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的声音响起, 陆潜从睡梦中醒来。
宿舍内开始陆陆续续多了起床的动静，他也跟着下床，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自己是身处现实, 还是游戏之中。
继那一场人工智能的闹剧之后, 新的法案出台, 智能体的发展堪称高速，主神全息游戏的进步也迈入神速。
这一年以来，已经有不少的玩家在论坛表示，游戏好像成了另外一个次元, 有种体验真实的第二人生的既视感，NPC不再是单纯的NPC，而是货真价实的成为玩家们第二人生中的朋友、家人亦或者是生命中有过一道痕迹的路人。
陆潜买早餐的中途，听到一同前行的舍友讨论起了熟悉的名字, 一时没有忍住, 也凑过去多问了一句：“今天早八的化学课请了代课老师过来, 老师姓余？”
这熟悉的设定，一下子引来了周围不少玩家的关注。
还真别说, 这一年来，不论游戏内外，几乎都很少见到那一位名声响亮亮的男人的身影, 好似消失了一般。
游戏内的化学课授课老师也换了，原来那栋闻名小区的住户也没有再有过偶遇的案例。
所有人都在难过教授的不见。
舍友点点头：“陆教授没空，听学习委员说，今天来的教授也很厉害。”
陆潜：“叫余什么？你知道名字吗？”
周围人也竖起了耳朵。
舍友摇摇头，“只知道姓余，反正等会就能看到了。”
陆潜叹了口气。
坐在他附近吃早餐的玩家们便一脸遗憾的耷拉下了耳朵。
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 游戏论坛内就暴增讨论帖。
其中最上方置顶的那条，就是一则公告：【文思楼202，早八，化学，有一位余教授代课】
论坛内以每秒至少1000条回复的速度飞速扩张，疑似余教授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险些从论坛爆上星际热搜。
于是陆潜抵达教室时，已经基本满员，甚至还有人自发的拿了小凳子，坐在后排旁听的，堪称空前学习盛况。
教室外，和本专业无关的人员，或在旁边的教室坐着，或在走廊上漫步者，文思楼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论坛的帖子里面尽是对于这一位余教授的来历猜测的，大家都在好奇是否真的是余淮也教授重新出现，毕竟在公众视野中，他是真的整整一年没有任何风声了。
没有人不思念那曾经一座难求的课堂和那位课堂上让人移不开眼的教授。
或许是今天教室格外的满座，陆潜也难得多了一点期待。
或许，或许真的会是教授呢？
他忍不住和其他人一眼，目光盯着那缓慢走动的时钟。
滴答，滴答。
在分针和秒钟一起停留在12的位置时，上课铃声一同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那半开的教室门。
迟了三秒钟，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长廊响起。
陆潜一侧眸，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教授。
他衬衣的领口处松了两颗扣子，略显闲适，袖口卷上了几层，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将书本搁置在桌面，便将投影打开。
投影生效的短暂时间内，他终于腾出空来，面向底下乌泱泱的人群，似乎有些意外今天的满人，视线扫荡一周，笑了下，“陆教授请我来之前，和我说的可是他这个班也就30人啊。”
这偌大的教室坐满，还有搬小凳的，少说有百来号人了。
人群中，有人如梦初醒，大声道：“大家一听今天余教授代课，都要过来旁听的！”
“余教授你都一年没有上课了！”
“余教授你最近去哪了呀？”
“余教授……”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课堂轰然热闹了不少，甚至还有不少眼眶红透的学生。
余淮也显然没有想到还能出现如此局面。
毕竟一年不见，他还努力压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信息，不应该如此了才是。
紧随其后送教学道具过来的纳弥穿着助教的衣服，见此，嘀咕了句，“就说我当初说的没错吧。”
外头还有不少堵在走廊上的学生呢。
余淮也倒也没有让场面失控，上课时间自然要有上课时间的样子。
好在大家虽然情绪激动，但还算配合，他只比了个手势，在场以及走廊上的声音都骤然冷寂下来。
许久未曾站在讲堂上授课，余淮也还有点生疏，但一节课代课，并不算太难，且学生们格外配合。
问题提问大半个教室都在争着回答，称得上教学案例级别的课堂了。
一直到下课铃响起时，学生们还依依不舍，征求想要拖堂讲解。
余淮也虽然高兴大家的积极，但也没有应允。
他看得出来里面有不少玩家们起哄的意思，不过这一堂课下来，玩家们倒是真的有上课的意思，回答问题的也是他们居多。
这一年的时间，因为法案的发布，倒是让玩家们收敛了不少，隐隐有了能够和谐共处的意思。
一下课，他也没有再多逗留，自觉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关注度，离开了课堂。
纳弥紧随其后，说道：“教授，你的代课帖子已经在你出现在课堂时爆上了星网的热搜，是否需要清空足迹？”
这一年内，余淮也删了不少关于自己的帖子。
他以为自己足够低调，怎么就过来上一次课，就忽然张扬了起来？
余淮也皱眉：“纳弥，你不要私下用算法增加帖子热度。”
早前纳弥确实有过先例。
但这一次，纳弥发誓自己没有，他瘪着嘴：“我才没有！是教授你太火啦！”
余淮也：“……”
他揉了揉额角，“他们发的什么东西？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纳弥很快检索起来，将网友们说的“教授上我”、“教授真美”、“好想舔”、“想上教授课，也想被教授上”之类的话以及各种角度的教授美图总结了一下，“他们就拍了几张你的上课图片，夸你专业性强，外貌出色，很想上你的课。”
课堂的宣传，倒是不为过。
如今人挂在上面，删帖似乎也意义不大。
余淮也思索片刻，便道：“算了，这一次就不删了。”
纳弥松了口气，为自己减少了一大笔工作量而开心不已。
他一将教授送回家，半点不停歇，火速离开了。
这一年来到游戏内，他就进去了教授家一次，但因为教授家里有别人霸占着，那霸王花还私下警告过他，他就再也没敢再次踏入第二次。
眼下他跑的飞快，余淮也还没有来得及交代他，便没了人影。
余淮也：“……”
他无奈摇摇头，推开门，将钥匙放在桌面，换了拖鞋，才走进客厅。
厨房内隐隐有动静传来。
他又往半开的厨房位置走，行至厨房门口时，便看见了背对着他的人。
年轻的男孩下半身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裤，上半身空荡荡的，只套了一件围裙，细细的带子随意一系，扣在紧韧的后腰位置，和那背部起伏的、蓬勃的肌肉线条形成鲜明的反差。
余淮也哑然半晌，那一声早安截在喉口，轻咳一声，才道：“怎么不穿上衣？该着凉了。”
黎星野将饭菜端到外头的桌上，而后用湿巾反复擦了两下手，才随手脱下围裙，从身后缠上他：“淮也哥今天一出门上课就闹上了热搜，还有不少人向你表白的，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还不是得再努力一下，不然你别人又勾走了怎么办？”
年轻气盛的身体贴在身上，有种难言的热气，他说话间又刻意贴上了他的耳垂，气息灼灼。
余淮也腰间多了赤裸有力的手臂，宛若上了一道铁索。
他拍了拍男孩的手臂，“胡说八道。”
黎星野俨然不动，反驳：“我一本正经。”
余淮也身上便多了一个行走的挂件，走到饭桌旁时，身后的男孩一把将他拦腰抱起，于是余淮也顺其自然的多了一个人型坐垫。
因为今天的代课，婉拒了小男朋友好不容易得来的出门度假时间，余淮也只好顺从。
入口的饭菜口味和在游戏外的味道似乎相差无几。
余淮也有一瞬间恍然，竟也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个时空了。
这一年来，他在游戏内的种种更新迭代，似乎让游戏内外的差异无限缩小，论坛上其实也多了不少这样的声音。
余淮也有许多成熟的算法技术，但并非全知全能，他也不清楚如此的变动是否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察觉到他的走神，黎星野捏了捏他的侧腰，“不好吃么？”
余淮也回神，盯着他英俊的眉眼看了数秒，摸了摸他英俊锋利的眉眼，“星野，你说，如果有一天，游戏和现实不分，有人甚至生出宁在游戏中，不愿再回到现实，这是否会是一种错误的进步？”
无所不能的余教授原来也会有这样茫然的时刻呀。
黎星野喜欢这样被他依赖的感觉，心头暗爽，面上却正经，“科技的高速发展还取代了不少原来的职业呢，难道就该一直保持落后了吗？”
“淮也哥，个人的选择不该归咎给高速发展的科技。”
他俯首，依偎在男人温软的肩窝，没有说出口的时，他自己就不想离开这个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的虚拟世界，又有何资格评判其他人的选择呢。
社会的概念太大，落在个人的身上，只不过是对于自己这一辈子如何获得更加舒心和快乐的选择罢了，既是如此，又怎能称得上错误呢？
男孩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余淮也自知要不到准确的答案，却也没有强求。
这一年来，他其实一直在寻求一个正确的答案，但发展本身似乎又不存在对错之分。
他坐在男孩的膝上，看着窗外静谧的蓝天和灼灼的骄阳，心中慨叹。
至少此时此刻。
他在这个他一手创造的世界里，和男孩正享受的午后时光，是快乐的，值得永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