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百合耽美 > 和离前夜 > 11、第 11 章

11、第 11 章

    苏见微剥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觉得清爽甘甜,沁人心脾。


    她看着月亮,低声道:“今日是中元节,我们既不在家中祭祖,又没去放河灯,只随意烧了些纸敷衍了事,却坐在这儿乘凉,是不是有些不孝?”


    只因此时太惬意,而她又想起今日是中元节,所以生起几分愧疚来。


    陆绍宁也拣了一粒葡萄,递过来要她帮自己剥皮,说道:“中元节不是先人规定的,也是活人规定的,同样是这天,是这地,是这月亮,上元节中元节又有什么分别?”


    苏见微看着他,评价道:“大逆不道。”


    说完,将剥好的葡萄递给他。


    他直接张嘴来取,湿热柔软的唇碰上她指尖,让她不觉脸发烫,收敛心神将手收回。


    “大逆不道这词也是活人造出来的,是活人规定的,世上诸多事,本就只与活人相干,与先人无干,人死灯灭,先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说。


    苏见微看向他,轻笑,过了一会儿,说道:“父亲过世后,你只是沉默,没有太过悲伤的模样,小叔从扬州赶回来,父亲已出殡,小叔在父亲灵前痛哭,还曾对你出言不逊。”


    陆绍宁沉默片刻,说道:“腾宵年轻,人又长年在军中,血气方刚,随他去吧,不与他计较就是。”


    他说得随意,而在当年事发时,他们夫妻已开始疏离,他也没太多解释。


    但苏见微明白,他有所隐瞒,事实并不像他这般轻描淡写,什么不与小叔计较。


    嫁来陆家这么久,陆绍宁与陆绍羽二人兄弟失和,她怎么可能看不出?


    她主动提醒道:“你们家的爵位还没定数,皇上还没下旨,而且早几年,也就是我们成婚后不久,祖父受了追封,为卫国公。”


    陆绍宁看向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家祖父陆衍为开国侯,本朝将爵位收得紧,鲜有世袭罔替者,对于开国功臣子孙袭爵都须严厉考核,最终考核通过,也是降等袭爵,因此许多开国功勋到子辈就丢了爵位,顺利袭爵也是降等。


    所以他父亲陆君仪袭了兴武伯,到他这一代,原该是子爵。


    没想到祖父竟受了追封,既受追封,这便有了变数,陆家孙辈不只可能受袭子爵,也有可能仍袭伯爵,全看皇上或太后的意思。


    大概是因父亲是次子身份袭爵,也大概是父亲宠爱弟弟,所以弟弟一直存有袭爵的野心。


    原先只是个子爵他就觊觎,更遑论伯爵,想必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蹿。


    他竟不看看,父亲虽是次子,却是嫡子,也考中功名,而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婊|子养的下贱货而已。


    只是这些,实在太过狼狈不堪,他以为他不会和妻子说,没想到妻子却是知道的。


    也是,六年夫妻,就算他不透露,妻子也能看出来。


    他黯然道:“腾宵如今在军中任校尉?什么校尉?”


    苏见微回道:“在鹰击营做从五品越骑校尉,屯军京郊。”


    大理寺左丞为从四品,越骑校尉为从五品,两人竟只差了两级,他还长腾宵好几岁呢。


    苏见微继续道:“父亲在世时,对小叔多有照顾,如今父亲不在了,小叔多半比以往辛劳一些。”


    陆绍宁许久没说话,这些也在预料之中。


    东平侯府毕竟是武将,父亲自己又是云麾将军、兵部侍郎,有他为弟弟铺路,怎会不青云直上?


    苏见微在猜测陆绍宁的心思。


    陆绍宁从没和她说起过与弟弟的关系,但她觉得,这两人是有明争暗斗的,而且都在争陆家的爵位。


    那时候公公离世,陆绍羽便当着府上众人大骂兄长,先说父亲是被他所害,又说他故意瞒报父亲病情,让自己错过与父亲最后一面,指责兄长欲争夺爵位,因为父亲曾说要将爵位给他……


    陆绍宁那时一派平静,只冷冷笑了一声,说道:“娼|妓之子,竟想袭爵,莫折了亡父颜面。”说完就让人将陆绍羽带下去。


    那天晚上,陆绍宁喝了酒,回房二话不说,不顾孝中,就拉她行房,不由拒绝。


    她知道他心中有事,但他不说,她一惯矜持,没有那样的执念和勇气逼着他开口,两人从不曾交心。


    那时扬州有水患,并不太平,陆绍羽没时间守孝就回到了军中,再到后来,陆绍羽的生母姚姨娘因京城时疫离世,陆绍羽对兄长恨意便更浓了,认为是陆家没有好好照顾他生母,才让生母患病,但当时京中确实有许多人因时疫过世,姚姨娘也向来体弱多病,苏见微管着后院,知道此事实在怪不上他们夫妻。


    但陆绍羽并不这么想,此后他就与酷吏郭贤一党走得近,而这正是陆绍羽厌恶的。


    陆家爵位至今悬而未决,自然成了兄弟二人势必赢到手的彩头。


    她想,陆绍宁得知弟弟也升了五品,心中大概是难过的,所以告诉他,公公给小叔出了不少力。


    可这样不就证明公公偏爱小叔?


    当然公公对陆绍宁也温和亲厚,只是苏见微觉得相比小叔,似乎多了和气而少了亲近。


    她心里想着很多,可陆绍宁其实从未和她提起这些事,她不知怎样才能安慰,又觉得不好贸然安慰,所以沉默着没出声。


    陆绍宁道:“我常和你提起和腾霄这些事么?”


    不知怎地,苏见微觉得他这话有些试探。


    试探他在曾经的六年夫妻里,和她说了多少。


    也许她可以默认,然后探听更多他的心里话,可是……她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她实话回道:“不,你很少提,除了那次父亲身亡小叔对你不敬,其余时候也还算兄友弟恭,当然,他在军营,你忙于公务,也很少见面。”


    陆绍宁觉得自己的收紧的心放松了下来,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苏见微,叹息一声,说道:“兄弟失和,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今他们都不在身旁,以后大概也不会在身旁了,好在……还有此夜此月,有你在,有小七。”


    苏见微侧过头,看他面色皎洁,目光清柔,看着她的神色里,是温柔,是欣慰。


    其实她和苏家弟妹、和爹娘,也没有太多感情,可是……她要怎样说,其实他们也走到了尽头,甚至从未真正在一起过。


    “娇娇,过来——”他突然道。


    苏见微心头一震,攥了攥手,不自然道:“你别这样叫我。”


    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起身坐了过去,在之前小七的凳子上,与他挨着。


    他问:“为什么?”


    “因为腻呀,都说了是小名,早不这样叫了。”苏见微说。


    他一笑,拉她手道:“那我只在房里这样叫你,或者……只在床上。”


    说着凑近来,在她唇畔落下一吻。


    苏见微一惊,脸发烫,心也发烫,连身子都僵下来,不知该怎么办。


    她没敢往他那边看,悄悄深吸一口气。


    还好他现在伤得重,要不然就他这样子,说不定想要做些什么,那她就不得不告诉他实情了。


    “天不早了,你还有伤,还是回房早些歇息吧。”她装作语气自然道。


    陆绍宁将她手拽至身前,靠到椅子上:“这样好的夜色,这样好的明月,歇息什么?若我没伤,还能寻些别的乐子,现在便只能坐会儿了。”


    苏见微假装没听懂他的调情,又为了表现得不那么冷漠,剥了粒葡萄给他。


    顿了顿,她说道:“你防着曾经的好友,也对兄弟失和并不意外,可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旁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相比起好友兄弟,女人不是更该靠不住吗?”


    陆绍宁摇头:“那是一些酸腐文人的无端抱怨,在我看来,父母有养育恩,却只相伴二十载;兄弟……别人不必说,只说我家,并无兄弟情;只有妻子有朝夕相伴的亲近,又有共同养育子女的血脉恩情,还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再说……也只有丈夫或妻子,自己多少参与了选择,若连妻子都不能相信,这世间又能相信谁?”


    他叹息一声:“若是那样,那人生在世,岂不是太可怜,太孤单了?”


    苏见微从来不知他心里是这样想。


    若是如此,那他后来有觉得孤单吗?


    还是说,那青楼的花魁娘子,那依恋他的外室,便成了他的陪伴?


    陆绍宁一边拉着她,一边奇怪地问:“你为何这样问?难道我们夫妻失和?我表现得并不相信你?”他兀自想了想,马上猜测道:“莫非因你姑姑身故,而我却效忠太后?你对我不满?”


    苏见微摇头:“没有,姑姑与当初的皇后本就是敌对关系,若是皇后崩逝,我想姑姑也不会对申氏手软,她们二人只是成王败寇。而你为朝中臣子,不管是不是谋国,至少也要先谋生,只要你没有胡作非为,我怎会因此而怪你?”


    陆绍宁心中欣慰,他不知道那些年自己究竟碰到了什么,又作出哪些抉择,但妻子这样说,他很高兴。


    “那你……”


    苏见微道:“只是……我们很久不曾这样坐在一起说这些,你每日忙于公事,关心的似乎也都是朝中之事,少在后院逗留;而我,囿于后院,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也不曾干涉你。”


    陆绍宁觉得妻子虽面色平静,可心中肯定是有怨言的,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忙得不回家,也许大理寺公务比他想象得多得多,也许他太想升官加爵,因此而失了初心。


    他看着她道:“那我们好好珍惜眼下时光,待我伤好了,我也记得多关心你与小七。”


    苏见微低下头去,似是点头回应,实则叹口气,心中升起许多怅然。觉得他们本该在六年前,或是五年前,好好谈一谈,可那个时候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谁也不理谁。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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