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彧!”
“池彧池彧!”
少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明显是害怕到极点。
擦头发的毛巾被她丢一旁,她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一转头, 撞进一个温暖宽挺的胸膛里。
是池彧。
辛眠吓坏了, 几乎快要哭出来, “呜呜呜”
“池彧”
“我害怕,我害怕”
“怎么了?”
池彧是跑上来的,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胸膛起伏,毫不犹豫将人护进怀里。
辛眠脑袋埋进他胸前,手往后指,“胖橘沙发”
她话都说不完整。
池彧一张俊脸阴沉得吓人,想往里去看看沙发上有什么, 但她像是溺水之人攥住唯一的浮木一般, 拼命往他怀里钻。
他掌心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轻拍, 低沉的嗓音变缓, “我去看看。”
“嗯”
她小幅度地点头,抓住他衣服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池彧揽着她的肩, 一点点往里挪。
姑娘家的房间精致又干净,带着独有的淡淡香气。
杏粉色的床上四件套,沙发布她特意用了同色系的布料,暖色系显得格外温馨。
而此刻, 在那条浅色沙发布上,横七竖八卧着好几条毛毛虫。
五颜六色的毛毛虫。
活的, 正不停蠕动。
而胖橘蹲在这一堆毛毛虫旁边,猫爪时不时扒拉两下,将快要滚下沙发的毛毛虫往里拨。
毛茸茸的猫脑袋歪着, 不解“喵”了一声。
[人,你不喜欢吗?]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辛眠鼓起勇气往后扫了一眼,目光在触及那堆虫子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飞快转过头,本能地又想往外跑。
被池彧一把揽住。
他长臂揽着她,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自己怀里,“别看。”
话落,冷冷目光直射向胖橘。
原本还天真无邪望着辛眠的胖橘耳朵猛地一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
[谁?是谁要谋害本喵?]
池彧温热的掌心握上肩头,辛眠脊背一僵,揪住他衣服的手更用力了。
“闭上眼,我带你出去。”
她轻轻点头,唇瓣因为死死抿住,有些泛白,在他掌心里紧张兮兮地被转了个身,被他带着往外走。
出了房间门右转,池彧把她带到三楼的小客厅,将她按坐在客厅沙发上,“可以睁眼了。”
辛眠极度没有安全感,只能抓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
眼底泛着水光,仰首望着他,张了张嘴。
“你我”
池彧大掌在她发顶揉了揉,声音稳妥又可靠,“我来处理。”
话落,他转身离开小客厅,往房间里去。
紧接着,辛眠就听到一声有些凄厉的“喵呜”声。
再然后是胖橘被教育时的低低呜咽声。
10分钟之后,池彧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胖橘。
“好了。”
那堆虫子,连同那条沙发布,被他一起丢到路边的大垃圾桶里。
辛眠愣了几秒,才僵硬地点头。
解决了虫子,池彧终于有空教训胖橘。
他神色冷厉地看着它,揪着它的后脖颈让它贴墙站立。
明显是在罚站。
“人女孩儿的房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进就进,要点脸。”
池彧冷嗤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包含威胁,“你是猫她是人,你喜欢虫子她不喜欢,你俩不可能。”
胖橘委委屈屈地“喵呜”一声,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耍小聪明。
跟犯错的小孩似的。
勒令完胖橘罚站,池彧接了杯温水,回到沙发旁,递给辛眠。
她的情绪明显比刚才好多了,镇定些许,原本挂在眼睫上湿漉漉的泪珠,也已经消失殆尽。
只有眼眶还微微红着。
男人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漆黑视线紧凝在她身上,直盯得辛眠快不好意思了,才开口,“这么害怕。”
热水的温度透过玻璃杯壁,直直传导到她掌心里,将她心底那些害怕的褶皱一点点熨帖平整。
辛眠很诚实地点头,“很害怕”
对于这种在地上蠕动的生物,她向来是敬而远之。
池彧突然想起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她趴在树上抓猫。
他扯了扯唇角,“胆子这么小,之前还爬树抓猫。”
不知道虫子就爱待在树上么。
辛眠后知后觉,不自在地动了下肩膀,“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再来一次她不敢了。
她捧着水杯抿了一口,小声道,“我是不是太丢人了”
很少有人害怕虫子到这个程度。
池彧微直起身,长腿从旁边勾了张凳子过来,就这么大喇喇坐在她对面。
语气冷硬却又有些无奈,“这算什么丢人。”
他不擅长安慰人,这事在他过往二十几年的时光里,就没干过。
现在对着小姑娘一双通红的眼,只能干巴巴来这么一句。
辛眠吸了吸鼻子,嗫嚅着开口,“我小时候曾经被虫子吓晕过去。”
可能是那时候留下的阴影吧
即使长大了,就算只是看到菜叶里的小虫子,她也会整个人反射性弹开。
反应大到让人觉得奇怪。
“我、我不懂要怎么克服”
池彧定定看着她,“不懂怎么克服那就不用克服。”
害怕和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没人规定一定和要这些分出个高下才能作罢。
辛眠呆住,抬眸望着他。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通红的眼眶里,突然就蓄满了泪水。
抽抽搭搭地问,“那你、那你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懂的吗”
“当然有,”池彧回答得很快。
比如,不懂怎么哄你。
辛眠下意识想继续问,可还没开口,怀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池彧的手机。
上边是一个小游戏的界面。
她疑惑,听到他问,“玩游戏吗?”
辛眠发懵,没懂这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
小游戏的界面五颜六色,是一款眼生却很简单的消消乐,每个图案都很可爱。
她被吸引住,吸了吸鼻子问他,“这个难吗?”
池彧倾身靠过来,帮她将音效音量调高了些,手机听筒立刻蹦出来欢快的游戏音。
“没玩过,你试试,顺便给我反馈。”
“啊?”
辛眠抬眸望他。
池彧语气轻松闲适,“一个朋友做的,你就当是测评。”
“哦,好吧。”
因为担上要测评的任务,辛眠玩得很认真,注意力完全集中。
池彧站起身,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小客厅。
游戏音效节奏感很强,时不时有几个重音冒出。
被罚站在墙角的胖橘直挺挺缩着前爪靠站着,每每快要滑下去时,重音音效一响,它耳朵一激灵,立刻又重新站好。
没多久,池彧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吹风筒。
辛眠刚结束一局游戏,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
“这个游戏挺好玩的。”
语气轻松,刚才紧张害怕得掉泪的状态已经彻底消散。
池彧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示意她,“你继续玩。”
他一边说,一边将插头插好,举着吹风筒来到她身边。
辛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还没干。
连忙放下手机,“我自己来。”
池彧倏地笑了,大长腿就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以为我要给你吹头发?”
辛眠:
“不是”
他刚才跑上来时应该也才刚洗完澡,直到此刻发梢还有些潮,额前几缕碎发搭着,有些凌乱,瞳仁漆黑又深邃。
看向她时,格外专注。
辛眠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刚才在房间里,她慌不择路埋进他怀里的那一幕。
男人体格高大,洗完澡之后麦色肌肤带着些许温凉,可指尖一触上,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来自他躯体的体温。
是属于成年男性的温热,强健且富有生命力的。
她后知后觉红了耳尖。
池彧就在这时微弯下腰,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猛然袭来,似是要将她团团包围。
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远超过普通的社交距离。
辛眠呼吸一滞,本能往后仰,却被一只大手握住肩膀。
男人低磁的嗓音几乎是在她耳边响起,“别乱动。”
她彻底不敢动了,垂落在身侧的指尖紧攥住靠枕,忍了又忍,终还是抬起,搁在两人之间,想借此隔开一点距离。
却收效甚微。
成熟的荷尔蒙气息正霸道地攻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几秒钟后,辛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做什么?”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池彧站直起身,神色恢复往常的冷痞,眉峰上的旧疤有些嚣张,“电线绕在一起了。”
她转过头去看,果然看到吹风筒的电线有一段还留着缠绕过的痕迹。
清冽味道逐渐离她远去,他慢悠悠又在凳子上坐下,提醒她,“不是要自己吹头发?”
辛眠回神,想也不想直接按开开关。
吹风筒尚未对准她的头发,热风一打出来,直接喷向站在墙角的胖橘。
浑身猫毛突然炸开。
[喵呜~!]
[人!你这是在报复本喵!]
略显慌张的凄厉叫声响起。
胖橘险些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往下滑,被池彧一记眼刀甩过去,又蹭着墙站起来。
辛眠被逗笑,适才那一丁点暧昧的气氛,彻底消散。
她调整好吹风筒的方向,微偏着脑袋,认真吹头发。
洗完澡之后,她穿了一身棉质布料的睡裙,衣领在热风的作用下,被吹得鼓了起来。
池彧已经坐下来,但他身量本就比她高出不少,坐下也依旧是比她高。
此刻领口暴露出的那抹白皙滑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视线之中。
肩背削薄,锁骨凹出一小处明显的凹陷,肩颈线细瘦而流畅,因为吹头发的姿势,拉扯出柔韧弧度,肌肤白得晃眼。
他眸色骤深,却也没继续看下去,移开眼,监督胖橘罚站。
等到辛眠吹完头发,池彧起身将电线收好,“游戏我发你手机上了,你有空的话多玩一玩,可以提意见。”
辛眠瞬间想起被毕业论文支配的恐惧,“你不会要我给你写个用户体验报告吧?”
池彧几乎要被她气笑,“怎么还自己揽活儿呢?”
辛眠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不揽活儿,绝对不揽活儿。
她站起身,道了声谢后就想直接离开。
奈何角落里,有道哀怨的视线一直紧随着她。
胖橘还在罚站呢。
她抿着唇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池彧,“我们是不是小惩大诫一下,就好了?”
“额不提倡体罚”
说着,她竖起指尖,轻点向胖橘的方向。
[喵呜~]
[人,救本喵]
胖橘知道辛眠在为它求情,叫声更加哀怨凄凉了。
“我们”这两个字莫名取悦了池彧。
男人双手环胸,宽肩抵着墙,唇角勾了勾,视线懒懒睨向胖橘,“成,看在她的面子上,不用罚站了。”
[喵呜~!]
胖橘的叫声瞬间雀跃。
然而,下一秒——
“不过,”池彧慢条斯理接上后半句,小客厅里余下的一人一猫视线紧凝在他身上,眼底有一样的期待,却是不一样的清澈透亮,“明天没有小黄鱼。”
[喵呜!]
叫声急转直下。
[誓死捍卫本喵的小黄鱼!]
胖橘毛茸茸的脑袋抖了抖,又连叫了好几声。
[罚站就罚站,本喵就没听说过有哪只小猫咪是罚站站死的!]
胖橘抗议的叫声尤为明显,即使是辛眠没有养过猫,此刻也能听出它不满的情绪。
她小心翼翼抬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不能通融一下吗?”
“或者,我花钱买下明天的小黄鱼?”
毕竟池彧是因为她才惩罚胖橘的,她这样求情好像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可胖橘这副模样实在可怜,她忍不住心软。
男人黑眸微眯,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看起来像是缺两条鱼钱的人?”
话说到这儿,他已经无所谓罚不罚胖橘了。
站也站了,教育也教育了。
可看到辛眠这样微蹙着秀眉、满脸担忧地为胖橘求情,他心底某些恶劣分子像是要破土而出。
“为它求情,欠个人情,值得吗?”
这话一听就是有得商量,辛眠顾不得太多,连忙点头,“值得值得。”
池彧没有接话,定定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一般,饶有意味,直盯得她几乎头皮发麻。
就在她快要打退堂鼓时,他终于松口,缓缓点头,“成。”
辛眠眼底猝然一亮,“真哒?”
少女白皙的脸颊边,两个酒窝晃出来,直勾勾晃进他眼底。
池彧喉结来回滚动,又点了下头,“真的。”
辛眠连忙小跑到角落里,抱住胖橘,“胖橘胖橘,你的小黄鱼保住了!”
[喵呜~]
胖橘被她压在怀里,蓬松猫脸压成小柿饼,抬起爪子在她手臂上拍了拍。
[人,护鱼之情,当涌泉相报]
一人一猫,蹲在角落里上演情真意切的戏码。
池彧怎么看怎么觉得胖橘那只搭在辛眠身上的猫爪碍眼,他直起身走过来,单手一捞,胖橘被掐住命运的后脖颈,圆圆猫眼快变成丹凤眼。
辛眠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刚才的事,谢谢你。”
她很诚恳地道谢,音调低缓,声线柔软。
三楼尽头的窗户没关,有晚风吹进来,吹动她脚踝旁的裙摆。
池彧脚步微顿,转过身,毫无预兆地抬手在她发顶一揉,低声道,“早点睡。”
温热的重量落下来,辛眠彻底愣住。
她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大掌的宽厚,甚至还有他掌心处薄茧磨着她发丝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在她骤然加快心跳之中,一点点被放大。
其他所有的动静似在这一瞬间远离,方寸之地变成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人。
“嗒——”
一楼院门处突然传来响动,应该是陈秀莲回来了。
辛眠猛地回过神,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顶着红彤彤的耳尖,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嘭——”
房间门被关上。
关门惯性所带起的风直直朝他扑过来,空气里似还残留着她身上清浅的香气。
池彧兀自在她房前站了一会儿,直至被他拎在手里的胖橘不满地扭动身体,他才收回视线,缓缓勾唇懒笑。
***
这件事过后,胖橘老实了好几天。
辛眠利用这几天,将出版社那边约好的画本画出来。
邮箱发送按钮点下去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
高强度集中注意力画画很耗费心力,她连着画了几天,此刻确实有种卸力后的疲惫感。
正是傍晚时分,阳台的落地窗外,远远可以眺望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夕阳半沉入海岸线,却依旧像个橙黄色的火球一般,用余晖将天空渲染出绚烂的渐变色。
辛眠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懒懒趴在桌面上,盯着那即将被湛蓝所代替的橙红云彩看了一会儿,起身推开落地窗户。
盛夏的傍晚,海边的风早已没了白天的燥热。
丝丝缕缕吹拂而来,吹动她鬓边的发丝。
从阳台这里望出去,沙滩上的人群变成一个个缓缓移动的小点。
辛眠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欣赏海天相交这一幕。
直至,楼下突然传来打火机火轮转动的声音。
她低头,看到池彧懒懒依靠在二楼阳台边,口中衔了根烟。
眉目微敛,单手拿着打火机。
聚起的微弱火光在晚风吹拂下,明灭跳跃,光影映照出他眉峰上的旧疤。
然而,烟没点上。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将打火机一收,骨节分明的长指取下口中的烟,就这么抬眸望过来。
那双漆黑湛亮的眸子里,似是有光在闪动。
辛眠一愣,随即看到他往后懒怠一靠,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开口,“辛小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辛眠:???
“什么事?”
话音一落,她瞬间反应过来。
连忙小跑回房间里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购物软件一看。
天塌了。
她之前下单给他买的裤子,是预售款。
到现在还没发货。
而大后天就是跟秦笙恬约好去海边的日期。
估计是赶不及了。
她点进客服的聊天对话框,询问何时能发货。
得到的回复是最早明天发。
辛眠有些无奈地扁了扁嘴。
现在已经快7点,就算退了这一单重新买,估计也赶不上今天发货了。
她举着手机,缓缓挪回阳台。
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好一点。
池彧仍旧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后腰倚着阳台栏杆,只是手上的烟不见了。
夕阳余晖最后一点金灿灿的光彩逐渐消失,晚风微凉,吹动他身上的T恤,勾勒出窄劲的腰身。
辛眠明明脑子里在想着怎么跟他说这件事的,结果一靠近栏杆处,视线就被他占据。
目光像是装了雷达一样,兀自定在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腹上。
隔着T恤,她甚至能隐约扫到几眼他肌理的形状。
都怪3楼和2楼距离太近,她几乎能将整个2楼阳台尽收眼底。
T恤下摆轻轻摆动,像是静止的风景画里随风而动的唯一处。
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然而,视线微抬的瞬间,辛眠就和他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对上。
她回过神,耳根子悄悄染上绯红,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握紧。
“那个裤子可能有点来不及”
闻言,他缓缓勾唇低声笑,“我记得你给我买的是裤子,不是演出服。”
“啊?”辛眠更懵了,“什么意思?”
“不是演出服,为什么要刻意卡着某个时间点送到?”
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辛眠默默压下退单重买的冲动。
——
转眼到了和秦笙恬约定好的日期。
辛眠抱着手机盯了一天的物流信息,直至一个响指在她面前打响。
“不用看了,快递没那么快派送的。”
两人已经出了门,走出东浦巷,去沙滩上和秦笙恬他们汇合。
下午快6点,炙烤了一个白天的烈日终于变得柔和些许。
沙滩上聚集了不少人,有游客也有本地人,皆是来凑热闹参加沙滩活动。
秦笙恬穿着短裤,站在杨呈靖被阳光拉长出来的侧影里。
一看到辛眠,就奋力朝她招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刘皓垣已经嚷嚷出声。
“我靠!彧哥你真的没穿啊!”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怎么没穿他买的裤子?
池彧抬眸扫了他一眼,语调欠欠儿的,“只是不穿丑裤子而已,又不是没穿裤子。”
刘皓垣夸张地做了个被伤透心的动作,“彧哥,你真的不觉得那条裤子挺好看的吗?”
辛眠怂哒哒地站在一边,听他们因为那条裤子而起的插诨打科,没敢开口。
默默拿起手机又看了眼物流信息。
秦笙恬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给她介绍,“眠眠你看,人行道那边待会儿有活动,今晚会有很多商贩来摆摊。”
望水岛为了发展旅游业,不定时会在沙滩边办活动。
清水湾沙滩线轻缓稳和,风景也好,成为每次举办的首选之地。
沿海大道旁的人行道专门辟出单边给商贩们摆摊,刺激地摊经济,也顺便带动沿海大道附近的商户经济。
说是活动,其实更像个小集市,而除了小集市之外,望水岛之前也办过篝火活动,现在甚至考虑承接小型的音乐节。
沙滩的一边,是人行道上热闹喧哗的地摊集市,而沙滩的另一边,越靠近海边,人声逐渐减弱。
海浪随着晚风一阵阵推来又退去,冲刷着沙滩和礁石,浪声悠远又沉寂,与另一边的热闹割裂却又奇异共存。
辛眠出门穿的是一身连衣长裙,海风一吹,裙摆微荡。
她和秦笙恬挽手走在最前边,一边走一边聊天说笑。
沙滩上也有游客在玩小游戏,是那种很常见的两人三足游戏。
其中一队因为太过着急,直接摔了个人仰马翻,几人哈哈大笑。
刘皓垣搭着杨呈靖的肩膀,在一边吐槽,“你小时候玩这个也老是摔倒。”
杨呈靖扫他一眼,“是谁非要跟我一组?”
秦笙恬笑着转过头,“杨呈靖和我一组的时候,就没输过。”
三个人年龄差不多,从小学就在一起,两人三足是学校里常见的活动游戏。
刘皓垣被他两合起伙“攻击”,哼了一声,“对对对,你两最有默契。”
一边说一边笑,把杨呈靖推去秦笙恬的身边,自己走到辛眠另一侧,“现在有辛眠了,以后我可以和辛眠一组。”
话落,旁边一道凉飕飕的视线扫过来。
刘皓垣缩了下肩膀,却依旧不怕死地凑到池彧跟前,故意道,“彧哥这么高冷,应该是看不上这种小游戏的。”
“哈哈哈哈哈哈。”
辛眠笑着看他们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池彧是看不上这种“幼稚”游戏的。
话刚说出口,后颈突然被轻掐了下,她一激灵猛地转过头。
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高大身影几乎笼罩过来,体温微微烘着她。
她本能后退半步,但沙子太软,她踩到自己的后脚跟,微一踉跄,被他一把扣住手臂。
“这么怕我?”
辛眠立刻摇头,“没有,不怕。”
池彧单手插着兜,低声笑,“是么?”
他突然弯下腰,看着她,语调懒散地问,“辛小眠,我是会吃人么?”
“不会。”
“哦,”他拖长了尾音,“你这副模样,我还以为我是妖魔鬼怪呢。”
辛眠默默在心底腹诽,妖魔鬼怪可没你这么能说会道。
“在心底骂我呢。”
她错愕瞪眼。
“真猜对了,”男人的低笑声听起来特别欠揍。
辛眠半句话不敢吭,也没敢再和他对视。
人或许是会本能地对体型比自己大的生物产生畏惧感,尤其是池彧这样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
往她身边一站,无端产生压迫感。
有时冷冷看着她,有时欠欠儿的调侃她,有时又很细心可靠。
她看不懂摸不清。
晚风轻拂,落在她颊边的碎发被吹起,辛眠不自在地摸了摸耳珠,视线扫来扫去,最终定格在人行道上的小集市。
那边不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秦笙恬也被吸引,冲她招手。
“眠眠,我们过去看看!”
地摊集市上也有不少小游戏,最热闹的是一个扔飞镖的小摊。
和游乐场常见的打枪游戏一样,打中相应数量的气球,就能获得相应的奖品。
辛眠被秦笙恬挽着手臂挤进前排时,正好有游客玩完一轮,因为没有射中气球而垂头丧气离开。
两人目光在后边那排礼物墙逡巡一圈,辛眠紧盯着那个猫咪弹簧隧道玩具,移不开眼。
身后,有温热的体温靠近,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想要那个?”
很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视线所及之处,是挺拔宽厚的胸膛。
再往上,是一道凌厉有型的下颌线。
没听到她的回答,池彧垂眸看着她,黑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影,以眼神询问,是不是想要玩。
周围人潮涌动,却没有人能挤到她。
两人离得太近,辛眠下意识想往前挪,没来由想起刚才在沙滩上他说过的话,硬生生止住脚步。
她轻咳一声,小幅度点头,“给胖橘玩,它应该会喜欢。”
“不过我感觉我应该扔不中。”
“成,”池彧像是没听到她后半句一样,直接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玩三局。
旁边刘皓垣听到扫码付款的声音,兴奋大喊,“彧哥!让老板看看你的实力!”
池彧扯着唇笑,从老板手里接过飞镖,递给辛眠。
辛眠愣住,“不是你玩?”
“是你玩。”
“可我不会。”
“我教你。”
所以他才买了三局。
前两局拿来给她练手。
老板一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调侃,“兄弟,待会儿在女朋友面前丢脸,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们不是”
辛眠想解释,却被身后的声音抢先。
他淡声回答老板,“这个脸,丢不成。”
辛眠抬眸看着他,声音压得很低,提醒他,“我完全不会啊”
他漫不经心地笑,“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她诚实回答,“不相信我自己。”
秦笙恬悄悄凑过来,“眠眠你放心,彧哥玩这个很厉害的。”
辛眠:我对他放心,可对我自己不放心啊
她兀自想着,池彧已经在她身后挪了下位置,更加严实地将她全方位笼罩住。
温热胸膛靠得比刚才还要近,微微低首,气息融融,“手指拿住后半部分,手腕用力。”
“第一轮5个,先试试距离。”
他一边说,一边将玩具飞镖塞到她手里。
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她的指尖,调整她的手势。
可辛眠的注意力压根集中不了。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即使她背对着他,也依旧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清冽味道。
宽阔胸膛散发出的热量源源不断从她身后烘过来,熨帖着她单薄的脊背。
粗粝指腹一寸寸捏过她的手指,最后再包裹着她的手背,像是一个温暖的外壳,将微凉的夜风全都挡住。
前两个飞镖就这样在她出神间扔出。
每一个飞镖正中一个气球。
秦笙恬在一旁鼓掌叫好。
而辛眠终于反应过来,视线却紧随着两人交叠着的手移动。
“想什么呢?”
他语气正经得不行,彷佛刚才的触碰并非他刻意为之。
“还想不想赢奖品。”
她猛地抽回手,又听到他说,“试一试。”
飞镖被塞到掌心里。
辛眠茫茫然抬头,正对上秦笙恬期待的目光。
“加油!眠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在意身后那个存在感超强的男人。
接连又扔了几个飞镖,没中。
他的声音自她发顶响起,“今晚的风是从南边吹来的,飞镖扔出去的时候稍微偏一点。”
“再试一试。”
玩具墙上的那个猫咪弹簧隧道玩具被风一吹,弹簧上的装饰物轻轻晃动。
辛眠余光一扫,又立刻回正视线。
集中注意力,紧盯着那几个气球。
第一轮的5个飞镖,除了池彧握着她手扔出去的那两个,剩下的三个全都没有命中。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个游戏玩起来也太难了。
老板敢这样设置,肯定不会让人轻松赢奖品的。
辛眠抬眸,正要循声望过去,视线之中,男人的手一闪而过。
“辛小眠,胖橘还在家里等着你带礼物回去呢。”
低沉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她脑海中浮现起这几天胖橘在三楼来回踱步却不敢进她房门的身影。
下一秒,她的耳朵被温热掌心捂住。
周围的议论声被阻隔,像是降噪耳机一样,却比降噪耳机更有安全感。
第二轮的5个飞镖,中了3个。
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成绩,现在就剩最后一轮了。
辛眠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着刚才扔中飞镖时的手感。
第3轮的5个飞镖,就这样依次从她手中被扔出。
气球被戳中的噼啪声和围观的惊呼声不断响起,却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秦笙恬和刘皓垣嘴巴张得老大,被杨呈靖一人一边手动合起。
直到掌心里的飞镖全都扔出去,辛眠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
她是被池彧夺舍了吧?
不然怎么可能射得这么准???
“啊啊啊!赢了!”
秦笙恬在一旁惊喜大喊,刘皓垣也接连“卧槽”。
辛眠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池彧池彧!我居然全中了!”
少女带着淡香的发丝在晚风中飞扬,轻扫过男人凌厉的下颌。
街灯明亮,映出他眼底深邃沉郁的光——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