险,导致它们失控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毕竟在盒子里碰到狂暴种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是像我们昨晚一样中了头彩,幸好你发现能躲进货舱里平安度过了这场劫难,你的能力功不可没。”

    衬衫男朝苗晨友善一笑,说完他脸上的神情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像大灾大难已去日后必定光明。

    然而苗晨转头看向海底那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了解了狂暴种的情况后,对于代号I血液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层面,这个东西果然不是什么改善人体的仙丹妙药,它的危害性远比获得的能力要严重得多,就像是用生命进行了一场豪赌,赌它是给你的好处更多,还是一口气直接将你带走。

    思及此,苗晨更加担心起李司界的情况,因为他体内的注射量太大了,万一被感染后出现失控,苗晨不敢想象将会是什么情况。

    “既然代号I血液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寻找母体?”

    听到苗晨的问题,富二代轻呵一声平静开口:“你以为主动开盒子的人不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吗,能进来的人谁不是在走钢丝,谁又不是为自己的欲望活着,所以我才说像你这种单纯的傻呗已经不多了。”

    对于富二代的挖苦苗晨没有在意,他只是沉默下来。

    苗晨承认他对实力权势等都没有欲望,金钱观都是够用就行,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坐拥多少资产的富豪,平凡普通的生活对于苗晨而言没有什么不好的,甚至他很享受以前996的社畜生活,至少那是一种稳定的、没有大风大浪又自给自足的日子,也是他现在回想起来就很怀念的日子。

    “开饭开饭!”

    不远处传来骷髅男的叫声,他招手道:“你们三个快点,别墨迹了!”

    衬衫男闻言扔掉烟头,率先走进船舱,苗晨和富二代也跟了进去。

    舱内只有五个人,庞哥和另外两人还在驾驶舱内商讨着什么没有出来,饭桌上棒球帽也开始殷勤的为除了苗晨以外的其他人服务。

    富二代则是看着盘里的东西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因为这顿饭和之前没什么不同都是就地取材,只不过经历了昨晚的事再面对一桌香煎沙丁鱼,大家都面色痛苦表现的食难下咽。

    棒球帽同样盯着碗里的鱼肉发愁:“我们下午是不是就能抵达礁岛,再也不用吃这些恶心的鱼了?”

    骷髅男大口朵颐,边吃边道:“不想吃你就饿着,庞哥可是说了今天能不能上岛要看船的情况,你要是不怕晚上饿肚子就滚出去别吃。”

    “我吃、我吃。”

    棒球帽讨笑着吃起鱼肉,经过骷髅男的这番话饭桌上大伙儿也安静下来不再有异议,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也暗暗期待着下午登岛后能找到些别的食物。

    或许此刻只有苗晨清楚,今天他们是注定无法抵达礁岛的,并且晚上还很有可能会继续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苗晨在盒子里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这次也不例外。

    当夜幕降临,原本平静的海面再次掀起波澜,空气中的湿度逐渐攀高,海平面上的冷风带着呼啸剩声一扫而过,船只再次像漂浮在海面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浮游独木,随着海浪左右摇摆。

    眼前的景象逐渐不对劲起来,船上的众人也都警惕心起,谨慎观察着渐渐高耸的海浪,漆黑的海水狠狠拍打在甲板上,今夜的风浪好像比昨晚还要大上几分,鱼群又一次被海浪拍打上船,大家见状拼了命般的将这些沙丁鱼踢入海中。

    庞哥立即震声指挥道:“甲板上留下两个,剩下的人都去底部货舱!”

    随着他一声令下,棒球帽第一个跳进货舱内避难,大家鱼贯而入,苗晨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此时甲板上只剩下庞哥、骷髅男和衬衫男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着捕鱼用的绿色网兜,将甲板上还未变异的鱼群通通横扫下水。

    不得不说这三人的能力是强悍的,仅仅五分钟的时间,甲板上的鱼群就被清理掉大半。

    可站在货舱楼梯口的苗晨却发现,舱内倒灌进来的海水已经压迫到了众人的胸口,如果再不抓紧抽水,会有沉船的巨大风险。

    “这么待下去不行,要先抽水保船。”

    苗晨说完就把甲板上的桶扔给下面的人,然后带着五个人一起往外奋力抽水。

    只有棒球帽还龟缩在货舱内的安全角落,对苗晨的态度极其不满的出声呵责:“庞哥还没发话,你倒是想着指挥上人了,我可不会听你这个垃圾的,这小子明显不怀好意你们几个还听他的话,这是想背叛庞哥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

    忙着抽水的苗晨根本没空搭理他,旁边吭哧吭哧舀水干活的富二代倒是看不下去了,他直起身子看向棒球帽:“怎么有人能像苍蝇一样打不死又恶心人,把你上边的肛-门闭紧点吧,求求别再漏屎漏尿了,崩你自己身上无所谓你觉得香,不小心溅到别人身上不怕人家恶心么,哦,苍蝇本来就是蛆变得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恶心,是我逻辑混乱了,不好意思。”

    他像是个装了消音器的机关枪一样,对着棒球帽嘟嘟嘟一顿扫射,用着对方刚好能听见的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得棒球帽脸色铁青的同时还没耽误自己手里的活儿,连苗晨抽水的动作都在这段话里顿了三顿……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富二代会被关起来了,他要是对谁都这么输出,的确没人招架得住。

    夜晚的狂风海浪里,九个人除了棒球帽以外都在分工合作,有了经验后也比昨晚手忙脚乱的情况好上了许多。

    货舱的积水很快抽下一半,甲板上的沙丁鱼也所剩无几。

    可惜好景不长,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海面上的风浪再次扇动而来,一个大浪拍打过来红眼的鱼群转瞬铺满甲板,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一个个膨胀异变,体型竟比昨晚还要大上一倍,近一米长的红眼沙丁鱼龇起獠牙,面目狰狞的朝着人多的地方弹射袭击。

    庞哥立即抽出腰间的三菱军刺:“我们挡在前面,你们继续抽水,风浪减小后集体去货舱避难!”

    有了庞哥的命令,棒球帽再害怕也得拎着铁桶出来了,躲在人群后面战战兢兢地舀水干活。

    另一边苗晨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海面的风速上,他一边抽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风力,同时在甲板上查看海底鱼群的游动方向,综合对比考量后推测着这波风暴的时间段。

    就在他短暂分神的时候,后背猛然传来一股推力!

    手中的铁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苗晨顿时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看到侧面飞扑而来的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沙丁鱼。

    苗晨反应迅速的就地翻滚,顺利躲过一击后,手掌和肘部却摩擦在甲板一处固定船锚的铁环上,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蹿上心头。

    只来得及看一眼手臂上将近二十厘米长的伤口,苗晨连忙撕扯下破裂的衣袖缠绕在小臂上用于止血。

    或许是鲜血的味道吸引了周围狂暴的沙丁鱼,十多条血红的鱼眼同时转动,齐刷刷的瞄准苗晨所在的方向,它们红色凸起的鱼眼冒着精光,脊背上的鳍部颤栗,锋利的獠牙处渗透出透明的涎液。

    ——糟了。

    苗晨脸色陡然一白,他迅速脱掉染血的外衣,用衣服擦干身上的血迹后用力掷出船外。

    刹那间,这些鱼像是疯了一般追寻着那件血衣冲入海中!

    衣服落入海里的那一刻,海面上的风浪顷刻间停止,海底的鱼群倏然暴动。

    血迹缓缓漫延在海水中,周围红眼的沙丁鱼群瞳孔却逐渐涣散,柔软的鱼身慢慢出现僵化,然后无力的张开嘴巴,像是吸入了毒-品一般开始浑身剧烈抽搐,最终眼里的红光彻底黯淡消失。

    苗晨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清晰的看到海底那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正朝着深海潜入,像是躲避着令它们恐惧害怕的东西,不敢再徘徊于船只附近。

    茫茫黑夜中,只余下那件白色的外衣静静漂浮在海平面。

    第79章 抽噎

    “苗晨!你怎么样?”

    隔着三米的甲板, 庞哥喊了一声。

    苗晨回过神来,他捂着受伤的手臂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而此刻甲板上狂暴的鱼群也被大家用冷兵器砍杀得所剩无几,转眼间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船身稳稳悬停在中央, 这一个小时的突变来得快去得也令人措手不及,大家本以为又将是生死难料危险煎熬的一晚, 熟料天公大变, 这么快就解除了困境。

    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敢松懈下来, 生怕下一秒又是狂风大作, 狂暴种突袭。

    苗晨站在甲板的围栏边, 望着下面清澈空荡的海底,以他的视力已经看不到红眼的沙丁鱼群了。

    “庞哥,检查一下指南针。”

    庞哥收起三菱军刺走到他身边,来不及擦手上沾染的鲜血, 从口袋里掏出指南针单手弹开上面的铜盖, 随后惊讶的发现白天紊乱的指南针在此刻恢复了正常,红色箭头稳定悬浮在N极。

    “你怎么知道磁场恢复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望着眼前于月色下微微涟漪的海平面,苗晨十分笃定:“我们要赶快开船离开这里,距离礁岛还剩下不到二十海里, 顺利的话凌晨我们就能抵达目的地。”

    庞哥闻言眉头深皱, 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因为根据他多年的部队经验和丰富的开盒经历, 黑夜在视线极其有限的海上航行是十分危险的, 而且又是在经历过一波狂暴种袭击的情况下, 大家内心的恐慌还未散去。

    按照他的计划本该采取保险措施, 在货舱静候一晚,确保大家的体力得到恢复,监测周围不再有危险后,第二天一早出发。

    能够看出他正在思索和判断的神情, 苗晨也清楚晚上航行有风险,但如果等到明天早上,他不知道那些鱼群会不会折返回来,到时候又将要面对未知的情况,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庞哥才行。

    就在苗晨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时,庞哥却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小臂,转身走去驾驶舱前撂下一句话。

    “喊那两个人进来,然后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苗晨怔愣住,哦了一声。

    骷髅男和衬衫男跟庞哥去了驾驶舱,富二代拿来了船上备用的医药箱,跑到苗晨面前给他清理伤口。

    苗晨靠在栏杆上,眺眼望向海平面上那件漂浮着的白色外衣若有所思,耳边是富二代像蚊子一样的小声嘟囔。

    “你怎么搞得能自己摔出十厘米长的伤口,幸好伤势不深,不然在海上很容易感染,感染上这条胳膊就废了,到时候庞哥不会要让我现学截肢吧,截不好你人嘎在这里不要紧,关键是我又多了一口锅背。”

    苗晨:……

    看着富二代一边拿碘伏清创一边缠纱布,这么会儿功夫自己在他嘴里已经死了三-四回了。

    但令苗晨更在意的是手臂上已经快速止血的伤口,在受伤的时候他匆匆一瞥,明明记得这条划痕有近二十厘米长,鲜血横流的那一瞬间钻心的疼痛感到现在还记得,根本不像是浅伤能够造成的。

    难道是他在危乱心急之下看错了吗?

    “好了,小心一点别沾到水,海水里的微生物也不少,感染上寄生虫脑子该坏了。”

    苗晨:“……好,我谢谢你。”

    富二代满意的拎着医药箱离开,苗晨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现在疼痛感已经微乎其微,只剩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说明伤口的确不算严重。

    站在甲板上,咸涩的海风拂面,经过一番调整后货船已经平稳的行驶在路途上,而苗晨也隐隐担心起抵达礁岛后的事情。

    既然已经明确的知道礁岛上还有人,就要小心提防才行,现在联络不上史同,也不清楚李司界在不在这里,苗晨多少体会到了一些孤军奋战的感觉,即便目前看来庞哥是一个靠谱的人,富二代他们对自己也不错,但相识的时间太短,苗晨已经很难对新认识的人快速的建立起信任感。

    唯一庆幸的是至少能利用一下庞哥体内的三十毫升代号I血液,有他坐镇,在岛上遇到什么人应该都会避让他三分。

    苗晨默默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还是要依赖这群人一段时间才行。

    就这样怀揣着重重心事,在凌晨十二点整,他看到海平面上出现了一座小岛。

    船上的众人在看到小岛的影子时都激动的跑到甲板上观望,大家眼里显然冒着一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般的光景,谁能想到前两个小时还在和狂暴种厮杀,后两个小时就开船抵达了礁岛,不再担心晚上会受到突袭,也不用再面对已经吃吐了的沙丁鱼。

    连富二代整天端着玉玉症的脸都扬起笑容,高兴道:“终于到了,度过这三天时间已经有种到西天取了真经的感动,差点热泪盈眶。”

    骷髅男白了他一眼:“闭会儿嘴。”

    另一边衬衫男召集起大家,郑重叮嘱道:“还有十分钟我们靠岸停船准备登岛,大伙儿把东西都收拾好,尤其是武器要随身携带时刻不能松懈,因为现在岛上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就算没有狂暴种,也还会有别的威胁生命的人或物,总之上去后一切听从庞哥的命令,都不要掉队。”

    大家心潮澎湃,整齐应是。

    只要能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域,岛上的一切事物对此刻的大家而言都不再恐惧。

    很快,礁岛的整体样貌完整的展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所见之处是一片繁茂的森林景观,深夜幽静的氛围下树影婆娑,偶尔能听见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响,直到货船抛锚靠岸时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岛上。

    下船后,大家排好阵型训练有素的一一走下甲板,因为受伤苗晨被夹在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庞哥和衬衫男打头,时不时会回头给后面的人打手势。

    当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时,苗晨才有了丝庆幸,庆幸自己给出的决策没有做错,也庆幸庞哥听取了他的建议,让大家能够脱离险境全员安全的抵达这里。

    众人在岛上默默行进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没有人出声说话,握着怀里的武器纷纷警惕地盯紧周围,然而这片广袤的树林中却一个人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个简易木屋都看不到,庞哥手里拿着指南针,选择的前进方向每一步都十分小心,尽管深夜中周遭的一草一木都长相相似,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迷失方向走回头路,始终朝着礁岛的中心地区前进。

    一个小时后,就在众人以为这条路永远看不到尽头时,终于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处防空洞的入口。

    庞哥打开手电筒,扒开入口处的杂乱树枝,观望片刻后说道:“今晚先在这里过夜,休息好后明天继续探岛。”

    疲累了一天大家都没有异议,进入防空洞后,干燥的隧道让泡在海上三天的人舒适了许多,唯一的缺点是隧道里没有壁灯,漆黑一片,只能靠着手电筒观察四周情况,大家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这条隧道错综复杂,地下结构竟然十分庞大。

    庞哥很快选择了一处相对宽敞安全的位置落脚停下。

    “在这休整。”

    命令一出口,大家总算敢松懈下来,棒球帽赶紧捂着裤-裆说道:“庞哥,我去放个水马上回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也不敢走远,就在休整的位置旁边看到一处隐蔽的转角。

    正准备脱-裤子进去嘘嘘,黑暗中迎面刺来一把瑞士军刀!

    棒球帽惊呼一声还是没有躲过,右边的肩膀被划开一条深长的口子,疼得他当场骂娘。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大家,庞哥立即掏出三菱军刺带人过来。

    “你们不要再靠近一步!再过来就和你们拼了!听到没有!!”

    这个略显稚嫩尖锐的声音,让苗晨瞬间站起身,在庞哥准备出手的前一秒冲了上去——

    “等等!别动手。”

    苗晨用身体横在两人中间,及时的阻拦让他松了口气,然后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呼唤声。

    “晨……晨哥……?”

    苗晨转过身,看到了一个浑身脏污、头发散乱的女孩,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在看到自己后顿时卸下了所有防备,呆呆地怔愣在原地。

    苗晨眉头紧皱,向庞哥解释道:“对不起庞哥,她是我认识的人,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庞哥见状扫视了两人一眼,没多说什么,对一个小姑娘他本也没打算下死手,只是叫人给棒球帽处理伤口,然后转身走到旁边给了苗晨一些空间,当然这个距离依旧是能监听到他们的谈话。

    苗晨并不在意,他赶忙上前问道:“小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话音落下,苗晨才看到在这个蔽塞的隧道转角内,还躺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小熊侧过身,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晨哥,他、他们给史叔注射了代号I血液,是、是十毫升呀,已经三天了,怎么办,他到现在都没有醒,他们还想杀了他,我、我只能偷偷把史叔藏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太害怕了只能躲起来……他们到现在还在找我们,我不敢出去,也不敢睡觉,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史叔会这样都是因为我,我、我……”

    语无伦次的说到一半,在看到苗晨关切的眼神后,小熊终于忍不住的放声抽噎起来。

    苗晨没有说话,抬手安慰性的将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揽在怀里,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抽噎声渐渐隐去,苗晨看着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史同,平静问道。

    “他们是谁?”

    小熊捏紧双拳,抬头哑着嗓子。

    “是毛毛,那些都是他的人。”

    苗晨沉静的点下头,他刚刚已经猜到了,因为到现在手里还存有代号I血液的只有当初私藏下60毫升的毛毛,而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吃下这么多血的,势必会利用手里的资源为自己招揽打手。

    已经宣泄完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的小熊,在看到苗晨后整个人都仿佛看见了希望,她抹掉眼泪呼出口气,破涕为笑。

    “能遇到晨哥真是太好了,终于不用再一个人担惊受怕什么。”

    “司界哥是不是也跟你在一起?”

    第80章 贪婪

    苗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

    小熊一愣, 有些惊讶却没敢多问,她侧眼瞟了一下靠在墙壁另一端的庞哥,小声道:“那个人是晨哥的朋友吗, 我刚刚不小心伤到了他的人,真的没事吗,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小熊心虚的问完, 苗晨直接转过头看向庞哥。

    “庞哥,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如果需要赔偿些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我可以代劳。”

    苗晨这句声音不大不小的询问, 让不远处已经包扎好伤口的棒球帽不满意的跳起脚来,抬手指着苗晨身后的小熊咬牙切齿:“妈的一个死丫头敢偷袭我,庞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简单过去啊,谁知道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在那蓄谋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天必须以牙还牙捅她一刀给她点教训!”

    小熊闻言瑟缩的后撤半步, 苗晨站在她身前并没有理会棒球帽的话, 而是耐心的等待庞哥的回复。

    听到棒球帽的肆意叫嚣,庞哥斜目看去,眼神中尽是不满,连一旁的骷髅男都听不下去了, 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对着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显出自己的能耐了啊?”

    庞哥倒是没有嘲讽, 他就事论事的说道。

    “下次再被一个连刀都不会握的人刺伤, 就把你踢出队伍, 我不养累赘。”

    简单的一句话,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棒球帽顿时脸色青红相接,耳边也传来其他人鄙夷不已的笑声,毕竟大家体内都是有代号I血液的,任谁被一个未成年小姑娘随意刺伤都会挂不住脸。

    棒球帽也是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为了今后的生存他当然不敢得罪庞哥,只能默默地把这笔账算在苗晨头上并记在心里,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报复回去。

    庞哥看了眼躲在后面的小熊:“看在苗晨的关系,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

    小熊面色一红,她低着头连连致歉:“对不起,我的确不是故意的。”

    庞哥没再说什么,衬衫男上前笑着安抚道:“没关系,慌乱之下出手自保是人人都会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今后就不提这件事了,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大家都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跟着庞哥一起探岛,大家养足精神不要拖累到队伍。”

    众人点头,小小的插曲过去,大伙儿或坐或躺的在隧道里安置休息。

    苗晨轻轻拍了拍小熊的肩膀:“你也去睡,这里交给我。”

    见事态解决,三天没有合眼的小熊在这个时候终于撑不住了,点下头后直接裹着校服外衣躺在地上,分分钟就熟睡过去。

    黑暗沉寂的地下隧道中,只剩下众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苗晨靠坐在墙边,盯着尽头空无一物的斑驳墙壁毫无睡意,他思绪飞转,不断在脑内计划着明天会发生的各种情况的可能性,因为以目前自己的境遇来看,他和毛毛势必是对立面了,一旦相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苗晨也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是抗衡不了那些人的。

    而庞哥的人一定不会插手,他们没有必要给自己在盒子中树立敌人,除非涉及到双方的切实利益。

    所以接下去苗晨要面临的事情十分棘手,一方面是尚不清楚目的但要对小熊他们下死手的毛毛,一方面是身体情况未知昏迷不醒的史同。

    再加上一个不知去向的李司界……

    苗晨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额角,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不睡?”

    耳边传来一个低敛的声音,苗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庞哥坐到了他旁边。

    “有些睡不着。”苗晨静静回答,然后转过头看着庞哥冷硬的侧脸:“你有话要问我,是吗?”

    庞哥没有遮掩的颔首:“你认识李司界?”

    啊,果然。

    苗晨后背贴在墙壁上,忍不住轻声调侃:“庞哥是想知道李司界在哪吗,还是想知道有关他的更多信息,或者是他的兴趣爱好?”

    毕竟他在盒子里那么出名,像个大明星一样。

    “想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庞哥的问题让苗晨愣住,他沉默半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李司界和他是家人,是他时刻牵挂在心上的弟弟,是对于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可是在知道安姨的真实身份又被脑海里各种混乱的梦境侵扰后,苗晨有点迷茫了,他有些看不清自己记忆深处的事情……

    他和李司界,真的还是家人吗?

    “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关系吧。”苗晨这样说道,无力一笑:“我们之间有太多事情横亘在中间,在这些事情没有得到他的解答之前,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切的回答你的问题。”

    黑暗中庞哥侧目:“你之前说要找的人也是他?”

    苗晨点头:“是。”

    “我见过他,在第一次碰到狂暴种的时候。”!

    苗晨顿时慌了一瞬:“他怎么样,受伤了吗?有顺利离开吗?”

    听到苗晨下意识的焦急语气,庞哥投去一个奇怪的眼神,好像是在无声的质疑竟然有人担心李司界能受伤。

    “你该担心的不应该是其他人吗。”

    苗晨回过神,对于自己的失态有丝羞赧的轻咳一声。

    庞哥见状移开眼,随后一本正经的提及道:“他很强,如果没有他在,当时进入盒子里的十五个人全部会死,我们被困在一处实验室里遭受异鼠的疯狂攻击,是他一个人不眠不休了四天时间,杀光了所有狂暴种。”

    苗晨惊讶片刻,转瞬又抿紧唇瓣没有说话,庞哥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

    “因为他足够强,所以一直是一个人在行动,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不像是在寻找母体,但想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还有人用代号I血液去贿赂过他,听说那个人最后被他放干血后死了。虽然他很少主动去杀人,但被他找上的人只有这一种死法,因此还有很多人模仿过他的杀人手法,企图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归咎在他身上,他对此从来没有过辩解好像并不在意。”

    说到这里,庞哥直言:“这些只是我知道的,盒子里的人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听完他的话,苗晨的心境已经平静下来。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尽管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有关李司界的事情,总是和自己认识的他有很大的出入,但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就好,苗晨不会去深想这些,相较起来,与其担心李司界,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境遇才是。

    “庞哥,有件事情想询问你,是关于注射代号I血液的。”

    庞哥:“你说。”

    苗晨回头望了一眼躺在转角处的史同,皱眉问道:“我朋友被注射了十毫升的血,一般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安全度过?可以借助外力让他醒来吗,或者有什么可以保证性命无忧的药?”

    “没有。”

    庞哥的回答十分肯定:“注射代号I血液后是无法进行人为干预的,全部过程都要靠自己的意志力和身体去扛,扛得住就能活命,然后得到相应的力量,扛不住就是死,从血管开始身体逐渐被代号I血液吞噬干净。”

    这个描述有些不寒而栗,苗晨眉头紧蹙:“那是种什么感觉?”

    庞哥思索片刻,组织好语言后陈述道:“昏迷过程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和代号I血液做抗争,疼痛感是必不可少的,但最煎熬的是基因链在不断被破坏和重组,就像有人不停地杀掉你再让你复活,反复折磨后直到找到一种可以和代号I血液共存的方式,但也只是共存,并不是完完全全可以操控代号I血液,不然就不会有狂暴种的出现。由于注射后产生的危险性太大,很多人每次只敢注射3毫升或5毫升,即便是这样也有不少人死在代号I血液之下。”

    这段话给苗晨的冲击力很大,以前他只知道代号I血液危险,注射有可能丧命,但并不清楚这些具体过程,所以当初李司界躺在实验室里浑身浴血,承受得竟然是这种非人般的痛苦吗?

    他就不怕被代号I血液反噬,或是体内的注射量太大导致血液失控令自己变成狂暴种?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好像笃定这些意外情况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苗晨低着头面色微白,此刻他只觉得不论是实验体还是代号I血液,都不该是普通人可以随意接触的东西,哪怕实验体是无辜的,可他现在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已经是灭顶之祸,现在苗晨真的很希望李司界能成功摧毁掉盒子,把实验体永久的封禁在盒中世界好了,让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正轨。

    思及此,苗晨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要执着于母体,它只会比注射代号I血液更危险不是吗?”

    “因为人性是贪婪的。”

    庞哥的声音十分沉着冷静:“自古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实生活中有人会为了钱泯灭人性不择手段,因为钱就象征着地位和话语权,而在这里得到母体拥有无尽的代号I血液就可以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所有的世道都是一个生态准则:强者为尊,适者生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考虑我之前的建议,注射代号I血液固然危险,但要想在这里混迹下去就该去突破自己,才能做你想做得其他事。”

    苗晨沉默下来,他觉得庞哥说得没有错,世道就是这样冷血又残酷的,想爬得高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想在盒中世界能以一敌百就要注射更多的代号I血液,但——

    “这种生存法则我并不想适应,或许我不该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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