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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91 春节计划

    仝远还没定下时间来, 主要是姚知雪那边觉得太匆忙。

    他们正式认识才多久啊。

    还想要再多一些彼此认识的时间。

    南雁表示理解。

    “那就等明年。”

    反正过几天就是明年了,很快的。

    姚知雪浑然不知道南雁这个明年是明年初的意思,她很是认真的做饭, 给南雁补身体。

    自己走了,谁来帮忙照顾这师徒俩呢?

    其实莹莹也好说, 小孩子不挑嘴, 一直都是跟着那些干校的老师忙前忙后, 顺带着学了不少外语。

    她按时吃饭没什么问题。

    但南雁反倒是让人不放心, 她真的太忙了。

    从化肥厂建设能衍生出诸多问题,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

    这样的南雁,让人放心不下。

    尤其是这场来的突然的肺炎, 让姚知雪更是有些迟疑。

    南雁并不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担心, 乐呵呵的想着准备给这两人送新婚贺礼。

    送点什么样的贺礼合适呢?

    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太出来。

    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南雁又得到了新的消息, 他们的圣诞老人黏土娃娃在国外掀起了一阵风潮。

    驻外大使馆赠送给当地政府的新年礼物,美国总统夫人用黏土制作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妆点白宫。

    中国元素充斥着圣诞节。

    而报纸上的报道, 更是让黏土成为了风靡一时的时尚品。

    早前运输到欧洲那边的一些黏土娃娃,原本被市场所冷落,但伴随着报纸和电视报道的出现,竟是被人迅速的抢购一空。

    “听说最近还有人打听了一番, 入室偷窃这些黏土娃娃。这些黏土娃娃价钱也贵了好多,尤其是尺寸大点的能上百英镑, 有的更贵。”

    南雁听得目瞪口呆, “咋还炒作成了比特币?”

    “什么笔?”郑君没太听清楚,她还兴奋不已。

    这些年来除了领袖的思想输出, 国内对国外的输出实在是太少了。

    思想是可怕的武器, 所以被众人所忌惮, 国外政府一直都极为抵触。

    但药品、卫生用品还有这些黏土玩具则不然。

    这些是消耗品,是玩具而已。

    并没有被抵触。

    给国家挣到外汇的同时,这些出口商品更是给国外带去了中国元素。

    这同样重要。

    “没什么。”南雁恍惚着回过神,“那也挺好的,不过国外肯定也会跟风来弄这个,这样好了,咱们专注于挖掘故事,回头你看看有什么不涉及到版权的童话故事之类的,咱们可以做周边。”

    童话故事伴随着外国小朋友的童年,如果能够将这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具体化呢?

    “或许我们可以走一下质,而不是单纯的依靠量来争夺市场。”

    郑君还有些不太懂,但外贸部的那边倒是十分懂行。

    走量的是粮食,千家万户都需要,管你是富豪还是穷老百姓,谁不需要粮食呢?

    但走质就不一样了,有钱有工业券才能买自行车,自行车是部分人的需求,而并非全部人都能够享受拥有。

    价钱门槛将很多人拦在了外面。

    这就有点像是欧美的奢侈品。

    一件衣服好几百上千美元,值吗?

    但架不住有人买。

    他们可以把大市场和小市场都抓起来。

    大市场做一些普罗大众喜欢的,而针对那些有钱人,做小市场做定制。

    外贸部显然把这一套玩得极为熟练。

    压根不用南雁再出谋划策。

    沧城黏土厂的正式厂区还没建设出来,但新的订单已经有了不少。

    橡皮泥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问世并且流行起来,但过去很长时间只是给孩子们的玩具,五颜六色的橡皮泥捏出来的东西,并不见得有那么的欣赏性。

    孩子们喜欢用花里胡哨的颜色来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但这一创造力并不为大人的世界所懂得。

    沧城黏土这次稍稍不同,它把市场定位扩大,从孩子到大人再到老人,能够一网打尽的那种。

    再加上宣传词里特意强调了china,中国瓷器这个传统的物件,更是让不少人买单。

    不得不说给莫妮卡的这笔宣传费用十分值,这位女记者很懂得西方人的心理,用最简单的词汇吸引这些人买单。

    南雁甚至觉得往后说不定还可以搞什么黏土陶瓷娃娃。

    总之,把视野打开没什么坏处。

    因为黏土娃娃的畅销,南雁的元旦前后都变得很忙碌。

    特意去首都给总统夫人打电话,另外又跟林蔚还有美院的一群人协商,看怎么再改进工艺。

    等着这事解决的七七八八,已然是腊八时节。

    南雁吃着腊八粥和腊八蒜,看着窗外小孩子们在雪地上玩耍,一时间怔怔出神。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郑君帮着添了一勺粥,瞧到了南雁刚才打量的群体。

    “这可真是一群祖宗,就属他们最开心。”

    下了雪那就欢快的跟小疯子似的。

    “小孩子嘛,快乐很多很多。”

    长大了有了责任和压力,想要这么无拘无束的快乐都有些奢侈。

    郑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难道不高兴吗?”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不说是立了大功,但领导们心里都有数,日后工作再提拔,也都有足够的理由。

    当然,南雁似乎也不需要这点由头。

    她已经做的足够出色,化肥厂的进展十分顺利。

    过去十五个月,工程推动没出现大的问题。

    别处都还麻烦不断呢,她这里顺风顺水,倒是给其他地方打了个样。

    年轻又如何,不一样挑大梁?而且挑的好着呢。

    甚至还干了不少其他不属于她职权范围内的事。

    想说上一句两句的都得闭嘴。

    这还不足够让南雁高兴吗?

    “高兴,但不一样。”

    南雁笑了笑,“等什么时候化肥厂那边竣工,生产调试没什么问题,正式投产了我才能多多少少松一口气。”

    郑君不懂工程,也只能顺着这话安抚了句,“快了。”

    她有些故意扯开话题,“对了,你过年有什么打算?”

    下了雪工地就彻底停工,南雁也没什么好忙的,“要是没去处,那回头来我家过年。”

    “哪能呀,可能回家看看吧。”

    虽然一直都有跟陵县那边书信往来,偶尔还会打电话,但南雁也知道刘焕金她们还挺牵挂自己。

    偏生那边也走不开。

    要是今年没啥事,南雁打算回陵县一趟。

    “回家也挺好。”郑君感慨,“我这是好几年没回娘家了,还得我爹娘来看我。”

    没办法,工作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回家?

    尤其是过年时候更忙,这两年跟国外对话多了,事情更多。

    他们这些年轻的父母,在家庭关系中是缺位的。

    好在孩子们也懂事。

    南雁想起了懂事的小老弟,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她吃完这腊八粥算是过了节,收拾了下打算回沧城。

    郑君挽留不住,想着送人去车站,赶巧院子里的孩子们不知道为啥打了起来,她连忙去拉架,也没顾得送南雁。

    “我往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谁稀罕跟你玩,哼!”

    小朋友们的世界多简单啊,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脚下踩着那薄薄的积雪冻结成的冰层,有种随时会滑倒的感觉。

    路上接连摔了好些人,骑自行车的,平地摔的。

    南雁看着直乐呵。

    遇到林蔚时,还有些意外。

    “我家就住在这边。”

    也对,林蔚的老爹也是干部,这片干部扎堆住,倒也不奇怪。

    她骑车送南雁去车站,回来的时候也有点狼狈。

    不知道是后车座上多了个人比较稳当,还是自己技术不过关,摔了好几次。

    母亲帮着擦涂伤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要我说你什么好?”

    林蔚也没多说。

    倒是展红旗下班回来时说了句,“大冷天的你送她去车站,小心把你手冻伤。”

    美术工作者嘛,最珍惜的就是那双手。

    冬天时一点冷水都不愿意碰,倒是当起了苦力。

    这要是个男的,谁敢说没有点别的心思?

    母亲连忙追问,“送谁呀?林蔚你是不是有处着的对象?”

    “什么对象?”展红旗笑了起来,“高南雁,不过那个郑科长怎么没送她去?”

    “安抚院里吵架的小朋友呢。”林蔚解释了句,她迎上母亲那热烈的目光,忽然间笑了起来,“妈你难道不知道高南雁的择偶标准?”

    “什么标准呀,难道比公主选驸马要求还多?”

    “咱们这哪有什么公主驸马?不过人忙于工作照顾不了家庭,就想着结婚后要男方多照顾家庭,对了她不打算生孩子耽误工作。”

    展红旗听到这话乐呵了,“倒是她能提出的要求。”

    “你跟那个小高同志还挺熟?”

    展红旗耸了耸肩,“还行吧,共事过,要求高想法多,能力也相当不错。”

    就是这择偶标准有点太高了。

    能把一干人等拦在门外——

    又要收拾家务还不能要孩子,哪个男人受得了?

    传宗接代都写到骨子里去了。

    不过好端端的说起这事……

    展红旗迅速明白大姐这么说的缘由。

    “妈你就死了心吧,人家压根瞧不上我。”

    看上他什么?

    当初在陵县武装部长干得好好的,家里头非要把他调回来。

    生怕他在外面闯祸似的。

    “不过别说,我主内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现在工作也清闲的很,你说呢姐?”

    林蔚听到这话低头笑,这不就是来嘲讽他们老娘的吗?

    家里父母的决定她改变不了,能做什么?

    也不过是嘲弄一两句罢了。

    家里这两位怎么可能允许小红没孩子呢?

    想都甭想。

    这玩笑话惹得母亲一巴掌扇在儿子胳膊上,“胡说什么?”

    哪能这样,往后展家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到底不死心,“要不先应下,回头再做做工作呢?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林蔚听到这话莫名觉得嘲讽,“那看来我不是女人了,行了这家我也别待了,省得回头惹您生气。”

    她婚后跟前夫最大的矛盾就是一直没有孩子。

    也去医院检查过,压根查不出来。

    后来偷偷看了位老中医,说是宫寒难受孕。

    没调理好就闹崩了,孩子自然也无从说起。

    母亲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戳到了女儿的痛点,“林蔚,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亏您早些年也是干革命的,结果现在越活越回去了,满脑子的钻营,瞧瞧你干的都什么事!”

    林蔚摔门离开。

    展红旗看着茫然落泪的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不缺孙子孙女,何必呢?”

    盯着自己做什么,难道是几位哥哥姐姐家的孩子不好玩吗?

    在外桀骜的展红旗在家里倒是温驯的小绵羊。

    母亲十分委屈,“那你要是能听话找个媳妇,我和你爸至于这么着急吗?”

    “成,我出门左拐,遇到的第一个女同志就是我未来老婆了成吧?她要是结了婚那我就把她撺掇离婚,要是小孩我就等她长大,要是比我大那就再好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

    母亲听到这话反应过来,这哪是听话的幺儿,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滚,你也给我滚!都滚的远远的。”

    “得了,那您照顾好自己,我滚了。”展红旗麻溜的离开。

    下楼就看到林蔚站在那里。

    “走吧,收留你几天。”

    长姐如母,尤其是不催婚的长姐最好了,比亲妈都亲。

    “姐,你放心,将来我给你养老送终。”

    林蔚:“……我还年轻,没到那岁数。”

    展红旗点头表示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嘛。”

    林蔚后悔了,她或许不该收留这兔崽子,让他睡单位的值班室去多好,长长记性!

    南雁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再度掺和到展家的家务事中。

    她回到沧城后,将工地这边所有的事情顺了一遍,确定自己过年放几天假没什么问题后,便跟孙国兴说了这事。

    孙国兴完全没意见,“回家去看看呗,对了,小姚不是跟你老乡吗?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虽然都跟娘家闹崩了,但南雁还有个林家可以回,姚知雪的话,回去去哪里?

    南雁想着问姚知雪什么想法。

    小姚同志脸一红,“我就不回去了。”

    南雁看着红脸低头的人迅速明白过来,“成,回去也折腾,倒不如留在这好好培养感情。”

    “南雁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直白?

    孙国兴瞧着跺脚离开的人,忍不住的乐呵,“这小同志,害羞啥。反正大家都知道。”

    这话让南雁忽然间明白姚知雪的心情——

    这个年代的感情太过内敛,所以这种当着所有人处对象实在是太刺激了。

    越是循规蹈矩,越希望寻求一些规矩外的刺激。

    正如同仝远严肃背后的温情。

    姚知雪的口味还挺……

    挺不错。

    “那您都知道了,回头帮忙操持着呗,再问问他俩定下日子来,回头咱们热热闹闹的庆贺下。”

    “成。”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这热闹,毕竟结婚嘛,多喜庆的事呀。

    南雁把这边安排好,年前大部分时间都去那边跟干校里的人一起做翻译工作。

    就像当初她介绍的那样,她虽然不说精通,但对这些工作还都称得上熟悉。

    像一颗钉子,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她的用处。

    眼看着年关将近,南雁算着回家的时间,但计划总被变化打破。

    远在法国的任雪松打电话过来,有个设备出了问题,他跟那边洽谈的不是很顺利,大概需要南雁过去一趟。

    腊月二十七,南雁原本打算明天回去,还能赶上除夕的饺子。

    这下是真的要错过了。

    她连续三年春节出差,似乎真的跟在家过年无缘分。

    或者说,跟家没什么缘分。

    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她注定要奔波。

    作者有话说:

    展红旗:姐,我给你养老送终,我孝顺吧。

    林蔚:孝死我了。

    ◉ 092 违约?好啊

    任雪松也没想到, 南雁会在大年初一这天来到阿姆斯特丹。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国内接到自己的电话后,立马就出发, 然后又转乘来到这里。

    他还挺过意不去的,但这事总得解决。

    技术上的事情任雪松可以沟通, 但这种工厂耍赖皮的事情, 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亏得还自诩绅士。”

    任雪松的抱怨让南雁忍俊不禁,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天真,绅士会不远千里去你家敲门,把你家的孩子抱走吗?”

    这个形容让任雪松瞬间反应过来, 这说的是十七世纪的事情。

    荷兰海盗当时强占了东南的岛, 直到被郑成功赶走。

    “想开点吧,资本的掠夺才有了今天的财富。没有第一桶金, 哪有今天?便是再道貌岸然,也不过是装扮得漂亮的伪君子罢了。”

    南雁的尖锐让任雪松目瞪口呆, 他认识的南雁富有学识,不媚上欺下,是一个很正直很有能力的人。

    而现在的南雁露出了几分尖酸,与他想象中大为不同。

    “那法国……”

    他还记得雨果的那篇文章, 法兰西、英吉利……

    两个强盗。

    “国家之间利益至上,如果没那么多利益, 便是亲密如苏联都可以分道扬镳, 何况是法兰西?”

    南雁笑了起来,“革命老区又如何, 这里思想输出是不少, 但也是管生不管养。”

    这颇是俗气的比喻让任雪松笑了起来, 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他着实被荷兰这边的态度给气得够呛,着急上火却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干着急。

    南雁单枪匹马的到来,一开始倒是让任雪松有些没信心,现在倒是有了底气。

    看穿了“敌人”的本质,也没啥好怕的。

    当年的联合国军都被他们赶跑了,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外国人该怕他们才对。

    毕竟他们才是光脚的那群人。

    南雁来到这边后倒是不着急了,吃饭的时候仔细问了任雪松,反反复复的确定下来,这才去找那边公司。

    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不过在此之前,南雁来到阿姆斯特丹之后就跟这边公司打了电话,说想要当面洽谈合作的事情。

    没有约定具体的登门拜访时间。

    冷不丁的到访让人猝不及防。

    荷兰这边并没有让南雁和任雪松等太久,直接以“总经理不在,需要预约”的理由“赶走”南雁。

    任雪松再度吃到闭门羹,“我有问过,他们与匈牙利那边签订了合同,想要把给我们的机器卖给匈牙利,那边赶时间。”

    “他们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就不是吗?行了,不用担心,来荷兰哪能只在阿姆斯特丹溜达,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任雪松对于这个其他地方还挺好奇,“哪里?”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来了阿姆斯特丹几次,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电话联系。

    毕竟来回机票也是要花钱的。

    尽管南雁从来没有在预算上跟自己过不去,但他也不能挥霍国家的钱。

    然而任雪松并没有得到回答。

    等买了火车票,他才知道是要去海牙。

    “去那里做什么?”

    “写诉状呀。”南雁在火车站这里给莫妮卡打了个电话,她需要这位记者朋友帮忙。

    莫妮卡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听说你们刚跟荷兰建交,你这么做的话,大使馆那边知道吗?”

    她看在钱的份上很是友好的提醒南雁,毕竟圣诞节的时候,这位中国姑娘让自己赚到了一年的薪资。

    莫妮卡还是很喜欢这位中国女孩的,起码她比报社的老板更大方。

    “我来之前已经请示了领导,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南雁笑着看向远处,“怎么,没时间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国际法庭处理的多是政治纠纷,其中以国界线纠纷为主,你这种经济方面的纠纷,去国际法庭提起诉讼,只怕法院那边并不会受理。”

    南雁做过律师,又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让国际法庭受理。”

    莫妮卡听到这话愣了下,迅速意识到南雁这话什么意思——

    这位可真是把新闻圈的这一套玩出花样来了。

    南雁要的就是这效果,国际法庭的确不会受理这案件,但是闹到了国际法庭,这事就闹大了。

    不止是两个企业之间的问题,而且涉及到国家。

    新闻报道追求的可不只是公平公正,歪屁股的时候多得是,不止国内国外也一样。

    莫妮卡也是这两年才知道,自己过去事业发展受限不止是因为性别,还有钱的缘故。

    你看她现在发展的就不错。

    因为有钱打点一些事情,还可以有钱带着别人一起赚,毕竟报纸可不是单单靠贩卖那些纸张赚钱,打广告才是报社盈利的便捷途径。

    和报纸上那些占据了豆腐块的广告不同,南雁打出的广告十分精妙,大篇幅的报道中介绍产品,不需要给报社太多的广告费,却能够让莫妮卡自己的钱包充实起来。

    不得不说,她这“强行打广告”的手段很不错。

    莫妮卡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这样的软广告来让自己变成有钱人。

    至于给自己提供了这个思路的Kelly,当然可以帮帮忙,谁都不会嫌钱多,也不会嫌朋友多。

    她有直觉,这位来自东方的女士,能够让自己挣更多的钱。

    南雁来到海牙后并不着急,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带着任雪松在这边溜达了一圈。

    “你在国外那么久,就没发展点什么兴趣爱好?”

    任雪松想了想,“周末的时候会去看书。”

    国外双休,和国内的休息并不统一。

    入乡随俗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也更方便跟本地人沟通。

    不过任雪松显然对于融入这里还有些警惕。

    南雁简单问了两句就没再说,等到莫妮卡来到海牙后,她这才向国际法庭提起诉讼。

    彼时国际法庭的院长是一位美国人。

    当然,南雁的诉状还递交不到院长那里。

    其他法官就驳回了南雁的诉状,“这里不处理这种民事纠纷。”

    要不是因为这是一个亚洲面孔,还是个中国人,来自英国的法官压根不会见南雁。

    他很是好奇,这位中国女性怎么有胆量来这里。

    “这种经济纠纷,你可以在荷兰寻找任何一个法院来提起上诉。”

    “国际法庭也在荷兰。”

    法官:“……”一贯都是他找别人的毛病,忽然间被人挑刺,这感觉多少有点怪异。

    “你也说了,这是国际法庭,隶属联合国,而并非荷兰。”

    法官的神色不太好,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大胆,明明那些在欧洲的中国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仿佛随便什么人都会迫害他们似的。

    怎么这个,就这么无所畏惧?

    他很不喜欢。

    “那您应该也知道,前年联大会议上就恢复了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我们是五常之一。当然,五常也不代表一切,毕竟我们还太穷太落后,也不过是二十年前赶走了朝鲜半岛的联合国军而已。”

    任雪松看着面如酱色的法官,表示自己学到了。

    原来,他们并不需要低着头做人。

    瞧瞧那高高在上的法官无话可说的模样,可真是痛快。

    五常意味着什么,没人会不知道。

    当然其他四常现在也没人会把积贫积弱的中国放在眼中。

    拳头说明一切问题。

    可那又如何?

    二十年前的那些年轻的战士,他们还能去三八线上再浪一会。

    即便是美国总统,也小心翼翼的不敢提这个话题。

    甚至在南雁原本的世界里,在中美建交后,很长一段时间中方都将那一段历史低调化处理。

    真的是低调做人?

    还不是顾忌美国的颜面。

    可现在,南雁不用顾忌任何人。

    法官气呼呼的离开,不远处的莫妮卡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被人说了个事实真相吗?

    记者对事实真相太过熟悉,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要的照片有了,莫妮卡很快就写好了文章,“要看看吗?”

    她的大作。

    这就是客气一番而已,本质还是炫耀。

    但南雁相当认真的看了莫妮卡的这篇文章,还修改了几处用词。

    莫妮卡看的一愣,别说修改的还真不错。

    “我虽然不是要打仗,但涉及到两国利益,当然不介意用点尖锐的单词。”

    尖锐的辞藻更能表达情绪。

    尽管记者应该公正的报道,但南雁的修改很是微妙,那是引用的她的一番话,实际上是莫妮卡结合这件事生编乱造的。

    但配上南雁在国际法庭前的正面照片,就没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了。

    这份首发于阿姆斯特丹的报道很快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迅速地被欧洲其他国家所转载。

    回到巴黎的任雪松甚至接到了几个电话,大有洽谈合作的意思。

    任雪松还有点懵,这位副总工程师对这些背后的斗法不太清楚,就觉得很奇怪。

    “他们的报价还挺低。”

    “那是,想要抢占市场,如果这次合作愉快,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合作。”

    谁都不是傻子,除了荷兰这家公司。

    任雪松听了南雁的细细解释才搞明白,新的问题困扰他,“那咱们要重新谈合作吗?”

    “运输按照一个月来算,咱们那边四月份就要地面设备的安装,你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制作这些大块头,来得及嘛?”

    任雪松反应过来,“他们是掐准了咱们没办法换合作商,这……”

    简直无耻。

    这种管道设备涉及到相当多的环节,都是配套的尺寸接口。

    再重新去弄,就意味着之前的工作要推倒重来。

    所以荷兰这家公司才有恃无恐——你耽误不起,因为前期投入实在是太多了。

    “谁说咱没办法换合作方的?”南雁笑了笑,“三条腿的人难找,三条腿的青蛙怎么就找不到呢?”

    “可这样会耽误工程建设。”

    “也还好,耽误的总会被补回来。”

    任雪松还觉得南雁卖关子,不过他发现这两天南雁往美国那边打电话十分勤快。

    好像去荷兰之前就往美国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

    是在美国那边找到了下家?

    在国外有段时间的人倒也知道国内的事情,毕竟访华的意义深远,带来的影响他多少也能揣摩到一些。

    回到巴黎的第三天,南雁在酒店大堂里遇到了一位办事员。

    来自阿姆斯特丹的办事员身材高大臃肿,仿佛能一拳头就把南雁干趴下。

    对方自报家门后,表明了来意,“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后续的合作。”

    “没什么好谈的,而且喊你们老板来跟我谈,你做不了主。”

    年轻女人的轻蔑让这位办事员脸色涨红,“女士,您这样很不淑女。”

    南雁轻笑出声,“我干嘛跟一群言而无信的人讲礼貌呢?”

    她下午要去参加本地的一个活动,戴高乐将军的侄女听说南雁在巴黎,邀请她参加一个辩论活动。

    南雁觉得来了革命老区,不凑凑热闹还挺遗憾,欣然应允。

    “对了,记得告诉你的老板提前预约,不然我可能不在酒店。”

    遭遇的冷遇总要还回去才是。

    南雁这人一向不算多大方,尤其是对这种没礼貌的生意人。

    大使馆那边找来时,南雁正在忙活,她被请去参加一个演讲活动。

    用任雪松的话来说,就是出口阀内销。

    明明法国才是最早的革命老区,现在倒是成了后进生。

    当然南雁的演讲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关于女性卫生用品的一些讲解罢了。

    大使馆的人微微松了口气,生怕再搞出什么国际纠纷来。

    台前的人在一群身材并不算多高大,但是站在那里有种阳光全都洒在她身上的错觉。

    漂亮的不像话。

    漂亮的姑娘在结束了演讲后还与其他听众互动,回答了一些问题。

    等着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跟她搭上话,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简单来说就是荷兰公司那边通过大使馆联系到驻法大使馆,希望跟南雁进行有效沟通。

    南雁听到这话乐呵了,“确定要大使馆参与其中吗?我之前去海牙,那位法官告诉我,国际法庭处理的是国家之间的纠纷,如果大使馆参与进来,那这个贸易纠纷是不是就上升为国家矛盾?如果这是那家公司想要看到的结果,我倒是不介意。”

    大使馆工作人员也就是传个话。

    电话打回去之后,就没了下文。

    过两天再去打听,才知道荷兰那家公司的老板亲自过来,还吃了个闭门羹,这才约到了南雁。

    “她还真敢。”

    大使馆其他人就看热闹,“人能单枪匹马来巴黎,那肯定是有恃无恐啊。”

    何况这位又是跟总统共进晚餐,又是当总统夫人的翻译陪玩,人家是见过世面的。

    荷兰这边,是想欺负人,捏软柿子,却哪知道这是钢板,咬上一口还能崩掉牙呢。

    随便捏一下?

    也不怕指骨骨折。

    实际上,范德维尔也有些后悔。

    之前给人吃闭门羹,如今自己也被冷遇。

    愤怒,无比的愤怒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毕竟这事总得处理。

    他再不回应,对方怕不是又要去法院起诉,届时受影响的还不是公司?

    他怎么可能背负这样的骂名?

    整理了情绪,范德维尔脸上挂着笑,“我们保证会尽快投入到生产之中,尽可能的不耽误你们这边的安装施工。”

    “我不需要尽快。”

    荷兰人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好说话,他之前就应该过来。

    但显然,荷兰人高兴的早了。

    “我不需要尽快,我只需要你们按照合同来完成交付工作。”

    范德维尔脸上神色十分难看,“女士,作为合作方我们应该相互体谅,争取不给对方制造麻烦。”

    “当然,但你们一直都讲契约精神,我想违约的并不是我们中方,对吧?”

    荷兰人听得直吸凉气,“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有错在先,但是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不会耽误你们太久。”

    “您这话就好笑了,如果洪水来了诺亚方舟还没有建造成,那我想知道洪水会多给诺亚一些时间吗?我遵守约定,希望贵公司也能按照合同办事。”

    范德维尔意识到,这人并不好对付,“女士,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只好取消合作关系。”

    “当然,我没意见。”南雁笑了起来,拿出那厚厚的合同,“所以您是现在打算就违约对吗?那么五个工作日内是不是要把违约金打到我们的账户上?”

    南雁笑吟吟的开口,“五倍的违约金而已,对贵公司而言肯定不算什么大数额。”

    看着神色不佳的荷兰人,“范德维尔先生您是觉得违约会耽误我们的生产,增加我们的施工成本是吗?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我已经跟美国那边联系好了,只要这边您的违约金到位,我全款支付后半个月,美国就可以拿出配套的设施设备。”

    “说起来还要多谢您的违约金,我还能赚上一笔差价,真不错。”

    作者有话说:

    一更

    ◉ 093 设备安装

    荷兰人高兴不高兴, 任雪松说不上来,但听到五倍违约金,他还挺高兴的。

    有这么多吗?

    他还真的没太留意, 主要是技术性人才的任雪松,对合同本身就没那么了解。

    你让他说那些设施设备的尺寸、效能, 他张口就来。

    但要他牢记合同内容, 那未免有些为难人了。

    不过听南雁的就是。

    范德维尔在听到南雁的一番言语后, 脸上神色彻底绷不住了, “女士,我劝您还是不要太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情, 不是你一个女人家就能决定的。”

    说不过就开始拉扯性别了啊, 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建议您去跟你们的女王说, 看你会不会被打死呢。”

    要知道,进入二十世纪后, 荷兰王室一贯都是女王,现在的王储也是女王的女儿,女王预备役。

    倒是在这里跟他施展男性威压。

    当自己怕吗?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贵公司做不到的话, 那么请支付违约金,我记得咱们在补充合同里还有规定, 如果双方未能协调一致, 达成延迟交货时间,那么交货方还要支付另一笔费用。”

    南雁站起身来, “希望我的提醒能帮您节省一部分违约金。”

    范德维尔看着离开的人, 这下是真的没办法再淡定了。

    “女士。”

    他试图上前去拦住南雁, 然而任雪松挡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还有一星期的时间,记得三月初准时发货。”

    在这边憋屈了好些天的人,总算出了一口气,走了两步任雪松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记得到时候要我去码头验货。”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南雁觉得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只是之前没找到发作的点。

    现在可不是要发泄一番?

    只不过离开这边咖啡馆,任雪松还有些不安,“美国那边真的能提供设备吗?”

    南雁笑了笑,“有钱的话就什么都可以,你要知道他们跟咱们做生意,本质目的就是为了挣钱。”

    所以,用钱来拿捏他们再合适不过。

    一贯傲慢惯了的人无非是想要延迟交货时间,同时也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可南雁不惯这臭毛病,按照合同办事就是,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别拿合同不当契约嘛。

    真要是闹起来,南雁一点都不怕。

    “那你说,他们会准时交货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写五倍违约金?”

    尽管起草合同的并非南雁,但在后续的补充合同条款中,一些关键数据还是南雁定下来的,比如说违约金。

    合同是对双方的约束。

    荷兰准时提供这些设施设备,而中方则是在规定时间内支付款项。

    违约都是五倍赔偿。

    想来荷兰人压根没太留意这一约定,想要拿捏他们。

    南雁可不答应。

    不止要准时发货,她还要赔偿。

    再度和南雁见面的范德维尔在听到对方的诉求后,脸如猪肝色,“女士,您这样做并不合适。”

    “那容许我提醒一声,有违约意图的是你们,因为你们而导致我不得不出国,我甚至没有找您索要误工费,只是差旅费而已。这么说来我应该请一位律师,让他帮忙出面来协调。”

    范德维尔冷笑一声,“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不用。”

    荷兰人与南雁的第二次约会不欢而散,差旅费用让范德维尔很不高兴,他怎么可能答应这些无理的要求?

    然而在接到法院的传票后,荷兰人勃然大怒,“她怎么可以这样?”

    竟然真的去法庭起诉了他们!

    难道就真不怕,耽误了生产工期?

    南雁当过律师,写诉状是基本能力,花了点钱找这边的律师咨询了下,确定符合荷兰本土的法律条规,就等着法院调解。

    这类案件,先调解。

    如果调解不到位,再法庭见。

    显然,荷兰这边还是很希望能够调解顺利。

    南雁再提出要求后,范德维尔的律师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跟她多费唇舌压根没必要,但是看那些合同条款就知道,人家可不是脑袋一热就拍板定下来好几百万的设备。

    这一波本来就是没理亏三分,简直是自取其辱。

    倒是范德维尔不甘心,“希望你能找到技术工人,不然我怕这些东西就算准时准点到达你们国家,也是破铜烂铁一堆。”

    撕破了脸的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南雁。

    坑了他们一笔钱,总要再吐出来才是。

    设施设备的安装需要技术工人,这些工人的价钱可不低,回头只会更高!

    南雁笑了起来,“铍铜烂铁?您对自家公司的产品这么没信心吗?”

    律师听到这话后忍俊不禁,这位东方女士还真是敏锐。

    “如果知道您是这么评价自家产品的,范德维尔先生,我之前压根不会选择与贵公司合作。”

    南雁笑着离开,留下范德维尔面色不佳。

    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希望再也见不到你这个讨厌鬼。”

    律师觉得这位先生十分幼稚。

    但他的威胁还是让任雪松有点头疼,“他肯定不会安排工人,那咱们怎么办?”

    “自己来呗,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麻烦。”

    不过是仗着语言隔阂,想要坐地起价。

    南雁才不打算惯着这熊毛病。

    她回到巴黎后就直接回国,至于任雪松,得等这边的设施设备离岸后才能回国。

    三月份的北郊工地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早在月初,就有些设备交付过来,如今仝远正考虑着该如何进行设备的安装。

    有点棘手。

    南雁没回来,仝远的英语不太咋样,尽管有干校的人一再翻译这些上面的字母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不敢贸然行动。

    工地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之中,直到南雁回来,主心骨到了这群人纷纷松了口气。

    “设备查收了吗?”

    “从省石化厂那边请人过来,验收了一番。”

    这些提前抵达的都不是什么大块头的设施设备,虽说是基础物件,但又不能立马安装,还得等别的。

    南雁先安排人去做别的。

    只是这一安排才知道,那边的砖正在烧着,运河公园的道路铺设也已经完成,甚至连几个八角亭六角亭都弄好了。

    就差绿化种植。

    等过几天植树节到来,就可以种树搞绿化建设了。

    孙国兴一一汇报了这些事情,甚至连那边黏土厂的事情都提了两句。

    黏土厂厂房建设已经完成大半,其他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

    “小高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不用了,整挺好。

    “挺好,我在也不会比这更好。”

    “那倒不是,你要不来这工地就干不下去,你不知道仝师长这几天都上火了,天天拿着一本英语词典想要学英语,看两眼就丢一旁去。”

    简直都要发疯。

    还好他的耐心在被消耗光之前,南雁回了来。

    “也算是一场历练了。”

    孙国兴叹气,“可不是咋的,那咱现在还要等吗?”

    “等等,工人们的话也不着急,我想带着大家一块学习学习,回头这设施设备安装,还得靠咱们自己呢。”

    孙国兴极为敏锐,“咋了,那些洋鬼子又折腾什么幺蛾子?”

    “没什么,我想培养一些工人也挺好,技术工人什么时候都缺。”

    看南雁不想说,孙国兴也没再追问,不过他觉得南雁说得对,技术工人很稀缺。

    “但咱们自己培养,好弄吗?”

    “没啥麻烦的,回头问一下,找参与过大工程的技术人员来带一带,什么不是自己摸索着来的呢?”

    苏联撤走援助时,留下那么多烂摊子,包括西北种蘑菇。

    不也是自己摸索着搞了出来。

    人造卫星都送上了天,还能搞不定一个工程?这又不是光刻机。

    南雁组织工人学习了解这些国外来的设施设备时,一道请来了省机械厂的工人过来学习。

    一度还上手来拆卸这些设备,倒是把仝远吓了个够呛,“你可别胡闹,万一装不上怎么办?”

    “哪能啊。”南雁的这点动手能力还是有的,实际上这套大化肥装置并不算多精细,只是国内现有的化肥厂规模小,便是化肥厂的人也很少见到这种大块头的设备。

    机械厂的工人跃跃欲试,虽然不敢当着仝远的面说什么拆开看看之类的话,但眼神骗不了人。

    仝远是拦不住人的。

    当然南雁也不是瞎搞,拆了得研究,研究的目的是自己弄做出来这个,不然干嘛请省机械厂的人过来呢。

    没两天就连东北那边几个机械厂也都过来了人。

    显然他们对这些花了大价钱的机械设备很感兴趣。

    仝远瞧着南雁从天南地北的摇人,觉得血压嗖嗖的往上蹿。

    姚知雪安慰,“其实南雁做事很有分寸,你别担心。”

    “你跟我说实话,之前那个钟厂长去首都做手术,不是被她气出来的毛病吧?”

    “怎么可能!”姚知雪瞪了一眼,“你别胡说。”

    仝远叹了口气,“她这性格,要是有个能罩着她的人还好说,不然上面没人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虽然高南雁行事还算谨慎,外人面前不会轻易露出把柄,但有心人想要搞她哪还能没法子?

    “就怕回头这工厂建成了,她这个厂长被人取而代之。”

    这话让姚知雪忽的慌张了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仝远苦笑,“想要走仕途,那可真是处处都是坑,这才哪到哪。多提防着点准没错。”

    姚知雪觉得这话是要自己提醒南雁,她也的确跟南雁说了这事。

    除了之前跟仝远处对象瞒着南雁,其他事情从不遮掩。

    南雁没想到仝远考虑的还挺长远,“行,仝师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被人摘桃子?

    这事南雁没考虑过,但目前来说,能摘她桃子的人……

    她也不知道这空降兵会有谁,不过真要是有这么个人的话,那估计设备安装之后就会出现。

    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学术圈导师霸占学生研究成果,各类单位领导抢功甩锅那可真是层出不穷。

    要不咋有个词叫鸠占鹊巢呢。

    先忙活手头上的事情再说。

    等到其余的设备在三月底四月初陆续抵达后,南雁这边越发的忙活。

    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

    四月中旬,重量几乎高达三百吨的尿素合成塔抵达天津港,南雁使用船舶厂改造的特殊货轮,将运河上的桥梁拆了将近十个之后,这才用起重机将尿素塔沿水路送达北郊工地。

    其他大块头设备如高压容器能也在两天后送达北郊工地。

    设备安装成了眼下工作的重点。

    仝远原本以为依照南雁的性子,会立刻开展安装工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南雁竟然还在带着工人还有那些机械厂工人、工程师们研究这些设备。

    尤其是尿素合成塔,研究了足足一星期,这才结束这段折磨人的学习时光。

    北郊工地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安装工作,借口前来中国洽谈合作的荷兰人特意来到沧城这个破落的小县城参观。

    想要看南雁是怎么手足无措,最后只能请求自己帮忙,到时候他好漫天要价,弥补之前的亏损。

    然而看到的却是那些工人哼唱着各地歌谣,光着膀子作业的场面。

    南雁摇来的技术工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在西北工作过,有的则是参与了武汉长江大桥等一些大型工程项目。

    尽管工程并不完全一样,但是曾经从普通建筑工人升级为技术工人的他们,很是热情的讨论着如何施工作业。

    陪同着范德维尔前来参观的化工部许副部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你们那边是怎么搞的,我们就是人多,人海战术总是能把这些事情解决。”

    范德维尔听到这话脸色越发的苍白,“是一种我没想到的法子。”

    他有些不死心,听说要先吊装尿素合成塔,就说什么要在沧城多待两天。

    许副部长也不好说什么,安排人陪同,自己先回去忙。

    走之前还提醒了南雁一声。

    事实上,有着三千多人同时作业的北郊工地,对于这么一个金发碧眼红脸肥胖的外国南雁,已然见怪不怪。

    南雁也没放在心上,她更关心的是今天的伙食安排如何。

    三千人,二十头猪感觉不太够用呢。

    炊事班忙得脚丫子离地,喊来红星公社的妇女们过来帮忙杀鸭子炖鸭子。

    听说今天那个尿素合成塔就能完成吊装作业。

    高总工邀请东北来的吊装工人们吃大餐,他们炊事班可不能在这种大事上被人埋汰。

    范德维尔看到了被推来的设备,那是一台台的卷扬机和小抱杆。

    因为起重机被调走了,南雁和几个工程师还有技术工人开会讨论了一番,觉得用这些小东西来完成吊装作业。

    东北来的几个吊装工人拍着胸.脯,“小高同志你放心,看我们的。”

    范德维尔听到翻译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大,自负。”

    然而荷兰人的笑容在看到那倒在地上的尿素合成塔缓缓立了起来后,逐渐凝固最终消失不见。

    “这有什么,这还没完成安装呢。”

    要是有起重机,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指不定就会造成事故呢。

    听说中方抠门,不买起重机。

    然而十几分钟后,当尿素合成塔就位,工人们上前安装忙活,将这个大块头固定下来,并且于半下午完成整个尿素合成塔的安装作业后——

    范德维尔离开了北郊工地。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这简直是一片疯狂的土地,上帝~他就不该来这里!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晚了点,呜呜呜

    ◉ 094 慰问品

    荷兰人想要静悄悄的离开, 但哪能瞒得住许副部长留下的陪同人员?

    来的时候那可真是不加遮掩的一副嘴脸,看热闹的心多明显啊。

    真当他们好欺负呀。

    陪同人员哪能让他真的离开?

    去火车站的路上卡了下,搞的范德维尔很是尴尬——

    他们没赶上火车, 今天回不去了。

    “你们就这么一趟列车吗?”

    陪同人员笑着道:“您也知道我们国家穷,这不是没那么多钱, 不然那不就一台台的起重机用着, 哪还用这土法子来吊装呢?要不范德维尔先生您指点下我们的吊装工人?”

    要是南雁听到, 肯定会说一句你这是杀人诛心, 当场处刑。

    然后接一句干得漂亮!

    事实上,当看着荷兰人去而复返时,南雁还真猜到了缘由。

    她甚至还邀请范德维尔一起参加了庆功宴。

    拿出个人积蓄的南雁请工人们吃饭, 除了一人一碗的红烧肉外, 还有一人半只酱鸭,两斤白面馒头, 一瓶茅台酒,更别提其他的菜色。

    仝远感慨南雁的大手笔, 这一顿饭下去人均十块钱啊。

    南雁现在的工资倒是高,不过出手就是五百块也真够阔绰的。

    范德维尔不太喜欢茅台酒,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南雁也不太喜欢喝酒,她之前被酒桌文化荼毒, 从国企到律所都不能幸免于难。

    不过今天高兴。

    最硬的一块骨头啃下来了,还有什么设备安装问题解决不了?

    “我还要感谢范德维尔先生, 你让我节省了好大一笔钱。”南雁笑着跟荷兰人算账, “如果从荷兰请工人,那么每天五百元的工资补贴, 一个工人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五千块呢, 五十个工人就要七十五万, 如果按照三个月计算,那就是二百多万的支出。”

    而现在,南雁不用这么麻烦。

    她甚至连这个15万的零头都没有用上。

    五万都没有。

    只需要个人从腰包里掏出五百块,就足以解决问题。

    “真的,我真的很感激您。”

    范德维尔没从这语调这神色中听出、看出半点真诚。

    她像是女巫,有诡秘的力量,能够完成这一切。

    “你们的工人,他们被你们残忍的压榨。”

    南雁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的好像你把公司的盈利全都分给了工人似的。我们的工人是在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他们很乐意能有报效祖国的机会。”

    “贫穷并非原罪,在过去我们当世界老大当了将近两千年,未来我们也会重回巅峰。”

    其他工人听不太懂这对话,偶尔的单词还能捕捉到,但南雁这话说的有点快,和平日里教他们英语时还不一样。

    他们吃他们的,偶尔会投放一个眼神到这边,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这辛苦后的美食。

    今天这一餐实在是太丰盛了。

    吃不完还可以带走明天再吃,真是太满足了。

    荷兰人瞧着大快朵颐的中国工人,看南雁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是吗?就凭这一个化肥厂?你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甚至比不上我们一天。”

    凭什么就重回巅峰?

    高楼大厦都没多少的破落城市,连像样的工业都没有的城市,难道依靠人口众多重回巅峰吗?

    “或许也可以。”荷兰人嘲弄道:“起码你们可以做人口总数的世界第一,这也是世界第一嘛。”

    尽管之前在南雁手里吃了亏,但现在范德维尔还挺高兴,他很希望时间快速的过去,等若干年后这位年轻的东方女性上了岁数,他们再度见面,他很想知道那时候这位Kelly小姐是否还跟现在这样自信满满。

    单是想想就让人充满期待呀。

    南雁笑了起来,“您说了,我们人多,这么多人众志成城,没什么做不到的。”

    人多,是在外面支得桌子,工地上的路灯将柔软的光洒在南雁脸上。

    范德维尔看着那沐浴在晕黄色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想起了自己在一个画展上看到的画作。

    那并非大师笔下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也并非淫.荡的贵族与神明。

    只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伏案看书久了有些疲倦,眺望远处。

    那明明只是一个瞬间却让范德维尔畅想诸多。

    原本模糊了的年轻女性的模样,忽然间就被眼前这位女性的面孔所取代。

    且挥之不去。

    范德维尔第二天就离开沧城。

    南雁没再关心这个,尿素合成塔吊装完毕,还有其他好几百个设备等待安装呢。

    设备的安装,厂房的建设几乎是同步进行。

    似乎在拼了命的赶进度。

    季长青打听了下,在得知其他大化肥厂现在还在打地基,他觉得南雁可以放慢进度,没必要这么着急。

    而且太快了的话,也很容易给别地压力。

    南雁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笑,“给点压力才好,不然就慢吞吞的干活,搞个三年五载的才能弄好,黄花菜都凉了。”

    国家给买了整套设备,钱、物资都调拨给你,你还这么慢吞吞的,合适吗?

    到底是不是赶进度南雁心里有数,等到天气热了起来,北郊工地的地面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厂房,而这些厂房里,是已然安装完毕又或者正在安装的设备。

    建筑工人、安装工人齐头并进,等到盛夏到来时,这边的安装工作已逐渐在收尾。

    季长青没想到安装的竟然这么快,简直像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

    那么多设备,又都是国外进口的,安装过程没那么简单吧?

    秘书笑了起来,“您忘了高厂长之前就请干校的那些人帮忙翻译,这段时间干校里的那伙人更是全部出动,在工地上随时随地能给工人们解释如何安装,如何调试。”

    其实这些外国设备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用。

    早期中苏友好,人人都能说几句俄语,甚至于中学的外语都是学的俄语。

    但懂得英语的却并不多,除了从事外贸外交工作的,大概也就是那些留学归来的以及大学生。

    这部分人又能有多少呢?

    其中熟知机械化工的又有多少?

    真正的专家不够用,引进设备时只能请外国专家来来坐镇。

    实际上那些真的是专家吗?

    大多也就是有职称的技术工人,有的甚至连高级工程师都不是。

    但语言优势让他们能拿到高薪。

    这其中的原委,季长青自然也明白。

    但没办法,有求于人嘛。

    他着实没想到,那批舞弄笔杆子的干校人员,竟然还能够在这种地方发光发热。

    “我说她怎么这么赶进度呢,是怕人回去后没人给她干活是吧?”

    季长青算了算,沧城化肥厂算是前年十月份开始动工,到现在不到三十个月,基本施工作业已经完成。

    现在进入建设后期,估摸着三年内能够完成这边的工程建设。

    真要是这样,那还真了不起。

    “那倒也不是。”秘书问过孙国兴,孙国兴怎么说的?

    他还有点印象——

    “哪能啊,大家伙都是自愿的,干校劳动锻炼身体锤炼思想,在哪不是为国家做贡献?”

    这话说的很高南雁,秘书也说不好,这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自愿。

    不管怎么说,人的确没走。

    目前还在沧城这边帮忙,结果是好的。

    季长青想了想,“那回头看看,既然给咱们帮忙,那也不能委屈了他们,财政上还宽绰的话,那就拿出一笔钱来,哪怕是在伙食上添补一些呢。”

    秘书连忙应下,没多大会儿又听季长青说,“走,我也去看看,小高同志的成果如何。”

    不亲眼看看,总觉得跟做梦似的不真切。

    季长青的到来和往常差不多,就骑着自行车,身后跟着秘书,完全没有太大的排场。

    甚至都没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工地上忙活着呢。

    上午十点钟的太阳逐渐变得毒辣起来,还在建设配套厂房的建筑工人都光着膀子,手背不时划过额头,在脸上留下各色痕迹。

    而已经半竣工的厂房里,设备的安装工作正在进行时。

    甫一进去,有点像是跑到了春节前的供销社百货公司,嘈杂的都听不到外面在喊些什么。

    季长青撑了不到半分钟又从这车间出去了去。

    就这还觉得耳朵边轰隆隆的在响,“怎么那么吵?”

    秘书也脸色发虚,大热天的这么吵吵,谁不虚呀?

    “大概施工现场就这样吧。”

    季长青叹了口气,“那是怪不容易的。”

    他想了下,“回头去肉联厂看看,能不能调拨一批肉出来,让他们解解嘴馋。”

    秘书连忙应下。

    季长青没找到南雁,也没再执意去找,在这边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要不是第二天吃饭时,南雁瞧到碗里的肉片子多了起来,还真留意这事。

    炊事班的倒是直接,“说是地委那边批了条子,昨晚送来了五十头猪。”

    工地最近人多,小四千人。

    二十头猪倒也不是不够吃,毕竟人均小半斤肉呢,这换到其他地方也没这待遇啊。

    如今这半斤肉的供应翻了倍,南雁乐呵起来,“照这么说我可是得去革委会好好感谢咱们季主任。”

    炊事班班长连忙阻止,“那个小李秘书说了,可千万别,季主任挺忙的。”

    南雁:“……老铁公鸡了。”

    不就是怕自己过去找他,再要供应嘛。

    哪能啊。

    南雁又不是缺心眼,知道有些东西的确不方便要。

    得自己挣才行。

    嘴上嘟囔了两句,她跟孙国兴核对工作细节。

    设备安装还得持续差不多半个月,等忙活完这些,配套的厂房建设也能彻底竣工。

    另外就是生活区的建设,单身公寓楼还是家属楼都已经有了雏形,食堂什么的还要再建设一个大食堂。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一些建筑物。

    “争取在国庆节之前能完成整体建设。”

    至于后续的设备调试运营,那就另说。

    孙国兴听到这话也十分感慨,“胜利的曙光,可真不容易啊。”

    他们这个建设班子规模不算特别大,与同期其他相比还挺特殊,唯一的又是最年轻的女同志带队。

    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总算看到了结束的希望。

    “越是到这时候,就越得小心。”南雁提醒了句,“老孙回头你辛苦下,一定要工人们加强安全意识,千万别觉得竣工有望就开始松懈,这一松懈肯定会有反应。”

    对建筑工人来说,最直接的反应莫过于威胁到人身安全的建筑事故。

    南雁前后着手两个工程,有大有小,但都没发生过什么建设事故。

    如今胜利在望,才不想因为放松警惕就出了事。

    那可是人命啊。

    瘸了瞎了都很要命。

    孙国兴连连点头应下,“我等下跟那些小队长们开会,让他们把这事传达下去。”

    这边正说着,有干事进了来,“咱们省食品厂给指挥部送来了一些罐头慰问品。”

    南雁听到这话愣了下,“多少?”

    “大概有三四箱子吧,省城那边有同志开车过来。”

    又不是什么大货车,显然数量有限。

    孙国兴嘟囔了句,“早不送晚不送,这时候送过来……”

    还真会挑时候。

    是啊,真会挑时候。

    人家季主任知道南雁没少想法子给辛苦干活的工人好点的待遇,所以直接送来生猪犒劳大家伙。

    省里头倒好,送给指挥部。

    “来都来了,我见见食品厂的同志。”

    南雁没想到见到了老熟人。

    省食品厂那边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姜玉兰。

    上次提到姜玉兰这个名字,还是姚知雪跟她说的呢。

    说见到姜玉兰了,当时南雁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人摇身一变倒去了省里的工厂工作。

    姜玉兰也在打量南雁,她的人生因为这个女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曾经都以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可老天有眼,让她又寻到了一点生机。

    如今再度见面,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靠的姜玉兰。

    想到这,姜玉兰笑了起来,“高厂长好久不见,怎么看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孙国兴听到这话觉得不太对劲,认识?

    但从南雁脸上,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南雁也没想到能再见到姜玉兰,关键是人还学会了挑衅。

    跟她一般计较,南雁都觉得掉价。

    “胡厂长派你过来说这屁话?”

    一旁的司机原本还以为姜副科长和这位高厂长认识,没曾想人家压根没什么好话。

    也是,就算胡厂长过来,也顶多仗着自己工作多年的老资历耍耍威风。

    姜副科长,凭啥呀。

    就凭自家男人?

    呵,给高南雁打下手的还是个师长呢。

    姜玉兰也没想到南雁会这么说,刹那间脸上一阵挂不住的涨红,“南雁同志现在当了总指挥就是了不起,这么看不起老乡啊。”

    原来是老乡。

    但亲兄妹都有反目成仇的,何况只是老乡呢?

    孙国兴忍不住皱眉,“这位同志,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在食品厂什么部门工作,就这么办事的?老胡会不会管手底下的人?”

    说罢,不等姜玉兰开口,孙国兴直接拿起电话,往省食品厂打电话。

    这一番操作把姜玉兰给惊着了。

    这是在做什么?

    孙国兴电话已经打通,一句客气都没有,劈头盖脸就说了起来,“老胡你是做什么?瞧着我们这里累成孙子似的来敲打是吧?化工部前些天还电话表彰了我们的工作,你算哪根葱就派人过来指点江山?”

    胡厂长被骂傻眼了,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老领导,只能陪着笑,“哪能啊。我这不是想着工地辛苦,特意让小姜送了点慰问品过去嘛。”

    “你可真是有心了,就送来那几箱东西能干什么用?三四千工人,一人都分不到一口。”

    胡厂长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事自己办砸了,他没想着慰问工人啊,那不是点名送给指挥部的吗?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就又听老领导排揎,“你们那个小同志,看着年纪不大脾气可真不小,到我们这摆谱,装什么样儿。”

    姜玉兰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老同志竟然直接告状到了厂长那里。

    下一秒就看到那话筒递了过来,“这位小同志,老胡有话跟你说,听听呗。”

    能一起和和睦睦公事的人,在脾性上多少有几分“臭味相投”。

    南雁这人护短,孙国兴亦是护犊子。

    看着接电话的姜玉兰脸上赤橙黄绿一片,他是没半点怜惜之心。

    “你不是说认识高南雁吗?主动请缨去送慰问品,这是送出仇来了?你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厂长我……”

    “行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跟小高同志还有孙国兴道歉,别觉得自己多本事,你有本事你也去搞个大工程,别整天仗着自家男人是营长就耀武扬威,厂子里比你大有来头的人多得是。”

    不是营长,前段时间被提了副团,不然她哪能刚被安排工作就去食品厂当后勤的副科长呢。

    但她的解释没人听,高南雁甚至都没看她的笑话,而是在那里看文件。

    姜玉兰道歉的时候都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

    这位食品厂的后勤科二把手走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

    被厂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去后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领导。

    迷迷瞪瞪的走到门口,听到那老同志喊他们,“食品厂的那俩,把你们这东西搬走。”

    “咱不缺你们这点子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 095 几箱罐头引发的……

    孙国兴之前可是供销社经理, 什么没见过?

    倒也不稀罕省食品厂这点东西。

    吃到嘴里还嫌烫舌头呢。

    谁特么还差他们这一罐罐头?

    司机十分尴尬,瞧着姜玉兰不会动手,想着快跑再说, 只要他们不同意,东西不就被留下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被人听到了, 冷不丁就听到人说, “你们不带走的话, 我明天正好去省里, 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姜玉兰脸上神色十分难堪,“高南雁你什么意思?”

    她早就知道南雁在这边工作,也知道人今时不同往日, 不再是那个年轻的肉联厂新入职工人。

    “人情世故往来都不懂, 你觉得你能混的很好吗?”

    被教育了的南雁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她还没开口孙国兴忍不住了, “你他娘的算老几,倒是教育起我们高总指挥了, 她懂不懂的还用你来教?都什么风气,别以为你是省食品厂的我就不敢动,我现在就跟省里举报你们。”

    什么不正之风,当初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有几个记在心上?

    不拿吃喝倒成了不懂人情世故。

    这样的人情世故, 他还真希望南雁一辈子不懂。

    洁身自好怎么就不成?

    省组织部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接到了这么一通告状的电话。

    纪委、纪律监察部门这几年来形同虚设, 组织部承担了这些部门原本该承担的责任。

    举报的人是原沧城地区供销社经理孙兴国, 被举报的是省第一食品厂。

    也没指名是谁,就态度坚决的要举报。

    组织部这边也不敢敷衍, 都知道孙国兴如今在沧城化肥厂那边当办公室主任。

    这举报只怕涉及到尚未竣工的化肥厂。

    至于第一食品厂这边咋回事。

    组织部当即请示了省委, 去食品厂那边问个究竟。

    姜玉兰没见过这么虎的人, 她被气得直哆嗦,回去的路上还都惊魂未定。

    自己这个后勤副科长上任还没几天呢,会不会受影响?

    她不就是想再会会高南雁,见一见这位故人,告诉她就算你把我坑得要死,但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吗?

    怎么就成了这样。

    南雁倒是也没多想,老孙这办法倒也挺好,省得回头再出来个第二食品厂、第三食品厂,更是从某种程度上杜绝了那些机关单位领导想要塞人的心思。

    让大家伙都知道,化肥厂这边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再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前,还真得掂量掂量。

    仝远很快就知道这事,觉得老孙这一招倒是有几分一劳永逸的意思,办的还挺漂亮。

    只是等这事调查到自己头上时,吃瓜群众这下不淡定了——

    他哪知道自己手下的副团长竟然是那个姜玉兰的男人。

    南雁听说后也惊呆了,这世界还真小,就这么兜兜转转竟然又碰到一起了。

    难怪那次姚知雪竟然在沧城遇到姜玉兰啊。

    原来人就是嫁到这边来了。

    因为这事牵扯到仝远所在的部队,这边都连带着清查了一番。

    一查不要紧,还真有不少群众反应问题。

    部队照顾军人家属,给一些军属安排工作。

    这原本也还好,当兵的辛苦,照顾人家属不应该的吗?

    但你工作起码得做的像样子。

    这么拿着工资压根不到岗算什么回事?

    群众来办事都找不到人,投诉都没法子说,要不是这次赶上清查这情况,还真是有苦无处诉说。

    部队都这样了,其他机关单位呢?

    这个由省食品厂送慰问品引发的事件,登时发酵起来,席卷了整个冀省。

    不止省内部队要查,机关单位,还有那些国营工厂的一些岗位也要查。

    省革委会的刘主任亲自挂帅,四处明察暗访调查这事。

    首都那边好几个人打电话问南雁怎么个情况。

    显然动作之大,首都那边听到了不少消息。

    南雁笑哈哈的敷衍过去,事情闹大到这地步她还真没想到。

    但这位刘主任也挺好,起码对群众负责。

    这次肃清冀省的机关单位也挺好。

    至于省食品厂那边,被调查的胡厂长十分委屈,“那不是沧城的肉联厂给化肥厂那边送慰问品,我寻思着咱们也送点慰问一下辛苦工作的同志。”

    哪知道好心差点把自己给干趴下。

    现在还没趴下但是也快了。

    省组织部听到这辩辞冷冷一笑,“那是季长青同志批的条子,是送给化肥厂所有辛苦的同志的慰问品!”

    “那我这也是啊。”

    “三箱罐头一共一百零八罐,要三十多个工人一人分一口是吗?”

    真当组织部是傻子不会调查吗?

    早就查清楚了。

    比着葫芦画瓢都画不好,还有脸在这里嘴犟。

    对胡厂长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暂停工作。

    至于当事人的姜玉兰,这位后勤科副科长,走访了食品厂其他同志,在一番调查后知道这位姜玉兰同志入职以来工作并不积极,态度有很大的问题。

    暂停工作。

    姜玉兰傻了眼,她问了好些人,自己这个暂停工作跟胡厂长还不一样,胡厂长好歹对厂子有贡献。

    她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只怕压根不会再重新用自己。

    甚至于自己还成了笑话,被其他军属私底下议论的那种。

    还不止!

    因为她引起的这事,直接导致好些个军属甚至军中干部倒霉,他们都把这笔账算在了姜玉兰身上。

    姜玉兰觉得自己冤枉啊。

    冤有头债有主。明明是高南雁不懂人情世故,把事情弄大了,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要找自己的麻烦?

    她也是受害者好吗?

    但谁敢去找高南雁算账呢。

    人家有中央的领导护着,这边驻扎部队的一把手仝师长是她的副手。

    谁脑子抽了敢去找高南雁理论?

    收拾不了高南雁还收拾不了你?

    接连几天,姜玉兰就面临各种问题,但她一点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这比当初她跟汪解放离婚后还要艰难。

    因为就连她家男人都开始对自己冷暴力了。

    “你有本事冲那个高南雁耍威风去,在家里耍横什么,就知道欺负女人,多大的能耐。”

    张副团长听到这话气得拳头都攥了起来。

    姜玉兰见状更气恼,“咋的,我做给你吃喝给你拉扯孩子,你没能耐护不住我就算了,还想打我?姓张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大院里的摔锅碗瓢盆的动静惹得其他邻居来劝架,也不乏看热闹的。

    姚知雪悄悄瞥了一眼,看着疯子似的姜玉兰,摇头离开了这边。

    “你说她为什么总喜欢找人麻烦呢?”

    之前就觉得南雁惦记汪解放,找南雁的麻烦。

    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又来找南雁的麻烦,好像不找人麻烦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似的,图什么呢?

    “这种人属于小人得志就猖狂,不用管她。不过你怎么去部队大院那边了?”

    “去帮仝远收拾一下东西。”

    “原来是给仝师长帮忙去了,话说咱们这边工程都快竣工了,要不考虑一下咱们工人散伙之前,请大家伙吃点喜糖?”

    “啊,这么多人呢。”

    三四千人,这得多少喜糖呀。

    她觉得仝远的工资担负不起怎么办?

    南雁笑了起来,“怕什么,咱们仝师长省吃俭用的攒了不少钱呢,娶媳妇时不用更待何时?他要是连这点钱都不肯话,那也没有诚意啊,你敢嫁给他?”

    姚知雪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这意思,就是觉得大家都挺忙的。”

    “正因为忙活了这么久,得沾点喜气嘛,回头让老孙来料理这事,他有经验。”

    姚知雪轻咳了一声,“是不是太麻烦了?兴师动众的有些不太好,最近省里还在查这些事。”

    “怕什么?咱身正不怕影子歪,才不用担心这些呢。老孙惦记你这口喜酒可惦记很长时间了,总不能不让老同志喝到吧?”

    姚知雪想了想,没再推诿,“好,那回头我让仝远跟老孙同志商量。”

    她和仝远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也知道对方面冷心热。

    实际上是个很周全的人。

    仝远带来的安全感一直都在。

    既然如此,结婚就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瞧着南雁乐呵呵的说着结婚要操办的一些琐事,姚知雪想起来,这也是位烈属。

    只不过南雁似乎没怎么沉浸在死了丈夫的悲伤中。

    很多时候,大家都拿她当没结过婚的小姑娘那般看待。

    也不知道南雁将来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

    ……

    九月底,北郊工地的厂区建设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工厂里甚至规划了大片的绿化带,只是目前还没有绿化作物,南雁寻思着要不回头先种点麦子什么的?

    反正工厂正式投入生产也得是明年的事情,急也急不来。

    她这想法让孙国兴极为无语,“你还缺这点粮食?”

    一向厚脸皮的南雁这次倒是难得的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小家子气。

    “种小麦不合适,那就种点油菜吧,明年可以菜籽榨油。”

    孙国兴:“……”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呢。

    这边正说着,仝远和陶然进了来,就说起了操办仝远和姚知雪喜事的事。

    “我这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找来这么多糖果和炒货。”

    糖果得要票啊,即便现在工地上就剩下三千人左右,那也得要那么多糖呢。

    二百来斤糖果,孙国兴可是从好些地方凑齐的,毕竟你也不好把人供销社、百货公司直接给买空是吧?

    炒货倒还好说,去乡下地方用鸭蛋换,花生瓜子还有山核桃都有,就是这山核桃皮太厚了,剥得时候很费劲。

    这些鸭蛋是红星公社送的,权当做贺礼——

    毕竟姚知雪帮忙指点工作,又是教养鸭又是教怎么做羽绒被羽绒服,让红星公社的鸭产业迈入正轨,向好的一面发展。

    仝远目前花钱的就两处,糖和酒。

    本来还想多弄点烟,但南雁和姚知雪都对抽烟这事挺不喜欢。

    想了想这笔钱就没花,不过他有把这笔钱派上别的用处。

    “暂时就定在二十八号,我找人看了下,那天是好日子,宜婚姻嫁娶。”

    陶然帮的忙不算多,她现在要照顾小的孩子,工作之余就把精力放在了孩子身上。

    好在闺女能帮自己搭把手,倒也还好。

    南雁和季主任说的没错,嫁了个当甩手大爷的男人,还不如自己离婚一个人带孩子呢,起码还少洗了一个人的衣服。

    人有的时候是得想得开,不能钻牛角尖,尤其是为了所谓的面子忍辱吞声更没必要。

    不过今天她过来,还有别的事情跟南雁商量。

    “那孩子饿了两天,昨个儿实在受不了来找的我,浑身都是馊味。”

    陶然对前夫一家并不关心,原本想着他们强留下儿子,就算不能好好照顾,那起码面子上也过得去。

    然而孩子吃饭时狼吞虎咽差点噎着,那骗不了人。

    “你说我把孩子要回来,成吗?”

    她结婚晚,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感情?

    只是之前为了离婚不敢要。

    现在自己日子稳定了许多,陶然想着要不就把儿子要回来,不然她也睡不踏实。

    南雁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波澜,“只怕你要回来,那边会觉得你想要复婚……”

    陶然的态度十分坚决,“我是不会复婚的。”

    但又不想要孩子跟着奶奶爸爸吃苦。

    事情陷入两难之中。

    本来张家那边就不死心,尤其是那位老太太还会时不时过来闹腾一番。

    南雁还真没什么好主意。

    倒是老孙帮忙出了个主意,“你也别着急,等回头咱们这的工程结束了,让小高给你写个材料,你去别地工作就是了。”

    南雁觉得这主意不错——

    现在通信不便,失联还真不是啥麻烦事。

    任家兄妹不就是这回事嘛,都在机关单位工作,距离也不算多远,不也好些年没彼此的音讯吗?

    任馆长大概是有点曹操属性,第二天就来了沧城这边。

    她是来探望家人的,当然随同她一起过来的人,也是这个目的。

    林蓉看到南雁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嫂子,你咋也不回家看看我们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呜呜呜,降温啦!!!!一定要多穿点

    ◉ 096 出口大化肥装置

    山不就我我就山。

    南雁说好了的春节回去没能成行, 这边林蓉不乐意。

    一直想过来看看,但又出不来。

    这次也是趁着任雪侠来这边探望兄长,才能过来。

    一晃眼整整两年过去了, 林蓉变化还挺大。

    她跟段莹莹年龄相仿,但小徒弟长在身边, 虽然知道孩子长大了有变化, 但远没有林蓉带来的冲击大。

    “好了, 都大姑娘了, 再哭要被人笑话了。”

    南雁轻轻拍着林蓉的后背,“怎么也不提前说声?”

    忽然间过来,还挺让人震惊的。

    “我想给嫂子你一个惊喜。”林蓉抹去眼泪, 原本想好了的, 见到嫂子不能哭,肯定会被她笑话。

    但她就是忍不住啊。

    好在喜悦战胜了泪腺。

    林蓉在南雁身边叽叽喳喳起来, “嫂子你好厉害的,这么大的工厂, 钟厂长说他都干不来。”

    “你这是要管多少啊。”

    “你现在当公社书记都没问题的吧?”

    年轻姑娘将自己的孺慕之情宣泄出来。

    哪还有别人说话的份儿?

    不过其他人倒也没有这么不识趣。

    知道人家亲人再见有话说,便是工作上的事情都没急着来找南雁处理。

    林蓉带来了好多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给南雁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是我自己织的毛衣,嫂子你可不能嫌丑。”

    林蓉的动手能力不算特别好, 尤其是这些针线上的。

    “哪敢啊,我这算是独一份的待遇吧?爸妈都没有。”

    林蓉脸上带着小小的得意, “那不一样, 嫂子你快试试看,这些毛线还是我搓的呢, 我跟高北辰薅的羊毛。”

    南雁:“……”

    这可真是薅羊毛。

    显然这羊毛经过了处理, 隔着秋衣穿在身上倒也不扎得慌, 而且大小还挺合身。

    南雁转了个圈,“穿上蓉蓉织的毛衣,我都年轻了十岁。”

    林蓉咧嘴笑,“嫂子你净胡说八道,你才多大?年轻十岁比我都小。”

    她就知道,嫂子还是那个嫂子,跟之前一样。

    林蓉的到来让饭桌上都添了几分热闹,她赶得巧,先是仝远和姚知雪的婚礼,紧接着隔一天就是南雁的生日。

    这一趟出门可以说凑足了热闹。

    非要说点什么,大概就是小姑娘带着几分占有欲,自从来到这边后,就紧紧跟着南雁。

    南雁去开会,她知道自己不方便跟进去就巴巴的在外面等着。

    南雁去车间,她就紧跟着一双眼睛随着南雁的视线走。

    南雁去给工人答疑解惑,她也拿出小本本在一旁记着。

    南雁去方便,她……林蓉这次没跟着了。

    这么个小尾巴让姚知雪哭笑不得,“你倒是孩子缘好。”

    段莹莹极为懂事,过去两年跟着那些干校的专家教授学习,虽然没正儿八经的上学,倒也学了不少的东西。

    极为省心的一个小徒弟。

    这个小姑子也是,比亲妹妹还亲热几分呢。

    南雁笑了起来,“还没完全长大,有几分小孩子心性。”

    这种心理略有些微妙,其实南雁也懂得。

    大概就是外婆那会儿看一个学生怪可怜的,略照顾了些,那时候南雁就觉得这人要抢走外婆,她总是看那个学生不顺眼。

    段莹莹之于林蓉,便是那个学生之于南雁。

    毕竟谁让南雁离开陵县时,只带走了段莹莹呢。

    但林蓉有父母,自己怎么可能带走她呢。

    探亲的小孩总有回家的时候,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解决了。

    有些事情,南雁明显不想浪费精力。

    让人想通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她这会儿有点犯懒。

    ……

    林蓉来到沧城的第三天,沧城化肥厂的工程建设进入最后一天。

    伴随着最后一块瓦片落在房顶上,整个工地都欢呼起来。

    国庆节前完成工程建设。

    尽管距离化肥厂投入生产还有一段距离,但阶段性建设的胜利依然十分可贵。

    上午就完成施工建设,中午头就举办婚礼。

    所谓的婚礼,就是在老孙这个老同志的见证下,念着党章和宣言,结为革命伴侣。

    那么多人一起庆祝,还有好几百斤的喜糖,多热闹啊。

    林蓉笑了起来,“嫂子回头你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跟这个一样热闹?”

    南雁愣了下,瞧着林蓉那一点忌讳都没有的样子,她稍稍恍惚,“怎么,你这还是带着使命过来的?”

    “那倒也不是。”林蓉小声嘟囔了句,“就是那位任馆长,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两句。”

    任雪侠倒也不是什么坏心眼,实际上这话题还是林蓉扯出来的。

    “嫂子,你喜欢那位展部长吗?你离开陵县后,第二年他就调走了,听说调回了首都。”

    展红旗的事情,南雁在电话里听钟厂长提了两句,大概就是展家父母觉得儿子年轻,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再加上年纪大了,更希望儿子在身边。

    总之,就把展红旗给调走了。

    至于展红旗在首都哪个部门工作,南雁还真不是很清楚。

    虽然与林蔚有私交,但林蔚似乎早就知道什么,从不跟南雁说家里人的事情。

    “不喜欢,小姑娘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当然,姚知雪就喜欢仝师长。”林蓉十分机智的回答让南雁忍俊不禁。

    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好多呢。

    “仝师长也喜欢姚知雪,诗经里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嫂子你这么厉害,当然有很多人喜欢你。”

    曾几何时林蓉想过,要是嫂子永远在自家就好了。

    但她知道,人不能这么自私。

    爸妈就看得很明白,与其交恶倒不如给彼此留足了体面。

    接受了这一事实的人只希望南雁能找个好点的对象,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南雁笑了笑,揉着林蓉的脑袋,“小妹这么聪明,喜欢你的人也很多,不过咱还小,不着急,等长大了眼光不同,或许就会有更合适的选择。”

    早恋什么时候都有,南雁又不能随时随地盯着,也只能说这么两句。

    林蓉笑了起来,“对,桂花嫂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要是早知道去广州那边能开阔眼界,认识那么多人,她才不会嫁给建国哥呢。”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话。

    林建国听到这话哈哈笑,“咱没发达前就非你不娶了,跟那些瞧着你风光无限的人不一样。”

    相识于微时的感情似乎更为真挚,林蓉想到林建国和张桂花两口子热热闹闹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是她嫂子再婚了,会是什么样。

    “不对啊嫂子,你还没跟我说呢,那个展部长咋样呀?”

    “就那样吧。”南雁笑了笑,“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跟他姐的关系更好一些。”

    她很喜欢林蔚,现在也保持着书信联系。

    林蔚给她找来了一些字帖,让她练练字,倒是跟孙副部的苦口婆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咱回头找个更好的。”

    南雁瞧着小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睛,“倒也不一定非得是更好的,看得过去,能答应我的条件就好。”

    “啥条件呀。”

    “小姑娘家问这么多做什么?怎么也想要依着我这条件找对象?”

    南雁这一番调侃让林蓉十分不好意思,“哪有,嫂子你别胡说。”

    姑嫂俩这边正说着,充当司仪的孙国兴忽然间喊了南雁的名字,“咱们南雁同志是年轻女同志,但年轻咋了?一样带着咱们把化肥厂的建设工作完成了,真要论起来,她还是仝师长和小姚的大媒人,给新人说上两句不过分,对吧?”

    南雁一愣,不是说好了热热闹闹的半婚礼吗?

    怎么又要她讲话?

    会议需要开,但领导讲话大部分都又长又臭很无聊。

    南雁不是很喜欢。

    但起哄的工人们把她推到了台前。

    看着胸口别着一朵精致小红花的姚知雪,一贯温柔的人脸上染了笑。

    和刚认识那会儿判若两人。

    沉湎于过去的人会失去当下。

    现在的姚知雪很好,她也值得这些美好的一切。

    “沧城的化肥厂工程启动以来,仝师长作为副总指挥,肩负着工地建设的重任,帮我分担了许多压力。今天是他跟姚知雪同志的好日子,我希望他们在未来的时日里相知相守长长久久。”

    但愿人长久,相守赏婵娟。

    林蓉托腮看着讲话的嫂子,她把美好的祝福送给了姚知雪他们,那自己呢?

    她还年轻的很呢!

    年轻的南雁在度过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后,就开始了另一番忙碌。

    机器调试。

    外人看来已经车间林立,建设的漂亮又敦实的沧城化肥厂,实际上却还只是一个“空架子”。

    之所以说是空架子,那是因为这些安装组合起来的设备还没能进入稳定有序的生产状态。

    任雪松在国外待了许久,不止一次的去那边的化肥厂学习,自然知道按常规时间来说,一个中等规模化肥厂的建设,单是设备的运行调试就需要不少时间,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因为没有外国工程师指点,实际上之前法国那边倒是有意派遣工程师过来,但被南雁拒绝了。

    当初安装的时候我们可以自己搞定,现在也不需要你们来指点。

    早些时候翻译的生产、技术资料,还有研究了这些大块头小设备诸多时日的机械厂工人们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又被南雁摇来帮忙。

    季长青听说她拒绝了外国工程师的帮助后,多少有些担心,“去那边看了吗?什么情况。”

    秘书倒还真知道这事,“前两天的调试还算正常,不过那边天然气输送管道好像出了点问题,现在正在处理那边的事情。”

    季长青眉头一皱,“咋管道还能出问题?李昌宏就干了这点小事,还干不好?”

    当初分管任务时,李昌宏分管的那部分工作刚巧就是协调运输。

    他原本就是交管局的副局长,这是干回了老本行,结果就干成了这个模样?

    要知道,最麻烦的那个尿素合成塔的运输工作,都是南雁亲自出手处理,也就是让李昌宏干了点爆破桥梁,然后组织人修复桥梁的事情。

    怎么现在又出了篓子?

    李昌宏也一脸冷汗。

    检查了管道,没问题。

    但就是没气。

    油田那边又咬死了说管道有问题。

    这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分外棘手。

    他没办法,自己处理不来只好去找南雁。

    “油田那边现在负责跟咱们对接的人是谁?”

    李昌宏连忙开口,“张见山。”

    张见山。

    换了人啊。

    南雁很快与这位同志联系上。

    “咱们总不能故意为难你们化肥厂吧?天然气泄露可不是小事,万一搞出人命官司,咱们谁都担不起,我这也是为咱们大家伙着想。”

    李昌宏一连急色,“我去查了一个遍,真没有泄露。”

    南雁示意他别着急,“我们已经检查过了,管道没问题。”

    “不可能。”张见山十分笃定,“南雁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们油田不配合工作吗?”

    “油田配合的很,不过张见山同志你是不是在故意找麻烦,心知肚明。”

    张见山的声音都尖锐起来,“你说什么!”

    “我已经跟你们油田那边联系上,很快就会有工程师去调查管道泄露这件事。希望不是你自作主张停了天然气运输,不然场面一定很不好看。”

    南雁挂断电话,没听对方解释。

    李昌宏依旧脸上挂着汗珠,“南雁同志……”

    “没事,下次遇到事情尽快说。”

    她这边车间里忙活着呢,结果机器运转过程中直发烫,眼看着就要爆炸。

    吓得一帮人还以为是他们之前安装的时候出了问题。

    排查了一番后才知道,原来是没气了。

    没有天然气供应,机器空转,能不发烫发热吗?

    幸亏问题发现的早,不然只怕新车间都要变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南雁也是服气。

    你说李昌宏不认真吧,人还真在努力解决问题,就是用力没用对地方。

    “我是想说,那个张见山为啥跟咱们过不去呀。”

    也没得罪他啊。

    而且化肥厂是大工程,张见山哪来的胆子断他们的天然气?

    不怪李昌宏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他实在找不出张见山使坏的缘由。

    “不知道,大概是我最近得罪的姓张的太多了。”

    陶然的前夫、姜玉兰的男人。

    都姓张。

    又来了个张见山。

    还真是巧。

    南雁很快就等到了油田那边打来的电话,果然是张见山捣鬼。

    至于原因还真是跟南雁之前得罪姓张的有点关系。

    张见山是陶然前夫的本家叔叔。

    之前听说了陶然前夫的事情,倒也不是非要给这个侄子报仇,就是觉得老张家被欺负了,他想要给南雁点颜色瞧瞧。

    但选错了方法。

    拿国家资产当报仇工具?

    张见山很快就被扭送到公安机关,油田那边换了新的负责人与化肥厂对接。

    大概是前车之鉴太过惨烈,这位新的负责人倒是极为客气。

    也不敢再折腾什么幺蛾子,毕竟前车之鉴可谓触目惊心。

    听说那个张见山怕不是要以故意损坏国家财产的罪名被判枪毙。

    南雁让孙国兴特意准备了锦旗,送到油田那边。

    送礼物不太合适,送锦旗就不一样了。

    两边面子里子都过得去。

    没人捣乱的化肥厂进度还算顺利,尤其是在刨除调试过程中出现的滴漏泄等种种小毛病后。

    孙国兴这位老同志最近没少跟着往车间去,然后看了一肚子窝火回来。

    “这些咋都有毛病呀?小任,国外也这样吗?”

    任雪松有点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在国外参观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些糟心事。

    尤其是这些设备都是他查收后才运过来的,如果非要追究的话,那自己也逃脱不了责任。

    “正常,不然为啥法国荷兰那边一直都跟咱们这边联系?”

    沧城这边打不了国际电话,都是找首都的化工部说事。

    “那这不是故意的吗?往后谁还敢跟他们做生意。”

    孙国兴可算是看穿这些外国人的真面目了,嫌他们穷还欺负他们这帮穷人,真是不要脸。

    有本事挣有钱人的钱去!

    南雁倒是没那么多的愤怒,其实这多少也在预期当中,“哪能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合作,不过这也是咱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

    南雁笑了起来,“安排那么多机械厂的人来参观学习,你说什么机会?”

    这一套大化肥设备造价差不多好将近五千万,而且还是美元。

    要是他们也能出口这些……

    那不就有多了创收点吗?

    孙国兴觉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咱们能做?”

    咱要是能自己做,还用得着进口?

    “之前不能,但现在可以试试看嘛。”

    设备出故障,那就找出问题来。

    外商无非是看准了他们不懂外语,瞧不明白这说明书和设备上的芝麻字,除了卖设备的钱还想再捞上一笔。

    毕竟从国外请专家,那是车旅费报销还得支付大笔的劳务报酬。

    设备是从国外进口的,这是既定的事实,但想要南雁出后续这笔钱……

    做梦!

    他们自己搞。

    之前拆装设备也不是在闹着玩。

    现在喊那么多机械厂的工人、工程师过来也不是让他们看热闹。

    来了就得有所得。

    孙国兴怎么都没想到,南雁还有这想法。

    他更没想到的是,化肥厂这边的调试其实大可以加快进度,只是南雁想着让机械厂这边加深了解和认知,所以整个调试过程都放缓了许多。

    实际上要加深了解的不止是机械厂的人,那些要在化肥厂工作的返城知青们,也要熟悉各个车间的作业。

    南雁一贯喜欢让工人多掌握技能,轮岗不止是在肉联厂、制药厂的车间,化肥厂这边也不例外。

    等到这边机器设备调试进入尾声,已然是春节后的事情了懿驊。

    东北和这边的几个机械厂已经做出了一些小型的设备,就剩下几个大块头,因为涉及到不锈钢冶炼还有一些合金技术,暂时还没能做出来,其他都还挺顺利。

    工业部那边听说了这事后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是在进口大化肥设备吗?

    咋弄着弄着还自己捣鼓出来了呢。

    江副部长带着一群人去东北那边参观,其中不乏从化工部借调过来的专家,当初参与了大化肥装置引进谈判的一帮人。

    看到那些塔、槽、罐、器、炉,几个专家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热泪盈眶。

    原来他们也能自己造这些东西了呀。

    机械厂趁机提要求,希望工业部和化工部能支援一二,他们在个别技术上还做不好,希望能来个大会战,汇集一些机械方面的专家教授和工程师技术工人,一起来解决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江副部长答应的很爽快,“有问题就及时反应嘛,咱们的工人专家一点不比国外的差,他们能解决的问题,咱们当然也能解决!”

    机械厂这边自然是再高兴不过。

    不说回头出口把这些引进大化肥装置的钱全都赚回来,能稍微赚点也挺好啊。

    重要的是,掌握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这让人信心十足。

    而作为推动者的南雁,自然要在功劳簿上记一笔。

    江副部长好些时日没见到南雁,想着正好去探望一番,顺带着看看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没。

    离开东北这边,他与化工部的另一位副部去沧城这边,看望南雁这个功臣。

    只是刚到沧城,首都那边打电话喊他回去,末了只剩下那位黄姓的副部长去化肥厂视察。

    扑了个空。

    南雁并不在化肥厂。

    黄副部长有些奇怪,“她不在厂子里去了哪里?这么大的厂子,就不管不问了?”

    随同过来的丁海铭笑着说道:“南雁同志一向是能者多劳,听说还搞了什么运河公园还有黏土厂、被服厂什么的,估摸着是去忙活这些了吧。”

    熟悉南雁的那几位副部长听到这话,肯定会由衷的夸赞一句真是能者多劳,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可黄副部长对南雁并不熟悉,这位从地方调上来的领导听到这话只觉得这人分不清主次轻重。

    作为总工程师的人怎么能轻易脱岗,万一她不在的期间工厂出了事怎么办?

    她是化肥厂的总指挥,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被服厂、运河公园。

    这分明是不务正业!

    “去哪里了,去把她给我喊回来!”

    孙国兴默默地看了一眼黄副部长,“去首都了。”

    黄副部长愣了下,“她没事去首都做什么?”

    “好像是总理那边跟国外谈合作,说是要出口大化肥装置,喊小高同志过去介绍。”

    老孙同志一脸的笑呵,“要不我打个电话把小高喊回来?”

    作者有话说:

    孙国兴:我打电话吧。

    一更

    ◉ 097 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在得罪人方面, 孙国兴和南雁再度“臭味相投”。

    三言两语,就把这位黄副部长给气着了。

    人从东北那边直接飞过来的,哪知道沧城和首都最近发生的事情啊。

    刚才上眼药的丁海铭忍不住埋怨了句, “老孙你也真是的,这是好事, 干嘛还卖关子, 搞的好像我们故意找南雁同志的茬似的。”

    适才挑起争端的人, 反应迅速的将这事推到了孙国兴头上——

    要不是你故意藏着掖着, 黄副部长哪会说重话呀。

    孙国兴听到这话咧嘴笑了笑,“我还以为黄副部长知道呢,不过丁司长您又来指导工作啦?这次想发表什么高论?”

    黄副部长听到这话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

    丁海铭没想到自己再度回到家乡, 竟然会被老乡给背刺了一把。

    “也没……”

    “哪能说没什么呀,当初丁司长嫌弃我们沧城化肥厂进度快, 说不给其他化肥厂面子,让我们把进度缓下来。”

    黄副部长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他这个空降兵并不知道首都这边还有这档子事,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带丁海铭来沧城。

    无非是看中他沧城本地人的身份。

    谁知道这个本地人净办这些糊涂事。

    丁海铭也傻了眼,怎么都没想到孙国兴会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就想,当初要真是按照丁司长的指示办, 大概咱们今天也没空跟人国外谈出口大化肥装置的事,到底是我们小高同志抗压力强, 顶着压力办事, 真是难为她一个年轻同志了。”

    黄副部长能从地方到中央,自然不是傻子。

    听到这话就明白过来, 自己险些被手底下的人利用, 结果化肥厂铱誮这边直接反击了。

    他要是个护短的, 自然就哈哈笑两声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不然还真的拿丁海铭开刀吗?

    可即便过去再护短,现在的黄副部长都不能护着丁海铭。

    因为这老同志说,是总理把高南雁喊去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黄副部长可不想刚到首都没多久,就彻底没了前程。

    “你瞎指挥什么?回去就这件事好好写一份检讨报告。”

    至于后续再怎么处理,那到时候部里头开会决定。

    反正现在,他的态度必须得亮出来。

    孙国兴要的就是这态度。

    在得罪人方面他跟南雁属于卧龙凤雏,两人是不遑多让。

    可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啥好害怕的。

    就南雁现在拿出来的东西,自然有人会护着她。

    得罪人就得罪了,反正之前也没少得罪人。

    怕他个鸟!

    “小高走之前,安排任雪松同志来处理设备调试,他是咱们厂的副总工程师,经验也十分丰富,要不让小任带着黄副部长去车间里参观参观?”

    孙国兴到底是给了这位副部长台阶下。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等着人送走后,任雪松也松了口气,“这位黄副部长倒是真懂这些。”

    孙国兴不太懂,上了年纪的人哪怕是平日里跟着耳濡目染,也忘得差不多了。

    听任雪松说起参观的事情,孙国兴觉得丁海铭得倒大霉。

    黄副部长要是啥都不懂的门外汉还好说,偏生还算半个专家,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那对丁海铭之前的态度,绝对不能容忍。

    化工部其他人不觉得,毕竟当时丁海铭也就是电话指挥,把季长青气得够呛。

    但这次给南雁上眼药何尝不是给黄副部长挖坑?

    他要真的追究南雁的责任,那岂不是要追究到首都,追究到总理那里去?

    这后果,黄副部长担不起!

    尽管有惊无险,这事完全是信息不畅通导致的结果,但黄副部长可不见得会这么容忍下去。

    丁海铭要倒霉了。

    孙国兴颇是高兴,打算回头把剩下那小半瓶茅台喝掉。

    看到那龟孙子倒霉,他高兴,高兴得很呢。

    南雁还真不知道大本营发生了点事。

    这几天她十分忙碌。

    欧洲小国来访,本意是想要咨询法国、荷兰设备的相关问题,外贸部觉得可以把握这次机会,跟这边谈谈。

    所以请教就变成了买卖。

    最熟悉这整套大化肥装备的就是南雁,孙副部请示上级后,南雁被喊到了首都。

    她外语不错,再加上对设备十分熟悉,远比那些翻译们好用。

    这几天下来说的嘴皮子都干了,总算把这生意敲定。

    孙副部喊着一帮人吃饭,庆祝这笔买卖谈成。

    虽说尿素合成塔什么的还没建成,但技术上的问题已经在解决,他们十分有信心。

    这笔生意谈成在预料之中,要知道当初采购的一套完成的设备四千多万小五千万美金,而现在卖给这些欧洲小国也才半价而已。

    而且还包安装调试。

    双方对此都十分满意。

    南雁也松了口气,比起外贸部这成品还没出来就开始卖货,她那点胆子还真算不了什么。

    这也算是春节后的一桩大喜事,孙副部十分高兴,甚至还多喝了两口,关心南雁厂子里的工作进度。

    “下旬差不多就能结束调试,只要油田那边保证天然气供应,我们这边的生产完全没问题。”

    孙副部拍了拍南雁的肩膀,“好好干,先在沧城那边待两年,多积攒些工作经验。”

    南雁的起点已经足够的高,如今就是需要刷资历。

    再过几年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往上走也不迟。

    时势造英雄,但英雄也得禁得起打磨呀。

    南雁暂时也没太多的想法,先把化肥厂弄上正轨再说,从开始运营到生产稳定,这也需要一个过渡,快的话一两年,慢的话三五年也是有的。

    她年轻也有这耐心,倒也不着急。

    只是想要主席他们去参观沧城化肥厂是不太可能了,国家的领袖们身体都不太好,这次合作是总理牵的头,但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盯着……

    生老病死,有时候还真是半点由不得人。

    沮丧的情绪并没有发酵太久,南雁很快就是跟外贸部、工业部还有化工部的其他几个人聊了起来。

    虽说暂时没打开新思路,不过闲聊也算丰富了见识,起码人不在首都的南雁,也知晓过去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报纸新闻上不会说的事情。

    小道消息不见得靠谱,但要是来源十分可靠呢?

    南雁也喝了两口,回到招待所时觉得浑身凉嗖嗖,偏生还有人在这边等着。

    黄副部长属于行动派,打听清楚南雁跟人出去吃饭,索性来招待所这边守株待兔。

    等看到那穿着军绿大衣过来的年轻姑娘时,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倒是招待所的前台提醒了句,“那就是高南雁同志。”

    黄副部长之前没报姓名,等看到南雁这才说明来意。

    这个拜访让南雁有点懵,她这两天忙活着谈出口买卖的事情,压根不知道沧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本身也不认识黄副部长,就觉得这示好有点莫名其妙。

    偏生对方来去匆匆,也没挑明来意。

    南雁打电话给孙国兴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黄副部长,倒是个行动派。

    好在没一通电话喊她去化工部那边说事,不然那才真是不好收场。

    人家话没挑明,意思倒是明确,南雁倒也不会乱来。

    收拾了一通就去睡觉,打算明天下午再回沧城。

    上午除了去书店那边,还要去几个学校单位一趟,涉及到一些干校老同志的回到原工作岗位,南雁当初答应了的,自然要给人家办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去出版社办事的时候,遇到了熟人。

    出版社这边出了点小事故,一个员工暴露了隐藏的身份,中央调查部这边过来办案。

    南雁遇到了展红旗。

    “你在调查部工作呀。”这会儿还没有国安系统,一般这种事情就是由调查部以及公安部的政治保卫局处理。

    南雁只知道展红旗调回了首都,没想到他在调查部工作。

    “你来这里做什么?”

    “商量下几位老同志的去向。”南雁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干校劳动的知识分子和干部们陆续回到原工作岗位,有些工作还没落实。

    南雁动用的那帮子人,也有着急回去的,她没阻拦。

    剩下了差不多有半数人马,倒也够用。

    这其中大部分接到了原单位的文件,可以回去继续工作。

    还有个别的,大概涉及到了职场斗争,暂时回不去。

    南雁统计了一番,咨询了他们的意见,过来找单位要个说法。

    没想到还能遇到抓间谍这事。

    展红旗也觉得还挺有缘分,“上次咱们就合作抓了间谍。”

    把陵县还有周边的特务分子拔除了不少。

    没想到又碰上了。

    “是啊,展部长业务能力提升了不少啊。”

    “不敢,现在就是个小小的科长。”展红旗看了下时间,“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点半的车票。”

    “请你吃个饭?”

    南雁稍有些迟疑。

    展红旗解释,“吃不了你,好歹一起共事过,而且想感谢你,帮我姐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提到林蔚,南雁没再拒绝。

    她这次来首都也没顾得跟林蔚见面,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最近倒是对那些彩塑、泥塑感兴趣,我听她说了句,大概是想要去景德镇那边一趟,看能不能烧制一些特殊的瓷器。”

    “瓷器还要特殊的?”

    “大概是不要那些花花草草,要上面是圣母耶稣吧。”

    南雁:“……”她一直觉得自己挺敢的,没想到林蔚更大胆。

    不过这想法也挺好,说不定真的有销路。

    结合了本土文化的瓷器,说不定就能畅销欧美呢,到时候又能挣不少钱。

    南雁正算着,还有什么可以挖掘下,冷不丁的听展红旗问道:“你之前说找对象要有几点要求,具体什么要求?”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啊。”南雁笑了起来,“我这人挑剔,长得不好看还不行。”

    展红旗点头,“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老了点。”这羊肉老了,吃着有点塞牙。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098 没可能,没必要

    这话很伤人心。

    展红旗半点不觉得自己老。

    他今年也才二十九周岁, 虚岁三十。

    距离老了点还有点距离吧?

    南雁说的是羊肉,不过这话杀伤力十足。

    余光看到展红旗一脸受伤的模样,南雁也没再解释。

    解释什么?

    说她是故意的吗?

    还是火锅好吃。

    南雁安静的吃饭。

    但展红旗显然并非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也还好吧,二十出头的是毛头小伙子, 将近三十岁的人, 稳重成熟了许多。”

    南雁听到这话嗤笑出声。

    稳重成熟了吗?

    跟当年那个混不吝的武装部长有什么区别。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只是想请教展科长, 你认为什么是稳重成熟,不再反抗父母顺从父母,听从他们的安排, 这就是稳重成熟吗?”

    展红旗被这话刺得眉头一皱, 这分明是在说他听从父母安排,离开陵县回首都工作。

    这人向来会为人处世, 现在这么盯着不放……

    展红旗想到了一个可能,“不会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记仇?”

    他其他时候也没得罪过南雁啊,就刚去陵县那一次而已。

    但他算计人也是为了武装部着想,并没有存私心。

    “哪能啊,我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南雁这话说的十分敷衍, “展科长你家庭不错,前程大好, 婚姻大事肯定能圆圆满满, 何必跟我开这玩笑呢?”

    “你也说了婚姻大事,我怎么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展红旗很是体贴的给涮了毛肚, “我认真的。”

    认真?

    你平日里再吊儿郎当不过的人, 又是哪门子的认真?

    认真?

    你家里头什么情况难道你还不清楚?

    没能把家里头搞定, 也敢来说这事?

    嘴上说的倒是好听,稳重成熟。

    但这样的稳重成熟,谁招架得住呢。

    南雁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的,这才会问展红旗,“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拉拢到一条战线,帮你去对付你爸妈吧?”

    展家父母什么样的人,南雁没打过交道不清楚。

    但她跟林蔚的来往还算密切,自然能察觉到林蔚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林蔚都不看好,她有毛病才会上赶着凑到面前。

    就算展红旗是仙女下凡尘历劫也没用。

    展红旗觉得这人纯粹的油盐不进,“你这么优秀,就不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这跟父母的期待也没什么关系,除了工作的事情,展红旗一贯是跟父母对着干。

    只是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多了,总会影响一些什么,比如他的想法和态度。

    试试看嘛。

    但这尝试的结果并不算多好。

    换做其他女同志,只怕都要骂展红旗耍流.氓了。

    南雁倒是没这么做,只是冷笑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她认真的吃火锅,人永远不应该跟食物过不去,尤其是美味的食物。

    展红旗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冷遇,往日里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压根不足以应对南雁。

    思来想去,索性吃了这顿饭再说。

    什么事都可以吃饱了再说。

    午饭过后,展红旗送南雁去火车站,将人送上火车后,他还是不死心,“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我?”

    南雁轻笑一声,“展科长你现在特别像是那些销售经理,可着劲儿推销自己的产品。”

    “那要不高厂长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火车还有十分钟才出发,南雁看着翻身跳出车窗的人,“何必在我身上白费时间呢?”

    展红旗身手敏捷,让过来想要说两句的安全员都闭了嘴。

    他看到了展科长拿出来的证件。

    “我是真觉得咱俩合适,你不就是两点要求嘛,会做家务照顾家里,不要孩子。这要求我能同意一条半,要不要孩子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有工作,不可能守在家里伺候你。”

    他觉得也就这条有点难办。

    但高南雁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条有缓和的余地,说白了就是她事业为重对家庭照顾的少一些嘛。

    不要孩子也是为事业服务。

    这就要求男人多承担家务,对他来说不算麻烦事,毕竟部队生活那么多年,在料理内务这件事上展红旗可以说相当熟练。

    南雁看着车窗外的展红旗,一贯都混不吝的人这会儿倒是难得的认真。

    “为什么?”

    南雁之前压根没把展红旗的话当真,觉得这人在跟自己胡闹。

    现在,她也认真起来。

    “不为什么,你长得好看有能力还有个性,我觉得我找媳妇就得找这样的。”

    南雁听到这话错愕了几秒钟,站台上是安全员在提醒。

    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上列车送人的游客下车,不要耽误火车运行。

    南雁定定看着那张面孔,察觉到列车在缓缓移动,南雁这才开口,“那祝您找到合适的人。”

    这都不能说婉拒,拒绝的不要太直接!

    展红旗快步追着火车,但车里的人显然不为所动。

    心头的那点热忱一下子就被浇灭。

    他脚步慢了下来,被火车远远的甩在后面。

    南雁压根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不管是展红旗想要利用自己跟家里人斗法,又或者是真的有这方面打算,她都不打算接受。

    买猪看圈,买猪看圈啊。

    即便她与林蔚十分投缘,但展家父母的算盘她在沧城都听得一清二楚,除非脑中风,否则她真的找不到答应展红旗的理由。

    不管这人多优秀。

    但展红旗显然并不死心,南雁回去没两天,就又去了沧城。

    段莹莹看着这位昔日的武装部长,还有些惊讶,“展部长您来这边办事吗?”

    “不是,我……”看着年轻的姑娘,展红旗笑了笑,“莹莹是吧?长大成人了,你师傅呢?”

    略有些热络的寒暄让段莹莹觉得不太对劲,“我师父去找季主任商量事情了。”

    至于去哪里,她没明说。

    总觉得展部长有点不对劲,让她想起了一桩旧事。

    她搬到肉联厂的单身公寓那边去住后,发现肉联厂门口总会有野狗扎堆。

    毕竟生产肉的厂子,可不是能吸引这些流浪的野狗吗?

    有时候那些野狗还会盯着出门的工人,大概是觉得工人身上有肉味儿。

    展部长的眼神,就像是那群野狗。

    段莹莹安慰自己,后来厂里头几个工人把野狗打死,炖了两锅狗肉。

    味道还挺香。

    小徒弟有点嘴馋了,她也想吃狗肉。

    展红旗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主要是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好在这种不太对劲并没有持续太久,段莹莹跑开了,“展部长您忙您的,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打算去买点肉,中午炖一大锅红烧肉吃!

    被晾晒着的展红旗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等着南雁回来。

    周末的北郊工地依旧忙活,这里是没有周末休息日的。

    在车间里忙活着的工人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嘈杂的声音传到这边指挥部来,饶是展红旗在部队生活多年,也不得不说,这里更“热闹”一些。

    午饭时间过去大半,南雁似乎还没有回来的征兆。

    展红旗看了看时间,打算出去吃点东西。

    刚出门就看到姚知雪过了来,她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展部长您怎么来了?”

    展红旗刚想要说话,就看到姚知雪匆忙去那边办公室,“我来拿点东西,展部长您不用管我。”

    展红旗看着来去匆匆的人,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对。

    应该他说才是,“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然而,他连说出这话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还是姚知雪心肠软,走到厂门口想起了什么,安排人带展红旗去吃点东西。

    等到了公社那边,她给季长青看账本,顺带着跟南雁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

    要么是锲而不舍,要么就是觉得自己伤了他的自尊心过来找场子了。

    无非这两种情况。

    “谁知道呢,不用管他。”

    姚知雪也没打算管。

    沧城这边想要把养鸭场、被服厂模式扩大。

    赶上周末,南雁就过来跟季主任一起讨论这事。

    依照季长青的意思,那就是看要不要从国外引进一些品种鸭。

    “我听说这些国外的鸭子长得个头大一些,成长周期也短一些。”

    南雁倒是也知道这回事,陵县那边也一直在折腾,但效果好像不算特别好。

    首都过去的饲养专家暂时也没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番讨论后,季长青觉得还是先扩大生产规模,做好养殖卫生工作,一定要小心禽流感的传染爆发。

    科学饲养。

    沧城地区的农林牧副部门的技术员汇报了拟定的饲养管理规范。

    等这个不正式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还要拉着你陪我来这边加班,走,我请你去咱们食堂吃点好的。”

    他自掏腰包,让食堂大师傅给做几个拿手好菜。

    “那成啊,别回头嫌弃我吃的多就行。”

    等南雁回到北郊工地这边已经将近五点钟。

    展红旗正打算离开,看着回来的人,原本就明亮的一双眼睛这会儿更是点亮了火把。

    “高厂长忙完了?”

    南雁假装不知道人在,“展科长你怎么来了,有什么公干?”

    “没,过来看个人。”展红旗直直的看着,他觉得南雁就是故意的,想要自己知难而退。

    但他怎么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呢。

    “就是这人太忙了,想要见她一面可真难。”

    南雁笑了起来,“那就提前预约。”

    “那高厂长下周末有时间吗?”

    “我没周末。”往里去的人停下脚步,“工作计划之余会多出很多事情,大概也没时间陪展科长你斗嘴皮子耍乐。”

    展红旗脸上笑容消失不见,“南雁同志,人的出身是没办法选择的。”

    “是吗?”南雁笑了笑,“展科长这样想的话,那咱们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不这样想怎么想?

    难道还能舍弃父母吗?

    现代社会不提倡愚孝那一套,但也不能就这么断绝亲子关系吧?

    展红旗无声的视线让南雁笑了出来,“这世上的事情并非非此即彼,展科长未免把我想的太恶毒了些,我倒是没有劝不相关的人跟家庭断绝关系的意思。”

    上一个让南雁费了点心思的人还是姚知雪。

    那是她的朋友,展红旗还真没办法跟姚知雪比,起码在南雁心中的地位完全没得比。

    南雁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倒是让展红旗心情不怎么样。

    他实在搞不懂南雁的心思,等回到首都,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林蔚。

    林蔚打人的心都有了,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你什么意思?婚姻大事在你这里就这么儿戏吗?她年纪轻轻备受关注,本来就有那么多人在暗处盯着,你还非得给她添些麻烦事吧?”

    “我哪有这个意思。”展红旗觉得自己冤枉,“我认真的,姐你帮我分析下她到底什么意思?”

    别说南雁对展家父母有意见,展红旗自己也有。

    但与家庭断绝关系可不是小事。

    也不该这么随随便便。

    林蔚觉得幺弟被宠坏了,别看他会为人着想,实际上压根不懂得人间疾苦。

    “高南雁是烈属。”

    “我知道。”

    这重身份到现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但不可否认烈属的身份让她有了很多机会,而高南雁刚巧就把握住了这些机会,这才有了今天。

    “她跟婆家的关系很好很好,家乡那边会经常给她送东西,偶尔她也会跟我提到婆家的人。有珠玉在前,你觉得爸妈能被她瞧上眼?”

    “也没那么糟糕吧,好歹咱爸妈也算高级干部。”

    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

    “她才二十多岁,已经是大厂的厂长,不需要父母公婆,她自己就是高级干部,稀罕展家那俩高级干部?”林蔚觉得展红旗就是糊涂,“别觉得你们家多牛气哄哄,高南雁认识的人没爸妈多,可那些副部哪个说不上话?用得着你家给铺路?”

    展红旗沉默下来。

    “反倒是爸妈惦记着人有能耐,想着结亲给你铺路,高南雁但凡眼不瞎心不盲,就不可能看上咱爹妈。”

    “你的出生就是原罪,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更正的事实。”林蔚看向窗外,冬日余寒的夜色都十分的苍凉,“你指望爸妈改了他们的性子吗?为什么要抱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希望?你也说了高南雁方方面面的优秀,人家真要是想结婚,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凭啥要给你眼神?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值得她这么义无反顾的答应吗?”

    “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为什么不找一家家庭关系简单点的男人,何必给自己招惹这么多麻烦?你又不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凭什么要人选你?”

    展红旗被骂的有点头晕,“我就真的被判了死刑?”

    “小红,你是家中幺儿,从小就跟着爸妈没吃过那么多的苦头,跟我们不一样,你又不是非她不可,何必非要跟人过不去呢。”

    “姐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搞得我好像是坏人似的,我有必要吗?”

    “你不是坏人,但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别为难高南雁了,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就当我求你了,别让我回头跟她连朋友都没得做。”

    林蔚很喜欢高南雁,她很清楚南雁不喜欢自家父母。

    换作林蔚也会很讨厌。

    但不喜欢展家父母与和展家女儿来往并不冲突。

    没人能够拒绝理性如南雁这样的人。

    林蔚发了最后的通牒,“你要再这么胡闹,往后我可不认你这个弟弟。”

    展红旗觉得这简直离谱,“你至于吗?”

    “至于。”林蔚抚摸着那个她亲自捏造的小人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这个朋友。”

    不止是因为聪明,更重要的是南雁做到了自己曾经做不到的事情。

    亲生父母又如何,如果对子女只有算计,她也敢断绝关系和来往。

    多有勇气啊,林蔚就不敢。

    展红旗挨了一顿骂,在沙发上蜷缩着,想着她姐说的那些话。

    他有那么非卿不可吗?

    不见得,大概还是有些好胜心作祟。

    算了,不折腾了。

    何必最后没了面子,连亲姐都没了呢?

    南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展红旗,这位调查部的展科长话说的很快,“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往后不会来打搅你了,希望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你跟林蔚的友情。”

    好端端的提到林蔚……

    南雁大概能猜到,这人怕不是去找了林蔚诉说心事。

    结果显而易见。

    她眼光真不错,林蔚这个朋友没白交。

    “不会。”南雁给出承诺,“林蔚是林蔚,与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姐姐没关系。”

    怎么到自己就有关系了呢。

    展红旗叹了口气,因为友情不是家庭,牵扯不到那么多。

    “那就好,祝你工作顺利。”

    南雁见过展红旗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这般倒是让她觉得这人有点点可怜。

    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甚至于她还杀人诛心的给了一刀。

    “其实你也没给我造成困扰,展科长完全不用担心。”

    展红旗:“……”

    是的,他现在可以断定,高南雁当真是对他没有丝毫的情愫。

    他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那就好。”展红旗几乎咬牙切齿道:“希望高厂长能够早点拥有周末休息日。”

    他不跟南雁计较,并且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如果不是转身大踏步的离开,或许就不会有人猜测他生气了。

    “这是咋了,你的追求者恼羞成怒了?”孙国兴笑呵呵的看热闹,退休老头欢乐多。

    “不是什么追求者。”南雁想了想,“一个被宠惯坏了的幸福人罢了。”

    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有太多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现在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却要人命。

    南雁不打算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赌,着实没那个必要。

    孙国兴倒是没再追问,他对这青年印象不好不坏,没必要臧否人物。

    “我选了几个好日子,你要不挑挑看,咱们定下哪天正式生产?”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 099 控告高南雁

    开工大吉。

    所说这几年一直都在破除封建迷信什么的。

    但有些事情你还真得讲究一下。

    “十八、二十四都是好日子, 宜开业、纳财。”

    农历二月十八、二十四,一个是周一,一个是周末。

    孙国兴往后看, “月底三十也不错,赶上星期六。”

    “第二天就放假?”

    “那咱就十八?”

    三月十一号, 距离近又是星期一, 倒是方方面面的合适。

    “就这天吧。”

    这几天就能结束调试, 最后再进行一轮整体调试, 没有问题的话那就可以投入生产。

    正式投产日期是在指挥部的小会议上决定的,除了开工日期,还有近期的一些工作布置。

    包括工人的培训、工厂的管理章程, 最重要的则是账目问题。

    完成作业建设后, 自然少不了要到化工部汇报工作,这就涉及到整个建造过程中的用料等等, 从整体花销,到具体花销, 势必要把账目落实清楚。

    “到时候仝师长你和陶然去首都汇报工作?”

    仝远愣了下,没有立刻答应。

    陶然也有点懵,自己虽说是管后勤的,但是论对整个工程的熟悉远不如南雁。

    汇报工作实际上也是去领导那边露脸, 这么好的机会,南雁当真不要?

    她不至于不懂得吧?

    “怎么, 有问题?”

    仝远拧着的眉头稍稍松开, “没有。”

    南雁笑着道:“那好,辛苦你们了, 可能到时候化工部那边问的比较多, 你们这些天要熟悉账目。不说倒背如流, 但别到那时候问了答不出来,那就尴尬了。”

    陶然笑着答应,“成,肯定不给你丢脸。”

    这对她而言是机会。

    陶然想换个地方工作,去首都那边看能不能给安排下,哪怕不能安排,在那边露个脸,回头再跟省里头提要求,也能有底气。

    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下去,“咱们这从筹备处到指挥部,眼看着这的历史使命也要完成,等回头这边工作结束了,我请大家吃个饭,咱们合作一场好聚好散。”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得孙国兴听到这话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工程结束了,指挥部可不就是没存在的必要?

    南雁这个总指挥也就真的该应一句高厂长了。

    其他人会有工作上的安排,唯独她没什么变化。

    散会后,孙国兴并没有没着急走,“你说我退休后好像也没啥事做,咱们厂是不是还缺个传达室的看门老头?你觉得我咋样?”

    南雁听得直乐呵,“会不会大材小用,太浪费了点?”

    “那倒也没有,能有份工作就好,我就觉得闲下来空落落的,一想到这事就心里头慌张,小高你说我是不是病了呀?”

    原本还只是装可怜,说着说着倒是真的心慌起来。

    “没有,就是闲不住,要不我给您安排个其他工作?”

    “什么?你的办公室主任我是没法再当了,我认识的人多,好多人情不好推。”

    南雁也考虑到这件事,“我想着咱们厂子里得组织工人学习,您来安排这个怎么样?”

    不能太累又不能太清闲,关键是还得人尽其用。

    让孙国兴来当化肥厂的教导主任最合适。

    不重不轻的工作,也不会太累。

    “行啊。”孙国兴乐呵呵的答应,“那咱们说好了,这个工作你可不能再安排给别人。”

    “肯定的。”

    看着老孙同志乐呵着离开,南雁还在想着正式投产的事情。

    在调试过程中,大部分工人参与其中,对各个岗位的工作也有所了解。

    这么一来,基本上不需要再进行太多的岗前培训,节约了时间。

    只不过当初从各地喊回来的知青人数有点多,而化肥厂并不足以容纳这些知青。

    还剩下小一千人呢。

    被服厂那边不好再塞人了,黏土厂那边也不合适。

    剩下这些人怎么解决呢?

    南雁多多少少有些头疼。

    人少了劳动力不足,人多了劳动力过剩。

    哪有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情况呢。

    南雁决定去找季长青商量下,看怎么安排这些知青。

    季长青笑了下,“这个简单,咱们沧城要建设一个制药厂,先让这些青年来这边工地上忙活一段时间,等制药厂建成,在厂里工作就行了。”

    “制药厂?”

    “对。”季长青笑了起来,“省里头觉得咱们肉联厂的副业开展的不错,觉得可以扩大生产规模,正好可以建立一个制药厂,把生产规范化。”

    胰酶、胰岛素的生产可能需要不了那么多人,但可以顺带着搞一下别的生产线嘛。

    南雁想了想,“是制造布洛芬吗?”

    “有这方面的意思,南雁同志你怎么看?”

    南雁想了想,“与其引进生产线制造布洛芬,倒不如制造布洛芬的原料药。”

    这话让季长青眉头一挑,“你仔细说说。”

    “很简单,现在国内的布洛芬生产工艺优于国外,我看外贸部这两年出口了好些条生产线,布洛芬的扩产势不可挡。”

    季长青也知道这事,国内这两年也上马了很多布洛芬生产线,这两年布洛芬出口创汇占比创新高,这也是沧城这边想搞这么一条生产线的主要缘由。

    有市场。

    “你想要搞胰岛素那就得有胰脏,想要弄胆黄素就得有苦胆,自然生产布洛芬也得有这些原料药才行。现在国外布洛芬的生产就是需要从咱们这进口原料药,就跟咱们的的确良生产得从国外进口原料一个道理。”

    “你生产布洛芬多麻烦呀,还不如直接生产原料药,往海外出口呢。”

    这么一来少了一些工艺环节,可以把这部分省下来的钱扩大原料药的生产线,搞一个大型的原料药生产厂。

    “简化生产环节,我估摸着药品生产线省下来的钱大概能增加两到三条原料药生产线。另外再做一些小的生产线,比如胰酶、胆黄素这些。”

    不需要全产业线齐备。

    抓住要点就好。

    “省城那边的制药厂好像一直在扩大生产规模,想要建造大型的制药厂,咱们不跟省城的制药厂抢生意,做好原料药,如果能够组织一批人进行研究,降低生产成本,那少说也能稳定个十来年。”

    实际上这个十来年还是个保守算法,布洛芬的销量到了二十一世纪还要继续暴涨。

    而国内掌握着羧基活化法,将生产成本拉低,不说能在市场横行,但只要持续研发,保持低成本优势,未来二三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这想法挺好,我回头整理下,跟上级汇报。”

    布洛芬这两年俨然成为省城的重要产业支柱,不然省委也不会做出让沧城这边建设制药厂的决定。

    季长青整理了思路,去省里汇报工作后,很快就得到了省里的认可,又向中央请示。

    毕竟目前还没有专门的原料药制造厂,如果能得到中央的认可,那么省里财政还能省下一笔钱呢。

    怎么说中央也得拨下来一部分款项吧?

    季长青焦急的等待着中央的批复。

    这一等就等到了沧城化肥厂正式投产前。

    地委办公室接到了省里的电话,刘主任明天上午会来沧城,与化工部的代表一起参加沧城化肥厂的“剪彩仪式”。

    化肥厂建设过程中,刘主任给与的支持不算特别多,他大概是有大型项目的创伤后遗症,过去三十个月从没来过这边。

    但他也从来没有为难这边的工作。

    外人看来,南雁做出的一些荒唐的不像样的决定,刘主任从没有阻拦过。

    他的的确确做到了放权。

    由着南雁去折腾,不管好坏也都由南雁担着。

    实际上,一个不瞎指挥的领导已然十分难得,怕就怕那些瞎指挥还乱指挥的领导。

    这边南雁也在想着明天的剪彩仪式。

    她目光再度落到了那些大红花上,然后默默挪开了视线。

    大红花啊真好……

    对不起,她是真的夸不出来。

    偏生老孙还觉得十分好看,喜庆,搞的南雁觉得要是去掉这大红花就没了灵魂。

    要不是尿素合成塔太高大了些,只怕就要在那塔上缠绕着红布条和巨型大红花了呢。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这么一想,这大红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南雁冷不丁的回过神来,觉得自己都被塑造成了大红花的模样。

    呜呜,到底是哪位领导决定的审美啊!

    怨念中,南雁脑子里再过一遍明天的流程,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

    74年3月11日。

    大清早的城里就热闹起来。

    有人瞧着城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往北去,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吧?咱们沧城化肥厂今天开始生产了。”

    “化肥厂,这就建好了?怎么这儿快。”

    “快啥,这不都两年半了吗?”

    “两年半还不快,你以为给你家盖房子呢,这么大的工程不得搞个五六年?两年半就弄好了,这是厂子要招工?”

    “早就招好了,哪还会等着你来?今天是开工仪式,听说省里和中央的领导都过来,大家伙去凑热闹。”

    “这热闹有啥好凑的。”

    说归说,谁还不喜欢看热闹呢?

    没啥事的人还真往那边去。

    星期一是工作日,能够去那边凑热闹的,多数都是没啥事做的人,万一瞎猫碰见死耗子,就被人看对眼安排了个工作呢?

    不过这纯粹是想多了,招工工作早就完成。

    前几天南雁结合情况,将一些适合做管理工作的青年安排到干事的岗位上,拉着这些新上任的工厂干事们,把工人岗位落实。

    从生产到后勤,从吃喝到住宿学习,大事小情都一一核对。

    从乡下归来的知青们,再度见识到南雁那强悍的记忆力,对这位年轻的厂长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不止是记得这些工人的情况,甚至连他们擅长做什么都记了个大差不差。

    十几二十个人还好说,可上千人啊。

    怎么记得住。

    有这么一个能力强大的领导,这些刚入职的干事们都不敢再偷懒,生怕被抓了个现行回头面子上过不去。

    怀揣着希望的群众们还不知道自己注定扑空一场。

    陆陆续续到来的人群让化肥厂门口都热闹起来。

    大门口修建了新的沥青路,地面十分平整。

    不远处还有铁路轨道进入厂区,往后就靠这条轨道往外运输化肥。

    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小轿车的去路。

    司机有些着急的想要鸣笛,但被车上的人拦住了,“别坏了大家的兴致,下去吧。”

    群众们来看热闹,你这么鸣笛赶人算怎么回事?

    刘主任下车,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倒也没啥阻拦。

    但到底有。

    刚打听了知道化肥厂不招工的年轻人有些失望,正想着再去想点别的办法,给自己弄个工人当当,冷不丁就看到了迎面过来的刘主任。

    当即就拦住了这位省一把手的去路,“刘主任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呀,这化肥厂是咱们全体沧城人民的财产,怎么什么事都由那个外地来的高厂长全权做主。她这是侵吞咱们人民群众的财产啊。”

    正从里面往外来的南雁听到这话脚下一顿,身旁几个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正式生产运营的第一天,还没剪彩呢,咋就遇到找茬的?

    “怎么回事?”仝远最近软和了许多,尤其是姚知雪怀孕后,很少冷脸生怕吓着媳妇。

    被这么一问,身后的警卫员傻了眼,不知道啊。

    他们压根不知道这是咋了。

    眼看着仝远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南雁拍了拍这位搭档的肩膀,“干什么呢,有情况解决问题就是,吓唬人做什么。”

    她这话里头带着几分责备,警卫员有点慌。

    这么说首长,不太合适吧?

    但仝远听到这话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

    南雁没着急出去,实际上很多人都在听那青年告状,也没留意到厂子里的情况。

    刘主任看向诉苦的青年,“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也不迟。”

    “回头我们可找不到您给我们当家做主,刘主任您是咱们冀省的父母官,您要是不给我们做主,那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刘主任今天心情还挺不错,但听到这话是真不太好。

    怎么好端端的开业大喜就在要人命呢?

    那青年嘴皮子十分利落,“这么大的化肥厂,建成了都要投产了,可是招工启事就没出来过,这算什么回事?刘主任您先听我说,从去年九月份我留意这边,就压根没看他们贴过招工启事,不信的话我可以跟化肥厂的人对质。”

    人群里不乏附和声,“是啊,我还想着让我家孩子来这边报名呢。”

    “好歹给我们个机会,平日里那三两个岗位轮不着咱们也就算了,这化肥厂少说也得上百人吧,一个工作岗位都不给咱们吗?”

    仝远听到这话握紧了拳头。

    这颠倒黑白还真有一套。

    要知道,想要往化肥厂塞人的机关单位领导不是没有,南雁一个都没答应。

    到了他们这里,倒成了南雁安排自己人。

    这些自己人,有哪一个是她的人?

    她带着自家小徒弟来沧城,后来姚知雪过来帮忙,拢共就这么三个人而已。

    段莹莹今年十六岁,来化肥厂当个学徒工倒也不是不行,连这南雁都没做安排,半点没有让自家小徒弟拿国家工资的意思。

    到了那群真的怀藏私心的人嘴里,倒成了中饱私囊的大贪官。

    可真是笑话。

    “你急什么。”南雁拉住了要往外去的仝远,她倒是要看看,刘主任打算怎么说。

    刘主任没开口,只是看着那涨红了面皮的青年,“小同志你没工作?”

    那青年想要遮掩,但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哪还敢隐瞒什么,“我高中毕业暂时还没找到工作。”

    “你多大了?”

    “十九……”

    “狗屁,张文才你他娘的都要二十九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十九?”

    人群中有人拆穿了事实,让这个为民请命的青年满脸通红,“我二十九咋了,吃你家的米吃你家的面了吗?”

    “二十九,没工作,那咋也没下乡?你家里咋养活的你们?”

    张文才说不出了。

    适龄的城市青年如果没有工作,那避免不了下乡的命运。

    张文才都快三十了,没工作没下乡这就是个问题。

    “这是沧城地委工作不到位,回头咱们再说。现在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招工的问题,听说高南雁同志为了解决工厂建设问题,当初从公社里找人,又召回了下乡的知青来做工。”

    “那她还不是没给我们机会?宁愿找那些下乡的知青也不要我们。”

    “你先听我说完。”刘主任到底是老革命,战场上不知道杀过多少敌人的那种,这点威压还是有的。

    他看着人群,目光落在张文才身上,“回不来的知青被安排去挖河,吃不了苦头的就又回了乡下,能吃苦的都留下来,期间有老乡听说帮忙挖河管饭吃也去帮忙,我听说还有些也留下参与到工厂的建设,经过多次锻炼,这才顺利进入化肥厂当工人。”

    “这些工人哪个不是经受过锤炼的?”

    “这位小同志,挖河辛苦你不去,现在有好处了你就凑过来,你属啥的,属苍蝇的?闻着肉味就过来,野狗鼻子都没你灵吧。”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100 寻死觅活的知青

    作为高级干部, 这么骂人是不对滴。

    但前提是,骂的是自己人。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而对待这种极端的个人主义, 打着为众人讨公道的旗号的自私自利,不秋风扫落叶难道还要给个拥抱?

    刘主任这一番话听到仝远等人目瞪口呆。

    便是南雁也有些许错愕。

    刘主任并不喜欢自己。

    但不喜欢又如何, 他并不会把这种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当然或许是南雁多想了, 这位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干部, 只是不想给人当枪使。

    哪能被这么利用呢?

    臭脾气一上来, 说话震惊了看热闹的群众。

    刘主任这边刚说完,就有化肥厂的工人出来,“咱们大夏天挖河, 险些被泥沙闷死的时候不见这位同志过来打抱不平, 大冬天的在那里拓宽运河时也没见这位同志上来帮忙,现在倒是眼尖的跟针尖似的, 就你有一张嘴能说是吧?”

    “我这手指,是在这干活时砸断的, 为了攒留下来的积分,我随便包了下就继续干活,连大夫都没去看,现在骨头都是歪的, 要不这位同志你把手指头砸两下,你要是眼都不眨一下的, 我把这工作给你。”

    “咱们这工人有半数是返城的知青, 哪个不是拼了命的攒积分才能留下来?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鼓动群众,就能搞到一个工作, 就算省里答应, 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要你这个人当工友!”

    开工仪式嘛。

    工人自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厂门口举办一下剪彩仪式,然后去车间开工。

    早就守在门口的工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捣乱。

    一起挖河,一起建设厂房,跟着调试机器。

    尽管还没正式开工,但这个化肥厂是他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怎么允许其他人这般挑衅?

    工人们团结起来,倒是把闹事的张文才吓得浑身一哆嗦。

    瞧着那一个个跟怒目金刚似的工人,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你们这些人都被高南雁给收买了。”

    “是吗?什么时候,我开出了什么条件,这位同志要不说说看,咱们当着刘主任的面对质,省得回头你再说刘主任包庇我。”

    被控诉的人出了来。

    一个女人而已,但这个女人身后却跟着一堆人。

    有威严肃穆的军人,还有一脸怒容的工人。

    恨不得能吃了他似的。

    这群疯子!

    他们都是疯子!

    张文才转身就要跑,但被人拦住了去路。

    “有什么情况跟地委这边反应,我绝对不姑息违法乱纪的事情,不管这人是高南雁,还是你这位小同志。”

    因为接待化工部还有一些记者同志而姗姗来迟的季长青,一脸笑(怒)意的看着要跑路的张文才。

    当他是死的吗?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这么好的靶子送到面前来,不杀鸡儆猴一番,季长青都觉得亏!

    省里头来的人少,但季长青带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当即就把那挑事的给抓了起来,“还有哪位同志有意见,麻烦先去咱们革委会大院坐坐,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置了,再去跟大家伙好好说道说道。”

    他倒是要看看,是真的游手好闲,还是背后有什么“高人”在指点。

    谁还敢起哄?

    枪打出头鸟,张文才前车之鉴还热乎着呢,谁敢再说什么?

    季长青看着这群人,脸上带着些恨其不争,“化肥厂的招工要求,是地委和省里头双重审核的,怎么,在你们眼里地委和省里头都是大魔头,一点活路不给你们吗?”

    “南雁同志来咱们沧城工作,连自家徒弟的工作都没落实,又抢了你们哪位的饭碗?别人说风就是雨,脑子呢?谁都不准走,等这边仪式结束后,全都给我去学习!”

    这话的杀伤力十足,吓得做贼心虚者跑的比谁都快。

    还剩下一群人,这些刚才没起哄,就是单纯过来看热闹。

    前来参加剪彩仪式的,除了一直跟南雁对接的许副部长外,化工部的一把手,计委也都来了人。

    这会儿穷,领导也没那么大的排场,甚至好些干部都是泥腿子出身,哪怕是在机关单位工作多年,说话也没讲究起来。

    只要不是涉外谈判,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拿腔拿调。

    化工部的史部长调侃了句,“我瞧长青同志,是生怕咱们把小高给弄走。”

    不止是哄着人,恨不得把人给供起来啊。

    许副部长笑了起来,“怕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被利用嘛,这些宵小之徒哪都有。”

    史部长点头,“也是。”

    化工部不就有一个吗?

    偏生撞上老黄那个“愣头青”,虽说现在也没给弄走,但也甭想再升职。

    前程就那样了。

    领导们纷纷到来,这让沧城化肥厂又新添了热闹。

    剪彩仪式结束后,有记者想深入报道,申请后跟着去车间那边。

    大大小小的车间二十来个,记者瞧着那位年轻的女厂长给各方领导介绍这些设备产线,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问题都没了用武之地。

    人家是真的懂这个。

    “我听说东北那边的几个机械厂大作战,已经把那几个技术问题克服,成套的设备这月底就能出口海外,南雁同志你也做了不少工作啊。”

    史部长拍了拍南雁的肩膀,“年轻人别怕辛苦别怕困难。”

    世上事哪有能轻松解决的?还不都是咬着牙去解决?

    南雁笑着应下,“是。”

    计委的领导好奇,“这得多长时间才能弄出化肥?”

    “我们之前试了下,差不多得一个月吧。”

    “这么久?”

    计委的领导是外行,但许副部长是内行人啊。

    “这已经算快了,毕竟不是小作坊。”他也不是为南雁说话,这套大化肥装置他也看过,多多少少明白一些,“不过南雁同志你也发动一些工人们多用点心,看看咱们能不能把这装置改进一下,光依靠这些大化肥厂还不够,咱们那么多老百姓呢。”

    南雁有这方面的想法,沧城这边没有小化肥厂,其他地区倒是有。

    小化肥厂曾经帮着国家解决了一部分化肥需求问题,当然只是一小部分,就像是陵县那边,还不是依靠土肥种地?

    供不应求的问题一直存在。

    而下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正是供需问题。

    整个沧城化肥厂施工建设耗资八千多万,这还是人工不要钱,国家支持的情况下完成的施工建设。

    哪有那么多支援啊。

    国库里也没那么多钱,而且需要搞的不止化肥厂,哪都需要钱。

    偏偏还没有钱。

    就像是养孩子,有钱有富裕的养法,穷有穷的养法。

    南雁暂时只有个模糊的思路,还得回头细细整理。

    应下许副部长的话,一行人从这边车间出来。

    南雁陪同着去食堂、宿舍和家属院那边看了看。

    许副部长好奇,“这不是你们的指挥部吗,现在这是做什么用?”

    指挥部是一栋三层小楼,外面新粉刷了一遍,耀眼的红色如今被低调的新色取代,和厂区十分融洽。

    “原本是想着做图书楼,但又不太合适,就把这边改成了学习部,回头安排工人来这边学习,提升技术。”

    许副部长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总不能还打算让这些工人轮岗吧?”

    “不行吗?我问过大家伙,他们都没意见啊。”

    刚落实了工作的知青,或者说新工人们还有些惶恐,生怕自己表现不够好被开除。

    在积极性上自然没得说。

    许副部长闻言直摇头,其他几个人问他轮岗是怎么回事,许副部长简单解释了下。

    到最后还是史部长总结,“技多不压身,多一点专业技能倒是不错,不过就怕工人们太辛苦。”

    “这个您放心,厂里会根据工人们的情况进行安排。”

    史部长点了点头,去这学习部参观了一番后,中午在食堂吃了顿饭,这才带着一行人离开这边。

    南雁松了口气。

    下午就着手安排仝远和陶然去化工部汇报工作,这事吃中午饭的时候她有跟许副部长提及。

    工厂落成,原本的指挥部自然而然的解散,那么参与了这个大工程的干部、干事是重回工作岗位,还是提升?这得看安排。

    化工部自然会结合着给出一些意见。

    许副部长那边也需要南雁这边的完成项目经验,以此来督促其他大化肥厂的建设。

    等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下午三点一刻。

    南雁看着办公室外面的尿素合成塔,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想要彻底放下,那还得等一个月,等这些化肥生产出来才行。

    现代工业利用物理、化学知识,提高了生产力,然而这些无不需要时间基础。

    庞大的工艺需要机械设备做支撑,需要给它时间来运转。

    在这些化肥还没出来前,沧城化肥厂还真称不上成功。

    晚上的时候,南雁下班回到家属院这边。

    段莹莹正在看书做笔记,炉子上的水烧开了都不知道。

    南雁把烧水壶拎起来,灌满了暖水瓶。

    小徒弟这才反应过来,“师傅你回来了?”

    “在看什么?”

    段莹莹把书递给南雁,“佟工给我安排的功课。”

    佟教授没有离开化肥厂,他跟南雁共事几次,觉得留在这边倒也不错。

    化肥厂需要技术人员,而他刚好还有些技术可以派上用场。

    回学校当教授还有可能遇到他最不擅长的人事纠纷。

    但留在化肥厂就不一样了,只要南雁在一天,就会有人护着自己,不用担心什么。

    他把家人都接了来,住在家属院这边。

    化肥厂的家属院小楼建设的十分宽敞,以两居和三居为主,不再是那种常见的一居大开间。

    孩子多的人家住着或许还有些拥挤,但人口少的绝对十分舒坦。

    化肥厂这边多是单身青年,毕竟单是知青就占了半壁江山。

    能回城的知青,多半都没有结婚。

    剩下的工人有的是部队出身,在这边忙活着就想直接退伍转业得了,留下来当工人,还有的则是当初修运河的时候,来帮忙蹭饭的农民,干着干着倒是也把自己折腾成了工人。

    虽说招工应该面向社会面,但这次南雁还是要了这些知根知底的人。

    她怕有搞破坏的。

    事实证明,南雁的担忧不无道理。

    第二天季长青就过了来,给南雁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那个昨天闹事的张文才,就是被人撺掇了的。

    “我让公安局那边去抓人了,这不还牵连出一堆。”

    虽然抓到了间谍,但季长青真的高兴不起来,眼皮子底下这么多人搞破坏,当他是死的呀。

    南雁多少有些意外,“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钓鱼执法?”

    季长青被这说辞弄得一愣,“不行不行,这也太麻烦了些。”

    主要是有风险,季长青不想这么折腾。

    南雁倒也没有太坚持,“您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事?”

    “那倒也不是,还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和制药厂有关。

    省里头和中央的批文下来了,支持沧城这边做原料药厂。

    “你说药厂得挣了多少钱啊,这钱批的都格外利落。”季长青是真好奇,过去自己请省里头批点钱,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难。

    去各部门都会被推诿,话说的倒是好听,回去等等就没了下文。

    但这次搞制药厂,省里头批了专项资金。

    比起化肥厂这些建设资金不算多,那就是毛毛雨。

    但季长青没见过世面,真觉得不一样。

    “这说明省里头十分看好,咱们要真把这原料药做好了,沧城也有了新的发展契机。”

    单单指望一个原料药厂不可能带活沧城的经济,但一个好的开端会带来正向循环。

    这点季长青也能想得到。

    沧城没资源,没有煤矿油田,也没什么矿山注定走不了资源型城市的道路。

    那就只能在别的方面努力。

    如果将生产原料药发展为沧城的支柱产业,那么也不错。

    现在只能生产布洛芬,回头可以再生产别的原料药嘛。

    总之一个这是个好的开始。

    要不是因为南雁现在身份定下来,季长青还真希望南雁帮忙来搞一下制药厂。

    “我是没办法了,不过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季长青两眼放光,“你是说仝远同志?”

    南雁哭笑不得,“您是早就惦记上了吧?”

    “那倒也不是。”

    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南雁统帅,那就只能找其他人来,自然而然的就是仝远。

    仝远现在已经是师长,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往上提。

    那倒不如刷一下工作履历。

    只不过制药厂是省里安排下来的,沧城主导的小项目,他怕仝远瞧不上。

    想着要南雁来帮忙说说话。

    “仝师长也不是那种人,只要能把工作做好,他其实挺好说话的。”

    工程建设方面的事情南雁就没怎么操心,仝远比她会管理。

    而且她觉得仝远走这条路倒也没错,要想富先修路,国家未来肯定会加强基建,大型项目也会陆续上马,从副总指挥到总指挥并不难。

    远比去战场立军功,从师长到军长轻松一些。

    季长青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问题是项目只有越做越大这一说,哪能越做越小啊,说不出真不好听。

    “你跟他还有他爱人熟悉,帮我说说。”

    南雁哭笑不得,“仝远去首都汇报工作了,你得先祈祷他汇报顺利,而且没有被首都的大领导看中留下,不然还真说不好。”

    “我知道。”季长青想了想,“等他回来,你先探探口风,然后打电话给我,咱们去他家拜访,我肯定不能把这事全都推到你身上。”

    这点道理季长青还是懂得,南雁只是帮忙说话而已,主要还是得自己来。

    “成,他们去首都大概后天才能回来,到时候说。”

    季长青没在这边待太久,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南雁也有安排——

    她得去看望那些没有落实工作的知青。

    这会儿人都住在沧城干校。

    前段时间干校那边基本上已经没了人,陆陆续续回到工作岗位的知识分子和干部对此间生活没啥好留恋的。

    剩下一些专家没回去,最近还在学习部那栋小楼上帮忙整理资料,做翻译类的工作。

    工作暂时落在了化肥厂这边,南雁寻思着回头化肥厂可以联合沧城本地的学校,弄一个专门的研究学院,专业就是化工为主。

    哦,可以再加上一个生物制药什么的。

    不过这得等化肥厂正常运转后再说。

    这会儿她来这边探望还没处于待业状态的知青们。

    没脸回家,回家也被赶了出来——你在那边干校呆着还管你饭吃呢,回家来倒是要吃家里的粮食,你说不赶走你赶走谁?

    乡下并非他们的家所在,而回到家又都都不一样了。

    就连曾经接纳他们的北郊工地也不再要他们,这天地之大,可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南雁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人吵闹。

    “快,小李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赶紧把他送医院去。”

    南雁连忙上前,看着被人往外抬的知青,连忙凑过去,“把他放下。”

    说话间,她就把手伸到人嘴里。

    人的牙齿虽然没有野兽的咬合力强,被咬了却是十分的疼,“有没有吃饭用的汤勺,拿一个过来。”

    南雁手上还沾着呕吐物,但只吐出来了一点,还不够。

    汤匙很快被拿了来,南雁用了那不锈钢的。

    按着人舌头往里探。

    等着人把苦水都吐出来,也清醒了不少。

    那汤匙都被咬弯了。

    南雁手背上的压印也十分明显。

    “你救我做什么,你都想要我的命了,又何苦救我,让我没希望的活在这世上。”

    听到这话,南雁一巴掌扇了过去。

    响亮的声音惊得原本还有些乱糟糟的干校大院鸦雀无声。

    看着小李那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一干人看南雁的眼神都满是敬畏。

    “就这点困难就寻死觅活,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饿你两天就什么事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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