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笑声

    花浔只感觉自己眼前忽明忽暗,后背也因从高处坠落涌起一股闷痛。


    她沉沉地咳嗽几声,好容易缓和下来,根本没能听清身前少年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唇瓣一开一合。


    “你说什么?”花浔哑声反问,将脸上飞溅的花瓣拂落,坐起身,正要站起来,眼前却忽而一暗。


    萧云溪弯腰逼近到她跟前,高束的马尾垂落到左肩:“本仙君问,被神君收留之人,就是你?”


    花浔一怔,下意识地点头:“是。”


    萧云溪眯着眼打量着她,半晌冷笑一声,直起身。


    花浔忙趁机站起身来,身上的花瓣扑簌簌地飞落,荷包的桃枝也掉出来不少,散乱地铺在一旁。


    她不禁皱了皱眉,谴责地看着少年:“你是何人?为何要突然出现?”


    “我是何人?”萧云溪轻嗤,下瞬蓦地出手,一团火红的灵力随意撇出。


    花浔心中大惊,忙闪身躲开,可紧接着几簇火红灵力同时袭来,花浔躲开几簇过后,终究被其中一簇重重击打在胸口,整个人又狼狈地朝后摔倒在地。


    身前身后皆是沉闷闷的痛。


    花浔抬头惊惧地望着少年:“你要做什么?”


    “本仙君连仙法都没用,”萧云溪的神色阴沉下来,想到自己自人界历练过来,便听闻神君带回一名女修,心中只觉荒诞,如今亲眼见到,更是恼怒,“只用凡间术法,你都无力招架。”


    “你这等平庸凡修,连御风术都使不熟练,也配留在玉昆神府?留在神君身侧?”


    花浔微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就和仙门其他仙人一般,视神君如神明,不容任何人亵渎。


    “你用了何种手段?”萧云溪审视地盯着她,“神君心怀苍生,必是你以手段胁迫,这才入住玉昆神府。”


    被屡次三番中伤,花浔也有些生气,抿紧了唇:“我没有用手段。”


    萧云溪显然并不相信,一步步朝她靠近。


    花浔心中惊惶不止,不断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一棵桃树,退无可退,萧云溪突然伸手,指尖抵着她的眉心:“有没有,搜一下就知晓了。”


    话落,花浔只觉自己浑身僵硬,灵魂如同被抽离一般,一股强劲如火的仙力在自己体内飞快流转,横冲直撞。


    一股又热又痛的感觉席卷全身,幸而未曾持续太久,那股仙力便抽离出去。


    萧云溪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女修。


    连搜魂术竟然都探不到。


    一切都像是被一股庞大而无形的力量笼罩。


    花浔早已气急,脸颊涨红地将身前的少年用力推开:“神君留下我,自然有神君的理由,和你无关,如果神君知道你做了什么……”


    萧云溪嗤笑:“怎么?准备向神君告状,让神君为你做主?”


    “我没有!”花浔否认,待看清眼前少年嘴角的讽笑,不由皱眉紧绷着脸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恶劣。”


    就像曾经那些拿石子扔她的小孩一样。


    说完,花浔再没有看他,安静地蹲下身,将掉落的桃枝一一捡起。


    萧云溪却一愣,继而嗤笑。


    他还以为涨红着脸一看便气急的凡女,此刻能说出什么不堪的咒词,没想到只一句不痛不痒的“恶劣”二字。


    识海内,仙尊仙音传来,想到自己回到仙门便去求见神君,还未曾见过仙尊,萧云溪再未停留,只扔下一句“若识相些,便趁早离开玉昆神府”后,光遁离去。


    花浔仍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捡桃枝。


    可惜,这片刻的工夫,一些方才还尚存几分生机的桃枝,此刻早已枯萎。


    花浔抿紧唇,将桃枝都放入荷包,平复了下翻涌的识海,边默念心决边御风而起,缓缓朝白雾崖的方向飞去。


    原本算好的时辰,因肺腑闷痛而迟缓了些。


    穿过白雾崖四周的云雾,大亮的天光立刻昏暗,崖内已经入夜。


    花浔恹恹地低着头,正要悄悄回自己的宫殿。


    “发生何事?”柔缓的嗓音在远处悠悠响起,带着抚平人心的安宁。


    花浔脚步一僵,循着神音望去。


    崖边,那一小片花丛前,神君正如往日般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唇角带着慈爱的笑。


    那一瞬间,不知是情蛊作祟,亦或是其他,花浔只觉自己的鼻子一酸,眼眶发热,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神君……”


    神君抬起玉白的手,对她轻轻地招了下,温和道:“过来。”


    花浔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神君望着眼前的孩子,身上的外裳被划破了,脸颊也沾了些灰扑扑的尘泥,是桃林中的仙壤。


    “去了桃林?”神君缓声问。


    花浔点了点头:“我……”


    话未说完,想起不久前那个少年嘲讽她“告状”的神情,又看着神君不染尘垢的无瑕身姿,不愿再给神君多添事端。


    她低下头,小声说:“是捡桃枝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


    神君察觉到她灵脉内的伤痕,见她不愿多说,再未多问。


    轻轻抬手,虚虚点了下她的前额。


    花浔因眉心的温热而怔愣,下瞬只觉身边一束金光在识海中漾起涟漪,而后徐徐游走全身。


    紊乱的气息、渗血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便是身上划破的衣裳,也渐渐完好如初。


    花浔错愕地抬起头,正迎上神君的笑。


    她微微一滞,不由呆望了一会儿,良久飞快地低下头。


    明明泛着凉意的云雾,她却觉得耳根隐隐发烫。


    “且去休息吧。”神君道。


    花浔不敢抬头,匆忙道了“夜安”后离去。


    神君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身影,无声地轻叹一声。


    这个孩子怕是吓坏了。


    *


    花浔躺在柔软的仙光绸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往日不出半刻便能沉沉睡去,今日也不知怎么,睡意全无。


    闭上眼,眼前便浮现方才神君含笑的脸。


    之前怎么没发觉,灵犀蛊竟有这样大的影响?


    花浔颓败地睁开眼,愣愣地望着头顶的玉石。


    “连御风术都使不熟练,也配留在神君身侧?”


    白日那个少年讥讽的话又钻了进来。


    花浔死死地抿紧唇,半晌突然从榻上起身,悄悄朝后方的崖边走去。


    白雾崖内一片漆黑,外面却仍是明亮的日色。


    花浔看着崖下悬浮的云雾,深吸一口气。


    她可以的。


    御风术的心决、法术所经经脉她早已牢记于心,只是以往走了错路,这才不熟练。


    “我可以的。”花浔给自己默默打气。


    可当看见下方深不见底的云雾,她迈出的腿瞬间收了回来。


    这不是树上摔下那样不要命的距离,若真的摔下去,只怕真的会粉身碎骨。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花浔轻声自言自语。


    “喈喈。”一声放轻的鸟鸣在身后响起。


    花浔吓了一跳,回过头,正看见流火滴溜着双眼看着她。


    花浔拍了拍胸口:“流火,要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出来了?”


    流火眨了眨眼,看看她,又看看崖下。


    花浔确信,自己在流火的眼中看到了嘲讽。


    花浔:“……”


    她扭头重新站在崖边,就要一跃而下……


    片刻后。


    一道蔫蔫的身影垂头丧气地回到宫殿,躺回玉榻上,掀起仙光绸蒙上了脑袋。


    她还是怕死。


    *


    翌日。


    “修炼法术?”书案后,神君看着一早来见自己的花浔,温声反问。


    花浔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道:“求神君授我修炼之法,我定不懈怠,不偷懒,日日勤恳,不舍昼夜。”


    “倒也无需这般刻苦,”神君微笑道,“为何突然想学法术?”


    花浔望着神君包容万象的深邃眼眸,睫毛颤了颤,移开视线:“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弱小……”


    她想起什么,小心地问:“昨日来见神君的少年仙君,是何人?”


    神君并未因她突兀的问题而不悦,只垂眸沉吟几息,笑应:“那个孩子啊。”


    “你可曾听闻妙仪仙子?”


    妙仪仙子?


    花浔疑惑地皱眉,只觉得这个名号分外耳熟。


    下瞬,她猛然想起,妙仪仙子与清虚宗的一名人族修士相恋,自请剥去仙根坠入凡尘,后却在人界诞下一位仙胎灵童。


    只是可惜,妙仪仙子因繁衍而亡,那名人族修士伤心欲绝,自此自废法术,自绝经脉,长眠不醒。


    此段故事曾在人界广为流传,成为佳话。


    后来,白玉京惜才,将那个仙童接入仙门。


    “那个少年仙君,是妙仪仙子的孩子?”花浔诧异。


    神君颔首:“其母生前,曾以全部家财与满身术法为供品,祈愿吾照拂那孩子一二。”


    “后,经由知行仙尊抚育长大,大抵往后便是其继任之人罢。”


    花浔一怔。


    知行仙尊她自然知道,是白玉京的尊主,仙门魁首。


    那少年若是白玉京未来的尊主……


    花浔不由庆幸自己昨日未曾告状,否则,定然将神君置于两难之地。


    “为何问起他?”神君平和地问。


    花浔回过神,低头道:“我只是想,那仙君看起来法力深厚,若我能像他那般就好了。”


    才怪。


    花浔暗想,她才不会想要成为那等恶劣无礼之人。


    神君平和道:“万物皆有所长,不必苛责己身。”


    花浔顿了顿:“……可我还是想学法术。”


    神君聆听她的请求,浅笑着应道:“既如此,吾会授你法术心决,灵气运转之径,但能否修成,皆看你之造化。”


    花浔惊喜地点点头:“好。”


    神君抬手,几卷经卷再次出现在案几前:“每日午时前,习清心静气之法,后修功法。”


    花浔连连应下,拿起经卷认真翻阅了几卷,又想到什么,好奇地询问:“神君当初是如何修习法术的?”


    虽说她无法达到神君的天资,想来借鉴一番也能有所增益。


    神君见她求知若渴的神色,难得停顿一息后方笑道:“吾不知。”


    “啊?”花浔惊讶,很快找到了缘由,“可是年岁久远,神君记不得了?”


    神君:“似是生来便会。”


    花浔脸上的期待之色僵住,弯起的笑也凝固成固定的弧度,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九倾望着她的神情,笑了。


    不似往日高高在上的神像般,笑容也神圣不可攀。


    而是……低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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