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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36 替代品

    活化是一个物理化学范畴内的术语。

    如果将羧基活化法分开来看, 那么理解起来就不难了。

    生物制药本身就与物理化学密不可分,实验室里也有这方面的专家。

    甚至没等着南雁去编造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解释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出“羧基活化法”,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已经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甚至还给南雁戴上了高帽——

    “难怪之前褚怀良赞不绝口。”

    “看来高手在民间呀。”

    “人家无师自通,真要是有机会读大学说不定比咱们还要厉害。”

    “……”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南雁难得的脸红了。

    她其实就是想起了那厚厚的资料里有这么个词, 具体怎么操作。

    她真不知道啊。

    好在南雁不懂没关系, 这些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天又一天的研究员们知道该如何做。

    实际上相较于做实验进行研究, 有时候提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理论更难。

    当然理论可行与否实验室里一干人也都有认真的讨论。

    南雁和卫东来应邀参加会议,卫东来听得一脸懵逼,小声的问南雁, “高工, 他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理论是啥?”

    南雁一副你看我像知道的模样让卫东来恍然,原来她也不懂啊。

    心态顿时平衡许多。

    不过南雁很快就拎着写满了问题的小本子去问人。

    实验室里的一众研究员对她十分的热情以及耐心, 一度觉得提出羧基活化法的南雁不过是在谦虚,怎么可能连这么基础的原理都不懂呢?

    南雁:我真的不懂呀。

    她的高中化学基础很牢靠, 但是你让一个高中生参加科研那不是为难人吗?

    很多东西是需要在大学或者实验室里一点点打磨出来的。

    而南雁在实验室里的折腾,实用主义为主。

    这些有的没的她是真不懂。

    但这边实验室里的一众人却不相信,很快就众口铄金的给南雁增加了一个“谦虚大佬”的人设。

    卫东方迷糊了,那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他再去问, 高工讲的不要太深入浅出的容易理解。

    唔,果然是低调怕自己受伤害。

    高工不止谦虚, 还很会为人考虑呢。

    南雁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不过如何根据这么几个字来降低布洛芬合成工艺的成本, 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南雁到底不是化工出身的褚怀良,在这边制药厂实验室呆了两天, 又去车间参观一番后, 就打算打道回府。

    当然回去之前肯定要带点本地的特产。

    原本想着去市里的百货商店瞧瞧, 但制药厂这边的同志着实热情,为了感谢南雁的帮忙,不仅给南雁准备了各色本地的特产,还送了南雁一台电视机!

    “这边药厂后勤科之前奖励研究员的,正好多了几台。”

    佟教授和夏教授请了假送南雁去车站。

    谁都没想到之前陵县一别,再见面已经是在外地。

    若非南雁当时向褚怀良举荐,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份工作。

    “我跟老夏暂时走不开,他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们写信。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这也未尝没道理,让大家想开点别再摆知识分子的架子。”

    夏教授十分想得开,他之前一支笔杆子可谓叱咤风云,报纸上也跟人对骂过十分酣畅淋漓。

    没了他国家的报纸期刊照样发行,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实验室需要他。

    比起那些可爱的文字,他觉得那些实验那些器材更加可爱。

    更能带给他满足和愉悦。

    哲学、语言、金融或许听起来很高大上。

    但现在真的没什么用。

    想象那么多理工科的专家教授都已经回到工作岗位,偏生依赖于文字工作的人反倒是还在干校呆着。

    同样是专家教授区别在哪里?

    大概是因为这个时代更需要的是实干家,而并非那些轻飘飘的文字。

    如果可以回陵县,夏教授有很多话想要跟一起患难的同志们说,可现在他也只能简单的说上两句,让南雁帮自己传个话。

    南雁笑着应下。

    夏教授看着年轻的女同志,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这姑娘第一次去干校时候的事情,那会儿她跟大家说,保证大家不再埋没在这干校里一事无成。

    可不是嘛。

    说到做到啊。

    “有什么事情就写信。”佟教授说的就简单多了,打电话不方便但现在写信问题不大。

    他跟老夏暂时要在这边待着,等这边新的家属院楼房盖好,就能把在陵县干校里的家人接过来。

    往后就隔着大老远的地方,怕是只是书信联系了。

    “成,还是老规矩,我多跟您交流。”

    南雁笑呵呵的答应,拎着那小包上去,列车马上就要离开这边了。

    站台上的两人却并没有因为列车驶离而走开,直到彻底看不到那绿色车列的影子,连送人的站台都冷清下来,这才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

    “走吧,我们还有的忙呢。”

    夏教授点头,“是啊。”新的思路新的工艺新的实验。

    还要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才不会被落下进度,他们有的忙呢。

    ……

    南雁带回来了一台电视机!

    而且还是彩色电视机,这下子制药厂和肉联厂都热闹起来。

    电视机嘛,在工厂这边还真不稀奇。

    工人攒攒工资和票买个电视机那也就是时间问题。

    但彩色电视机是头一次见呢。

    “咱们国家能生产彩色电视机了?”

    “没听说呀。”

    “那这是国外进口的洋货?”

    “不知道。”

    不少工人来单身公寓这边瞧热闹。

    黑白电视机看习惯了,都想看看彩色的人是啥模样。

    事实证明大家想多了。

    的确是彩色电视机没错,但国内现在的技术还没达标,电视机上还是黑白人。

    “那这是外国货吗?”

    “不是,咱们自己产的,但还没量产。”

    上半年刚做出来一批,正巧新华制药厂在布洛芬研发中取得重大进展,这些数量极为稀有的彩色电视机和黑白电视机一起送到了制药厂那边。

    厂里奖励南雁,开盲盒似的竟然是一台小彩电。

    也挺好玩的。

    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

    当然也亏得这电视机出现的是黑白画面,不然南雁这宿舍就等着人满为患吧。

    谁不稀罕看彩色小人呢。

    姚知雪看着那电视机,眼睛就没挪开过。

    “等回头你做出成绩来,咱们厂也奖励你一台电视机。”

    姚知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哪有这个能耐。”

    做出成绩来可不容易,事实上她能把工作做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了,公社的鸭子下蛋了。”

    “这么快?”

    “不快了,最早的一批鸭子都好几个月了。”有了第一个下蛋的鸭子,往后就好说了。

    要知道这些鸭子没下蛋前,刘焕金她们一群人都愁死了,明明摸出来是母鸭子,怎么就不下蛋呢。

    “前些天张桂花跟着赵大姐去了南京,还要去一趟高邮,估摸着得过些天才回来。”

    姚知雪说起了红武公社的事情,“你们公社那个小曹跟她男人离婚了,赵大姐走之前带着他们来县里办的手续。”

    离婚倒也不奇怪。

    赵留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偏生小曹摊上一个爱摆谱的婆婆又遇到一个没本事还装样的男人。

    之前离婚是核武器,只是用来威慑一下她夫家。

    如今真的离婚,那只有一个可能。

    小曹在婆家又遭了罪,赵主任看不下去了。

    姚知雪没想到南雁竟然连这个都能猜得到。

    她迟疑了下这才说道:“好像是她男人偷看别人洗澡。”

    南雁额头一跳!

    这是在耍流氓呀。

    乡下人到了夏天没那么讲究,一条河里洗澡的男女老少都有,顶多就分开罢了。

    再往前数上十来年,赶上饥荒那会儿家里穷的风吹屁股,拢共就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其他的就在家里光屁股在破床上呆着。

    南雁觉得现在指不定哪个穷山沟沟还有这种情况呢。

    流氓罪固然存在,但是在乡下还没那么严苛。十里八村都是亲戚,谁愿意得罪死人呢?

    人情社会在乡村一直盘根错节。

    到了一些地方就形成了宗族。

    北方还好些,前两年破四旧搞的彻底些。

    到了南方破四旧没那么彻底,宗族就成了灰烬下的星星之火,一直在等待反扑的机会。

    南雁曾经遇到过这种,同事就是嘛,而且还深受宗族文化的影响。

    觉得自己大学毕业在好单位工作能上族谱真的很厉害。

    可是你那些同族的兄弟人家从出生就能上族谱啊。

    当然宗族这事眼下离南雁十分的遥远,她想着姚知雪的话迅速猜到了什么,“是跟知青有关吗?”

    村里人会揍一顿赔点钱,但如果小曹她……前夫偷看的是知青,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雁你可真聪明,这都猜得到。”

    南雁不仅猜得到,还知道这事是赵主任找到那知青闹大的。

    城市里来的姑娘面皮薄,可能会忍气吞声。

    这么一忍让下来,只怕回头就要受欺负了。

    很多人骨子里带着欺软怕硬的恶劣基因,所以后天的教育十分必要,它具有匡正的作用。

    赵主任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更了解一些本地人的脾性。

    闹大了虽然一时间会脸上难堪,但也具有威慑作用,而且可以让小曹顺势离婚,逃离苦海。

    至于那个女知青,想来赵主任也别有安排。

    姚知雪听得目瞪口呆,“南雁你可真是太聪明了,难怪呢。”

    难怪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搞出那些赚钱的东西。

    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我妈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林蓉问我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挺想你的。”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将姑嫂俩牵连到一起的林业都牺牲了,但林蓉和南雁的感情越来越好。

    真好。

    姚知雪想到了自家,她与娘家是彻底闹崩了。

    偶尔还会遇到她妈来骂她,但也只是在厂门口。

    大家见怪不怪,也没人会安慰她。

    陵县县城就屁大点地方,当初的事情本就是姚家理亏,哪有脸呢。

    入室抢劫再加上故意伤人,死了的祝美芝家不肯谅解,数罪并罚的姚广军被判枪毙,就在七月份已经执行了这一判决。

    虽说死者为大,国人一贯不说死者的不是,但就姚广军这事还真成了不少人提点家人的案例。

    可别胡来,两口子吵架没关系别动手,不然小心吃枪子。

    姚知雪忽然间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你妈来过咱们厂子里两趟。”

    刘焕金忙着鸭棚的事情,也知道南雁出差压根不会来厂里。

    这个妈不用猜就知道是娘家的那位。

    “骆主任接待的?”

    “好像是。”姚知雪不太清楚,传达室值班的工人跟她提了一嘴,还吐槽了一句“还不如当婆婆的呢”。

    姚知雪没有公婆,不好说什么。

    但她经常去红武公社,和刘焕金接触还挺多,觉得那是个非常不错的乡下大姐。

    为人处世比她妈强多了。

    “不用管。”南雁想也知道胡秋云来找自己做什么,大概率是来找她要点好处的。

    想得倒美。

    躺在床上,南雁还有几分在火车上摇摆的错觉,她觉得自己明天得先去车间看看。

    要是车间那边没什么大事,那就去一趟隔壁日化厂。

    跟华厂长聊聊……嗯,可以聊聊莹莹的事情嘛。

    有的聊呢。

    褚怀良没想到南雁要去日化厂,“老华那人有啥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人呢?”

    被堵了一句的褚厂长有些无奈,“你怎么没在那边多待一段时间?”

    “有些东西我又插不上手,你要实在不放心就派个人过去跟着学习,咱们厂回头肯定也要进这生产线,有个熟悉工艺的更安心些。”

    褚怀良他就熟悉这工艺啊,还用派人去?

    “你找老华什么事?”

    南雁耸了耸肩,“日化厂,当然和日化品有关了。”

    胆黄素的提炼用不了什么高大上的车间,实际上就是很简单的工艺流程,加上处理猪胆时熟能生巧就够了。

    南雁原本带的几个工人这会儿都挺熟练工,几个徒弟也表现不错。

    倒是猪胆不够用了。

    南雁压根不用在这边车间待着。

    她想着是时候搞点新的东西了。

    肉联厂可以把猪胰、猪胆废物再利用,制药厂可以利用猪零件来制药增加厂里的产值。

    那么跃进路上的日化厂,也可以搞点事情嘛。

    褚怀良总觉得南雁找老华绝对有别的意思。

    但他一时间又没什么头绪。

    喜欢跟人卖关子的褚怀良不喜欢被人卖关子呀,“你这人不实诚,难道不能跟我透个气?”

    “能啊,还记得小郑嘛。”

    制药厂姓郑的工人一共有五个,新车间里只有一个。

    “哦,你说的那回事呀。”

    他知道了,小郑那次生理期疼得晕倒嘛。

    不是为了照顾女同志就搞了轮岗吗?

    从新车间开始,褚怀良后来觉得这方法也行,在其他车间也推广了下。

    因为这收到了好些不记名的信,其实他也认得出都是谁写的。

    不过人家表示感谢不愿意署名,他也就假装不知道配合一下好了。

    “那妇女用纸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上面印花吗?”褚怀良不太明白。

    小郑疼晕了那次他还挺上心的,自己没女朋友没媳妇不知道这回事,问他姐吧人劈头盖脸骂自己耍流氓。

    褚怀良觉得冤枉,他这不也是想要搞清楚咋回事吗?

    他偷偷的去买了一卷妇女用纸,仔细研究了那纸张,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石油冶炼吗?”

    “记得,但这有什么关系?”

    “问你个问题,你有一套西装是吧?”

    褚怀良点头,是有这么一身行头,但很久没穿了。

    穿西装太碍眼,他后来再让裁缝做衣服就是改良的西装与中山装结合。

    反正也没人会说他什么。

    “西装的面料不是棉布吧。”

    “不是啊,就涤纶嘛,用化工领域的专业名词来解释就是聚酯纤维,是一种合成纤……”

    合成纤维。

    合成纤维也得需要原材料,不可能用空气来搞嘛。

    而现阶段合成纤维的原材料恰巧就是石油。

    褚怀良眼皮直抽抽,“不是,你让我冷静下。”

    石油是现代工业必需品,又被称之为工业的黑色血液。

    南雁想要用这个黑色血液来对抗女人生理期流出来的血?

    就离谱!

    南雁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压根没想到正经路子上去。

    “褚厂长褚怀良同志,拿出你化工专业应该有的专业性好吗?”

    褚怀良尴尬的挠了下头,“啊,那你继续说。”

    “去找华厂长,一块讨论这事。”

    褚怀良其实不太想去的,这是女人家的事情他不懂就别瞎掺和了。

    可南雁拉着他一块去,“你是化工专业出身,需要你的专业意见。”

    本来是没打算找他,但自己往枪口上撞。

    不好意思褚厂长,您就当一会壮丁吧!

    华厂长对于南雁的到来热烈欢迎之余透着点奇怪。

    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还拉来了小褚。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三厂联合会议呢?

    最近钟胜利去出差,不在家。

    不过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人快语,问了几句关于日化厂的产品,南雁就开门见山,“华厂长我说话直您别介意,我这次过来是跟您商量妇女用纸的事情。”

    日化厂的主打产品之一,妇女用纸。

    本地以及本省甚至畅销到外省。

    毕竟到了年龄的女子都需要嘛。

    这个开门见山把华厂长弄得一懵,也太直接了点。

    虽说自己就是搞这个的不应该不好意思,但跟女同志谈这个,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你这要给开拓市场还是要改进生产线?”

    华厂长想了想觉得都不太对,一来陵县日化厂的产品质量还算可以,一直都是供不应求那种,统筹统销也不存在滞销问题。

    二来南雁从来没来过日化厂的车间,对这边的生产流程怕是都不熟悉,改进生产线从何说起呢?

    所以自己完全猜错了。

    那南雁和小褚来这趟什么目的?

    华厂长这人上了年纪但脑子依旧好使,他不是褚怀良有大学学历,一分配到这边就是工程师起步,搞出东西来很快就得到工人信任上级提拔成为了副厂长然后就是厂长。

    也不是钟胜利部队出身,原本是在这边监督肉联厂的建设后来自然而然留下来当了厂长。

    华文钊是普通工人,建国前就在这化工厂工作,从学徒时代到后来出师工作,建国后因为有工作经验继续在化工厂工作。

    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从曾经的小作坊学徒成为日化厂的厂长。

    不像褚怀良有个在市里当组织部长的堂姐,也不是钟胜利部队战友一大堆,能找到不少战友帮忙。

    华文钊没背景,能以工人的身份最终成为厂长,全凭自己这工龄积累以及平日里的小心经营。

    当然你说他没心眼肯定是小瞧了人。

    当时南雁让段莹莹跟工人过来借东西,华厂长迅速反应过来直接电话给褚怀良。

    人有眼力也有魄力。

    脑子好使的很。

    在否定了这两个可能性后,华厂长想到了新的可能性,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高南雁他们想要给化工厂带来一些全新的东西,比如说一条新生产线?

    这让华文钊兴奋了下,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日化厂不得给他们塑个雕像呀。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厂长,华文钊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南雁同志你说。”

    “是这样的华厂长,现在市面上除了妇女用纸外还有月经带,我想您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纸嘛就是一次性的,有的不舍得买就用月经带,家里头多备几条能用上几年十几年没什么问题。”

    褚怀良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重复使用?

    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女性生理期的时候周身免疫力本来就弱,如果连最基本的卫生条件都不能保证的话,那岂不是加大了得妇科病的概率?

    褚怀良的疑问让华厂长哭笑不得,“那也没法子,这一卷妇女用纸有时候不够用,多买几卷就得花上小一块钱,很多人舍不得。虽说那棉絮也是消耗品,但到底比纸便宜些。”

    “怎么还有棉絮的事?”

    “哦小褚你不知道也正常,月经带其实就是缝制的布条嘛,你指望布条能有多大的用处?主要是布条夹层里面的东西,家里还算可以的就塞棉花团,条件不好的就塞草木灰。”

    褚怀良的世界一度崩塌。

    南雁提到的石油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专业出身。

    而草木灰则是让他彻底意识到,小郑那天的痛经并非一个独立事件。

    在这片土地上,或许还有千千万万的女人为此困扰。

    而他的总工要做的事情,是想要对妇女用纸加以改善,通过改善经期的外部环境,降低她们的痛楚吗?

    实际上她已经在竭力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做这个了,比如说车间里的轮岗,不就是为了照顾特殊时期的一些女同志吗?

    褚怀良看南雁的眼神透着几分复杂。

    后者完全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华厂长的话上。

    南雁就知道,华厂长肯定对这些有所了解,那么接下来说的事情就不存在沟通上的麻烦。

    毕竟华厂长的基础认知很过关,比褚怀良这个化工专业出身的强多了。

    褚怀良:……

    南雁也没再绕弯子,“月经带的原理咱们弄清楚了,本质就是利用棉花团和草木灰的吸附性。所以我在思考,咱们是不是可以用一些化工类产品来替代草木灰、棉花团?”

    吸附性。

    褚怀良迅速想到了一个东西,“所以你的意思是用海绵做替代物?”

    作者有话说:

    褚怀良:我懂我懂,海绵嘛(我是专业的)

    南雁:滚呐!

    ◉ 037 我们来晚了

    如果可以的话, 南雁想打人。

    她一定是涵养太好了,所以才忍住了这股冲动。

    华厂长听到这话愣了下,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小褚你正经点。”

    怎么可以用海绵?

    来回挤压那算什么回事,还不如棉花团和草木灰呢, 起码不会让下.体那里来回黏黏糊糊的难受。

    褚怀良反应过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想到了吸附性没考虑这些卫生用品的使用部位。

    “所以这就是你喊我来的目的?”

    早说嘛, 他又不是傻子, 还能不懂这个?

    南雁耸了耸肩,没说话。

    华文钊虽然不懂这俩人之前说了什么,但瞧这模样大概能明白怎么一回事。

    “南雁同志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尽管说咱们可以试试看。”

    年轻人思维活络, 他们这些老东西的确不如他们想法多。

    “其实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模糊的概念,就前几天出差去那边制药厂, 听他们整天说化学方程式,就想到化学物质的奇妙。我在书上看到的到底有限, 还需要褚厂长这个专业人士来解答。”

    华文钊听到这话微微颔首,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这个小同志不止无畏更知道如何恰到好处的恭维人,不会显得过于圆滑讨人嫌。

    年纪轻轻有技术会做人,很难得啊。

    前途大好。

    褚怀良却不这么觉得, 别看南雁嘴上说的好听,自己要是说做不到她能把自己瞪死。

    这人啊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搞, 才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呢。

    而且这又是为女同胞谋福利的事情, 高南雁更会坚持。

    哪怕是为了出口赚外国人的钱呢。

    他都能想象得到南雁的说辞。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南雁的想法,现在这年代想要在国内普及卫生巾那并不科学, 除非国家免费发放。

    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初, 也会有人因为有难处而买不起包装精致的卫生巾, 使用的是那些散装产品。

    何况现在穷人更多。

    南雁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推动国家为女性免费提供生理期用品,这个量太大了,国内现有的生产力压根达不到。

    但早一天搞出卫生巾早一点推向世界,用来赚外汇,那么就可以反哺国内的发展建设。

    最差的情况也能惠及到厂里和隔壁两个厂的女同志。

    当然前提是褚怀良这个化工出身的人能把这个高吸附性的化学物质找出来。

    其实倒也不是那么难找。

    早在十年前美国人就搞出了这玩意儿——1961年美国农业部北方研究所首次将淀粉接枝于丙烯腈,制成一种超过传统吸水材料的HSPAN淀粉丙烯腈接枝共聚物①。

    褚怀良从古老的期刊杂志上看到了相关的报道。

    但是这已研究成功似乎并没有应用于卫生领域,也没看到后续的相关报道,他找了很多相关杂志没有再看到这个聚合物的相关消息。

    或许是因为没投资所以没再研究?

    八月份的尾巴,褚怀良看着额角挂着汗珠的南雁,“我觉得再要找到这个的可能性不大,你看他的这个实验报道就知道,淀粉、丙烯腈,这生产成本肯定高啊,高成本的东西资本家都不喜欢的。”

    南雁没抬杠,“那咱们还是再找个成本低的。”

    “不是成本低,你既然要吸附性那就得需要从亲水基团里面找,知道什么是亲水基团吧?”

    南雁最近没少翻化学相关书籍,脱口而出,“羟基、羧基、酰胺基、氨基、醛基、羰基呗。”

    “对,咱们要搞也得从这些基团里找到一些容易合成的,这样能最大程度的降低生产成本。”

    南雁狐疑的看着褚怀良,“所以你找到了吗?”

    没等褚怀良回答南雁就又说道:“所以你没找到对吧?”

    褚怀良不想说话,这人吧说话难听的时候能直接噎死人。

    怎么能说没找到呢,只是目前在使用排除法,已经排除了很多东西。

    他毕业都快十年了,这些年搞的又是生物制药,和化工有些距离。

    一时间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有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同学吗?或者化工领域尤其是聚合物高分子材料领域的专家教授认不认识?算了估计你也找不到,我写信给佟教授,让他帮忙找找看。”

    褚怀良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瞧不起个谁呢,信不信……”

    他看着手里的书册,找到了当初那个研究更为具体的报道——

    以铈盐为催化剂是淀粉与丙烯腈发生接枝聚合反应,再利用碱水解接枝聚合物,将接枝聚合物中的聚丙烯腈转变为聚丙烯酰胺又或者聚丙烯酸钠,在精炼干燥后得到高吸水性树脂②。

    所以,聚丙烯酰胺、聚丙烯酸钠,这就是最终的研究成果?

    但还是说这个研究成本太高了,工艺也有点复杂。

    可即便如此,还是给褚怀良提供了研究方向。

    聚丙烯酰胺、聚丙烯酸钠。

    他立马打电话给自己从事化工研究的同学。

    那边回复的倒是快,“你说美国那个研究啊,他们纯粹是因为玉米高产又出口不出去,就想着来搞点研究消耗玉米。”

    哦,玉米淀粉嘛。

    褚怀良觉得资本主义可真是可恶,1961年啊,国内还饥荒余波不断呢,国外玉米吃不完要搞研究消化掉。

    垃圾美帝!

    心里头骂了两句,褚怀良问起了高分子吸水性树脂的事情。

    “这个啊,倒是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们生物制药用不着啊。”

    “谁说用不着的,你快跟我说说,再不说信不信我去你家吃你的住你的?”

    “怕了你了,这样我三两句给你说不清楚,我回头给你寄几份报纸杂志过去,你看看就明白了。”

    “谢了。”褚怀良松了口气,冲着南雁比划了下,“问题解决。”

    南雁幽幽地看着他,“所以我们这算是做了一星期的无用功吗?”

    褚怀良脸上笑意挂不住,“也不能这么说吧,你看咱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排除了很多选项对不对?就像是自己做的饭,怎么看都好吃。”

    南雁:“我做饭一点不好吃。”

    褚怀良:“那就自己生的娃,怎么看都好看!”

    这下你不能抬杠了吧?

    南雁幽幽的看了眼,“我是烈属。”

    寡妇一个,生不出来,谢谢。

    褚怀良想打人了,这不就是举例子吗?

    抬杠归抬杠,不过有了方向总归是好事。

    南雁也必须承认,有了褚怀良这个化工出身的人很多事情办起来方便多了。

    人脉关系很重要。

    在这个信息不太流通的年代更为重要。

    起码在一星期后他们拿到了厚厚的一沓报纸、杂志以及相关的研究笔记。

    南雁都看傻眼了,其中有一部分那可是近期研究成果,就这么给他们了?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真正的机密我们也接触不到啊。”褚怀良难得从南雁脸上看到震惊,忍不住显摆了下。

    “也对,你也没到那层次。”

    褚怀良:“……”说的好像你达到了似的。

    “这么多资料都堵不上你的嘴。”褚怀良把东西塞给南雁大半,“看资料吧您。”

    他拿了一沓报纸去看,脱离化工行业有些年,他还真不知道国内的化工研究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南雁倒也没啰嗦,这几日除了定时去车间忙活半天外,大部分时间就在那里翻阅资料。

    她的那点微薄的化学基础勉强支撑她看下去,但要想搞清楚就得费些时间。

    褚怀良的同学一并寄过来了好些笔记,姑且称之为科研日记。

    其中间杂着几分对生活的迷茫,但很快又因为研究有所进展而兴奋起来。

    就间歇性迷茫持续性振作,直到这一研究被攻克后。

    “为什么没继续下去?”

    南雁看着骤然断了的笔记,下意识地问褚怀良。

    褚怀良伸手,拿过那笔记本看了下,“他们只负责研究,一部分研究是为了追上国际进度宣告国内科研能力并不弱,另一方面科研成果转化还挺麻烦的,目前国内的研究不能说九成吧,半数总是有的,都是为国防服务,其他四成是保证民生。你也知道的,咱们工业基础本来就薄弱,虽说生产线大体上也都有,但整体来说机床设备老化很多东西做不来。”

    而新的生产线的搭建实在是太过麻烦,再加上之前因为北边又花费精力搞三线建设。即便褚怀良没仔细去算也知道国家财政现在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这可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能保证基础民生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敢指望能再搞那么多新的生产线,进行生产线的升级换代呢。

    早些年并不懂得这些的褚怀良当了厂长后深有体会,权力多大责任就有多重。

    都不容易。

    南雁这才意识到备战型经济建设生动形象之余的无奈与苦涩。

    五十年代的美利坚,六十年代的苏联,这些恨不得要你命的大国……

    穷的叮当响的新中国能够在大国博弈中生存下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知道了。”

    所以更得想法子给国家赚钱。

    起码多赚一点外汇是一点,再搞建设的时候就稍稍没那么紧张?

    褚怀良原本以为南雁又会跟自己抬杠说几句,但没想到人又去研究那些科研笔记了。

    等着南雁把这些笔记上的内容吃透,国庆节将至。

    夏日的燥热、秋老虎的余威都因为秋雨连绵逃遁的不知去处。

    看着缩着脖子淋雨的鸭子,南雁也怔怔出神。

    “爸,你会做烤鸭吗?”

    林广田听到这话被自家闺女逗乐了,“我哪有这个本事?”

    主要是他没吃过。

    “你想吃?”

    林蓉摇头,“我就是看嫂子盯着鸭子看,我在想她是不是想吃烤鸭?”

    家里的鸭子是林蓉一手养大的,从黄绒绒的小鸭苗到现在肥噜噜的成年鸭子。

    虽然爸妈说了可以一直养着让这鸭子下蛋就行,但林蓉想如果嫂子想吃鸭肉那也不是不能杀。

    林广田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忍不住揉了揉闺女的脑袋,“咱们蓉蓉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嘛。”

    “你建国哥昨天送来两条鱼,咱们炖鱼肉吃,不吃你的鸭子。”

    真想吃,那大不了去买一只,怎么能吃闺女亲手养大的鸭呢。

    那也太不懂事了。

    林蓉想了下,去门口找南雁,“嫂子你看什么呢?”

    南雁回过神来,看着脸上透着稚气的林蓉,“在看鸭子淋雨。”

    “这些鸭子他们不怕冷吗?”林蓉也喜欢玩水,但是现在天气变凉后,一淋雨就浑身湿哒哒的特别难受。

    “其实还好。”南雁拿起雨伞,把傻乎乎的鸭子逮住拎到屋檐下,“你看鸭子这里有一个尾脂腺,可以分泌出油脂。”

    林蓉试着摸了下鸭屁股,好像的确有嫂子说的这个东西耶。

    “就跟小猫喜欢舔毛给自己清洗似的,鸭子也特别喜欢啄这里,然后再梳理羽毛。”

    林蓉恍然,“这样的话那鸭子的羽毛上面就多了一层油脂,油脂是不溶于水的,所以就可以起到保暖作用,人要是身上能有鸭毛的话,那是不是冬天也就不怕冷了?”

    小姑娘异想天开,“嫂子,你说我每天从鸭子身上拔一根毛,回头给自己做一件鸭毛袄成不成?”

    她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妈知道了怕不是要打的我屁股开花哟。”

    “不会啊,羽绒……”羽绒服还没进入国内呢。

    但既然搞了养鸭基地,是不是也可以做羽绒服呢?

    南雁放那小鸭子自由,“我去鸭棚那边找妈说件事,谢谢小妹。”

    谢她?

    她又没说啥,有啥好谢的。

    嫂子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呆呆站在屋檐下不肯离开的鸭子,“你说嫂子这是咋了?”

    她试图去抓自己一手养大的鸭,然后就看到那小东西飞快的跑开。

    “我不吃你不做烤鸭啦!”

    小鸭子跑得更快了。

    林蓉:“……”

    ……

    南雁的提议让刘焕金有点懵,“这样成吗?”

    一同值班的张桂花觉得可以试试看,“咱们可以先搜集一些试试看,要是效果好等明年食品厂投产,咱们就可以搞这个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

    就像是南雁利用猪零件创收一样,把鸭毛利用起来也是一个创收路径。

    刘焕金想了想,“那就先试试看。”

    “试试也不麻烦,到底是有文化好,你看南雁瞧鸭子淋雨都能想到做衣服的事情,咱们光看乐子了。”

    “这还是林蓉说的,其实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刘焕金笑道:“那也是你教林蓉教得好。”

    林蓉张口闭口就我嫂子说,真是不离口。

    亲爹妈都及不上。

    羽绒服的事情有张桂花盯着南雁很是放心,下午雨停了她回县城,就没让家里人送。

    雨水过后地上泥泞不堪,骑车远不如走着快。

    刘焕金原本还打算送人回去,被南雁拒绝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您一个人回来我也担心,等我回去后我往公社打个电话总行吧?”

    外婆对她的教育一贯是抓大放小,爱吃薯片、辣条从来不是问题,小孩子嘛谁还不馋嘴爱吃。

    只是零花钱花光就没了,不能因为满足口腹之欲就偷拿家里的钱也不可以跟同学借钱。

    至于上学这事,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是南雁蹬自行车往学校去,倒也平平安安长大了。

    那会儿多少拐卖孩子的都没事,眼下还有流.氓罪呢,枪毙是真枪毙,没人想跟枪子儿过不去。

    就是南雁回去后有点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用姚知雪的话说“你这是掉坑里爬出来了”。

    南雁麻溜的拿了票去澡堂洗澡。

    肉联厂有澡堂,一年四季都供应热水洗澡。

    等从澡堂出来姚知雪也帮她打了电话。

    “你婆婆对你可真好。”

    有的好是浮于表面上的,看似客客气气实际上疏离的很。

    婆媳之间能这般,跟看待亲闺女似的待儿媳妇,真的很好了。

    毕竟有的亲妈都做不到呢。

    南雁也觉得,“她人好,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也会让刘焕金一家三口过上好日子。

    ……

    南雁的生日是重阳节前一天。

    二十一岁的整生日,她这个共和国的同龄人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份礼物——

    高北辰就骑车驮着林蓉过来,送来了林广田做的长寿面。

    手擀的面条十分筋道,哪怕是在饭盒里憋闷那么长时间也没湫。

    “姐生日快乐呀。”高北辰扭扭捏捏的送给南雁一个小牛犊的木雕。

    他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就想着自己最近跟师傅学木匠手艺好像还有点小成就,就送给了南雁一个木雕。

    “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偷偷准备礼物?比我都比下去了。”林蓉气得跺脚,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条裙子。

    “嫂子你穿上肯定好看!”

    “你自己做的?”

    “昂!”林蓉很得意,她其实不擅长针线活,为了这没少扎破手指头。

    自己亲手准备的礼物,很有意义啊。

    “谢谢小妹。”南雁抱了抱小姑娘,“快点回家去,路上小心点。”

    一条小碎花的裙子,好看又不会太扎眼,毕竟这个灰蓝绿的时代,太扎眼的颜色很容易被人惦记,各方面的惦记。

    小碎花就挺好。

    这份礼物显然十分用心。

    南雁拎着面条去食堂吃了饭,把衣服放回宿舍这才去车间。

    下午胡秋云过来时,南雁正在和褚怀良商量去首都的事情,她想亲自去首都一趟,跟化工所的研究员聊聊,看能不能搞出高吸水性树脂。

    “去一趟也行,我一直都说要去见见老孙但又没一直爽约,这次跟你一起过去好了。”

    “那行,最近也没什么事,而且钟厂长总算不出差了,实在不行让他帮忙盯着点。”南雁话音刚落,传达室那边过来人说有人找她。

    褚怀良跟她一块出去,要去隔壁化工厂找一下华厂长,想问问他有什么想法没。

    毕竟搞这个研究不还是为了化工厂的量产?

    远远看到等在制药厂门口的人,褚怀良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家里人?”

    “嗯。”

    “家里出事了?”不然咋还找到厂子里来了?

    褚怀良很快就知道,原来今天是南雁的生日,亲妈带着儿媳妇过来给南雁过生日,说要请寿星去国营饭店里吃一顿。

    过生日啊。

    从来不过生日的褚怀良有点羡慕,被惦记着还能下馆子,真好。

    当事人南雁可不这么觉得。

    “嫂子既然肚子里有孩子那就在家好好养着,又不是七八十岁生日没必要为我这么折腾。”

    “这不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嘛。”胡秋云看着和南雁一块出来的青年,“雁儿这位是……”

    褚怀良又不是傻子,察言观色也知道南雁并不爽。

    他正想着该怎么说,华厂长拿着一张电报匆忙过来——

    “小褚小高,你们看看这个。我在首都那边的同行发给我的。”

    电报十分简短——

    美国推出新的妇女卫生用品。

    “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下,他们管这个叫sanitarytowel,好像跟小高你说的是一个东西。”

    换句话说,美国佬已经先一步搞出了卫生巾。

    我们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①百度百科

    ②来自于1983年的《化工新型材料》的文章《高吸水树脂》,作者肖长发。

    参考小李飞刀

    华厂长:我们搞晚了,不是时候。

    南雁:不,我们搞的时机刚刚好

    ◉ 038 进击的南雁

    虽然是计划经济, 但华厂长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市场。

    他们研究卫生巾的本质目的是想出口搞外汇。

    想要的是抢占市场那就得人无我有。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有了自家的还迟迟没看到希望。

    这很打击人。

    起码华厂长被打击到了。

    就连褚怀良拿着电报的手也都在颤抖,所以他们研究那些高分子聚合物将近两个月, 就败给了时间?

    胡秋云听不懂这说的都是啥,她试图想要看那电报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但南雁把电报收了起来, “妈你也看到了我工作出了点问题没心情跟你们去吃饭, 你们自个儿去吃吧, 华厂长咱们去办公室详谈。”

    说着一行三人就往化工厂那边去,看得胡秋云傻了眼,“这是咋回事?”

    李翠英听到这话气得要死, 她哪知道咋回事。

    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大老远的来县城给小姑子过生日, 结果她倒好,丢下他们就走。

    “你也看到了, 别说我这个当嫂子的不懂事,分明是她故意找我茬!当了干部就了不起, 看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娘家的亲娘亲哥在她眼里都不是东西。”

    高东升听得眉头直皱,“行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没听说是工作上出了事吗?”

    胡秋云听到儿子说这话十分忧心,“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什么, 妈你也别瞎担心,回头我再来打听打听。好不容易进趟城, 咱们下馆子去吃点好的。”

    胡秋云是个没主见的, 听到这话连连应下。

    倒是李翠英瞪了一眼,“你有钱烧的?”

    谁家会给出嫁的闺女过生日啊, 她嫁过来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人给她过生日。

    要不是听说南雁当了什么总工, 相当于副厂长什么的李翠英才不会巴巴的过来。

    听说总工能拿好几百块钱的工资呢。

    从手指头缝里漏出去一点都够家里改善生活的了。

    这次来城里找小姑子, 说是下馆子给她过生日,难道她还真好意思让家里这些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的掏腰包?

    至于自己说难听的话被儿子学了出去,这事李翠英早就忘了。

    如今南雁去忙了,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谁掏这个钱呀?

    吃什么吃,回家去!

    胡秋云也有些不舍得花钱,看着离去的儿媳妇她有点心虚,“要不咱回家去吧?”

    “她爱回回,她不吃我去吃!”高北辰也烦得很,他妈跟媳妇啥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想过。

    一家人就算有不快,哪还能总记仇?

    兄弟姐妹打小一起长大,就因为几句话生分了,这说出去还不够让人笑话呢。

    趁着南雁生日过来,就是想凑着这个契机说几句。

    但没想到南雁这边工作出了问题,他也不知道具体啥事,但是看人神色挺不好的,他要是再往上凑那可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他家妹子这到底是遇到了啥麻烦事?

    能解决不。

    日化厂里华厂长忧心忡忡,人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时候忽然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还没寒冬腊月,但足以让他透心凉。

    咋就这么倒霉呢。

    他们真的就缺了这点时间。

    “其实老华你也别那么担心,英国先搞出来布洛芬又如何,只要咱们能做到物美价廉,那不就行了嘛。”

    “不一样。”华厂长倒不是自暴自弃,但这事真的没办法做对比,“你们搞那个药是公布了药物原理的,在这方面那个研究员没要专利,只要你们绕过那边工厂的工艺就行。但是咱们搞这个就不一样了。”

    这很可能涉及到专利。

    如果不购买专利的话,那么这些东西压根不可能出口换汇。

    他能不忧心吗?

    南雁听到这话忍不住调侃了句,“没想到咱们华厂长对专利了解还挺多。”

    “小高!”华文钊难得的严肃,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说好听点是保护知识与技术,但是当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的时候咋没有保护?说白了就是人家强势所以得在人家的规则里玩。咱们当初刚建国时被欧美制裁,那叫一个丧心病狂你们年轻压根不知道那时候有多惨,我们厂这妇女用纸当初也是出口换汇的产品。”

    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可以放心出口到海外,至于压根赚不了几个钱?这问题不大,只要能换取外汇就好。

    彼时国家需要外汇,有外汇储备做担保,外国才肯与你做生意呀。

    正因为他年纪大,是眼睁睁的看着国家这一步步走来的,所以对这些外国人肚子里的“男盗女娼”有着更清晰的认知——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咱们挣不到外汇不要紧,我怕的是因为这事再被人满世界的告侵权,到时候国家丢人。咱们不能做这事呀。”

    想要从外国人那里挣钱不容易,更不能丢了国家尊严。

    那是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打出来的尊严与骨气,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

    “我知道。”南雁脸上笑意收敛,“您说得对,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有专利也不要紧,我会把这些专利绕过去的。”

    绕过去?

    这是华厂长无法理解的内容,“怎么绕过去?”

    “那您得先让我看看美国的sanitarytowel长什么样。”

    其实想要绕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美国人现在申请专利也不会把“卫生巾”这个中文词汇一并注册申请,sanitarytowel字面意思卫生纸巾。

    和卫生巾是一回事吗?

    至于所用的技术,高吸水性树脂种类还挺多,大不了她去别的研究方向嘛。

    外形专利就更不用害怕了。

    完全没必要。

    褚怀良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对啊,老华你张口闭口就专利就侵权,那也得先给我们看看这国外的sanitarytowel长什么样吧?”

    他说这个英文单词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南雁,如果自己刚才没听错的话,南雁的英语发音很标准啊。

    比他这个大学生念得都好听。

    这难道也是天赋?

    不过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版卫生巾究竟长什么样。

    能否通过工艺产线的设计,避开相关专利技术。

    说白了,这本身涉及到的专利不算多复杂,也谈不上特别高深的技术含量,所以想要绕过去不是没办法,就是这次怕不是要争分夺秒了。

    “我已经让他给我寄过来,就后天去火车站拿一下就行。”

    这年头有邮递员,那邮递员邮寄其实还不如直接送上火车快,就是火车到站的时候去找列车员拿一下东西就好。

    南雁听到这话眨了眨眼,“那么在被判处死刑之前,其实我们还有大概两天的时间来做最后的挣扎?”

    华文钊听到这话忍不住的扶额,“小高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咱们的生产工艺流程还没研究透彻,人家已经量化生产,这中间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差,我两天可搞不定这个。”

    华文钊:“……”所以你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褚怀良觉得南雁还挺皮,瞧瞧这三言两语把老华给吓成了啥样。

    “我说老同志你别这样,或许咱可以放宽心?反正最坏的结果其实就是咱们落人美国人一大步,可能回头需要购买一点专利什么的。”

    华文钊瞪了一眼,这他娘的是在劝人吗?

    这一批年轻人真的不行啊,能活活把人劝死。

    “但说不定没这么糟糕呢。”褚怀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相信南雁同志。”

    青年拍了拍南雁的肩膀。

    显然他对于自己的熊掌到底有多大的力气丝毫没有察觉。

    南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注意影响!”

    说的跟自己调.戏妇女同志似的。

    褚怀良摸了摸鼻子,南雁看着很年轻,事实上她本来就很年轻,再加上又是一个奋斗不息的人,整个人充满了昂扬生机。

    褚怀良觉得,如果南雁不说自己是烈属,大概没人会觉得她结过婚,死了丈夫。

    或许可以用俏丽来形容南雁,但真的没办法说这个是俏寡妇。

    寡妇是她身上最无关紧要的一层身份。

    “今天是咱们高总工的生日,之前也不知道,要不我请高总工吃个饭,老华你赏脸作陪?”

    什么赏脸不赏脸的,华文钊二话不说答应了,“过生日啊,回头让你那几个徒弟给你唱生日歌。”

    南雁被这话逗得直笑,“华厂长你也会幽默啊,生日歌就算了,小山都十八岁了不是十岁也不是八岁。让孩子表演人家不要脸吗?”

    “他是你徒弟,自然应该为你这个师傅做点什么,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你倒不如再去找个乖巧听话的徒弟。”

    华厂长当年做学徒的时候没少挨揍,他的那个师傅挣了钱买了不少的地,后来划分成分的时候——

    地主。

    还要他帮忙说情。

    说什么情,说别人三年学徒出师,自家师傅为了有个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就愣是让他当了五年学徒,他娘因为这被人说三道四吃了老鼠药没了。

    父亲把母亲卖人后,母亲带着他逃离苦海来到陵县,就想着母子俩能够安稳的生活下去。

    可谁又能想到,流言蜚语成为了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那些压迫性质的师徒关系。

    但骨子里,华厂长认定师徒还是需要存在一些与众不同的情分。

    师傅帮徒弟,徒弟也为师傅做点什么。

    南雁知道他上了年纪,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开明,但有些想法根深蒂固。

    硬要计较没啥意思,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至于吃饭那倒也不用。

    “过一个生日老一岁,这已经是我在人世间最年轻的一天了。”

    褚怀良一愣,刚想要说你才多大咋能说这话,忽然间意识到这话说的没错啊。

    人每一天都是成长的,今天可不正是往后余生最年轻的一天?

    这话没说错啊。

    当然没错。

    南雁谢绝了褚怀良的邀请,回到厂里头继续忙活。

    充盈在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要不是扶住了那墙壁,南雁毫不怀疑自己会倒下。

    “高总工你没事吧?”

    看着面露担忧的工人,南雁笑容都虚弱了很多,“没事。”

    华厂长已经乱了分寸,如果自己再不稳住阵脚,化工厂的研究今天就可以宣布彻底结束。

    褚怀良这人对卫生巾的研究没那么大的执念。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过错。

    他不熟悉这一行当又不是女人,甚至于大部分女同胞都谈生理期色变,所以怪罪褚怀良没意思。

    只是嘴上说得轻松的南雁也紧张,美国那边既然已经把卫生巾批量生产,肯定申请了不少专利。

    想要虎口夺食可不容易,美国的那些日化公司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两天的缓刑期,只希望别跟光刻机似的方方面面的专利卡脖子。

    但凡给留下一丝余地,那就还有希望。

    段莹莹觉得师傅这两天有点不太对劲,是因为他们没给师傅唱生日歌吗?

    她过生日的时候爸妈总会弄点好吃的,给她唱生日歌然后让她许生日愿望。

    现在补上的话是不是亡羊补牢有点晚了?

    小姑娘想了想,跟师姐说了自己的猜测。

    “那咱们中午一人给师傅一个鸡蛋?”

    把她们早饭的鸡蛋留下来给师傅,再问问食堂大师傅能不能给做碗面条。

    “就这样。”两个女孩子迅速商定,拉扯着南雁到食堂的时候,黄援朝还卖关子,“我们又不会害师傅。”

    首都来的列车是下午两点钟到,在没看到美国卫生巾前,南雁没什么胃口。

    她这两天竭尽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下一个赛道在哪里。

    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除非自己搞出比可口可乐更好喝的饮料,否则还是日化用品。

    香皂、洗发水、沐浴露、洗衣粉洗衣液,这些基础款的日化品市场空间广大。

    卫生纸就更不用说。

    实在不行就搞纸尿裤,全世界的小朋友都需要。

    首都那边只提到sanitarytowel并没有提到纸尿裤,或许还没有留意到婴幼儿市场呢?

    尽管给自己找到了诸多理由,但南雁依旧没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就像是她明知道外婆去世前并没有什么遗憾,却又总觉得外婆没有长命百岁真的很遗憾。

    “师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多吃鸡蛋很好的,对眼睛也好。”

    南雁看着排排站的两个女孩子,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徒弟十分贴心,可比萧开山那些臭小子会心疼人。

    段莹莹不再是那个警惕着周围的小豹子,倒像是个小猫咪,“师傅,我们明年给你唱生日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没有的事,不是生你们的气。”南雁恍惚了下,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那你是在生谁的气,褚厂长的吗?”

    南雁:“……倒也不是,别胡说,快吃饭。”

    她吃面,鸡蛋还是留给两个徒弟吃。

    “哦。”段莹莹小口的吃着鸡蛋,“那师傅你能跟我们说说嘛。”

    还是不死心。

    南雁哭笑不得,“你们还小还有很多事情可能不太明白,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过有件事情要记住,我们生在这片土地上,或许并不会死在这里,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背叛这片土地,明白吗?”

    “明白!”

    南雁看着异口同声的姊妹俩,眼底的那点紧张终于消失无踪。

    她下午安排两人功课,又去了库房一趟,每月分三次将新制成的胆黄素、胰岛素和胰酶运往首都,明天就要运送过去十天的成果。

    她少不得要检查一趟。

    在这件事上,外贸部干得极为漂亮。

    胰岛素和胰酶都卖出了好价,至于胆黄素倒是没着急卖,似乎有点想要价高者得的意思。

    做生意人家是专业的。

    南雁没再多问,账本上记得清楚,回头该给肉联厂多少又要分给制药厂多少,等年底结算时再说就行。

    不着急。

    还能信不过国家吗?

    回到车间时,南雁看到了化工厂那边的熟面孔。

    “高总工,我们厂长去火车站了,说大概两点半就回来,让我来请您和褚厂长过去。”

    日化厂的人眼馋制药厂都馋疯了。

    那些猪杂碎都能用来搞钱,甚至比一斤猪肉的价钱还贵,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但这就是事实啊。

    所以高总工是不是也能搞出点新鲜东西来,让日化厂的工人们尝到点甜头?

    南雁不知道工人在想什么,她在车间里交代了两句就往化工厂那边去。

    赶巧又遇到了她哥高东升。

    “前天过来的时候我看你也怪忙的没顾得问,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吗?”

    南雁当即道:“没有。”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高东升傻了眼,“啊,那有啥难处你说,要是能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咱们是亲兄妹,我不帮你帮谁?”

    “哥你真要帮我的话那就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儿子,顺带着别搞重男轻女那一套让裕欣在这个家中跟多余人似的。”

    南雁说的很快,说的高东升面红耳赤,“哪,哪有。”

    “有没有的你心里有数,他就算是高家唯一的孙子又如何?现在不好好教导长大后不定什么样,我还要忙大哥你先回吧。”

    高东升是典型的中国式儿子——好处得尽。

    也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不会教养孩子。

    生孩子是女人怀胎十月的辛苦事,养孩子似乎也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当爹的只需要拿钱就好了。

    事实是你才挣了几个钱,摆什么谱儿?

    或许对别人很好使,但南雁不是容易被糊弄的外人。

    她清楚着呢。

    高东升没把家里弄好之前,别来自己面前装好人,南雁不吃这套。

    到了日化厂这边,南雁正要往办公楼去,就被人喊住了。

    是车间里的女工人跟南雁打听,“我听他们说,咱们制药厂要搞那个布什么芬芳,小高那药真的很好使吗?贵不?”

    她痛经痛得厉害,每次身上来事时都恨不得躺在床上打滚儿。

    但哪能啊。

    还得上班。

    要是能止疼,价钱不会太贵的话,她肯定买。

    她自己能挣钱,为啥不能花点钱让自己稍稍没那么难受呢?

    “卖给咱们自己人肯定不贵,另外这个回头我申请让褚厂长给咱们女同志做福利,不用花钱。”

    三个厂的女工人数量并不算特别多,一个月每人一到两片也不算太离谱。

    制药厂完全负担得起。

    这点福利要是都没有,也别干制药厂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南雁同志。”

    南雁笑了起来,“不用,先别声张,生产线还没搞出来估计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不知道,就是有了盼头。”

    人有了盼头有了指望,那比什么都强。

    南雁看着离开的人,再度走向日化厂办公楼时脚步坚定了许多。

    没什么可怕的,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搞一个草台班子生产线,给厂子里的女工人提供便利。

    其实那也已经非常不错了。

    南雁跟华厂长前后脚进来。

    华文钊把那包裹递给南雁,“你看看,他说这就是美国最新推出来东西。”

    褚怀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雁拿着美工刀在那里划拉。

    雪白的长条被她无情划破,露出了漂浮着的白色粉尘。

    “这是什么?”褚怀良好奇,上前拿起一片看了眼,“表层有点类似于纱布。”

    “无纺布,没有毛刺对人体比较温和。”

    南雁的纠正让褚怀良一度觉得她才是化工系出身,“这个也是高分子材料吧,感觉有点像聚乙烯?”

    “嗯。”

    南雁用美工刀小心刮了下芯层材料,“一共五层,厚度大概有三分之二个指甲盖。知道用的什么原材料做芯层吗?”

    褚怀良伸手抓了点那芯层的材料,用手稍稍揉搓了下,“这是纸浆?”

    换句话说,只不过是用聚乙烯做底,无纺布做接触层材料,中间用纸浆就制成了新式卫生巾?

    这也太简单了点吧。

    “不是纸浆,纸粕。”

    机器粉碎的纸粕,极大层度的增加了吸水性,聚乙烯做底保证不渗透血迹到内.裤。

    虽然的确提供了便利,但这卫生巾厚度感人,如果不勤快点更换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细菌培养皿。

    不得不说,美国推出的这个sanitarytowel简直是一个失败品。

    完全没有考虑到女性的需求,倒像是为了研发而研发,实用性什么的见鬼去吧。

    “咱们可以继续搞卫生巾了,我需要去一趟首都,华厂长你帮我写一封引荐信,我需要得到首都那边的支持,另外……”南雁看向褚怀良,“你有认识外交部以及比较擅长法律尤其是欧洲那边法律的朋友吗?”

    褚怀良有些怀疑,“做什么?”

    “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想要申请几个专利而已。”

    作者有话说:

    褚怀良:你装了我一脸你懂吗

    呜呜呜,二更要是没挨着就得到晚上了,忙死我了

    ◉ 039 法国之行

    通过华厂长, 南雁很快拿到了首都那边的联系方式,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对方并不知道美国量产了多少的卫生巾,又是销售到哪些国家。

    颇是有些一问三不知。

    但南雁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猜测的一点都没错。

    美国的sanitary towel只是一个噱头罢了, 是美苏争霸过程中的又一次较量。

    “二战的持续。”

    南雁的一句话让褚怀良挑了挑眼皮,心道这可真是敢干又敢说。

    但大实话。

    二战之后美苏两极斗争十分激烈。

    这种斗争形式体现在方方面面, 十多年前的厨房辩论中, 美国的某位总统认为女人在厨房更好使, 她们应当为男人、为家庭服务。

    而苏联的最高领导人有他的想法:女人从来不属于家庭和厨房。

    所以苏联将女宇航员送上了太空, 而在美利坚女人还需要伺候着丈夫的洗漱。

    正如切·格瓦拉说过的那样——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 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 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苏联的存在也让女性地位有了极大的提升, 第一个女飞行员,第一个女狙击手, 第一个女宇航员。

    在苏联那并不是女权运动,而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妇女解放运动。

    解放束缚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将她们从家庭中解放出来,实现自我价值。

    苏联的妇女解放运动显然很有成效, 这也对美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为女性提供生理期便利的sanitary towel则是美式对抗。

    资本主义国家怎么了, 也同样为女性提供福利。

    能上天的女人有几个?但是需要这些卫生纸巾的女性有千千万。

    南雁在抵达首都后, 看到了更多关于sanitary towel的报道。

    不外乎是大肆赞美另外再挑衅——

    你苏维埃不是很厉害吗?

    搞啊,能搞出来我算你赢。

    与南雁一通来到首都的褚怀良看这些外文报纸还有些吃力, 但大体上也看明白了其中意思。

    好半晌才说了句, “真他娘的不要脸。”

    所谓的便利女性其实只是一个噱头, 本质目的是为了打击对手而已。

    南雁笑了起来,“苏联可以搞这个。”

    “啊?”

    “傻呀,苏联地大物博依靠石油天然气就可以过得还不错,他们如果只是在国内生产不出口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制裁啊,再说了苏联被制裁的还少吗?”

    褚怀良反应过来,“也是。”

    虱子多了不怕痒。

    如果不出口赚钱的话,苏联的确可以搞这个。

    但这也涉及到一些技术。

    “技术并不复杂,无纺布和聚乙烯的制作工艺不麻烦,唯一说是有点技术含量的大概就是这个吸收层,但也不麻烦。”

    虽然南雁需要承认这个美式卫生巾的确能解决一些麻烦,但8mm甚至更厚的芯层是想要搞细菌培养皿吗?

    生理期的女性本就免疫能力弱,太厚的卫生巾一来容易闷痘二来容易导致细菌感染。

    虽然本意是好的,但不得不说没有用心去做。

    褚怀良思索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听到南雁说,“咱们国家现在跟苏联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只那么一瞬间,褚怀良就明白了南雁的言外之意,“你疯了?”

    这是想要跟苏联合作吗?

    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国家之间只有利益啦,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咱们可以拿这个来跟苏联换东西。”苏联的很多东西都不错,只是交出美式卫生巾的生产工艺就能换来一些东西,那将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交易。

    “你可以试着打听下。”

    褚怀良稍有些迟疑,“你确定?”

    “我不确定啊,具体怎么样还得国家来评估下,看有没有合作的必要。”南雁十分谦虚,“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大胆畅想一下,不要太过拘泥。”

    褚怀良不知道南雁到底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什么都敢搞。

    但他觉得好像可以试一试。

    其实就算他不答应,南雁也不会坐以待毙,她手里可握着工业部江副部长和外贸部孙副部的联系方式,来到首都还能找不到?

    先后打电话过去,显然这两人对于这事还挺感兴趣,尤其是外贸部的孙副部声音都有些起伏,“咱们也能搞?”

    赶英超美短时间内是没指望的,不过如果能够搞出来点新鲜东西,那也很好啊。

    外贸部的二把手,在涉及到对外出口的相关事情上那简直是浑身长满了雷达。

    “是可以,但是技术方面还需要首都这边的几个研究所配合下。”

    “怎么配合,要哪些部门的什么研究所配合,需要什么东西?”孙副部又加了句,“你先过来做一个报告,走个过场。”

    走个过场。

    褚怀良放下电话后国骂了一句,这么大的事就走个过场?

    显然在这件事上,他们制药厂的总工走在了他这个厂长前面——

    南雁比他还要了解这些部位的领导们的心思。

    也不知道小轿车这是把他们接到了哪里,但看着荷枪的战士,褚怀良就觉得这事还真搞大了。

    他侧目看向南雁,一旁的年轻女同志眉眼间带着几分飞扬,不见恐惧更多的是兴奋。

    兴奋。

    仿佛这是她的车间她的实验室,她那一亩三分地。

    那些在座的众人并非共和国的领导干部们,而只是车间里的工人。

    “……高分子吸水性树脂的相关研究,国内已经展开,但是最新研究进展我们不太清楚,这可能需要研究所跟我们工厂配合。美国一直自诩为地球灯塔,如果我们能够在关注妇女同胞们的生理期健康这件事上率先做出更好的研究成果并加以普及,甚至出口海外,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在国际斗争中压过美帝一头。”

    国内有斗争,国际斗争也从来不曾止歇。

    南雁不管国内的斗争到底什么个情况,她现在就想要把卫生巾做好。

    惠及几个厂的女工人是保底目标,而挣外汇则是首要目的,舆论上压过美帝一头则是意外之喜。

    “但成本问题你有考虑到吗?”

    “有的。”南雁很认真的提到了这事,“说举全国之力来搞卫生用品不合适,但是我们的确需要一些研究部门的襄助。除了研究所之外还需要一个懂得专利、法律的同志帮我们来弄一下,因为我们想要搞出口那就必须申请专利,咱们的专利在国际上并不受认可,我想可能需要在欧洲那边过一下。不知道咱们跟欧洲哪边的国家更为交好?”

    南雁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但她没有说,而是将这个选择交给领导们来做。

    事实上外贸部的几个领导也都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国家——

    法国。

    法国的戴高乐将军约定了年底来国内拜访,而本身国内的领导人对戴高乐将军的评价也非常之高。

    所以在法国那边申请专利自然是最合适的。

    南雁当年转行当律师,主要的业务范围就是一些知识产权方面的案子。

    其实对她而言专利申请压根就不是事。

    但她又不能直说。

    你怎么解释自己会外语甚至会法语,懂得专利申请的关键环节?

    南雁本分的去做一个辅助者,她已经会的太多了,再搞下去就不是六边形战士,而是圆形战士了。

    十月中旬的首都在一场小规模会议后,展开了一个小型的动员活动,首都及周边地区的化工、生物、农业相关专家都汇聚在首都的一所高校,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成功的做出了南雁一直构想的卫生巾。

    聚乙烯做底膜,芯层是高分子吸水性树脂机械加工蓬松后再一层层叠压,最上面一层则是柔软的无纺布,完全可以与皮肤接触使用。

    背部的胶贴可以保证黏连在内.裤上,这样就不需要再想其他办法来固定。

    从首都的工厂选了一部分正值生理期的女学生和工人来体验卫生巾。

    年轻的女孩子在南雁的指导下使用这个新鲜的玩意,“高老师,为什么会有那两个小片片?”

    中前部有两个薄薄的小片片,上面有一点点胶。

    “加强固定作用,你觉得怎么样,有回渗吗?”

    女高中生面红耳赤的摇头,她每次生理期都不敢去上学,因为用再多的妇女用纸都会很快被渗透。

    裤子上会沾染血迹,女同学会小声提醒,即便大部分男同学不会说什么,总有那么几个人喜欢胡说八道,让她不愿意在学校呆着。

    冬天的时候来月经更可怕,尤其是感冒的时候,每次咳嗽时候都有鲜血不断的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她最怕冬天感冒,可偏生她身体又不好,到了冬天经常感冒。

    这个全新的白色的卫生用品,让年轻的女孩子觉得好像不太一样,那里不再湿漉漉的难受。

    “我没感觉出来。”

    南雁拍了拍女学生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不用害羞,我需要你大胆的提建议。”

    “好。”

    南雁又去问其他的试验者。

    她不需要着急了,国家意志使然,麻烦事也不再那么麻烦。

    不管现在是广泛动员下的群策群力共同研究,还是不久的将来等工艺确定下来产线的制造,这都有国家在兜底。

    有国家在,事情不再那么可怕。

    南雁的那点焦躁消失无踪,等她记录下了每个试验者的使用体验,看着笔记本上的相关数据,不得不说有专家在就是不一样。

    高分子吸水性树脂的吸收能力,抗压能力以及个体差异对胶水的过敏……

    有些曾经被上级部门觉得无用的研究,研究者们不得不放下,而现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来研究,比如说利用玉米淀粉之类的来制造生物胶水,这种非化学工业制成的产品更加无害,似乎也可以申请专利。

    “看样子效果不错?”

    “还行。”南雁看着抱胸站在那里的褚怀良,“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的总工明天要出差去法国,我可不是得给她践行?”褚怀良笑着开口,南雁这次是坐外交部、外贸部的专机出国。

    飞机上,南雁一直都在请教。

    倒是让外贸部的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小高的英语天赋真的很好,稍微再学习精进一下都能来我们外贸部工作了。”

    南雁害羞的笑了下,“郑君姐您又拿我开玩笑。”

    “哪有,认真的,不信你问我们孙副?”

    孙副部长正在看书,闻言看向这边一眼。

    外交外贸工作一向严肃,轻松的时候并不多,去程紧绷回来时更紧张,难得这专机上竟然有这么轻松的时间。

    “她天赋是不错,工业部的老江也看上了她,不过被她拒绝了。”

    郑君听到这话冲着南雁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小高。”

    难怪自家领导都没动作,原来是之前看人吃过闭门羹,索性不再做无用功。

    不过这次来法国也不容易,和法国这边有其他方面的合作,至于专利申请就得辛苦南雁和同行的另外两个同志了。

    十一月初的法国透着森森凉意,“等回去的时候可以去这边的百货公司买一件大衣。”

    郑君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没钱的话我借给你。”

    “谢谢郑君姐,没事我暂时不需要。”

    比起羊绒大衣,南雁更希望这次的专利申请能够快一些。

    在这件事上南雁还真是多虑了,总统先生亲自打电话督促后,法国人的办事效率也高了很多。

    十一月七号,专利已然申请下来。

    法语版以及中文版,着重确定了卫生巾这个名字。

    “为什么非要在国外申请这个?”外交部有个年轻的同志还不太明白,“PCT不是今年才缔结,还没生效吗?”

    “你也说了还没生效,那现在依靠什么进行专利保护?”

    那个年轻的同志明白过来,“那个什么巴黎公约。”

    “是《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

    发明创造,商标权都囊括其中。

    “咱们国家并非成员国。”

    不是成员国就不受保护,你推出的独一无二的产品到了市场上被其他国家侵权模仿也没有丝毫办法。而你如果侵权,就会被其他国家在国际舆论上指责。

    总之没加入这个组织坏处还挺多。

    难得高南雁他们考虑周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申请专利,而且是在成员国申请专利,在法国这边注册了一个专门的公司机构。

    有了这么一道关系,将来谁想要用这些技术就得乖乖购买专利。

    不然就等着被打官司吧。

    “南雁同志可真是未雨绸缪啊,简直天才。”

    外交部的年轻同志刚夸赞外,就得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总统先生听说了一些事情,想要邀请来自中国的年轻姑娘共进晚餐。

    南雁有点懵,“请我吃饭?”

    “是共进晚餐,不管不用担心孙副部一起去,他的法语很好,会帮你的。”

    我的法语也不错,但是我不能说太多。

    南雁轻咳了一声,“没紧张,只是好奇总统先生怎么要跟我共进晚餐。”

    那可是二战的英雄,法兰西最优秀的领导人、政治家没有之一!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跟戴高乐将军一起共进晚餐?

    郑君想着要不要带南雁去买一身新衣服,南雁现在穿的是改良款的女士中山装,有点过于硬朗。

    “没事,戴高乐将军想要看的不是一个穿着皮靴披着羊皮大衣的中国工人。”

    孙副部的话让郑君愣在那里,她迅速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糟糕的错误。

    好在在自家人面前不算太要紧。

    傍晚时分,南雁随着孙副部一同前往戴高乐将军的宅邸共进晚餐,而当救护车来到总统先生的府邸时,大使馆那边也慌了——

    发生了什么事,谁上了救护车?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我决定给南雁再开个大

    ◉ 040 她救了总统先生的命

    离开总统先生的宅邸时, 孙副部还有些惊魂未定。

    按照原本的计划,戴高乐先生会在家乡的教堂度过双休日,等到周一下午再来处理政务。

    这次稍稍做了改变, 礼拜天的晚上他在府邸邀请南雁共进晚餐,作陪的除了孙副部就是他的侄女和私人秘书。

    谁都没想到与异国来客相谈甚欢的总统先生忽然间捂住胸口。

    要不是那位中国客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及时进行抢救, 兴许总统先生已经去见了上帝。

    哦, 这个美丽的姑娘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吧?

    秘书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总统先生, 法兰西的未来在何处。

    戴高乐将军心脏病突发但又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这让欧洲的报纸都疯狂了。

    “两次战争都没能要走这位先生的命,心脏病也无功而返。”

    “上帝, 他已经是个八旬老人, 这简直是个奇迹。”

    “戴高乐将军接受媒体采访,对救了自己性命的中国工人盛赞。”

    “神秘的东方女郎, 她是chairman派来的天使吗?”

    “揭秘神秘中国女郎,制服包裹下的科研工作者。”

    “……”

    郑君从来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欧洲的报纸竟然会大肆报道一个中国姑娘的新闻,虽然他们并没有挖掘到任何的消息。

    晚宴当天,孙副部和南雁几乎在半夜才被护送回来。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大使馆工作人员,看到归来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很快又紧张起来——

    他们没出事,那出事的是谁?

    而当知道是南雁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在黄金四分钟内及时施救, 这才让法兰西的总统先生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时——

    郑君几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实在是太惊现了。

    尽管没什么作为也很正常,但很容易被媒体胡编乱造。

    好在南雁会这么一手。

    “哦, 我之前去制药厂工作, 看了很多相关方面的杂志, 在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介绍。”

    郑君登时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极为好学的人,不止是语言、技术,其他方面南雁学的也很好。

    而这好学让她一下子成为了法兰西的贵宾。

    在戴高乐将军彻底清醒后,希望能够当面感谢他的救命恩人。

    郑君有些看不太懂南雁了——

    之前的南雁因为收到总统先生的晚餐邀约而格外兴奋。

    现在的南雁,倒是对总统先生的感谢一点不意外。

    “为什么要意外呢?我救了他的命呢。”南雁有自己的理由。

    这位总统先生是一位社会活动家,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而摒弃这些头衔他是一个人,一位八十岁的老人。

    老人对救命恩人表示感谢,很正常。

    不管古今中外,都不奇怪。

    只不过总统先生身体还不是很好,医生暂时要求他在医院接受观察。

    南雁前去医院探望。

    再度看到了那天晚餐时的宾客。

    总统先生的侄女热情的拥抱了南雁,“谢谢你我的同志。”

    有过中国之行的女士用蹩脚的中文表达感谢,特意用了同志而不是天使这个词。

    这应该是总统先生的意思。

    南雁轻轻拍了拍后者,“没事的,总统先生一定会长命百岁。”

    私人秘书传达了南雁的祝福,神色略有些憔悴的总统先生笑着招手,“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我可以完成你的一个愿望。”

    病人需要静养,医院这边谢绝了访客。

    而陪同南雁一块过来的郑君此时此刻就在外面的车上。

    心情紧张又忐忑,“小高一个人没问题吧?”

    尽管总统先生对他们的国家一直传达友好。

    但撇开一切不提,这是一个八十岁的政治家。

    南雁到底太过年轻。

    不知道能否应付得来这种场面。

    孙副部看着手上的医学杂志,的确很增长知识,尽管大部分专业词汇都晦涩难懂。

    “那个小同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聪明。”

    郑君忍不住的说了句,“但如果他提出小高难以拒绝的报酬呢?”

    孙副部曾经从事外交工作,后来因为外贸部缺人而调过去,算起来也是郑君的老上级。

    他阖上那本医学杂志,目光幽幽的看向车窗外,“她比你想象中还要意志坚定。”

    是怕那个小同志受到诱.惑?

    不见得吧。

    她要很多次机会,可以为自己带来很多很多的钱财,又或者帮她获取名声再不济也能积累不少的政治资本。

    都没有。

    小县城来的女工人比所有人都要坚定,她的目标再纯粹不过——

    挣钱。

    为国家挣钱。

    又怎么会接受外国人的糖衣炮弹蛊惑呢?

    何况这样也未免太小瞧了戴高乐将军,那可是一个极为优秀的领导人。

    病房里,南雁浅浅的斟酌了下,“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总统先生笑着点头,“只要我能做到不损害国家利益,当然都可以。”

    他的侄女想要提醒南雁,但是被秘书阻拦了。

    南雁不假思索,“那我说了哦,我的愿望是希望您身体健康。”

    病房里的人都惊着了,包括给出南雁许诺的戴高乐将军本人。

    “孩子,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总统先生的侄女提醒,这个孩子可以提出金钱的要求,甚至可以要求法国襄助东方的古老国度一番,比如给它提供技术支持。

    总统先生的许诺,竟然又用在总统先生本人身上。

    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感慨这其实浪费了一次难得的绝佳的机会。

    南雁十分确定,“我真诚的希望您身体健康,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来我的国家看看。”

    病床上的将军笑着答应,“好,我答应你。”

    他原本就有中国之行的计划,如今信念更加坚决。

    “谢谢你孩子,我希望你也能健康快活。”

    南雁笑着离开了病房。

    送她走出医院的私人秘书很好奇的问,“你难道没有什么个人要求吗?总统先生不轻易许诺,他都会答应的。”

    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话。

    南雁看向外面,依旧有很多民众守在医院外面。

    毕竟医院里是法兰西的主心骨,大家都离不开他。

    “我救人不是为了索要报酬。”

    秘书瞪大了眼睛,看着南雁上车,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缓缓往医院里去。

    多么可爱的人呀。

    说实在话他都想要去那片古老的东方土地上看看。

    看看,那里究竟什么模样,才能养育出这样一个可爱的姑娘。

    她比天使都要可爱。

    十一月十二日,南雁与孙副部一行人一同回国。

    戴高乐先生的侄女以个人名义送给了南雁一件毛呢大衣。

    “叔叔对我很重要,我想你能明白无论什么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而我希望这件衣服能稍稍为你抵挡严寒。”

    南雁这次没有拒绝。

    她坐在归国的飞机上,看着这件对方特意挑选的礼物。

    军绿色的毛呢大衣,真的很贴心了。

    “这次咱们还挺顺利,小高要不要在首都多待几天再回去?”

    郑君提出这邀请时原本以为南雁会拒绝,但出乎意料,南雁迅速答应了下来——

    “好啊。”

    郑君懵了,怎么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南雁想要在首都等另一个消息——

    她出国,褚怀良则是盯着跟苏联那边合作的事情。

    南雁的提议很大胆,上面的领导更大胆。

    狮子大开口似的要了一堆东西,苏联那边倒是答应的迅速。

    要,当然要。

    美国可以做出来的东西,我们苏维埃当然能做得出来,而且做的只会更好。

    至于中国要的那些个东西,不算多贵重,给他们就是了。

    当初莫斯科有的北京也都有,这点家总书记还是能当的。

    褚怀良对于现在的苏联最高领导人评价一般般,“听说他又给自己颁发了几个勋章。”

    简直厚颜无耻到极致。

    南雁想起这位的雅号,“起码给咱们东西也爽快,还算不错了。”

    她要的东西是最新的全套机械设备。

    一共五套,有一套南雁希望送到大连的机械厂。

    而也如她所愿。

    为了这事,褚怀良这两天还接到了陵县那边的电话,钟厂长打过来的,毕竟设备已经就位。

    除了南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搞定这事。

    那个好为人父的苏联,这次竟然乖乖的做起了合作伙伴。

    尽管只是一次性的交易,在生产线、生产工艺交付给对方,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后,双方再度离婚夫妻状态,彼此不搭理对方。

    但那全套的机械设备不是假的。

    钟胜利好奇极了,偏生电话里三两句说不清楚,南雁还迟迟不回来。

    而等新的生产线运抵陵县日化厂后,钟胜利也等来了他的工人。

    “你可算回来了,厂长这段时间是天天念叨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菜不怕晚,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厂里头最近还好吗?”

    “都挺好。”骆主任觉得南雁有些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但眉眼间的气质越发的鲜明。

    自信、昂扬、乐观。

    仿佛世间没什么事情能够阻拦她。

    南雁没有见到钟厂长,食品厂那边的建设进入尾声,他最近都在那边忙活。

    骆主任说起了日化厂那边的事情,“老华这几天高兴的恨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你要是不让他请你吃一个月的饭那都是瞧不起他!”

    “一个月太少了,少说也得一年。”

    骆主任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狮子大开口了?

    老华不会来找他算账吧。

    南雁看到熟悉的面孔格外开心。

    仔细问了几句厂里的事情就要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骆主任把她给喊住了,“咱们要把厂区扩建,你有什么想法没?”

    不管是胆黄素的提取还是胰酶胰岛素的生产,现在肉联厂、制药厂的规模都无法满足需求。而且后面还有食品厂罐头厂,扩大生产规模是必须的。

    厂区扩建还是另起地址建设新厂房?

    这是个选择题。

    南雁想了下,“直接扩建是不是更省钱?”

    毕竟不止厂房建设,还有轨道铺设的问题,新厂区建设还挺麻烦。

    倒不如再扩建。

    “就地扩建也不是不行,这事等厂长回来再决定,实在不行就把这些围墙拆了,三个厂真的合并到一块去,这样的话咱们也算是真的合并了。”

    名字都想好了——

    陵县食品制药日化厂。

    三家全都顾上,绝对不让任何一个厂子掉队!

    南雁听着骆主任说的话,到底忍不住问了句,“主任你咋这么……活泼了呢?”

    “呃,有吗?”骆主任轻咳了一声,“这不是严肃紧张活泼嘛,近墨者黑。”

    南雁翻了个白眼,“您说谁是墨呀,我是朱好不好?”

    骆主任笑道:“好好好,你是猪。”

    南雁:“……”这人被魂穿了吧,好奇怪啊。

    猪进了肉联厂,那真的是一身肝胆为国家啊。

    南雁没跟骆主任再多啰嗦,她要去一趟车间看看,巡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还有那几个徒弟,也不知道将近一个月没见,这些孩子们怎么样了。

    只是刚从厂办出来,南雁就遇到了财务科的孙主任。

    “你这个大忙人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后先去休息休息嘛,女同志也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

    南雁心里头有数,“孙主任最近还好?”

    孙秀梅捂嘴笑了起来,“好得很。”

    她是管账的嘛,厂里的财务状况她最清楚。

    不止是好,是一片大好。

    孙秀梅可算是信了她男人的话,这个小同志不简单。

    “你们陈部长也一直念叨着你,话说你这次去国外,回来后有没有去向主席他们汇报?”

    南雁出国是为了公事,虽说涉及到专利十分敏感,但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还不至于为这事见自己。

    至于在那个礼拜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老人家更不会多做打听——

    闲言碎语的打听是对戴高乐将军的不尊重。

    这并不合适。

    政治层面上还有什么其他考虑南雁也想不到了,但她知道自己这次无缘得见主席。

    不要紧,还有机会。

    实际上在回国的时候孙副部就有提醒她这事,大概是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骆主任倒也没问她这事,甚至连她出国这事都没多问。

    南雁估摸着骆主任压根不知情。

    不过这位孙主任,可能有别的渠道?

    南雁也没多想,笑着开口道:“让陈部长担心了,回头有空我去拜访她。孙主任您忙,我得去车间一趟,先失陪。”

    看着南雁转身离开,孙秀梅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什么意思呀,当自己是洪水猛兽吗?

    “我这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她给弄没了,你光说这小同志前途不可限量,要我说就这臭脾气,不定哪天就得罪了人,到时候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陈部长没好气,“小高得罪谁了,就因为没拍你马屁所以得罪你了是吧?”

    他是真后悔,就不该跟她说这事。

    “我看你就是狗窝里藏不住热馍馍,往后你甭想从我这打听消息。”

    “我咋的了,我不也是想着问问,关心下主席他老人家的身体?”

    “得了吧,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想要关心你去首都问去,做好你的工作不比什么都重要?你那点心思真当我不知道?”

    孙秀梅的确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那你不也一样?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

    她心思不正,你这个枕边人就没有点小心思?

    “我是好奇,但我不会去问也不会招人嫌弃。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尽管反驳我,倒也不用把我拖下水。”

    他当初想过南雁会权衡利弊又生了一张巧嘴,属于脑子嘴巴都好使的那种。

    这样一个人,前程会不错。

    但是他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位烈属做出了一堆事情。

    她并没有认真贯彻这些,更多的像是一个领导者,提出想法组局让人来执行。

    比如说陵县各个公社准备成立的养鸭基地、陵县食品厂、罐头厂。

    再比如那什么布洛芬还有卫生用品。

    当然你不能否认南雁具有动手能力,胰岛素也好胆黄素也罢,这些都是她亲手捣鼓出来的。

    没有动手能力?怎么可能。

    有技术又能够依靠技术让自己有足够的话语权,甚至依靠技术找到有话语权的人。

    这样一个人啊,她未来能走到哪一步陈部长觉得不好说,反正词汇贫瘠如他只有一个念头——前途不可限量。

    相识于微末之际,日后打声招呼好办事?

    若是南雁忘恩负义,你就算是提点到面前也没用。

    何况她并不是这类人。

    又何必这么跑到人面前招人嫌弃呢。

    但显然,这些道理孙秀梅压根听不进去,她有自己的那套思维逻辑——

    “要不是当初你帮她安排工作,能有她今天这么春风得意?在我面前她拽什么拽?”

    她男人可是她的伯乐!

    陈部长耐心说道:“你也说了是我安排的工作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她就算是想要报恩也是找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天底下的烈属千千万,能混出名堂来的有几个?还不是人家自己有本事?我是帮了点忙有些私心,可我也没一门心思想要人报答。给烈属安排工作那是我的职责,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你把工作看成了什么?你自家的菜园子吗?”

    他说过多少次,思想要进步,别总想着搞什么山头主义。

    但显然她是一次都没听进去。

    这么大的人了,陈部长也懒得再说什么。

    随便她吧,反正高南雁有分寸,不会在意她胡说八道。

    陈部长想了又想,决定暂时不去肉联厂那边。

    人刚回来,厂里家里都有不少的事情,哪有空接待他?

    不着急往人面前凑。

    能像陈部长这样想得开的人并不多,起码市里的领导们就不是这么想的。

    南雁回到陵县正好星期一,骆主任倒是说了让她先回家去看看,厂里还不至于连这么点人情味都没有。

    但南雁也只是往公社那边打了个通电话报平安,知道家里没事约了周末再回去。

    而从星期二开始,市里头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领导。

    各部门的领导来考察肉联厂的生产作业,参观日化厂的新生产线。

    总之他们各有理由。

    南雁仿佛移动的景点,被领导们参观。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不是没道理。”褚怀良打趣,“你有了本事,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凑上来。”

    南雁没好气,“你有本事直接去他们面前说他们是阿猫阿狗?”

    褚怀良呵呵一笑不接话茬。

    这是不耐烦了,自己还上赶着往她面前凑,图啥呢?

    “行了你还是回家去吧,好好休息今天下周再过来。”

    新生产线需要调试,原材料需要准备,等日化厂开工还得过些时间。

    南雁在县里头呆着也只是干着急。

    回家好好休息几天才是正经。

    “回家有回家的麻烦。”南雁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该处理的处理等周末再回来。”

    她还从首都带来了不少特产,好在现在天冷能放,不然早就坏了。

    南雁回公社的时候也巧,赶上回去的骡车。

    骡车上面还坐着几个年轻面孔,南雁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在红武公社插队的知青。

    赶车的刘叔笑呵呵道:“广田他们整天念叨着,我就寻思绕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把你接回家去,回头我可得让广田请我喝杯酒。”

    “麻烦刘叔。”

    知青们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高南雁!

    有住在小高庄的知青偷偷打量了好几眼,这姑娘跟印象中的那个乡下土妞不太一样啊。

    那会儿的高南雁长得好看但土里土气的,扎着一双麻花辫看程明的眼神含羞带涩。

    其他知青打趣时,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而现在偷偷打量的成了他们。

    南雁没有戳破那些好奇的眼神,到了村口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骡车上下来。

    “我从首都带来两瓶好酒,回头老刘叔去找我爹喝酒。”

    刘叔笑着应下,“行嘞。”

    他慢吞吞地拿起鞭子赶着骡子继续往其他村里去。

    车上的知青们窃窃私语起来,倒是比之前热闹多了。

    骡车在小高庄停下后,两个知青连忙下车。

    瞧到正在院子里看书的程明,两人对视一眼,“程明,知道我们刚才看到谁了吗?”

    程明没说什么,收起手里的书往屋里去。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

    装什么清高。

    之前知青大院这边都传遍了,他调.戏烈属被抓了进去。

    不知道怎么又被放了回来。

    就是原本话就少的人现在话更少了!

    瞧不惯程明那德性,两人一唱一和,“我听说这几天市里头不少领导干部都来了陵县,就连教育局那边的都过了来,瞧着明年高南雁能保送去念大学。”

    今年清华北大已经开始试点招生,知青们知道这些消息沸腾了。

    那是不是他们回城有望?

    只不过别说陵县,就连曹州地区都没有被举荐上去的人。

    招生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知青大院里热闹起来,聊天的人越来越多。

    程明听到外面议论,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高南雁。

    高、南、雁!

    南雁打了个喷嚏,这让林蓉紧张起来,“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南雁揉了揉鼻子,怕不是在被人念叨呢。

    年轻的女孩子稍稍放下心来,“嫂子,法国好玩吗?首都好不好玩?”

    南雁思索片刻,“没怎么去玩,不过首都的烤鸭味道不错,等回头我带你去首都吃烤鸭?”

    “好啊。对了嫂子,我听那些知青说大学开始重新招生了,马叔打算明年推荐你去念大学呢。”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二更估计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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