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雪花项链


    助理和女朋友大学认识, 谈恋爱谈了三年，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就买钻石戒指。”既然是情侣，有人对助理小胡推荐道：“广告上那句说怎么说来着？钻石……”


    “钻石恒久远, 一颗永流传。”


    “对对对, 就是这句。”


    “现在就流行买结婚戒指，买一对, 钻石的最好，夫妻俩都戴在这个无名指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结了婚的。”


    “那小胡应该结婚了再买, 现在买还是早了点儿。”


    ……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没有议论出结果, 关山越听了一会儿, 便转身离开。


    他现在急着去做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回家告诉江雪她的考试成绩。


    虽然打电话也不是不能说, 但关山越的手都搁在了话筒上, 想了想, 还是放下了。


    他想当面告诉江雪这个好消息。


    ……结婚戒指。


    车开到半路, 经过一家新开的商场, 外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幅广告, 其中一幅上面印着的正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关山越调转车头, 下车走进商场。


    卖钻石戒指的商铺就在一楼，进门后就能看到柜台，透明的玻璃柜子里不仅有戒指, 还有项链, 手镯, 款式不一，灯光一打，上面镶嵌的钻石闪闪发光。


    关山越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平时来店里的都是情侣、夫妻，少有男方一个人来的，但关山越手里拿着大哥大，进来后又直奔钻石柜台，营业员一看就知道他是真心要买，连忙挂起笑脸迎了上去。


    “先生，有喜欢的款式吗？都可以拿出来试试的。”


    关山越从里面挑了个看起来最大的，“这个。”


    营业员微笑道：“好的先生，方便让我看一下您的指围吗？”


    关山越反应过来，“不是我戴。”


    江雪的手指纤细修长，关山越形容了一下，营业员也不嫌麻烦，挑了几个尺寸出来拿给关山越看，“店里目前只有这几个尺寸，如果都不合适，就需要订做了。”


    关山越难以抉择，营业员笑容不减，“那先生要看看项链吗？项链可以自己调节尺寸的。”


    项链在另一边柜台，关山越走过去，立刻被其中一条项链上的挂坠吸引，抬手一指，“就这条吧。”


    十分钟后，关山越拎着一个袋子从商场走了出来。


    *


    薄薄几页剧本，江雪拿在手里，把关嘉言要说的台词一个字一个字教给他。


    剧本是剧组昨天刚刚寄过来的，只有关嘉言自己的那一部分。剧组附信说，只需要让关嘉言先把台词记清楚，剩下的等进组后有表演老师。


    关嘉言学的认真，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会自己拿笔在字上面写上拼音。


    读过两遍后，关嘉言就自信的摆摆手，拒绝了江雪的帮忙，“舅妈，我都记住了。”


    江雪就把剧本给他，让他自己看，自己起身出去。


    乔亚楠的童装厂越做越大，已经不满足于向商铺供货，打算开一家直营店，专门卖自己厂里的衣服，除了之前出过的款式放在店里当怀旧款之外，新款也要多出几件。


    江雪最近都在忙这件事，刚把打板要用的工具拿出来，就见关山越开门进来。


    “回来了？”


    江雪顺嘴问候了一句，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要做的事上，没有看到关山越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卧室面积有限，因此缝纫机还是放在了客厅，靠近阳台的位置光线比较好，江雪又靠墙摆了张桌子，日常画图和打板都在那里。


    此刻夕阳低垂，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壁天空，透过玻璃照进屋内。江雪弯腰半俯，一手扶尺，一手用划粉在布料上留下浅浅的标记。


    关山越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身后，江雪似有所察，正要回头去看，忽然觉得脖子上落下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只见领口处多了条银白色的项链，项链下方悬着的吊坠是朵六角雪花，雪花当中一颗较大的钻石，余下六个角上各有一颗稍小的钻石。


    关山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升学礼物。”


    “升学？”江雪摸着吊坠，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你查到分数了？”


    关山越点头，报出一个数字，比江雪自己的估分还略高一些。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从关山越口中得知确切消息后，江雪仍是松了口气。


    她的分数不高不低，肯定是过了本科录取分数线的，但按照去年国立纺织大学的录取情况看，又刚好卡在边边上。好在当初报志愿的时候她没有逞强，而是在允许范围内，把几个志愿都填满了。


    除了国立纺织大学外，江雪还报了海市的其他学校。以这个分数看，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有大学可以上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江雪索性把手里的工具一丢，转过身，双臂架在关山越肩膀上，垫脚亲了他一下，开心道：“今天不做饭了，出去吃！”


    关山越双手扶着她的腰，闻言低低的笑了声，“不急。”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江雪就要带着关嘉言前往昌平市，跟组拍戏。


    路途遥远，且没有直达列车，关山越放心不大，打算送他们过去，但一来一回最起码需要四五天的时间，许多事根本脱不开手，又没法像未来那样随时随地开启线上会议。


    于是这一次，关山越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海市。


    好在安泰有私人保镖业务，关山越以个人名义从公司请了个女保镖出来，让她跟着江雪和关嘉言去昌平市，等拍摄结束再跟着回来。


    江雪默然无语。


    安泰的收费标准她略知一二，关嘉言演完这部剧的片酬只有一千五，雇佣这个女保镖的费用，加上之前来往京市的路费，算下来不仅没赚，还贴进去不少。


    关嘉言的顶流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火车呜呜着驶向远方。


    昌平市。


    这是个同样位于内陆地区的小城市，和安河、新阳一样，经济发展落后于沿海地区，整座城市仿佛被笼罩在巨大的时代滤镜之下。


    关嘉言离开两年，旧时的记忆已经被新的记忆所覆盖，但从车站出来后，被刻意遗忘的痛苦和难过在环境的影响下略微浮现，令他下意识靠近了江雪，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抿着唇，一言不发。


    火车站在市区，而《山外山》剧组的拍摄地远在几十里外的农村。在车站外等了一会儿后，剧组来接他们的车来了。


    ——一辆颇具时代特征的手扶拖拉机——


    作者有话说：关嘉言：贴钱打工ing


    第四十二章 进组第一天


    手扶拖拉机挂着《山外山》的横幅就这么直愣愣的停在了他们面前, 江雪沉默不语，而关嘉言则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关嘉言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手扶拖拉机，看着这样一辆冒着黑烟, 并且不停地发出“突突突”的声音的庞然大物, 心里又好奇又紧张，把刚刚勾起的那点儿不开心都冲散了。


    他们要坐的车是这个吗？


    薇薇他们肯定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车, 于是他转过头，期待的看着江雪，“舅妈, 我能在上面拍照吗？”


    话音刚落, 从拖拉机后的车斗里颤颤巍巍的跳下来一个人, 落地时还踉跄了下, 差点儿原地跪倒。


    江雪定睛一看, 愣了, “冯导？”


    入乡随俗, 冯康平一改初见时衣着整齐, 头发三七分的板正模样, 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 头上戴了个草帽, 整个人像是刚在庄稼地里干完活儿。要不是江雪眼尖，差点儿没认出来。


    冯康平笑着上来同他们寒暄，“路不好, 车开的慢了点儿, 没让你们等太久吧？”


    “我们也是刚刚才到。”江雪笑着说, 同冯康平握手后，将手搭在关嘉言肩头，轻轻捏了捏。


    关嘉言对冯康平还有印象, 乖乖打了招呼，“导演叔叔好。”


    “哎，关嘉言小朋友，你好你好。”冯康平弯下腰同他对视，见关嘉言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当即摘下自己的草帽扣在了他头上，“来，戴着，凉快着呢。”


    草帽比关嘉言的脑袋大了一圈，戴上后把脸都遮了一半，关嘉言赶紧举高两只手扶着帽子，对冯康平咧嘴一笑，“谢谢导演叔叔。”


    冯康平亲自到场，不光是接江雪和关嘉言，还有另外几个同样是今天抵达的演员。正因如此，他才特地去找老乡借了这辆拖拉机，车斗足够大，能一次性把人和行李全都带上。


    江雪呵呵一笑，她怀疑冯康平亲自来的原因，是怕他们看到拖拉机后当场反悔，直接从车站买票打道回府。


    看破不说破，江雪先把行李放到了车里。


    等了没一会儿，一辆从京市开来的列车到站，从出站口走出来四五个衣着靓丽的年轻人，有男有女。


    冯康平赶紧举高手臂朝他们招手，“这边，唐晓曦！”


    江雪不觉一怔，立刻回身看去。


    只见为首的女生穿着宽松的短袖衬衫，修身牛仔裤，一根红色的波点发带扎在头顶，耳朵上挂着大大的耳环，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后也高举起手朝这边打招呼，浑身上下洋溢着活泼明媚的色彩。


    唐晓曦，《山外山》女主的饰演者。


    没想到冯康平要来接的人中，居然有她。


    江雪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记忆中的这张脸，因为时间的流逝，以及生活的种种磋磨，已经变得老态且疲惫，让人很难与她在电影中年轻漂亮的模样联系起来。


    很多人将其归结为时代滤镜，江雪也曾这么以为，但在看到唐晓曦本人后，这个想法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仅是漂亮，年轻时候的唐晓曦身上有种勃然向上的生机，与十数年后的死气沉沉判若两人。


    正想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看到挂着横幅的拖拉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道：“我们……我们要坐的车就是这个？”


    其余几人也都面露难色，只有唐晓曦十分干脆，一把将行李甩上车，拍拍手道：“哎呀，试镜的时候不都说了条件艰苦，好歹有车坐，不用咱们走着去。”


    其余人：“……”


    来都来了，连导演都在车斗里坐着，他们再怎么不满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上了车。


    等到所有人都坐定，开车的大爷摇动一根L形铁棍将拖拉机启动，黑烟冒气，带动车斗缓缓向前行驶。


    路途遥远，很快，车里的几个人就聊了起来。


    关嘉言作为整个剧组里年纪最小的，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喜爱，纷纷从兜里掏出零食来给他吃。关嘉言收了零食，挨个叫哥哥姐姐，听的导演心里酸酸的。


    唉，叫别人是哥哥姐姐，叫他就是导演叔叔。


    唐晓曦坐在江雪对面，她给了关嘉言一袋巧克力。


    自从开始换牙，江雪就严格限制了关嘉言吃糖的次数，看着递过来的巧克力，关嘉言先是回头去看江雪，江雪点头后，才开心的接过来抱在怀里。


    江雪摸摸他的头发，“言言。”


    关嘉言反应过来，自己忘记说谢谢了。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唐晓曦笑着摆摆手，对上江雪看过来的目光，顿了顿，疑惑道：“你，认识我吗？”


    江雪笑着回应，“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唐晓曦“呀”了声，惊喜的涨红了脸。


    她当演员也有两三年了，之前演的都是些小角色，什么小姐身边的丫鬟，超市里买东西的营业员，台词都没有几句，要守着电视才不会错过她的镜头。《山外山》是她试镜上的第一个女主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她的人。


    唐晓曦不好意思的说：“我演的不好。”


    “没有。”江雪语气笃定，“你演的很好，大家都会喜欢的。”


    饶是唐晓曦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也被这句话夸得脸通红，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又从包里翻腾零食塞给关嘉言。


    江雪：“……”


    只有江雪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在上辈子的时间线中，唐晓曦在《山外山》中饰演的女主俏皮灵动，深受观众喜爱，还有不少粉丝写信给她，期待她出演新角色。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山外山》上映后没多久，唐晓曦就和一个圈外人结了婚，结婚对象家里做生意，算得上小有资产。婚后不久，唐晓曦便渐渐淡出公众视野，就当大家以为她嫁入豪门不再演戏的时候，唐晓曦复出，并开始不断地接戏演戏，到处走穴赚钱。


    直到后来，姜衡和公司打解约官司，各种流言蜚语尘嚣之上的时候，唐晓曦第一个站出来为姜衡仗义执言，并说出当初是她前夫欠下巨额赌债，又拖着不肯离婚，用孩子作把柄迫使她赚钱还债。


    走投无路之下，是姜衡将自己偷偷攒下来的一笔钱给了她，鼓励她请律师打离婚官司，才让她有机会从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挣扎出来。


    重来一次……


    江雪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思绪。


    *


    从平坦的大路上下来后，又在乡间小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被颠散架之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昌平市谷丰乡。


    剧组提前小半个月过来租房子架设备，然而条件实在有限，不管是演员，还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借住到老乡家里去。


    留给江雪他们的是一位老乡家的厢房，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说：“这家人的儿子出门跑车去了，说是下周回来，这间房只能租给我们几天。”


    怪不得能留给他们。


    说完，工作人员看了看江雪他们三个，犹豫道：“只有一张床。”


    江雪看了看房间，不大，但还算整洁，就是不知道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剧组打扫过的，“一张床够了，住得下。”


    除了江雪和关嘉言，还有请来的女保镖方曼。


    方曼话不多，江雪知道他们这行的规矩，也就没有刻意和她拉近关系。冯康平问起时，也只说是一起来的亲戚。


    工作人员走后，方曼立刻按照程序将房间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除了床，房间里还有几个柜子，都上了锁，正对床的位置有扇窗，窗户上的插销是好的。


    检查完，见江雪正在收拾东西，方曼连忙道：“老板，我睡地下就行。”


    江雪拦住她，“不行，地上有虫。”脚下的地还是黄泥夯的，冬天也就算了，夏天一定要小心蜈蚣、蟑螂之类的动物，指不定从哪里爬出来。


    江雪拍了拍床，“就睡床上，挤一挤，反正也没几天。”


    方曼没再拒绝，帮着江雪收拾起东西来。


    关嘉言哼哼唧唧，“舅妈，我们要睡在一起吗？”


    自从上了小学，又自己单独住一间房后，关嘉言的男女意识逐渐觉醒，之前还会让江雪帮他穿衣服，现在连江雪进他的房间都要先敲门。


    江雪把带来的床单铺好，抽空应了声，“对。”


    关嘉言不太开心了，大声说：“不要不要，我要自己睡！”


    江雪没有直接给出强硬的回答，等收拾完东西，才带着关嘉言往外走，“走，舅妈带你去外面逛一逛。”


    谷丰乡不大，慢慢走上一圈也用不了多久，一路上时不时能遇上剧组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江雪带关嘉言去看他们住的房子，还有床。


    说是房子，有的人直接睡在了廊檐下，无须遮风，能挡雨就行。所谓的床也是用旧门板加砖头搭成的，用手一摸，直挺挺、硬邦邦。


    越走，关嘉言的小脸绷的越紧，最后拉着江雪的手道：“舅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


    江雪蹲下身，与低着头不肯看她的关嘉言对视，“没关系，言言刚刚只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勇于承认错误，这就很好，对不对？”


    关嘉言点点头，扑进她怀里，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不说话。


    江雪现在可抱不动他，停了停问：“言言也看到了，拍戏要吃很多的苦，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言言能做到吗？”


    “嗯！”关嘉言这次回答的很快，直起身，自己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一定会做到的！”


    关嘉言话音刚落，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唐晓曦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仰头对着太阳大喊：“热啊！热死了！”——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四十三章 未来要当大明星！


    唐晓曦喊完后才看到门口的江雪和关嘉言, 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开心地朝两人挥了挥手，“嗨, 你们来了。”


    江雪带关嘉言走过去。


    作为女主演, 唐晓曦同样分到了一间单独的屋子。


    现在还不流行一个演员后面跟四五个鞍前马后的助理，因此跟唐晓曦一起住的是跟她同来的另一个女演员。两个人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脸上也都挂着汗。


    “唉！”唐晓曦站在树荫下，从地上捡了个巴掌大的树叶当扇子，边扇边问江雪, “你们不热吗？”


    江雪实话实说：“热。”


    现在是八月中旬, 他们到谷丰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尽管太阳已经西垂, 但经过一天的太阳直射, 不管是房间里还是房间外, 到处都热气腾腾, 连树上的蝉都叫的有气无力。


    唐晓曦擦了擦头上的汗, 看到同样热的一头汗的关嘉言, 用自己的小树叶朝他扇了扇, “我们大人倒没什么, 言言这么小，晚上怎么睡？”说着，她眼珠一转, “对了, 要不我们去买一个吧。”


    江雪拦住了她, “这里离镇上还远着呢，要买也只能明天去买。”


    “早知道就在来的路上买一个了。”见关嘉言盯着自己，唐晓曦索性把自己的树叶子给了他, 自己低头绕着数转了一圈，打算再捡一个。


    江雪也想过这个问题，这种天气，没有电风扇是万万过不下去的。她对唐晓曦道：“我们现在借住在老乡家里，要跟老乡商量好，到时候电风扇是留下来抵电费，还是把电风扇带走，电费另算。”


    “那么大个电风扇，带也带不走。”唐晓曦朝另一个女生扬扬下巴，“咱俩合伙儿买一个，怎么样？”


    一个便宜点的电风扇也就几十块钱，而她们至少要在这里呆一个月，女生当即点头，“买！”


    “顺便去问问剧组的其他人，想买的肯定不止你们俩，到时候一起买更划算。”江雪说：“我就不买了，我们就住几天，直接在村里找人租一个就行。”


    “唉！”几个人齐齐叹气。


    江雪现在终于知道上辈子的那个小演员为什么不肯留下，连夜离开了。


    要买的不止是电风扇，还有蚊香。好在出发前江雪特地在包里塞了瓶花露水，洗澡时在水里滴上几滴，洗完澡后再拍一些在身上，既凉快，又能驱蚊。


    总算熬过一夜。


    等第二天正式开拍时，江雪打着哈欠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机。


    唐晓曦刚拍完几场，停下来歇歇，就坐在江雪旁边，“哎？你还带了相机？给言言拍照啊？”


    “嗯，拍几张留念。”江雪把胶卷塞进相机里，她提前跟冯康平说过了，拍的照片在电影上映之前不会流传出去。


    江雪笑了笑说：“毕竟是言言第一次拍电影。”


    装好胶卷，又调整了一下镜头，江雪对准拍摄场地内的关嘉言摁下快门。


    顶流之路任重而道远，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关嘉言的首位站姐！


    看她一连拍了好几张，唐晓曦不免也有些心动，忍不住开口道：“江雪，你能给我也拍几张吗？”毕竟是麻烦人的事，况且胶卷也不便宜，唐晓曦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给你钱，就当我请你，好不好嘛？”


    说到最后，多少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谁会不喜欢美女对自己撒娇呢？


    江雪把镜头对准她，“来，笑一个。”


    “啊？现在就拍吗？”唐晓曦慌里慌张的比手势。


    江雪给她拍了几张，说道：“摄像机里拍的不都会放到大荧幕上去，既然要留念，就拍点摄像机外面的，这叫花絮。”放在二三十年后，有的花絮比正片都值钱。


    唐晓曦似懂非懂，江雪没收她的钱，只让她给自己留了个地址，“回头洗出来，给你递过去。”


    “等回头我再演电影，演电视剧，都叫人给我拍花絮。”唐晓曦高兴地说：“等以后我当了大明星，就把所有的照片放在一起，看着得多壮观啊！”


    ……以后。


    江雪漫不经心的问：“你以后打算一直当演员吗？”


    唐晓曦连连点头，“当然了，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以前我只能演个走路的人，走过来，走过去，一句台词都没有。后来演丫鬟，站在小姐身边说‘小姐请喝茶’、‘小姐请坐’、‘小姐说得对’。好多跟我一起的人都放弃了，说没有未来，我偏不信。”


    唐晓曦边说便笑，“我上部戏还演了个公主呢，虽然戏份也没有很多吧，但是活到了大结局！”


    江雪一时怔然，又听唐晓曦喜滋滋的说：“这部戏我就演女主角了，以后再有人找我拍戏，我就说我演过女主角，他们一听，肯定觉得我很厉害，说不定就也叫我去演女主角了。”


    她站在树荫下期许着未来，明亮的阳光穿透树叶落下，在她身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江雪心想，自己总不能上来就问人家是不是打算结婚吧？然后再劝人千万千万不要结婚？


    这未免也太冒昧了。


    还在犹豫，另一边的导演从监视器后抬起头，举起大喇叭喊：“下一场，该谁了？”


    唐晓曦把剧本一甩，“我！”


    江雪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向拍摄场地，举起手中的相机，“咔嚓”一声，留下了一道奔向光明的背影。


    *


    拍戏的事江雪插不上手，关嘉言已经将台词背的很熟练，有表演老师在，不管是情绪还是走位，全都一点即通，拍摄过程相当顺利。


    到了第三天，关山越从海市打来电话，告诉她国立纺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按照江雪走之前的吩咐，他已经打开看过，确实是服装设计专业。


    江雪彻底放下心来。


    等挂了电话，她考上大学的事情也在剧组里传开了。


    消息嘛，自然是关嘉言听到舅舅的话后喜不自胜的喊了一句，正好被路过的冯康平听到了。


    “不得了，我们剧组出了个大学生。”冯康平开玩笑道：“快去买袋糖，也让我们沾沾喜气，回头家里也出个大学生！”


    江雪当然不吝啬，打电话给镇上的供销社，让他们送来了一百多瓶冰镇汽水分给大家。


    唐晓曦是听到消息后最意外的那个，她震惊道：“你考上大学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有问题，又改口道：“不对，你几几年的？”


    “我72年的。”江雪笑眯眯的解释，“今年二十二了，是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的高考。”


    “我71年的！”唐晓曦反应过来，“那你应该叫我姐！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呢！”


    江雪依旧笑眯眯的，唐晓曦把脸贴在冰镇汽水的瓶子上缓解暑热，“言言叫你舅妈，你真的是他舅妈啊？”


    江雪笑了，“这还能有假？”


    唐晓曦说：“我看你长得挺年轻的，一直没敢问，原来你真的结婚这么早啊！”


    江雪也拿了瓶汽水在手里，闻言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她道：“你呢？现在还是单身？有结婚的打算吗？”


    “没有。”唐晓曦摇摇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叹气道：“我不想结婚，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能到处跑来跑去的演戏，谁知道结了婚会变成什么样呢。要不是我爸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到，江雪疑惑道：“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唐晓曦又重新振作起来，依旧是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举起自己的汽水瓶道：“大学生，来跟我干杯！”——


    作者有话说：[害羞]


    第四十四章 噢~原来你想我了啊！……


    余下来两天, 得知江雪考上了国立纺织大学，学的还是服装设计，剧组上下立马热情邀请她客串一把服装师, 冯康平还叫人给她开了两天的工资。


    服装设计师和服装师, 二者不说是天差地别，基本属于毫无关系。


    不过盛情难却, 江雪没有拒绝，就当是自己在积累工作经验，到时候她就是那种应届毕业, 但工作经验好几年的人。


    唐晓曦繁忙之余还不忘凑热闹, 看着江雪熟练的穿针引线, 双手交叉, 托着下巴道：“真想不到你还会做衣服。”


    江雪失笑, “我还做过裁缝呢。”虽然只做了几个月。


    唐晓曦上上下下的扫了她一眼, 感叹道：“真不像, 我一直以为你是坐办公室的。”


    说得倒也没错, 她上辈子勉强算是坐办公室的。


    江雪把衣服改好, 递给她, “穿上试试。”


    唐晓曦饰演的女主是一个从城市里来的大小姐, 所以她的戏服，剧组尽可能的找了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时间原因，江雪不可能给她现做两套衣服出来, 只不过是把剧组找来的衣服改的更贴合唐晓曦本人的身材。


    换好衣服, 唐晓曦美滋滋的照镜子, 顺便畅想未来，“江雪，你说等电影上映, 会不会满大街都是晓曦装？”


    唐晓曦几年前看过一部电影，电影里的女主角换了足足十几套衣服，电影刚放完，那些衣服就全都卖断货。唐晓曦也想买一件，可她没钱没布票，心心念念了好久也没能穿上。


    等她以后成了大明星，就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


    江雪顺手拿出纸笔递给她，捉狭道：“那就请大明星先给我签个名吧。”


    “好说好说。”唐晓曦大笔一挥，在笔记本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她丝毫没有防范的意识，江雪顺口提了一句，“以后再有人找你签名，最好签在照片上，如果是白纸，就不要签了。”


    唐晓曦疑惑，“为啥啊？”


    江雪打了个比方，“万一你在纸上签了字，他转头在上面写你欠他多少多少钱，这张纸不就成了欠条？”


    唐晓曦果然吓了一跳，“还有这种事？”仔细一想，又觉得江雪说的不无道理，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我记住了。”


    换好衣服，唐晓曦等着导演叫她过去，江雪也没什么事，随手拿过笔记本，在上面勾勒出线条。


    唐晓曦看了会儿，站起来转了转，屁股刚挨上凳子，又开始抓耳挠腮。


    她是个话痨，嘴巴根本闲不住。江雪看她坐立难安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话？”唐晓曦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吗？”


    江雪摇头，“不全是。”大部分时间她是会懒得动手的。


    “怪不得我都没见过。”唐晓曦用手杵着下巴，语气闲散，“我还以为又是海市那边的新款。去年秋天，京市突然开始卖什么公主帽子，就说是从海市传过去的。我也买了一顶，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穿什么衣服配它。”


    江雪：“……”


    什么衣服，当然是洛丽塔！可惜乔亚楠开始专心做童装之后，和帽子一起画出来的两条裙子的设计图也被彻底搁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唐晓曦对服装设计一知半解，但她看过不少杂志，于是她问江雪，“以后是不是能在杂志上看到你设计的衣服？”


    江雪：“可能吧。”她还没想那么多。


    “还有时装秀。”唐晓曦的想法一个接一个，说是天马行空也不为过，“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听说海市服装公司的时装表演队来京市演出呢！”


    服装表演队？


    江雪闻所未闻，她只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维密秀，国际超模，还有各大奢牌的秀场活动，只不过每次刷到的都是明星通稿，还要特别标注穿的衣服是……


    江雪灵光一闪，看向唐晓曦，“晓曦，等你以后当了大明星，就穿我设计的礼服去走红毯，怎么样？”


    “走红毯？”


    江雪：“就是参加电影节。”


    唐晓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去年有部电影参加了国外的电影节，几个主演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听说在国外都引起了震动。她特意把照片从报纸上剪了下来，压在自己书桌的玻璃下。


    “电影节？”唐晓曦难得迟疑起来，“我？我能行吗？”


    “当然可以。”


    经过这几天的旁敲侧击，江雪了解到唐晓曦现在还是单身，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看，《山外山》将在明年十月上映，也就是说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唐晓曦的思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额变化，江雪不得而知。


    上辈子的唐晓曦自揭伤疤为姜衡澄清，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江雪也很难眼睁睁看着她像上辈子那样滑落深渊。


    江雪把笔记本翻到唐晓曦刚刚签名的那一页，“咱们立个字据，就写唐晓曦成为大明星后，一定会穿着江雪设计的礼服参加电影节。”


    希望有这句话在，唐晓曦能坚守本心，不会突变恋爱脑。


    唐晓曦提起笔，一笔一划的在签名上方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江雪定睛一看，她写的是——


    “大明星唐晓曦，大设计师江雪，一起参加电影节！”


    *


    关嘉言的戏份拍摄结束，江雪三人先行离开剧组返回海市。


    离开不过一个多星期，却有种隔了很久的错觉。江雪深呼吸一口气，发现是因为海市刚下过雨，空气凉爽，温度适宜。


    往前走了两步，关山越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他们身边，接过行李。


    关嘉言从出站开始就四处张望，把一直都戴在头上的冯康平送他的草帽都摘了下来，还是没看到舅舅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舅舅！”几天不见，关嘉言十分想念舅舅，忍不住抬高手臂想要抱抱，“舅舅，我好想你啊！”


    关山越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手劲之大，把关嘉言揉的左右乱晃，连忙放下手臂站稳了。


    方曼任务完成，直接从车站离开去公司报到，和他们分道扬镳。


    关山越开了车来，先打开后车门。经历过手扶拖拉机的颠簸后，关嘉言欢呼一声就扑了进去。江雪紧跟着要弯腰上车，却被关山越一把搂住往后退了退，车门砰地一声在面前关上。


    江雪转身，与一脸不虞的关山越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干嘛？不许人上车？”


    关山越一手扶在她后腰上，一手越过她的肩膀撑在车顶，幽深的目光从她眼睛上一寸寸散开，光洁的额头，鼻子，红润的唇，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镌刻进眼底。


    关山越靠近她，呼吸交缠，低声问：“你怎么不说？”


    “说什么？”江雪明知故问。


    关山越果然上钩，“说我想你。”


    江雪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欣然道：“噢~原来你想我了啊！”


    关山越：“……”


    逗完人，该给的糖也不能少。江雪笑过后，扶着他一边肩膀，踮起脚，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喟叹道：“我也想你。”


    关山越扶在她腰上的手猛然收紧，江雪撩完就跑，像捏关嘉言一样捏了捏他的脸，得意道：“别愣着了，快回家，我要吹空调！”


    *


    国立纺织大学的报道日定在九月十日之前，关嘉言幽怨的抱着小书包，一步一挪的往校门口走。


    为什么舅妈也要去学校，却说过几天才开学？


    关嘉言想不明白，但他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当大人比较好！


    进校门前，关嘉言依依不舍的问：“舅妈，我什么时候还能去演电影啊？”


    上辈子的姜大强和徐秀兰从《山外山》剧组尝到甜头之后，就开始到处打听哪里需要小孩演戏。他们无头苍蝇似得四处乱撞，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路子，一家无良的经纪公司看中了姜衡，与姜大强、徐秀兰一拍即合，最终导致姜衡勉强读完初中后就辍学。


    姜衡是明星，有喜欢他的人，自然也有不喜欢他的人。不喜欢他的人常用这件事来嘲笑他，姜衡却并不避讳，反而坦然承认，还公开表示自己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好好读书。


    后来他以粉丝的名义创立助学基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不希望同样的遗憾发生在别人身上。


    既然重来一次，江雪自然要弥补这个遗憾。轻轻抚上关嘉言的肩膀，江雪呵呵一笑道：“乖，打打暑假工就行了。”


    没等关嘉言反应过来，江雪又问：“你不是专门带了照片要给薇薇看吗？”


    在剧组拍的照片已经全部洗了出来，出于保密，关嘉言拿的只是他和手扶拖拉机的合影。


    关嘉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乖乖点头，“嗯，舅妈，我去上学了。”


    目送他走进学校大门，江雪松了口气，招手在路边打了个车。


    她还要去参加乔亚楠服装店的开业仪式。


    现在还没有普遍的商业街，乔亚楠的服装店开在百货大楼里，名字取得简洁，就叫“童心服装店”。


    江雪到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舞狮队前后舞动，热闹的表演很快吸引了不少观众，店员趁机拿着喇叭喊出新店开业，全场第二件半价。


    江雪提前叫人送了开业花篮过来，看了会儿表演后，才走进百货大楼，上楼找到店铺，去和乔亚楠打招呼。


    乔亚楠忙得脚打后脑勺，但看到是江雪，还是一把拽住了她，喘了口气说：“真不好意思，你看我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样，我找个人来，你看中哪件就跟她说，就当我送言言的开学礼物。”


    江雪失笑，“言言现在穿的哪件衣服不是你送给他的。”


    乔亚楠爽朗一笑，“也是，我这店里，至少一半的衣服都出自你的手。”


    童心服装店的店面铺的很大，除了乔亚楠服装厂自己的衣服，还特意找人去港城运了一批新货。


    “老板，这件衣服的码数没有了！”


    正说着，那边有人大声叫乔亚楠过去。江雪拍拍她的手臂，“你去吧，我自己逛逛。”


    “那怎么行。”乔亚楠顺手从旁边捞来一个人，“让她给你好好介绍介绍。”又看向那人道：“好好陪着，等会儿我就回来。”最后还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不许收钱。”


    乔亚楠急匆匆的走了，江雪转过头，正要说不用特意陪着自己，就见面前的人突然惊喜的瞪大了双眼，“是你！”


    店里的营业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江雪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确实有几分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是谁，不仅面露茫然，“你是？”


    “是我啊！”女生一把撩起了自己的刘海，“我！春丫！”


    第四十五章 你害羞了？


    “春丫？”江雪也吃了一惊,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你怎么在这儿？”


    春丫留了长头发, 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脸比两年前略瘦了些，但弯起眼睛一笑, 还是两年前的模样，“我在乔老板服装厂打工，她问有没有人愿意来店里当营业员, 我报了名, 就来了。”


    江雪听乔亚楠跟她提过, 因为厂里基本上都是女工, 她就让各个线长告诉手下的人, 厂里要开服装店, 需要营业员, 只要认识字, 觉得自己放得开, 能说会道的, 都能报名竞选。


    江雪由衷道：“那你一定很厉害。”


    在商场干营业员, 不用三班倒，不用上夜班，站累了还能歇一会儿, 比起流水线不知道好多少, 愿意报名的人一定很多。春丫能从中脱颖而出, 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


    春丫放下刘海，用手梳了梳，闻言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对江雪道：“姐，我都没来得及谢谢你，当初在火车站，要不是你帮了我，说不定我就叫人给拐走了。还有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后来才知道你还特意托乘务员照看我，我真是，真是遇见好人了！”


    为了抓玉姨团伙，江雪和关山越中途下了车。江雪见春丫自己一个人，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有心眼，但不多，就在下车前跟负责他们那个车厢的乘警打了声招呼。


    乘警知道她是要去配合警察抓人贩子，敬佩之余，自然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一路上对春丫多有关照，不仅抓住了偷她的钱的小偷，火车抵达海市后，还给她指了路，告诉她要去哪里找工作，需要什么手续。


    回想起以前，春丫不由得红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只是萍水相逢的人都对她这么好，明明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的人却对她各种算计。


    春丫用手抹去眼泪，哽咽道：“对了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江雪。”江雪一边替她擦去眼泪，一边没忍住笑，她当初真是警惕心拉满，从始至终没告诉春丫自己的名字，“江水的江，下雪的雪。”


    “那我以后你就叫你……”


    江雪赶紧打断她，“叫我江雪就行，不用喊姐了。”怕春丫不同意，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大，叫姐反而把我叫老了。”


    春丫终于破涕为笑，点了点头，“我听姐的。”


    店里人流量大，江雪和春丫没聊太久。


    况且江雪知道她们和国营商店拿死工资的营业员不一样，除了基本工资，是按卖出去的衣服件数算提成的，开业第一天来的人多，正是她们赚钱的好机会。


    “你快去忙吧。”江雪催促她道：“我去找你们老板。”


    *


    “春丫？”乔亚楠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的点，终于闲下来一会儿，江雪拉着她出来吃饭。


    江雪说：“就是你拉来给我做介绍的那个营业员。”


    “是她啊。”乔亚楠反应过来，撑着头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她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王招娣，但她不愿意让人叫她招娣，谁叫跟谁急，一开始大家都叫她春丫，后来我跟她说‘丫’字不好听，让她改成‘芽’。”


    “春芽。”江雪重复了一遍，笑道：“这个名字不错，一听就有生气。”


    “叫什么都比招娣好听。”乔亚楠哼了声，又纳罕道：“怎么？你认识她？”


    “也算是机缘巧合。”江雪把自己遇到人贩子，设计抓住人贩子的事告诉了她。


    乔亚楠听的一惊一乍，忍不住连连惊呼，“你这……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事也敢冒头，你就不怕……”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一开始也是怕的。”江雪说：“可当我发现还有两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被他们关着，就只想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了。”


    “真了不起！”乔亚楠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等等，我记得去年报纸上还说了这件事，说是特别感谢热心群众江女士和关先生，原来那个江女士就是你啊！”


    江雪含笑点头，乔亚楠一拍大腿，“哎呀，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名人，有酒没？我真该敬你两杯！”


    江雪赶紧举起茶杯，连声道：“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吃饱喝足，乔亚楠还要继续回店里。临走之前，她对江雪道：“说起来，既然春芽跟你认识，不知道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怎么？”江雪朝她投了个疑惑的目光。


    乔亚楠拍拍她的肩膀，“回头你问问她吧，这姑娘，老实，能干，待人实诚，骨头也硬着呢。”


    他乡遇故知，还有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实在是缘分。江雪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春芽，嘱咐她记得联系自己。


    春芽又要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哭腔道：“姐，你对我真好。”


    江雪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好好努力，等你升职加薪。”


    春芽狠狠点头，“到时候我请姐吃饭，还有大哥，还有……还有那个小孩。”


    “嗯嗯。”江雪听着她可汗大点兵，也跟着点头，“好，一言为定！”


    *


    江雪惦记着乔亚楠的话，但春芽迟迟没给她打电话。


    还是乔亚楠顺嘴提了一句，“店里现在竞选副店长呢，春芽业绩最好，跟客户的关系也搞得不错，我打算再考察她几天，行的话就带着她慢慢上手。”


    知道她忙，江雪就没去打扰，赶在开学之前去新开的商场逛了一圈，没找到确切的防晒霜，最后只能挑了几瓶应该有防晒效果的护肤品回家，并默默祈祷军训的时候一定会下雨。


    江雪赶在最后一天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学校报道，主要是办理各种手续和分配寝室，认识校园，记住各个教学楼的位置，第二天才算正式开学。


    跟她一起来报道是关山越，听到“寝室”两个字后就拧眉不语，直到走远了一些，才开口道：“大学还要住校？”


    江雪早就发现他脸色不对，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才问，玩笑心起，故意皱起眉头，拖长声音说：“按理说，确实是要住校的。”


    “但是……”等到关山越慢慢拉直嘴角，江雪又话锋一转，握住他的手，将手指慢慢插入指缝，和他十指相扣，语气都轻松许多，“但是可以打申请，我有家有口的，总不能让亲爱的老公独守空房。”


    关山越像被呛到一样，以拳抵唇，低着头咳了起来，什么亲爱的、什么老公，在房间里喊得还不够多吗？


    江雪弯腰探头，从下往上看他，笑眯眯的问：“你害羞了？”


    关山越无奈，却也握紧她的手，大拇指缓缓摩挲她的手背，“我怕你在学校不习惯。”


    江雪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刚刚在报到处，关山越特意站的离她远了些，连和她说话都是走远了才说，明明是担心其他人知道她已婚的身份，会对她产生异样的眼光。


    “我本来就比他们大三四岁，不都说三岁一代沟。”江雪满不在乎道：“都不在一个年龄段。”


    关山越又沉默了，江雪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怎么了？”


    “三岁一代沟。”关山越危险的压低声音，“那五岁呢？”


    江雪：“……”糟了，怎么忘了这茬。


    “这个嘛。”她眼珠一转，松开关山越的手，退后半步，然后猛地一个起跳。


    关山越早有预料，稳稳接住了她。


    江雪伏在他背上，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就落在耳边，“五岁？五岁正好和我领结婚证。”——


    作者有话说：春芽未来会和谁成为好朋友呢？[狗头]


    第四十六章 日常


    江雪去办公室找辅导员提交了自己的外宿申请。


    现在对大学生的在校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 毕竟不像未来那样人人都有手机，随时随地都能打电话发消息，一旦出了校门, 除非提前说了自己要去哪儿, 否则很难联系得上。


    不过在江雪出示了自己的结婚证和户口本后，申请很快得以通过。辅导员拿出一张表, 让江雪登记自己的现住址和联系方式后，总算把“走读证”办了下来。


    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上辈子时习惯了学校里的大事小事都通过手机群聊通知, 现在靠的全是口耳相传, 也就是老师先把消息告知班委, 班委再以寝室为单位通知到每一个人。


    难怪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们, 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 依旧感情深厚, 能够聚在一起开同学会。


    离开办公室之前, 辅导员叮嘱了她一句, “今天下午两点, 到三教学楼303开班会。”


    一般情况下, 新生入校后的前两个星期, 会有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代领班长一职，负责传递消息。但江雪不住校，消息不一定能传到她耳朵里, 辅导员便提了一嘴。


    江雪点点头, “谢谢老师, 我知道了。”


    *


    今年是国立纺织大学服装设计专业设立的第二年，比去年多开设了一个班，两个班加起来一共五十人, 其中女生三十五人……


    讲台上的辅导员热情洋溢的做着专业介绍，江雪盯着他背后的黑板，心想这里应该有一块可以放PPT的白色幕布，辅导员发表讲话的时候，还应该有人来回走动，拿着手机拍照。


    江雪想的出神，忽然，面前落下一个纸团。循着纸团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正眉眼弯弯的看过来，用手指了指纸团，又指了指江雪，用口型道：“给你的。”


    江雪捡起纸团，同时回忆着刚刚做自我介绍时，女生说自己叫……


    “我叫崔丽丽。”


    江雪看到纸条第一句就笑了，崔丽丽的字写的很大气，和她的甜美可爱的长相一点儿都不匹配。


    “我旁边穿白衣服的女生是方娟，我们三个在同一间宿舍。”


    短短两句话，江雪看完就明白了。


    国立纺织大学的宿舍八人一间，三十五个人平均分配，她们刚好是被剩下的三个，被调配到了上一届的学姐宿舍混住。


    崔丽丽和方娟在同一天报道，互相认识后还去隔壁宿舍串了串门，很快和班里的其他女生熟悉起来。


    为了方便宿舍管理，床铺围栏上贴的有名字，崔丽丽和方娟一直等着江雪来，结果一直等到开学，属于江雪的那张床都还空着。


    崔丽丽：“我们还以为你没有来报道呢。”


    开完班会，江雪和崔丽丽、方娟一起下楼。


    江雪说：“我申请了外宿。”


    “原来是这样。”崔丽丽想了想问：“哎？那你的床以后还会留着吗？会不会有其他人住进来？”


    “应该不会吧，宿舍不都已经安排好了。”方娟跟着说。


    江雪只能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交了宿舍费的。”


    崔丽丽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江雪，你不住宿舍的话，以后学校里有什么事，要怎么通知你？”


    这个问题江雪在班会的时候就想过了。


    “我刚把课表抄了一份，咱们的课还是挺多的，就算不住宿，我还是要天天来学校，应该不会错过什么消息。”江雪说：“要是有急事，辅导员那儿也有我的联系方式。”


    “那我们也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吧。”方娟提议，“宿舍有公共电话，回头要是要什么事，我和丽丽也能告诉你一声。”


    “嗯嗯。”崔丽丽连连点头，“你要是要什么事，也能打宿舍电话找我们。”


    未来还有四年的时间要相处，打好关系是必须的。江雪朝她们展演一笑，“那就谢谢你们了。”


    *


    接下来便是军训，江雪每天早出晚归，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接送关嘉言上学的任务就落在了关山越身上，要是他没时间，就派自己的助理小胡去，接到关嘉言后把他带去公司。


    没过几天，江雪就从小胡口中得知，关嘉言在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零食，不敢拿回家，全都藏在了关山越的办公室里。


    江雪听的直笑，怪不得关嘉言这几天回家都不好好吃饭，原来是吃饱了。于是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她特意坐在了关嘉言身边。


    等到关嘉言随便扒了两口饭就想跑的时候，就被江雪一把给拉住了，“言言，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儿？你不是最喜欢舅舅做的红烧肉了？”


    “我……我吃饱了。”


    “嗯？”江雪略略沉下脸，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比平时严肃，“真的吗？”


    关嘉言默默低下了头。


    关嘉言不善于撒谎，很快就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吃了零食，并供出了零食存放的位置。江雪引导他说：“接受别人的好意，言言应该怎么做？”


    “要说谢谢。”关嘉言乖乖背着手说：“舅妈，我跟姨姨、姐姐，还有叔叔说谢谢了。姨姨、姐姐，还有叔叔跟我说不客气。”


    “言言做得对。”江雪又说：“除了要说谢谢，大家把自己的好吃的分享给你，你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享给大家？”


    关嘉言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不该把零食藏起来，应该分给姨姨和姐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叔叔。”


    “乖，去玩吧。”江雪屈起食指刮了刮他的脸。


    关嘉言看了会儿电视，又想起来自己拍的电影，“舅妈，电影可以看了吗？”


    “要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看。”江雪想起来要打电话给唐晓曦，问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市，自己好把照片给她寄过去。


    明年对关嘉言来说是个相当遥远的概念，他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要是睡一觉就是明年该多好啊！”


    “说得对。”江雪顺势接上话，“你现在就该去睡觉了。”


    关嘉言的小脸顿时更加深沉。


    江雪又叮嘱关山越看好关嘉言，不许他吃太多零食。


    说这话的时候，江雪的两条腿都搁在他身上，说完还屈起小腿，用脚尖踢了踢他，“听到没有？”


    “听到了。”


    关山越往手心里挤满护手霜，涂抹均匀后开始为江雪按摩腿上的肌肉。


    江雪从不锻炼，军训第一天还不觉得有什么，睡了一觉后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是两条腿，几乎可以本色出演刚从大海上岸的小美人鱼。


    关山越的手掌很大，只有一只手就可以完整握住江雪的脚踝，因为常年训练，掌心满是老茧，从皮肤上摩挲过去，带着些许痒意，随着缓慢且有力的按压，掌心的热度一点点渗透进皮肤……


    江雪放松的倒在枕头上，很快便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关山越捏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好像还在她指头上缠了什么东西。


    “干什么？”江雪咕哝了一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没事。”关山越扣着她的手，俯身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亲，“睡吧。”


    江雪彻底睡死过去。


    *


    转天，关山越问她军训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江雪长舒一口气，“终于要解放了。”


    终于熬完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除了有几天晴转多云，硬是一滴雨都没下，等到军训结束当天，反倒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江雪和崔丽丽、方娟冒雨小跑到餐厅，崔丽丽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眉头紧皱，埋怨道：“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下。”


    方娟跟着叹气，但比她乐观一些，“我看下的也不是很大，可能下一会儿就不下了吧。”


    “要是这场雨能早下几天就好了。”江雪也觉得这雨下的不是时候。


    三人排队打饭，在人山人海的餐厅里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


    “对了，江雪。”崔丽丽问：“要不你今天晚上就住在学校吧，你的那张床还空着，我那有多余的被子……”


    江雪不解，“今天晚上是有什么事吗？”


    她不记得课表上有什么课是晚上要上的，更何况明天是周六，他们下周一才会正式上课。


    “你不知道？！”


    崔丽丽和方娟齐声道，见江雪摇头，又对视一眼，“好吧，看来是你的消息不灵通。”


    崔丽丽说：“学校今天晚上要在青年广场举行新生欢迎会，每个专业都要出节目。”


    “咱们专业也有。”方娟补充道：“是时装秀，衣服都是上一届的学姐和学长们自己设计的。江雪，一起去看吧！”


    江雪想起自己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也有新生欢迎会，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有手机玩，对此类活动兴致平平，需要用学分诱惑，才会有人愿意参加。


    江雪被她俩兴致勃勃的样子带动，点头答应下来，“好，不过我不用住宿舍，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叫人等活动结束来接我就行。”


    “新生欢迎会结束还有舞会呢。”崔丽丽劝她，“等结束都十一点了，今天情况特殊，宿舍关门晚，学校大门肯定早就关上了。”


    “……舞会？”


    *


    此时此刻，关山越看着营业员用丝绒盘子托出来的钻石戒指，对比自己量好的尺寸，点点头道：“包起来吧。”


    营业员喜不自胜的去开票。


    关山越拿在手里的大哥大响了两声，他接起来，是小胡的声音。


    “老板，烟花都买好了，您看放在哪里合适？”——


    作者有话说：[害羞]


    第四十七章 求婚


    江雪对当代大学生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表示欣赏。


    多好啊, 还有舞会。不像她，上辈子她闲的没事只会躺在床上刷手机。


    唉，说起手机……


    江雪刚有些离愁别绪, 兜里的传呼机就响了起来。会通过传呼机联系她的人不多, 江雪低头扫了眼，是关山越。


    饭后, 崔丽丽和方娟回宿舍换衣服，江雪和她们一起。军训要穿统一服装，她每天穿着自己的衣服来, 在宿舍换过衣服去军训, 结束后再换回来。


    换好衣服, 江雪对两人说了一声, 去宿舍楼下, 用那里的公共电话给关山越回电。


    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喂？”


    “刚好要给你打电话。”江雪倚靠在墙上, 手指不自觉的缠绕起电话线, “学校今天举行新生欢迎会, 你让小胡八点再来接我, 还在老地方。”


    “好。”关山越那边听起来很热闹。


    江雪猜他应该在忙, 曲兆兴在海市新开了一家五层楼的商场，再次和安泰签订了整整五年五年的业务。只不过这次曲兆兴要求在商场安装监控，也就是闭路电视, 关山越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 还特意从大学里请了几个专家做技术指导。


    江雪问他：“对了, 你找我什么事？”


    关山越离嘈杂的声音远了点，“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雪唇边漾起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 她有点儿理解那些陷入热恋中的情侣为什么总有聊不完的天了。


    只可惜刚开学没多久，排队打电话的人很多，有些话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说，又聊了两句后，江雪只能遗憾的挂了电话。


    新生欢迎会六点开始，九月份的天气，太阳还没彻底下山，好在下了一场雨，扑散了空气中翻涌的热气，刮起的一点儿小风也刚刚好。


    刚过五点，崔丽丽就催促起来，急着要去青年广场前排占位置。


    崔丽丽急的直跳脚，“去晚了就没有好地方了。”


    事实证明，对这场新生欢迎会感兴趣的人不止崔丽丽和方娟。她们到的时候，青年广场已经来了不少人，场内的凳子都已经占满了，最后只在角落里找了个地势稍高的位置，能够完整的看清舞台。


    欢迎会上的节目和后来大学的迎新晚会没有太多区别，多是歌舞表演，也有别出心裁的小品，逗的人开怀大笑。


    服装设计专业的时装秀排在中间位置，主持人刚报完幕，崔丽丽就兴奋的叫了出来，叫的人不止她一个，江雪还听到有人大喊“徐琳琳”。


    徐琳琳是谁？


    音乐响起，身着时装的模特踩着节拍走出来，江雪摁下心底的疑惑，聚精会神的看向舞台。


    ……时装秀只有一首歌的时间，江雪在不知不觉的中看人入了神。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江雪想，她之前做裁缝时的衣服，还有和乔亚楠的合作，不管是公主帽子，亦或者是后来的童装，都是站在前人——站在后人的肩膀上。


    而舞台上的那些设计，用三十年后的眼光去看，或许会觉得不过如此，但当江雪真正站在这里时，才能从方方面面体会到那些设计本身所体现的出来的，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开放和锐意进取。


    崔秀秀和方娟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兴奋道：“那件裙子好漂亮！”


    “是不是第一条礼服裙！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徐琳琳的作品！”


    “不知道明年的我能不能也设计出那样好看的衣服。”


    ……


    两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一个节目开始，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江雪趁机压低声音，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徐琳琳，是谁啊？”


    “我们学姐。”崔丽丽同样压低声音，用两个才能听到的气声说：“她还跟我们住同一间寝室呢。不过我还没见过她，听说她要参加全国青年服装设计大赛，一开学就跟学校申请出去住了。”


    江雪敏锐的从她的话里抓住了重点，“全国青年服装设计大赛？”


    “是服装公司开办的比赛。”崔丽丽伸出手，比了个三的手势，“第一名能拿到三千块的奖金呢！”


    方娟也跟了一句，“徐琳琳她爸就是服装公司的设计师，大家都说她设计出来的衣服早就被服装公司生产出来，说不定我们身上穿的就是。”


    江雪明白了，这是个大家都知道的天才。


    欢迎会很快结束，崔丽丽和方娟还要去舞会。江雪婉拒了两人的邀请，“我还是算了，我从小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跳舞只会左脚绊右脚。”


    “那好吧。”


    崔丽丽和方娟见她确实不打算去，也就没有强求，手牵手道：“那我们就自己去玩了。”


    江雪朝两人摆摆手，“去吧。”


    *


    关山越的车停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江雪快步上前，下意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关……”


    刚说了一个字，江雪便目光一顿，“小胡？”她往后座看去，“怎么是你？关嘉言呢？”


    小胡挠挠头，支支吾吾的说：“老板……嗯，老板回家了。”


    江雪半信半疑，小胡赶紧给自己的话打补丁，“老板今天去见客户，喝了几杯酒。”


    这是江雪要求的，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这样。”江雪点点头，“那走吧。”


    车子开出校园，驶上主路。很快，江雪就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她并不熟悉。


    “小胡。”江雪警惕的坐直身体，“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小胡清了清嗓子，从后视镜里看向江雪，“老板娘，之前那条路封了，这是另外一条回家的路。”


    江雪谨慎的抱住书包，习惯使然，她包里常年放着辣椒水，“这样啊，早上来的时候不还好好地？”


    小胡认真完成使命，“中午的时候封的，我也是来的时候才发现，饶了好大一圈呢。”


    江雪敛眉，作为一个上辈子全靠手机导航才能找到路的人，江雪只能从路边的街景中寻找标志物，很快，她就看到了对岸那座即将竣工的海市标志性建筑，并意识到他们此时正沿着江行驶。


    ……沿江行驶？


    车子渐渐远离市区，最终在江边停了下来，小胡熄火下车，绕过来替江雪拉开车门，脸上满是笑意，“老板娘，老板正在那边等你呢。”


    他话音刚落，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升腾起一朵巨大的烟花，像是要为她指引方向一样，一朵烟花散落天际，另一朵紧跟着炸响。


    江雪愣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燃放的烟花怦怦直跳，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耳边不断传来江水翻涌，拍向堤岸的声音。


    很快，她看到了穿着西装，手捧鲜花的关山越。


    烟花在此时停了下来，江雪同样停下脚步，怔愣的表情中带着错愕，“你，你这是……”


    一串小彩灯次第亮起，将他们俩围在中间，江雪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小胡像一只笨拙的兔子蹦来蹦去，忙着把彩灯打开，还要尽可能的不让江雪发现。


    “你怎么不早说！”江雪没忍住笑了下，笑意带弯眼角，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泪盈于眶，“我都没换衣服，也没有化妆！”


    关山越更早一步注意到了她眼中泪光，像一汪被盛起的月，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星芒。他下意识抬手，想替她擦去眼底的泪，“这样也很漂亮。”


    江雪噗嗤一笑，原谅了他的疏忽大意，伸出手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我走过去吗？”


    关山越朝前迈了一步，因为实在紧张，甚至是同手同脚，紧急调整后，迈着一丝不苟的正步走到了江雪面前。


    然后，捧着花，单膝下跪，从兜里掏出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江雪不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俯视他，但从未像这一刻看的认真仔细，像是要把这个人的眉眼完整的刻进自己脑海中。


    “其实应该早两天把这份礼物送给你。”关山越如实道。


    早两天。


    江雪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她的生日，那天他们吃了蛋糕，关山越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在暗中筹备这件事。


    关山越继续说了下去，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当时我只觉得，这个人胆子真大，就不怕被人半路拐走吗？”


    “后来你在姜家维护言言……”


    “给你送去身份证的时候，院里院外那么多人，都远远的看着你，看着你拿着菜刀拼命，却没有人替你说一句话。”


    “你救了自己，救了关嘉言，救了……很多很多人。”


    ……


    关山越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草稿，只有最后一句话坚定了留了下来，“江雪，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夜风轻抚眼角，带起丝丝凉意。


    江雪想，原来看别人求婚，和自己被人求婚，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还好关山越没有找一大堆人在旁边摇旗助威，否则她一定坚持不下去。


    到底是谁给关山越出的主意，说不定就是公司的人，下午她打电话的时候那么吵，至少一个月……不，至少半年，她绝对不会踏进安泰半步。


    “我愿意。”


    江雪的声音盖过江水翻涌，伸出左手，让关山越给她带上镶嵌了钻石的戒指。


    “另一个呢？”江雪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关山越这才从兜里掏出另外一枚略显朴素的戒指，江雪拿在手里，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关山越先生，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愿意。”


    “嘭！”


    巨大的烟花再度照亮夜空，江雪将戒指戴在他手上，余光瞥见小胡正在笨拙的跳来跳去——


    作者有话说：警告：此种求婚仅限于两情相悦（以及关经理并没有找很多人围观，只有一个笨拙的小胡）[害羞]


    第四十八章 春芽和晓曦1


    “本来定了一家西餐厅。”关山越握着她的手, 两人并肩而立，“但是市区不方便放烟花，所以想吃完饭后再带你过来。”


    江雪调侃道：“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关山越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嗯。”


    江雪与他十指相扣,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燃放的烟花还是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江雪还能听到远处有人好奇询问，小胡爽朗一笑的声音，“哈哈, 我们老板跟老板娘求婚呢！”


    江雪：“……”


    国人爱凑热闹这一块儿是数得着的, 江雪很快就听到有人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等。


    江雪：“……”


    还好现在网络不发达, 没有抖X, 快X, 微X, 否则她一定会出现在第二天的同城热门上。


    烟花燃放完毕, 三人忙忙碌碌的将江滩收拾干净后才离开。


    关山越给小胡报销了回去的车费, 江雪摆弄着手里的DV机, 调侃道：“该给小胡加奖金。”


    又是开灯关灯, 又是放烟花, 居然担负着摄像师的工作，全场下来最忙的就是他了。


    关山越眼底满是笑意，“加, 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 老板娘说了算。”


    江雪攥起拳头给了他一锤, “油嘴滑舌。”


    说完江雪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还记得自己对关山越的第一印象，第一眼觉得这人和姜衡长得像，眉眼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气质却截然相反，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


    要不是知道关山越是姜衡敬佩的亲舅舅，上辈子又是为了救人而牺牲，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拉着一个陌生男人走。


    居然一晃已经两年过去了。


    江雪心底掠过丝丝怀念。


    还记得当初关山越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仗着脸长得好看，发型随随便便弄，衣服随随便便穿，最后还是她实在看不下去，一点点给他掰回来。


    现在倒是学乖了，每次出门前都会先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一圈，试探她的反应。要是她反应不对，就麻溜的回去换衣服。


    关山越单手扶着方向盘，他的手指修长，但并不羸弱，反而是骨节粗大，看上去十分具有力量感，仿佛一拳就能把人锤进墙里。


    此时这双手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了枚银色宽边指环，上面点缀着几颗碎钻，像是做完她手上的钻戒后，剩下来的边角料做成的。


    不显眼，却在无形中为这只手，这个人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想着，江雪拨弄了下手上的戒指，大小刚刚好。


    转动戒指的手一顿，江雪想起前两天睡觉时，关山越似乎在她手指上缠了什么东西，只不过她当时又累又困，以为自己在做梦，醒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江雪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个笑话。


    关山越开着车，忽然听到江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


    关山越：“怎么了？”


    江雪忍笑忍得痛苦，盯着他转动手腕道：“我在想，还好只是买戒指需要量尺寸，买项链不用，不然半夜吓醒，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


    关山越无奈一笑，“你说得对。”


    江雪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两人开车去董志勇家里接关嘉言。


    已经是晚上十点，董志勇抱着已经睡着的关嘉言出来，瞟见关山越手上多出来的戒指，立马露出个“兄弟，我懂你”的暧昧表情。


    趁江雪不注意，董志勇低声道：“关哥，回头也教教我，我给文月也搞一个。”


    下午关山越把关嘉言送来他们家，刘文月顺口问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事。董志勇刚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刘文月只比他小半岁，嫁给他这么多年，生了甜甜，也就这两年日子慢慢好过了一点儿。他最开始跟着关山越创办安泰的时候，刘文月嘴上说，实则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他，还从娘家借了不少。


    人不能没良心。董志勇想，他可不是李栋梁那样的人。


    关山越把睡着的关嘉言放进后车座，转身拍了拍董志勇的肩膀，“知道了，回吧。”


    *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江雪逐渐习惯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因为不在学校住的缘故，她和班里的同学只在上课的时候打个照面，课下见面的机会不多，也就没有什么交流。


    只有崔丽丽和方娟惦记着她们被分在同一间宿舍，大小是个缘分，经常帮她上课占座，顺便告诉她前一天班长又通知了什么新消息。


    江雪投桃报李，三五不时的买些糕点和水果来分给她们。崔丽丽和方娟不好意思总吃，两人一拍即合，想了个点子，借江雪的笔记看。


    江雪的笔记做的相当好，有好些上课没怎么听懂的问题，下课后看一眼江雪的课本，就会发现她顺手在旁边做了注释。一来二去，想通过崔丽丽和方娟借笔记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等到了十一月初，唐晓曦终于打来了电话。


    “喂！”唐晓曦一张嘴，依旧是生龙活虎的大嗓门，“江雪，猜猜我是谁！”


    “唐晓曦！”听到她活力四射的声音，江雪不免松了口气，“电影拍完了？”


    唐晓曦哈哈大笑，“当然拍完了，拍了足足三个月，我还是第一次在剧组呆这么久。对了江雪，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她要是不这么说，江雪一点儿怀疑都没有，但她既然这么说了。


    江雪惊喜地问：“你来海市了？”


    唐晓曦“嗯”了声，说：“冯导给我推荐的角色，说是适合我，让我来试试镜。”


    “那太好了。”江雪说：“离大明星更进一步。”


    唐晓曦不好意思起来，“昨天才试完镜，还没出结果呢。”


    江雪：“昨天？那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我这不是忙嘛。”唐晓曦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那个，我的照片洗出来了吗？”


    江雪笑了，“当然，正要找时间寄给你。你在哪儿呢，我给你送过去。”


    唐晓曦忙道：“别别，剧组无聊死了，我们还是约个地方见吧，海市有什么好玩的？”


    海市的好玩的？江雪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毕竟大家提起海市的第一印象就是它的商业繁华，经济腾飞，纸醉金迷。


    “你想去哪儿？”江雪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唐晓曦一锤定音，“百货大楼！”她要去看看，海市到底有什么时髦货。


    *


    一见面，唐晓曦冲上来就给了江雪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完才发现少了个人，“咦？言言呢？”


    今天是星期六，但红星小学这周单休。


    江雪道：“言言今天上学，下午四点放学。”休息前一天的放学时间会比平时早很多。


    唐晓曦颇为遗憾，“我还给他带了礼物呢。”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装了个比巴掌略大些的游戏机，黑白色的液晶屏，能玩俄罗斯方块，也能玩坦克大战。


    江雪挽起她的胳膊，带着她往百货大楼走，“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言言知道你来，肯定很高兴。”


    唐晓曦抿了抿唇，没告诉江雪自己已经定好了晚上回京市的火车票。


    她的试镜没通过，面试的时候两个副导演都说她演得不错，她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谁知最后告诉她定了其他人来演。唐晓曦心里不太服气，因为副导演说的这个人根本没有参加试镜，她想追上去讨个说法，被人好心拦住了。


    好心人告诉她，不是她演的不好，是给这部戏花钱的老板亲自带了演员来推荐给导演。说是推荐，其实就是内定。


    唐晓曦当时就愣住了，劝她的那人还说现在都是这样，末了还说：“我看你长得比那人好看多了，要不也……”


    没等他说完，唐晓曦扭头就走了。她知道那人想说什么，不就是让她找个有钱人嫁了。


    这句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就因为不想再听下去，才从京市跑到了这里。


    “我们先在这儿看看，要是没有喜欢的，海市还有别的商场。”


    江雪的声音唤回了唐晓曦的思绪，她连忙挂起笑脸，“好，把它们逛过来个遍！”


    百货大楼的女装集中在三楼售卖，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不少人往二楼去，就连一楼柜台里的营业员也伸着脖子往楼上看。


    唐晓曦不解道：“二楼是卖什么的？”


    “大部分都是童装。”乔亚楠的童心服装店就是在二楼租的店面，江雪随口道：“可能是搞活动吧。”


    唐晓曦想到自家大姐的孩子，虽然她从京市离开时和大姐闹得不太愉快，但想到是大姐把她带大的，大姐生孩子之前，她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不觉心底一动。


    唐晓曦提议道：“我们也去看看吧，要是有合适的，我买几件回去给外甥。”


    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江雪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来的大都是没带孩子的成年人，并且每个人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正想着，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什么春芽？她就叫招娣，王招娣！”——


    作者有话说：今天出去跑手续了，第二更不要等，明天起床再看[可怜]


    第四十九章 春芽和晓曦2（觉醒）……


    童心服装店门口, 一个中等身材，面孔宽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抓着春芽的手臂, 大声道：“你就是王招娣, 我去你家见过你！”


    春芽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咬牙怒骂, “你放屁！我不认识你！”


    “她不是你说的王招娣，你认错人了。”


    “这位大哥，你还是把手松开吧,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童心服装店的另外几个营业员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劝, 男人却不依不饶, 仍旧死死拉着春芽, “哼, 少糊弄我,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一松手, 她就跑了！”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男人清了清嗓子, 正要喊出王招娣家里收了他的彩礼, 把王招娣嫁给他当媳妇时, 人群里突然站出来一个人，对他喝道：“你干什么？耍流氓是不是！”


    耍流氓三个字扣下来，男人立马就急了, “你瞎说什么！什么耍流氓？我们俩是一家人！我是她男人！”


    “不是！”春芽立马否认, “我不认识他！”


    男人还想反驳, 江雪快步上前，冷冷的看着他，质问道：“一家人？那你有结婚证吗？”


    ……结婚证当然是没有的。他们村里不讲究这个, 只要两家人点头，再摆几桌酒，等生孩子了再去领结婚证也不晚。


    男人一下子卡了壳，手上力气一松，春芽趁机抽回手臂。几个营业员见状，赶紧把她从男人身边拉开，再七手八脚的把她护在身后。


    “你，你们……”


    “还说你不是耍流氓！哪有人随随便便就拉着人不放手，还说是两口子的！”江雪打断他的话，抛下最后一剂猛药，“快报警，把这个流氓犯抓起来。”


    男人顿时慌了，又看江雪拎着包，穿着大衣，知道自己惹不起，就撂下句狠话，“王招娣，你给我等着，我，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在众人的围观下灰溜溜的走了。


    “散了，都散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去忙吧。”


    “大姐，我们店里的新款童装，要进来看看吗？”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店里的几个营业员纷纷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对江雪道：“还好江女士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呢。”


    江雪朝她们点点头，“春芽呢？”


    “在更衣室。”


    更衣室里，春芽正坐在凳子上抹泪。江雪掀开帘子进去，春芽猛地一惊，看到来的人是江雪，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去，带着浓浓的哭腔道：“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江雪倚着门，开门见山的问她，“你不想报警，为什么？”


    刚刚她威胁那个男人要报警，旁边的春芽明显变了脸色，似乎比那个男人更不想叫警察来。


    迎着江雪的不解的目光，春芽嗫喏的张了张嘴，小声道：“姐，其实我知道他是谁。”


    *


    江雪把唐晓曦介绍给春芽，“这是晓曦，是名演员。”


    “演员？”春芽惊讶道：“是，是电视上演的……呃……”


    春芽不知道该怎么说，唐晓曦替她解释，“就是演电视剧的，有时候也演电影。”


    春芽没看过电影，但她知道电视剧，“你好厉害啊！”


    唐晓曦被夸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手，“其实也没演多少，都是些小角色。”唐晓曦又道：“你叫春芽吗？春天的春？发芽的芽？好有诗意的名字。”


    这下春芽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江雪赶忙敲敲桌子，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夸，“好了，春芽，现在可以说了吗？”


    春芽看了看江雪，又看了看唐晓曦，脸上带着几分为难。


    唐晓曦见状，颤巍巍地举起手，“我可以听一下吗？说不定我也可以替你出出主意。”


    江雪看向春芽，等她做决定。


    “好吧。”春芽用双手搓了搓脸，又深吸一口气，“那个男的叫王大武，是，是我爹妈给我找的对象。”


    春芽，其实应该叫她王招娣。


    小时候的王招娣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她有两个弟弟，不管是爸妈，还是爷爷奶奶，都在反复的向她灌输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是老大，是当姐姐的，要对两个弟弟好，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紧着两个弟弟来，哪怕受了委屈，也应该是当姐姐的先让步。


    后来比她小一岁半的弟弟上了小学，她还在家里。是学校里的老师找上门来，拉着她爸妈说了一整天，王招娣才背上了弟弟不要的破书包，跟着上了小学。


    上学后的王招娣总是写不完作业，因为从学校回去的她有干不完的活。每次她干活的时候，她妈就会夸她勤快、懂事，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而她弟弟什么都不做，她妈就说，怎么不学学你姐姐，看你姐姐比你们强多了。


    王招娣以为她妈还是向着她的。


    直到要上初中，她爸死活不让她去，说女儿是赔钱货，上学就是赔他的钱。王招娣只能哭着去求她妈，可她妈只是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对她说，女孩子上不出什么名堂，女孩没有男孩聪明。


    王招娣不信，她的成绩一直比她两个弟弟都要好。可是她妈却说：“男孩开窍晚，后劲足，等上了初中，随便学学就会，你一个女孩子，学了也考不上高中，别浪费那个钱了，你也心疼疼爸妈。”


    于是王招娣没能上成初中，在家里干了几年活后，她的两个弟弟也从学校回来了。一大一小，复读了两年，还是没开窍。


    在村里，到了十八九岁，就有人上门说亲。王招娣不想嫁人，可她的两个弟弟，都踮着脚等她的彩礼钱盖房子结婚。


    王招娣对她爸妈说，她去海市打工，每个月能赚两三百，一年就有两三千，她把钱都攒下来，留给给她弟弟们结婚娶媳妇。


    “所以我才来了海市。”春芽平静的说完，好像她口中的那个王招娣根本不是自己。


    “呜呜呜……”唐晓曦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骂，“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江雪垂眸，默默握住了春芽冰凉的手。


    春芽继续说：“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叫车碰住，快要不行了，叫我赶紧回去看看。我赶紧坐火车回去，回去后才发现他们给我找了个对象，彩礼都收了，就等我回去办酒。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


    春芽嘴边浮现出一抹苦笑，“他们还说是为我好，说王大武家有钱，王大武也在海市打工，赚的比我多，我只要给他洗洗衣服，做做饭，就能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里的唐晓曦止住眼泪，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春芽的话让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爸妈，似乎从小到大，他们要是这样对她和大姐说的，只不过没有这么直白而已。


    可是大姐呢？难道大姐也会骗她吗？唐晓曦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疑虑。


    春芽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有胳膊有腿，再苦再累，我也能自己赚钱。”


    见她情绪激动，江雪连忙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轻声道：“你做的对。”


    春芽呼吸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说：“姐，我不敢报警，我把警察来了，会把我送回老家去。”


    “不会。”江雪斩钉截铁道：“你是成年人，也有公司给你办的暂住证，要是他再敢来无理取闹，你只管报警，叫公安把他抓起来。这种人，只要抓他一次，他就再也不敢纠缠你了。”


    得到了江雪的保证，春芽才算彻底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唐晓曦哭的比她还厉害，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像只小花猫似的。


    江雪哭笑不得的带唐晓曦去百货大楼的卫生间洗脸，等洗完脸回到店里，接到消息的乔亚楠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傻姑娘！”乔亚楠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春芽的额头，“怕什么，他再敢来，你就报警。我就不信了，现在还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你放心，出什么事，姐给你担着！”


    乔亚楠确实是个好老板，江雪走过去，又做了遍介绍，“这是晓曦，是个演员。”


    “呦，大明星！”乔亚楠眼睛一亮，又遗憾的摇摇头，“可惜我这卖的是童装，不然得大明星给我打打广告。”


    乔亚楠也是个爽快人，和唐晓曦性格相投，都不用江雪过多介绍，两个人就你一眼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唐晓曦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我觉得那个叫王大武的不一定会再来，但是他现在知道春芽在哪儿上班，万一他把春芽的父母喊来。”


    闻言，江雪和乔亚楠均是面色一凛。


    江雪道：“你说的有道理，要是春芽爸妈来闹事的话……”


    乔亚楠牙疼的“啧”了一声，“清关难断家务事啊！”


    爸妈来找女儿，她们总不能还拦着。


    ……除非让他们找不到春芽。


    江雪当机立断，“亚楠姐，你之前不是说服装厂和京市那边的百货公司有合作，能不能把春芽介绍过去工作一段时间。”


    “没问题。”乔亚楠迅速道：“我给他们老板打个电话。”


    江雪又转头去问春芽，“春芽，你觉得呢？”


    春芽原本还在忐忑，被江雪这么一问，反而定下心来，“我也没问题，反正都是打工，在哪儿都一样。”


    “等去了京市，我照顾你。”唐晓曦也跟着凑热闹，她看着春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再次充满了蓬勃向上的生机，“我觉得你说的对，只要有手有脚，就算再苦再累，也要自己赚钱！”——


    作者有话说：[害羞]


    第五十章 她就是徐琳琳！


    事不宜迟, 乔亚楠当即拿出大哥大给京市的百货公司打去电话，事情敲定之后又打给火车站售票处，给春芽定了张去京市的火车票。


    乔亚楠做事向来风风火火, 当下更不迟疑, “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明, 明天？”春芽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知道自己要走，和马上明天就要走, 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就算王大武今天给她爸妈打电话, 从安河坐火车来海市, 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江雪说：“明天也好, 宜早不宜迟。”以防那个叫王大武的再想出什么不好的主意来。


    春芽现在还住在服装厂的女工宿舍里, 乔亚楠让她不用担心, “到京市后你直接去百货公司找李经理, 我跟她说好了, 先在仓库给你支张床, 还是去做营业员, 在柜台里卖我们厂的衣服。”


    简单来说就是换了个地方做同样的工作, 江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外派”，春芽就是童心服装店外派到京市的员工。


    想到这里，江雪合掌一笑, 对春芽道：“说不定你们乔老板是打算在京市开分店, 先把你派过去打头阵, 等你在那边做熟了，她就过去吃现成的。”


    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松散许多，乔亚楠乐不可支的揽着江雪的肩膀前后摇晃, “听听，还说我呢，就数这个人鬼点子最多。”


    春芽兴奋的脸庞微红，显然是把江雪说的话当了真，“我一定好好干。”


    唐晓曦问春芽明天要坐哪趟车，乔亚楠说了个时间，“明天中午那趟，后天上午到京市。”


    定的是普通列车，沿途停靠多个站点，比直达特快要慢上几个小时。


    唐晓曦一想，索性把自己回去的时间也推迟了，反正不管回去的是早还是晚，都免不了要听人念叨。


    唐晓曦：“我也要回京市，明天我和春芽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乔亚楠乐了，“那正好，省得我放心不下。”


    只有江雪讶异的看了唐晓曦一眼，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唐晓曦还开开心心的说自己是来试镜的，虽然还没出结果，但听语气，应该是十拿九稳才对。


    “我没试镜上角色。”唐晓曦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手指。


    唐晓曦原本打算等上火车之前再给江雪说这件事，本来嘛，没影的事被她嘴上不把门，当成大话先说出去了。要是成了还好说，不成，那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还好她只告诉了江雪一个人，以江雪的为人，是绝对不会笑话她的。


    江雪安慰她，“没事，机会多的是，这个不行还有下个，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唐晓曦又想起那个劝她的人，脸色暗了暗。江雪看她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怎么了？”


    唐晓曦便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江雪听完：“……”


    哪怕二三十年后，资本捧人，往剧组塞人也是常态。


    唐晓曦自己反倒是已经看开了，“不就是演不了好角色吗，我还能演丫鬟，演营业员，演卖票的，那么多角色，总有我能演的。”


    “也不能这么说，冯导的电影不就请了你当女主角。”江雪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信息，她拧眉想了一会儿，忽然问唐晓曦，“晓曦，那个跟你透露消息的人，你认识吗？”


    唐晓曦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江雪端正神色，“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角色是被人内定的？就算他消息灵通，这种剧组的内部消息，不应该藏着掖着？再说了，副导演才告诉你试镜结果，怎么刚好就遇上他？”


    当然，最值得怀疑的还是这个人最后“劝”唐晓曦的那几句话。


    唐晓曦明白过来，脸色一白，“他故意的？！”故意在那儿等着她，故意对她说那些话。


    乔亚楠和春芽对演员、试镜、剧组之类的一无所知，但不妨碍她们听得懂话。


    乔亚楠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过的，直接说：“别管是不是故意，单凭那几句话，这个人就没安好心。要我说，没那什么……试镜，没试镜上反而是好事，这个剧组不得行。”


    春芽：“我也觉得。”


    江雪生怕唐晓曦受到打击后想不开去嫁人，赶忙安慰她，“不是还有冯导的电影，等明年电影上映，全国都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女演员，你还怕接不到戏？恐怕到时候就是剧组请你去，你都没时间去。”


    唐晓曦长舒一口气，慢慢缓和了脸色，牵起嘴角，“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江雪说：“我是信得过冯导，难道你不信？”


    唐晓曦：“……”这话说的。


    “信！当然信！”唐晓曦斩钉截铁的说。


    *


    春芽和唐晓曦一起去了京市，安顿好后给江雪和乔亚楠分别打了电话报平安。


    就在春芽离开当天，王大武又去了百货大楼。只不过没敢像前一天那样大吵大闹，而是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往店里看。一连去了好几天，都没看到春芽，王大武这才按捺不住，找了个人到店里打听。


    店里的几个营业员统一口风，不管谁来问，都只说春芽辞职不干，至于去哪儿，一问三不知。


    乔亚楠最后还是去了趟派出所，回来后给江雪打电话抱怨，“他报警，说我拐卖人口，真是不得了。”


    江雪用肩膀和耳朵夹着听筒，“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他理亏嘛。”乔亚楠哼了声，“人家公安同志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把他好好教育了一通，叫他不要再去打扰我做生意。”


    “那就好。”


    乔亚楠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咔嚓声，“你在做什么啦？”


    “做作业。”江雪说：“期末作业。”


    “都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大学生。”乔亚楠挂了电话，“我也得盯着薇薇去做作业了，他们老师前两天还跟我告状，说她的做作业写的一塌糊涂。”


    江雪做的是缝纫课的作业，大一的课程理论居多，缝纫课是鲜少需要动手的课程。


    这天上完服装概论，崔丽丽和方娟邀请江雪去学校的缝纫教室。


    崔丽丽拉着江雪的左胳膊：“教教我吧，我感觉那台缝纫机跟我过不去。”


    方娟拽着江雪的右胳膊，“我也是。”


    江雪：“……可以，你们先放手。”


    国立纺织大学，顾名思义，是一所以纺织专业见长的专业大学。未来几年后，这所大学会将名字中的“纺织”两个字去掉，并开设多个非纺织类专业，扩大校区，最终变成一所综合性大学。


    不过那都是后话，现在学校里的大部分专业都和纺织有关，比如纺织工程、材料科学一类的工科，又或者新开设的服装与服饰设计，相对前两个专业，更偏艺术性。


    不是所有考入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都会拿起剪刀做衣服，更多的是对服装设计感兴趣，实际上缝纫基础为零。因此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缝纫学起，等到大二才开始学立体剪裁，做成衣。等到真正确定自己的发展方向和设计风格，距离毕业也不远，要开始自己的毕业设计。


    崔丽丽和方娟就是这种类型，两人初次上手缝纫，信心满满的开始，怀疑人生的结束。


    崔丽丽哭丧着脸道：“怪不得大家都说徐琳琳是天才，才大二就能参加服装设计大赛。”


    江雪指导她使用缝纫机的技巧，顺口道：“这个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要先去服装公司报名，一般都是十月开始的，截止到十月底。”方娟说：“每届比赛都有不一样的主题，今年的主题好像叫‘追梦世界’。”


    崔丽丽补充道：“报完名后，还要在十二月之前提交自己的设计稿，准备面料。到第二年一月底，服装公司才会公布设计稿通过的名单。再然后才是制作成衣，参加决赛。”


    江雪默默记在心里。


    方娟看着自己缝出来的丑东西，唉声叹气道：“我还说明年也要去参加服装设计大赛呢，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说不定连初赛都通不过。”


    “谁不是呢。”崔丽丽同样愁眉苦脸。经过江雪的指导，缝出来的东西确实没有那么丑了，但距离制作衣服，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崔丽丽眼珠一转，快人快语道：“江雪，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老师都夸你的缝纫学的最好。”


    缝纫教室只有她们，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三个人正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几声笑，不是寻常的笑法，像是嘲笑。


    缝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江雪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


    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行人，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个高个子女生，瓜子脸，脸庞白净，留着长发，穿了件宽肩的呢绒大衣，愈发显得人高挑有气质。只是脸上的表情冷冷的，扫了眼教室里的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江雪：“……”


    崔丽丽、方娟：“！！！”


    发出笑声的是女生身后的几个人，江雪看向他们的时候，几人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嘲弄，又或者是故意如此。然而江雪并未见过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的敌意来自何处。


    大概是没想到女生会转身就走，剩下的几人愣了两秒后才跟着追过去，全程没有对教室里的三个人说一句话。


    江雪不禁哑然，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参观吗？


    一转头，发现崔丽丽和方娟都站了起来，崔丽丽将手摁在缝纫机桌面上，激动道：“江雪，她就是徐琳琳！”——


    作者有话说：二更……不要等……[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