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亮起的一瞬, 顾英兰想了好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在从阿婆手里接过村长之位时，她知道, 仙人碾死她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想要保护大部分村民, 唯有忍耐。
仙人们在村里趾高气昂, 要求红木村放弃所有良田、不许进山伐木时, 她忍了。
因为人就是这样一种很贱的生物，仙人锦衣玉食, 犹嫌食物挣扎的模样不够优美；村人哭干了眼, 土里刨食也能熬过一天又一天。
仙人每隔几年要选人进山拜太岁，每次都有村民再也没回来时, 她也忍了。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有了太岁肉，婴儿都能顺利长大，十几年下来，红木村的人数不减反增。
吃吧，吃下就好了。
别看, 闭眼就好了。
退吧，退一步就好了, 所有人都轻松了。
可上一任村长教会了她如何忍耐，却没教给她，比逼到绝路、忍无可忍时，又该怎么办？
一昧忍让, 忍辱偷生，直到忍无可忍，退无可退。
于是她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那一瞬她想了很多, 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回过神时，她手中那柄尖端被石头磨得锋利的锄头，已经深深插入了仙人的后心，原来仙人的血是热的。
原来仙人也会受伤。
那仙人也会死吗？
“该死的，你们愣着干什么？！”
齐景焕喷出一口血来，按下胸前的一粒按钮，球状保护光罩瞬间弹出，将顾英兰的第二次攻击挡住。
呼风唤雨的太平日子过的太久，齐景焕身后的一众蓝格员工，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人急忙去扶齐景焕，有几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武器。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实验规定了，接连出现的突发状况让他们处于应激状态，顷刻间数百发子弹入暴雨般迎头砸向顾英兰。
仙人又动用仙器了。
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见过仙人动手的人，她深知那些奇形怪状的火铳的威力，一只三人高的邪祟几个呼吸间就被炸得粉碎。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英兰此时心里平静似海，些许波浪并不能动摇大海的浩瀚。
世界在此刻好像变慢了，那些仙器喷吐出的流星，在她眼里慢的和静止没有区别，她甚至有余裕抬头看了眼天边渐渐消失的紫色，眼里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狂热。
“我要去追随那紫光。”
明悟突兀又自然地升腾在心间，无形的枷锁寸寸裂开，一个名字涌现到唇边，亲切地宛如孩提时期，躺在目前怀抱中习得的第一句母语。
“【轮回之海】。”
她听见自己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四个字，变慢的时空倏然恢复了流动，宛如故障的指针被重新拨动，只不过拨动的是相反的方向！
“什么？”
“呃……”
“啊！”
一道淡淡的银光萦绕在黑眸深处，海一般平静的注视中，那些仙器喷吐出的“流星”，是以怎样骇人的威势轰向她的，就是以怎么样惊人的速度，猝不及防地轰向那些仙人们的！
只有几个人来得及开启了防护罩，躲过了一劫，但随后他们下意识间的反击，又将毁灭性的灾害又带了回来！
又是几声闷哼，来的七八个仙人，此时站着的竟然只有受伤后来不及反击的齐景焕，以及去扶他的两个人！
“你……你怎么可能异能觉醒？不对劲！”
齐景焕瞳孔骤缩，相比单纯震惊的下属，他级别更高，得到的资料也就越多，此时萦绕在他心里的，震惊之外，是深深的恐惧！
顾英兰异能觉醒这件事，甚至比她觉醒出来的异能更可怕！
“是那道光！那道紫光！”
齐景焕突然联想到什么，看到天空亮起紫光时，心里涌现出的不祥的预感，此时终于应验，他却升不起半分喜悦——
不洁之咒、不洁之咒被破除了！被那道紫光……
他甚至不敢细想，下一秒，一个念头在排山倒海般的震惊里升了起来，被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
“报告公司！完成仪式离开这里！”
这里已经不是他这种级别的员工能处理的情况了，而且，他知道总部是对【】的渴求多么强烈的，将这里的异常点报上去，他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念头不过一闪而逝，齐景焕已然下定决心，惊疑散去，他眼里的嫉恨越发明显，觉醒出靠前序列的特质又如何？等公司来人，迟早会被剥离掉特质！
他攒一攒功勋，说不定将来申请移植的，还会是顾英兰的特质！
下属紧紧贴着他，齐景焕眉头一皱，将他踢到侧面，一手将护罩功率开到最大，一手端起铃铛，催命一般的摇了起来！
那铃铛不似之前悦耳清脆，反而像是弦断了还硬拉的二胡，声音尖锐凄厉，如夺命的怨鬼般，响彻在所有人耳侧！
那下属神色大变，显然是意识到了齐景焕想要做什么，可他离齐景焕最近，此时已来不及逃离，凄厉铃声响起的一瞬，他便是第一个受害人。
“呃啊！”
他惨叫出声，大脑像是遭到重击，眼里清明溃散，任凭脚底突然冒出的黑色根须缠绕住脚腕，不断往身上攀爬，几个呼吸间就已将他包裹成一个木茧。
顾英兰看着剩余的村民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而他们脚底也冒出根须时，眉头皱起，就要不顾虚弱再度使用那神奇力量，眼角忽得浮起一抹亮色。
这是……
漆黑的根须底端，突然冒出一小簇紫火。
比起那繁茂的根须来说，这小簇紫火少的可怜。
但就是在那紫火出现的瞬间，所有根须都抖了抖，瞬间回撤，连已经抓到手的猎物都不要了，急忙往地底撤，却已经太迟。
紫火像是闻到了油星一般，哗啦爆燃，几个呼吸间分裂成数份，像饿了三天的人见到自助餐一般，瞬间窜到跑得最快的根须上，烧了片刻又再度分裂，直到入地三尺，生生将所有根须都烧完才不满足地撤回。
“啵。”
几个仙人因为躺在地上，是最先被根须包裹住的，木茧上缠绕的根须太多，紫火烧开后，只零星掉落出几根白骨，被紫火嫌弃地扔了出来。
“唔——”
齐景焕眼皮一跳，能抵抗A级异能者全力攻击的护罩，在紫火面前如蛋壳般轻轻破碎，他刚想说话，脑后勺传来阵痛，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顾英兰看着这一幕，眼里银光褪去，浮现出几分怅然，见紫火一直围绕着齐景焕，想了想靠过去，在三步外的距离站定。
“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去你想要的地方。”
紫火围着齐景焕绕了一圈，试探着分出一丝极细的火焰，拽住他裤腿试图拖走他。
但紫火刚一触及衣料，像是碰到油一般，哗啦爆燃起来，烧的昏倒在地的齐景焕惨叫出声，下意识睁开眼，但这次不用紫火给他一下，就又疼晕了过去。
拽着齐景焕的一小簇火苗做错事般，悄咪咪回归本体，紫火上端在空中翘起，像一条盘踞身子的蟒蛇，顾英兰等了片刻，见那紫火上下晃了晃，像是点头同意的意思。
“好，那我就跟你走……好，把他们也带上。”
见紫火又上下晃了晃，随后又分出一簇火苗点了点眼神渐渐灵动的村民，顾英兰没犹豫太久，果断带着村民跟上了紫火。
顾英兰作为村长的威望还在，更别说她刚干出刺杀仙人这般惊世骇俗的猛人行径，神智还不太清醒的村民下意识跟着她，走到半路，意识到身处什么位置，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村长，我们这是要……”
“跟着那火焰走就好。”
见一行人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太岁山深处，却不见一个邪祟出来，顾英兰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那紫火的主人，是另一伙仙人也好，是什么更强大的邪祟也罢，只要不伤害村子，她就愿意追随祂！
这世道，她忍得够久了。
顾英兰神情平静，对满脸忧虑的村民们摇了摇头，谁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内心的波动。
紫火在山石间游曳的速度突然变慢，顾英兰拽着齐景焕的腿，下意识站住脚，另一只抬手抚了抚鬓角，糊了半头鲜血才突然僵住，微微叹了口气，跟着紫火拐进了山谷。
山谷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瑞气千条霞光万道，也没有她最坏预想里的鬼影幢幢阴风阵阵，眼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山谷，除了谷底有些过于干净外，唯一奇怪的，就是谷底蹲着的女人。
她发色异于常人，好似一块精心雕琢，在昏暗出也能闪闪发光的紫水晶，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人，正在将一个，一个铁盆盖到那头漂亮的紫发上？！
感受到紫火回来，都郁放下怎么也带不上的铁盆，即使早有预料，看见那张熟悉的严肃脸庞上，一滴血正沿着鬓角划过，不由嘴角一抽。
即使她和顾英兰不算很熟，但说真的，任谁看见自己的毕业论文导师，带着一副刚杀完人回来的深沉表情盯着自己看，都会心里咯噔一下吧。
都郁心里正古怪，思索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时，就见那满脸严肃的中年女人，视线从铁盆上移开，深深看了一眼，突然下拜：
“民妇顾氏，见过上……”
“等等等等等等！”
都郁险些都要汗流浃背，紫火也猛地窜起，顺着都郁心意拽着顾英兰换了个方向，没让她真的对自己拜下去。
“我们这，不兴这个，点头就行了。”
都郁不由分说地让紫火拽起顾英兰，正要说什么，眼神微微一动，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恭喜玩家成功获得副本关键npc[顾英兰]的信任，完成隐藏任务，当前时空裂隙归属权转移中……支线任务：[虚假的救赎]已完成】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每周任务[超凡·序幕]！任务奖励结算中……】
第62章 白日飞升 是日逢蒙弑羿而夺之位。兔曰……
都郁险些以为要退出副本了, 好在系统这次没弄什么幺蛾子，只是在面板上多添了一个退出的按钮。
要离开副本才能领取奖励，都郁关掉系统提示, 看向被顾英兰拖来的齐景焕，挑了挑眉：“还要装死多久？”
一开始可能是真晕, 被顾英兰简单粗暴地拖行一路, 再不醒来, 恐怕他这辈子都醒不来了。
被直白地点出，无法再装下去, 齐景焕睁开眼, 眼里不见丝毫尴尬，不顾身上的伤, 直直朝着都郁跪了下去：
“我之前也是为公司做事, 没有故意冒犯大人的意思，大人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都郁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几句，就将这个副本的情况摸清楚了。
这处时空裂隙中确实截取了一段本该消失的历史, 真正的红木村早就在黑太岁和“仙人”们的双重盘剥中消失。
都郁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被蓝格通讯的人捕捉后, 利用特殊方法回溯出的。
提到“特殊方法”，齐景焕还抬眼看了顾英兰一眼，只是女人面无表情，眼神微垂, 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齐景焕咽了口唾沫，强行接着往下说：
“公司发现这里时, 这处时空裂隙就已经快溃败了，本来想着收取完【混沌】的残响后就离开的，但是卡帕检测到附近残存了一个特殊灵体——”
逐日之城的权利框架非常奇妙，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神秘城主外，整座城市说是由议会两院及选举出的市长管理，实际上整座城市都是由核心AI鹓扶管控，市长更像是核心AI的代理人。
根据原身的记忆，公司与鹓扶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一方面，几乎每个公司都研发了专属的管理AI，比如蓝格通讯的办公助理卡帕。
但另一方面，在提防外，各个公司又都将核心数据上传到鹓扶的数据库里，在做重大决定时还会向鹓扶寻求建议。
齐景焕悄悄打量都郁，见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才赶忙垂眼，果然听到了都郁的发问：
“‘鹓扶’，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都郁格外在意“鹓扶”这个名字。
这个词语非常生僻，都郁也是有原身的记忆，才知道这个词有“兔子”的意思，但原身对城邦的历史不感兴趣，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这个……”
齐景焕没想到都郁竟然问的是这个，搜肠刮肚半天，总算找出点沾边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传言说，核心AI的名字是城主起的。”
城主起的？
都郁一怔，正想说什么，一旁静静垂眼的顾英兰看向都郁，思索着开口：
“‘鹓扶’这个词，我在一本古书里看见过，书中云——
“‘后羿猎於巴山，获一兔，大如驴，异之。置柙中，中途失去，柙掩如故。羿夜梦一人冠服如王者，谓羿曰：[我鵷扶君，为此土之神，而何辱我？我将假手於逢蒙。]是日逢蒙弑羿而夺之位。兔曰鵷扶，自此始也。’”【注】
“什么书？”
“嘶……记不清了。”
顾英兰食指绕圈摩挲着太阳穴，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显然，灵体不全的她，能想起这些来都极为偶然，都郁没有失望，继而思索起来。
顾英兰所说的“鹓扶君”，倒和原身记忆里的兔子对上了。有一次原身去公司参观，核心AI的化身确实是一只兔子。
顾英兰前世的研究方向是华夏神话史，这故事牵扯到后羿，她看过这方面的书也不奇怪……
等等，后羿？射日的那个后羿？
都郁神情一凛，按照顾英兰的记忆，后羿被鹓扶君借逢蒙的手干掉了，以“逐日”为建城理念的城市，核心AI的名字来自杀死射日英雄后羿的故事，这城主也真是有趣。
不过……如果鹓扶的名字由来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将又是一个小说世界与原先世界有联系的特证。
果真如此的话，小说世界在大灾变之后完全抛却了之前的语言文字，采用新语言“错语”，背后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古语言被污染了这么简单……
等等，都郁手一顿，也许是环境的缘故，副本里的NPC使用的语言全都是汉语，蓝格派来的员工不知道是学过，还是装了什么翻译插件，说的也全都是汉语，可核心AI的名字是专有名词，齐景焕不知道鹓扶的典故，刚刚说的只可能是“错语”里核心AI名字的单词！
都郁大脑转动，由核心AI参与编撰的“错语”是表音文字，由一连串类似希腊字母的三十六个字母作为音素。
在“错语”里“鹓扶”是一长串字母，跟象形文字的汉字没有半分相似，但是，这两个不同语言的词的读音非常相近！
以致于齐景焕明明读出的是一个单词，不知道错语的顾英兰直接理解为了汉语词汇“鹓扶”！
这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编撰“错语”的人一定是故意的！明明其他词语都改变了，但是偏偏保留了“鹓扶”一词的读音！
齐景焕不知道为什么都郁突然深思起来，见她没有追问的意思，回忆了片刻，继续说道：
“之后这里是由管理层派人，通过那个特殊的灵……借助顾小姐的特质【轮回之海】，利用轮回的方式保留了这处时空裂隙。”
“将打猎变成养殖是吧？”
都郁一语挑破了齐景焕不敢言说的部分，不得不说，不愧是横踞上城区的大财阀，在剥削这方面可真有创意，且愿意把“创意”变成现实。
都郁又问了些蓝格的内部资料，这些她在东识午的记忆里已经有了了解，齐景焕级别更高，有些地方知道的更多。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齐景焕的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看着对面女人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但我还有用！等我回到公司，可以为您提供消息！我是B级异能者，我还……”
“不用说了。”
那实力可怕到光看就觉得刺眼的女人打断他，指了指他的腿，眼神越发古怪，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怜悯……？
“你没发现你的腿要消失了吗？”
齐景焕下意识低头，他刚刚一直在回答那女人的问题，可不知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只剩下一截身体，他的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甚至就在他的注视中，他的双手，他的躯干底部，都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不，不！救我！求求您救我！”
都郁后退一步，避开齐景焕疯狂地扒拉，忍不住再在心里感叹还是公司会剥削，“虽然我不是很想救你，但我实际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
齐景焕不敢置信地开口，震惊和悔恨在胸口鼓荡，他才刚离开下城区，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在上城区吃一顿饭……
都郁撇了撇嘴，看在这家伙回答问题还算诚心的份上，好心回答了一句：
“你难道没发现，你早就死了吗？”
“我……”
像是层层镜子被打破，真实的世界终于露出荒诞一角，齐景焕瞳孔微缩，双目失焦，他终于想起来了——
为什么他的同事们在黑太岁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派到这里来的都是毫无背景的人？
短暂地停留罢了，时空裂隙是什么好进的地方吗？长期呆在这，要么忘记一切，被过去的记忆同化，要么——变成死人！
死人的记忆已经凝固，只有死人才不会受时空裂隙的影响！
回不去了。
原来早在卡帕搜集到特殊灵体的消息，总公司派人下来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只能任由一次次轮回消磨灵性，在彻底寂灭前，每一天都战战兢兢为公司收割残响，做着回公司升职加薪的美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村民拜太岁，黑太岁吃人，仙人吃太岁，后面还有公司吃他们这些“仙人”！
他们这些所谓的仙人，也不过是食物链上的一环！
他以为打碎了收集道具，公司会派人把他接回去，可实际上，他打碎了自己的灵体容器！因为对公司的忠诚，他将彻底地死在了公司的手里！
顾英兰一直默默听着，明明都郁和齐景焕的对话间涉及非常多陌生概念，她只要稍微思考就能理解，此时看到齐景焕的癫狂，不由微微皱了眉。
按理来说，看到昔日趾高气昂的仙人只剩一半身体，一边癫狂大笑一边哭，她应该感到痛快。
可也许是听明白仙人背后还有个公司在，顾英兰心中没有几分畅意，只觉得他吵闹。
“逐日计划，逐日计划，你一定要破坏逐日计划——那些上城区的贱人别想如愿！”
齐景焕笑着笑着，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了出来，他此时头颅下方只剩了一双手臂，可此时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滔天的恨意在他眼底燃烧，他挣扎着看向都郁的方向：
“他们收集【混沌】的残响，那群贱人想要白日飞升！逐日计划就要完成，只差……”
“只差什么？”
都郁听到“逐日计划”四个字，顾不得嫌弃他，急切地上前，甚至努力榨取仅剩的精神力，想要帮他延缓灵体崩坏的准备，可是太迟了——
齐景焕说出的话像是犯了禁忌，他喉咙迅速肿大，脸也充气似的膨胀起来，“噗”的两声，他的眼珠硬生生被挤了出来。
都郁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他努力张大嘴，成人手掌宽的肥厚舌头无助地捣动几下，却只能发出恶心的水渍声。他本该是眼睛位置的两个黑洞中，突兀地传出一声清脆的女童笑声：
“嘻嘻，白日飞升喽！”
都郁倏地止步，一边一个，拽着小七和顾英兰急速退后，只见那古怪童音响起后，齐景焕的灵体竟然停止了消失，甚至涨了回来——
不！不是齐景焕的身体回来了，而是他的头颅，此时已经膨胀到了骇人的程度，脂肪冲破皮肤，混合着赤红的肌肉一同耷拉下来，齐景焕的头颅已经膨胀成一个一米五高度的畸形肉瘤！
“砰！”
那肉瘤膨胀到极限，轰然爆炸，带着残存的碎肉和碎骨冲上了天空，像是一场恶心至极的猎奇烟花秀。
“呕。”
小七普通一个农女，哪里见过这阵仗，脸色一白，只觉胃一阵翻涌。
顾英兰比她强点，但也眉头紧皱，脸色煞白。
都郁带着两人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后，躲过了大半肉瘤爆炸的冲击，但不可避免地，身上还是沾染了些许肉沫，她表情也很不好看。
不仅因为这恶心至极的爆炸，还因为齐景焕说到一半的话。
白日飞升……——
作者有话说：【注】：鹓扶一段引用自《渊鉴类涵》引用的元代陈芬的《芸窗私志》，中国神话常常有多个版本，本文选用鹓扶的传说~
第63章 旧相片 恭喜玩家战胜未知存在，顺利完……
“都记住了吗？”
顾英兰点点头, “大人放心，我回去就组织村人向聆听之主祈祷，按照您的吩咐将祠堂改为祈祷场所的。”
“别叫我大人, 我们之间是同事。”
都郁险些被昔日导师的这幅模样尴尬死，虽然顾英兰失去了记忆, 但关于“鹓扶”的故事, 显然不是一个偏远乡村的村长应该知道的, 要不是公司的压榨，她应该能恢复更多记忆。
只是, 她的灵体是怎么进入这处时空裂隙的……
疑问一闪而过, 都郁摇摇头，明明跟顾英兰说过自己是聆听之主派到此处传教的主教, 已经认命顾英兰当此地教会的负责人, 她却依旧改不掉对都郁的称呼。
索性这些都是小事，都郁不再纠结，关掉系统不断催促退出的弹窗，点击“退出副本”的按钮。
周围的一切抽离，都郁好似被甩进一个滚筒洗衣机里, 一阵天旋地转后，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狭窄宿舍。
肩膀微沉, 都郁长出一口气，书桌上的笔记本屏幕亮着光。
之前一直向前走，仿佛路没有尽头一般的紫色像素小人，此时正站在山顶眺望空中云雾缭绕的仙宫, 山脚处的村庄的上空，一小簇紫火欢快地燃烧着。
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非常简约的二头身像素小人, 都郁愣是从她的姿势里看出了些许嚣张……
我明明是个很低调的人，垃圾游戏胡乱建模毁我清白。
都郁嘟囔了一句，精神一松，强压下的嗜血反噬卷土重来，都郁觉得自己像是一块上好的牛腩肉，被细细地剁成肉沫后，又被揉在一起，在沸水的滚烫高温下，凝结成一个表面光滑，内里筋肉分离、疙疙瘩瘩的肉丸子。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习惯了之后倒像是哪里都不痛，都郁吸了几口凉气，点开副本奖励转移注意力。
除了完成任务的基本奖励，【未知灵魂碎片】*1、昏级要素核心*2，以及支线任务奖励的【未知灵魂碎片】*1外，系统难得大方，多给了两颗要素核心。
都郁眼神一动，四颗黑色的半透明晶体落在了都郁手中，她心里微微一动，图鉴解锁还是有好处的，这四枚核心的属性她已经认出来了。
那就是和黑太岁一样的属性，【侵蚀】！
把玩了一会手里的要素核心，理智在疼痛中艰难凝聚，都郁眼神突然古怪了一瞬，等等，这额外奖励的两颗，不会是自己多挖的那些太岁肉加紫火烧掉的黑太岁（伪）吧？
这算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挖了半天，全是中间商赚差价？
系统冷冷地弹出一道光屏：【请玩家不要恶意揣测系统。】
吐槽归吐槽，这游戏是没有投诉策划的地方的，都郁同样冷冷地关掉弹窗，将要素核心收到背包里，查看剩余的奖励。
两份【未知灵魂碎片】各占一个背包格子，说明属于不同的两个人，都郁试着点击了一下，弹出“请在特殊合成物【美梦培养皿】附近使用”的弹窗。
都郁忍住失望，取出一份系统特别备注“只能在当前历史领取”的特殊奖励，一份雾气包裹着的书。
窗外太阳西斜，灿金的阳光斜斜穿过玻璃，撞击瓷砖然后四散逃逸，让整间宿舍都叠加了一层朦胧的柔光滤镜，美丽，但分外虚假。
夕阳的美丽不仅在壮阔的风景，还在终将逝去的只可追忆，都郁静静坐在昔日宿舍里，看着笼罩书本的灰雾消散。窗外阳光投射进来的角度一厘都没有改变，在淡淡的惆怅中，一个明悟从未如此清晰地在心中升起：这里只是过去。
笼罩在书籍上的灰雾终于消散，都郁举起B5大小的册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竟然是一本相册。
或者更准确的说，一本等待照片填满的旧相册。
两只厚的相册除了第一页的四张照片外，其余都是空白。
尽管穿着和年龄发生了变化，但照片的主角们没有改变，甚至连构图都没有太大变动：
画面正中的女孩笑得开朗，中长发懒懒披在脖后，一手在右边的高个女孩头顶比了个兔儿，一手强行勾住左边女孩的脖子，将她拉入画面。卷发女孩姿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镜头转过来时，还是条件反射般抿唇露出一个骄矜的笑容。
时维不太喜欢拍照，她们三人的合照，几乎都是温玺强行拉着她，出其不意地拍下的。
这一页一共就四张照片，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时间跳跃式飞进——
穿着迷彩服、被军训搞得灰头土脸的三个女孩；一片昏暗中，都郁面前蛋糕上的蜡烛，照亮了三双笑吟吟的眼；眼神都成熟了许多，但动作依旧幼稚的三人，对着宿舍穿衣镜拍下第一张毕业写真。
都郁指尖一张张点过相片，点到第四张照片时视线一顿，心中的怀念与惆怅散了大半，狐疑涌了上来。
这一张照片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画面背景罕见的不是宿舍，是金陵大学的破烂校门，温玺与时维这对欢喜冤家还在打打闹闹，但不管是她们，还是一旁无聊蹲着数蚂蚁的都郁，神情都有些疲惫。
是身体长期劳累奔波，更是精神长期处于高压紧绷状态下，如惊弓之鸟般的整个人随时快要坠落的枯萎般的疲惫。
她记忆里，从没见过咸鱼的温玺眼神这么沧桑过。
更重要的是，其余三张照片，都郁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照片，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拍照片时的心境，可这张照片……
都郁抽出第四张照片，首先发现了手感上的不对劲。
不仅她对这张照片毫无印象，这张照片的材质也非常奇怪，整体色调偏黄，像是拍完后没有好好保存，又涂了一层厚厚的胶装物保存。
胶？
这个名词似乎触动了什么，都郁眉头一跳，针刺般的酸痛密密麻麻地涌上来，如海浪般将都郁的记忆拍打推拉。
细碎的，不连贯的无数碎片从记忆底部被翻出来，泛着明亮灿烂，如液体黄金流动般的光芒，像一片涌动的光之海。
都郁下意识抓取那些记忆碎片，但那些好似泛着光的碎片如昙花一现，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嘶——”
手指颤抖，相片落到地上，都郁手掌抚上额头，五指深深插到发间，疼痛还在加剧，裹挟着动荡的记忆如海啸般劈面砸下，都郁却不肯放弃，死死盯着地板上的泛黄照片，在记忆里搜肠刮肚，竟让她生生从潜意识的深渊里拽出些许片段。
[没有异样，金陵大学不是“侵蚀”的源头，恐怕我们还是要向北，看能不能找到传说里的陈星之。]
[嘿嘿，来都来了，不如拍张照吧，金陵大学还我毕业照！]
[差不多得了，我们现在可是在排查“￥@%…”的源头，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严肃点？]
[啧，大小姐，你这就不懂了吧，“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还是古人说的好，世界都要毁灭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及时行乐嘛！]【注】
[哎，你怎么偷拍啊？我看看……不行，拍的丑死了，你给我删掉！]
都郁好像有一瞬回到了那个时候，蹲着数蚂蚁，无聊地等仪器采集完数据，时不时偏头看几眼小学生吵架的两人，一张角度奇怪的照片拍下了她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笑意。
嬉笑打闹声渐远，意识回到现实，都郁向后仰躺，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温玺买的懒人沙发上，整个人像是顶着暴雨跑了一场马拉松，冷汗不要钱般疯狂滴落，颊边的发丝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想起来了！
在那一段空白的记忆里，她似乎接了什么任务，带着温玺和时维又回到了金陵大学！
她喘息了几声，坐起身，捡起地上的照片。错不了，在照片的边角上，能看出金陵大学的牌匾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虽然目前想起来的只有任务间隙，温玺和时维的打闹，但既然有什么存在删了她的记忆，她能回想起来，就是一种胜利！
都郁又盯着照片看了半晌，见激发不起别的记忆，小心地把它装回相册中。
都郁想了想，把相册塞到时维的书架上，看到由高到低、按颜色厚度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册突兀地凸起来一截，缺德地笑了一声。
觉得不爽的话，就跳出来骂我吧，我和温玺不一样，我懒得还嘴。
……
“小姐？小姐？”
都郁从灵界漫游里脱身，听田一诺的讲述，才知道她睡了整整一天。
“我没事。”
都郁起身，按了按额角，燃血带来的虚弱感还在，但有赖于点燃神火后日益增强的灵体，这次燃血后遗症比之前轻得多，保守估计一周多就能恢复。
都郁刚接过碗，跟田一诺聊了几句，耳边传来一阵尖锐鸣笛声：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所获得的任务奖励[时空裂隙·小]（修复中）正在遭受未知牵引，请玩家尽快采取措施！否则将失去当前任务奖励！】
【玩家所获得的任务奖励[时空裂隙·小]（修复中）正在遭受未知牵引，请玩家尽快采取措施！否则将失去当前任务奖励！】
【玩家……】
警告弹窗整整弹了三遍，足以见事态的紧急。
都郁皱起眉，这个时空裂隙她是从蓝格通讯的手里夺走的，会对上蓝格的人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明明时空裂隙里蓝格的人都死了……
都郁来不及多想，飞速思考对策，可面对抢劫她知道怎么应对，对方要抢走一道虚无的时空裂隙，她要怎么阻止？
现在进去裂隙，蓝格的人见一个打一个？
都郁正紧急思考对策，系统似乎冷静下来，又弹出一个弹窗：
【紧急任务：阻止未知存在，守护玩家的珍贵财产！】
【任务提示：如何快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任意空间门]或许会是您的忠诚伙伴~】
【任务奖励：[任意空间门]免费升级机会一次~】
什么旅游……等等，【任意空间门】！
都郁眼前一亮，想起得到后就再也没用过的一张合成配方：
【配方名称：任意空间门】
【等级：B】
【材料：门*1、昏级堕落种核心*1、门外气息*1】
【合成物介绍：一扇通向任意空间的门，门外的空间取决于合成所用气息，气息越强，定位越精准。】
【备注：这是一扇单向门（一次性用品）】
合成配方是学习后可以重复合成，且不占用合成配方槽的，都郁得到图纸时只想过可以利用它离开裂隙，前往逐日之城，可反过来，这扇门也可以去往另外的裂隙之中！
都郁来不及多想，让田一诺带着小伊去找一扇门来，自己在神殿里绕了一圈，在靠近厨房的一边找了面空墙，昏级要素核心她刚好得到了一批，且还来自“门”那边的世界，连气息都省了。
待一头雾水的田一诺带着扛着一扇防盗门的小伊回来，都郁退后一步，让小伊放到墙边，迅速点开合成界面，合成！
【叮咚~恭喜玩家合成道具[任意空间门]，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点击合成后，那扇厚重的合金防盗门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悠悠浮起，严丝合缝地嵌入墙体中。
漆黑的液体从门的顶端流下，几个呼吸间，金属门就悄然变成了一扇黑木雕花、造型古色古香的木门，门把手外端微微凸起，像一个长在门上的黑色蘑菇。
都郁松了口气，只觉意识中，神殿外多了一处距离极近的空间，推开门就能进入。
【叮咚~恭喜玩家加强与[时空裂隙·小]的联系，让未知存在无功而返，顺利完成紧急任务！】
【叮咚！检测到当前符合奖励使用条件，是否花费一枚昏级要素核心，将[任意空间门·B]（一次性）升级为[固定空间门·K]？】
【提示：开启[固定空间门·K]需要消耗等额精神力，没有使用次数限制。】
危机解除，都郁松了口气，仔细查看系统发来的提示。
一次性的任意空间门都要花费一颗要素核心，此时能花费一颗核心把它升级为长期道具，是相当划算的，只是……
“系统，说好的一次免费升级机会呢？”
【一枚要素核心是升级空间门的必要材料，系统并没有收取其他费用！】
【一般情况下，升级空间门需要花费三枚要素核心！】
好好好，免费，但是材料自备是吧，论黑心谁能黑的过你们这些垄断平台？——
作者有话说：【注】“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一行诗引用自白居易的《对酒五首》
这章暗示了一下小温同学的特质名字，不知道有没有宝能猜出来w
——
今日更新4k！只剩1k就还完加更债了w
第64章 主人与小狗 把自己刀削面一样地四处乱……
吐槽归吐槽, 升级还是要升级的。
上交一枚核心后，又一阵微光浮现空间门上，都郁看着门上出现了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透明沙漏, 上端的沙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
“小姐，这是什么？”
都郁摸摸下巴, 她本来对这个时空裂隙还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有了可以长期使用的空间门后, 这个时空裂隙能发挥的作用就大了。
思考片刻，都郁已经有了主意, 悄悄压低声音：“门的后面, 就是我们聆听教会的总部。”
“啊？”
田一诺被吓得不轻，悄悄瞥了一眼门, 又回头打量了一眼都郁, 不知脑补了什么，拽着都郁的袖子，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是不是神嫌弃小姐，认为你干活速度太慢了？”
明明是无来由的猜测，说着说着, 田一诺自己都信了。
她不知道聆听之主都给都郁发了什么任务，但神派给主教的任务, 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可这些天她们陪着都郁都在干什么？不是在捡垃圾就是在捡垃圾的路上，一个新教徒都没发展，她现在想起来就心虚。
现在这位聆听之主直接把总部拉来了，这是对她们不满了啊！
一个门而已, 竟然能联想出这么多东西，都郁都有些惊叹田一诺的想象力了，她顺手在田一诺脑门谈了一个脑瓜崩：
“别想太多, 这只是神明针对传教难、传教慢、传教效率低的传教落后现状，决心进行改革为传教事业赋能，通过整合教会内部人力资源，打通各分部间的壁垒，对齐主教间的颗粒度，建立传教网络矩阵，在串联中找到抓手，力求达到信徒数量的裂变的目标，最终形成传教事业的闭环。”
“？”
都郁顺口说完，看着沙漏快走到尽头，刚想推开门，视线瞥到一脸担忧的田一诺，目光顿了顿：
“正好，你跟我一起去，见见那边的负责人。”
是得给田一诺找点事干，她又不是小伊那个吃完了就发呆的家伙，老待在神殿里也够憋闷的。
田一诺眼中的困惑简直能凝结出一个实体问号，显然是还在纠结：“小姐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刚刚没听懂……”
“没听懂就对了，我不听懂我在说啥。”
“欸？”
角落里的蹲着cos蘑菇的小伊缓缓转动头，看着都郁拉开那扇突然出现的门，推着田一诺走了进去后，那扇造型古朴的门缓缓关闭，视线落在门上雕刻着的花纹。
看了半晌，他抬手挠了挠脸颊，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些许困惑：不能吃……但总感觉，见过。
他蹲在地上，盯着门上的花纹思考了半晌，许久不曾用过的大脑缓慢运转，花纹……熟悉，不能吃……
要告诉本体。
大脑艰难地思考出结论，可下一个问题随之出现。
因为异能的缘故，他能够不受任何因素的干扰，在各种空间里都能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可他现在在迷雾裂隙中，还处在都郁的神殿里，神殿里的一切都由都郁的意志操控，没有她的许可，任何外部链接都无法进入。
不管多么特殊，异能都是来自于灵界，失去与灵界的链接，就算是小伊也没办法定位到本体的存在。
小伊盯着虚空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视线又落在门上，她不在，找不了本体……
模模糊糊地将这两项对应，小伊站起身，垂眼盯着门看了半天，又转头盯着神殿里唯一和都郁气息相似的事物——祭坛中正欢快地跳跃着的紫火。
小伊皱起眉，经过都郁喂猪一般的喂食后，总算有了点肉的脸又变的苍白，可寻找本体的执念不停在心中翻涌，在紫火的照耀下，小伊身后的影子分外浓郁，其中似乎涌动着什么未知的存在。
可惜不知什么缘故，小伊脚下的影子深处涌动得越发激烈，影子边缘处的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小伊眼中的金色亮了起来，光芒璀璨的宛如两颗会发光的黄水晶，却又在下一秒黯淡，影子深处的涌动也骤然停止。
“嗷呜！”
影子波动结束前，一只巴掌大的毛绒小东西从深处滚了出来，没控制住方向，一头撞到了祭坛的石壁上，发出一声稚嫩的惨叫。
“喵？”
冷眼看着人类发疯，不情不愿地窝在神殿一角的九尾猫惊呆了，看着眼前大变活狗的一幕，瞳孔睁得溜圆。
“呜汪！”
原本呆坐在原地的黑色毛团，听到猫叫顿时来了精神，压低身子，尾巴高高竖起，长毛下的眼珠兴奋地盯着黑猫，满满的跃跃欲试。
蠢狗。
九尾猫不屑地看了眼还没有它拳头大的蠢东西（此处九尾猫运用了夸张的手法），九条尾巴不爽地摇了摇，放在外面，它九尾大人高地要给这蠢东西一点教训。
但这里可不一样，不管这蠢狗怎么进来的，这里的人类可凶得很，尤其是那个紫色毛毛的女人，要是被她发现了……
九尾猫一边恶意揣测都郁，一边抬爪优雅地舔了舔毛。
然而下一秒，它的动作骤然停止，震惊地看着小伊皱眉拎起毛狗团，就要往祭坛中间的紫火上放。
这这这，九尾猫惊得连自己会说人话都忘了，刷的起身，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接着看下去。
这蠢狗是挺蠢的没错，但看大小连一岁都没有吧，乳牙都没掉，这看上去不太聪明的男的，竟然比那个女人还恶毒，直接将这蠢狗推到火坑里？
许是九尾猫的视线太过炙热，小伊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浮在阴暗处的两点绿光，见那绿光“唰”地消失，疑惑地歪了歪头，收回了注意力。
“呜汪！”
被捏住命运后脖颈的小狗团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尾巴摇的欢快，伸出粉色的舌头努力舔了舔小伊的掌心，湿漉漉的眼神充满欢喜。
小伊不为所动，拎着小狗又往前放了放，祭坛中的紫火停顿了一瞬，瞬间后退，见小伊没有收回动作的打算，紫火非常疑惑地在半空里比了个“？”。
“找人。”
小伊晃了晃手中的小狗团，对着紫火，艰难地解释道：“找本体，或者……”
提到都郁时，他声音顿了顿，他话不多，都是都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此时要找一个词称呼都郁，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
“呜？”
许是他停顿的时间太久，手中拎着的小狗尾巴都不摇了，疑惑地朝他看来。
对上那双滴流圆的金色小狗眼，小伊突然有了灵感，破损的常识重新复苏。
主人需要给小狗喂食，作为回报，小狗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他现在的食物都是都郁给的，他也在听都郁的命令，他和手里的小东西一样……
“把这个给本体，或者，给主人。”
这次他没有再卡壳，顺利地说完了吩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紫火在空中画的问号更大了。
“咕咕咕！”
一只鸽子哗啦落到祭坛边上，三对羽翼依次收拢，一边打量他一边摇头，眼神颇为幸灾乐祸，像是看到了昔日关系不好的同学如今在街头卖艺。
“你说要把它交给谁？”
迷雾裂隙中，石头都会说话，既然都郁已经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那她养的鸽子也会说话，是很自然的事。
小伊显然不理解鸽子的眼神，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听到“主人”二字，鸽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一边不住在祭坛边缘踱步，一边像是嘲笑般大声咕咕叫起来。
笑完，166看着拎着狗，一脸迷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伊，突然没有了嘲笑的兴致，当面揭人短这件事，要配上当事人羞恼的反应才有趣啊。
“咕~早跟你说了，天天把自己刀削面一样地四处乱切，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切成傻子。”
166颇感无趣地摇了摇头，哗啦冲入火里又哗啦冲出，不知飞到了哪里，紫火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哗啦跃起包住小狗。
黑色摇粒绒小狗在火焰里跳了跳，很快消失不见。
“咦？”
都郁正在顾英兰的带领下参观村子，视察教堂——村人叫做聆听娘娘庙的建筑进度，手中紫火突然冒了出来。
“汪呜！”
没等她控制紫火，回过神来，手里就多了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狗团。
“咦，哪里来的小狗？”
通过仪式向她献祭，祭品应该会出现在祭坛边，且活物应该是无法献祭的才对。
疑惑归疑惑，不妨碍都郁抬手，顺从内心的心愿将幼犬从头到脚揉了一遍，揉得小狗一边摇尾巴一边舔她的手。
“小伊送来的？”
都郁捏了捏小狗爪，算是知道了这小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可根据小伊的说法，只要放在自己身边，这小狗就能察觉到和本体间的联系，顺着灵界就能摸过去。
可此时小狗乖乖地趴在都郁怀里，尾巴摇得跟风扇一样，哪有半点出去找本体的意思？
活物能够通过献祭本来就很奇怪，都郁把小狗揣到怀里，打算回去之后问问小伊。
“大人！”
都郁正抱着狗查看祠堂的改建进度，身后传来一声充满惊喜的呼喊，都郁转身，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额头缠了一圈白布的小七对上视线。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您！”
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个有些叛逆的少女眼神明显成熟了不少，也更有活力，不再是之前满脸孤僻，无法融入村民的样子。
都郁看着小七额头上的白布，眼神微微一怔，正想说话，顾英兰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为了防止上一本“这好像是本无cp”的惨案再次发生，我痛定思痛，决定把感情线写的更明显一点【握拳】（虽然现在写的像主宠）
——
最近一直在复盘上一本，弄得我制卡文瘾又犯了，开了一本制卡文预收《深渊第一制卡师》，喜欢这类题材的宝可以进专栏点点收藏~
收藏高的话也许就会直接开这本
第65章 神明聊天区 我知道你在看
都郁疑惑, 但显然，顾英兰更了解红木村的村民，她将想说的话咽下, 冲小七笑了笑。
待小七走后，都郁捏着小狗爪, 看向身后站着的顾英兰：“为什么不告诉她？”
所谓时空裂隙, 就是一段线性的时间在某个节点发生了断裂, 或是历史自然演化的另一段支流，在时间线朝着唯一的方向前进后, 短暂地在灵界里掀起一阵涟漪。
时空裂隙, 既是截取保留了一段过去的时间支流，同时也是对过去时空的扭曲, 就像红木村。
正常的时空里, 不可能出现凡人就在太岁山脚下生活的场景。更别提还能出现直视都郁和伪黑太岁战斗，还能活下来的凡人小七了。依山而建的红木村，其实是对那一段时空，拜太岁风俗的隐喻。
没有外力的干扰，这些时空裂隙会在几次循环, 或是关键人物意识到了时空漏洞后，就会自行崩塌。
但蓝格的人为了多榨取资源, 利用顾英兰的特质【轮回之海】，将这处时空裂隙半固定化了。但无限轮回并不是没有损耗的，更别说大山深处还有伪黑太岁掠夺村民的灵性。
这处时空裂隙就像一个小小的花盆，蓝格的人如园丁般精心修建, 时不时添水增肥，还得担忧病虫害，只为了能有个好收成。
据齐景焕所说, 蓝格为了维持这一处时空裂隙，除了不动核心人物顾英兰之外，每次循环结束他们都要补充一百多个灵体进来。看最后齐景焕的结局，他们这些异能者的“高品质”灵体，也是补充这处时空裂隙的一环。
被带走的灵体已经溃散，无法挽回，都郁活捉了伪黑太岁，能释放的只有这次黑太岁掠夺走，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部分，小七的母亲就在其中。
“没有了记忆，人还会是自己吗？”
顾英兰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视线扫过他们在额头、袖口绑着的白布条，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虽然被都郁抢了回来，但那些灵体到底被侵蚀得太深，现在正放在整个时空裂隙中里灵界最近的地方——红木村祠堂里缓缓修养，根据此处的时间流速，恢复最快的灵体也需要十年。
“就算修复，旧日的记忆也已消散，对她们来说，曾经的亲友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都郁沉默了一瞬，冰凉的手心贴上一处热源，是怀里的小狗蹭了蹭她的手心，“就算再见已是陌生人，还是会有人选择再见一面。”
“等那些村民恢复，我会让他们自己选择。”
都郁不置可否，跟着顾英兰穿过村庄，来到了熟悉的祠堂前。
如今的祠堂已经大变样子。
曾经是祠堂核心区域的祭祀区不动，只是入口改的更隐蔽，防止村民打扰到其中正在恢复的灵体。祠堂边新起了一栋石屋，照都郁的意思，没有塑神像，核心区域挖掘了一个半米高的坑，用来建造祭坛。
石屋刚起了个地基，顾英兰设计的都还只有一个雏形，但应对死板的系统，已经够用了。
【叮咚～检测到玩家当前拥有教堂数量大于一，解锁[建筑－教堂]管理板块～玩家可在此板块进行：管理教堂的人事、内部装修风格、信仰点收集等多种操纵】
【叮咚～检测到玩家已拥有特殊合成物[美梦培养皿·K]，当前分教堂符合绑定条件，是否在该分教堂绑定[美梦培养皿]？】
【提示：特殊合成物绑定后不可更改，特殊合成物[美梦培养皿]将发生未知变化，请玩家谨慎选择。】
都郁直接点了是，她再次进入这处时空裂隙，主要目的就是在这里绑定【美梦培养皿】。
都郁也是拥有了第二间教堂才知道，原来每一处教堂都可以绑定一个特殊合成物，作为该教堂的特殊建筑。
都郁的主教堂，也就是初级神殿，已经绑定了【祭坛】作为核心建筑。之后每一处分教堂的祭坛，其实都是主教堂的子体。只要都郁想，功能就会受到主祭坛的限制。
第二个教堂的特殊建筑，系统给了都郁两个选择，一个是【美梦培养皿】，一个则是【嗜血圣刀】。
这两个都是特殊合成物，绑定后，会根据特殊合成物的不同特性，对当前分教堂产生不同的影响。
但是绑定之后，合成物就不能离开当前所在教堂所处的独立空间，都郁现在嗜血圣刀用的越来越顺手，当然不可能把嗜血圣刀绑定进去
更何况，有顾英兰的特质【轮回之海】在，再结合此处时空裂隙的特性，这处分教堂本来就适合培养灵体，非常契合【美梦培养皿】的特性，绑定后说不定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都郁深吸一口气，从背包中取出【美梦培养皿】，看着培养皿中流动的灵体碎片，睫毛低垂，眼神复杂了一瞬。
在都郁将这次任务得到的两枚特殊灵魂碎片放入【美梦培养皿】中后，之前获得了温玺的灵体碎片的进度条瞬间增长了一小格。虽然对比漫长的修复进度还是太过遥远。但已经比都郁得到温玺灵体碎片后，【美梦培养皿】修复的总量还要多几倍了。
至于另一枚，也许是太过破碎的缘故，都郁放进去后也没有在信徒板块找到她的名字。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又存在胆怯，毕竟系统只是暗示，什么都没承诺。
希望越大，有时候失望就会越大。
“哗啦。”
都郁不再多想，抱着【美梦培养皿】，手指一指，一簇紫火从中跳跃而出，落到那个挖坑的地方，在半空中徐徐燃烧起来。
随着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那一处深坑周围的空间逐渐模糊，一座造型古朴的祭坛虚影在空中浮现，缓缓降落，覆盖住深坑，看那建筑样子正是神殿里祭坛的模样。
【叮咚。】
系统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特殊建筑[祭坛-份坛]已建造完毕，玩家可在此教堂内，指派一名主教进行信徒管理工作。】
【恭喜玩家成功解锁信徒管理模块，解锁信徒职业晋升区域，当前可任命人员：主教（0/1）】
这破烂游戏一向是没有任何功能介绍的，所有任务都郁只能摸索着去做。
像这一次。只有在都郁拥有了第二处教堂时，她这才知道，主线任务要求的任命一名新主教。必须在拥有第二处教堂时才能任命。如果当初紧急任务触发时，自己没有及时采取行动。守住这处时空裂隙，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认命主教的任务。
毕竟系统对教堂的定义非常严苛，只有建立在完全属于自己名下空间里的信徒祈祷类建筑，才算是一处分教堂，同一处空间里还只能建造一个。
她自己能在迷雾裂隙中建造出第一间教堂，一是因为迷雾裂隙中空间本就不稳定，二是因为新手福利赠送的特殊教建【祭坛】，以及【初级神殿】，这两个建筑为都郁开辟出了独立空间。
之后都郁想要获得一方独立的空间，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都郁目光停留在主教任命一栏，主教不能轻易离开教堂所处空间，都郁直接将此地的主教任命为顾英兰。
【叮咚~恭喜玩家成功任命第一名信徒为主教，完成隐藏条件，解锁新功能-[咕咕通讯]，请玩家尽快探索吧~】
都郁点开游戏界面，只见左边第一栏，原本是【个人信息】的板块，变成了【咕咕通讯】，都郁点击看了会儿，越看眼神越古怪。
怎么看，这所谓的【咕咕通讯】就越像她前世刷过的某些论坛。点进去，左边一栏是之前的个人信息面板，天赋，称号，状态什么的都在，还多了一个头像，正是都郁非常眼熟的，紫色二头身像素小人。
头像下还多了一栏【昵称：聆听之主】，显示状态为“暂时不能修改”。
右边则是聊天区域。一共有三个板块。
置顶的板块名称叫做“聆听之主信徒管理中心”，都郁好奇地点了点进去看了一眼，顶部分别为【聊天区】、【精华区】、【任务区】、【管理区】四个板块。
【聊天区】、【任务区】和【精华区】目前空空如也，点开【管理区】，也许是因为都郁有最高权限的原因，瞬间跳出一长串论坛用户信息，左上角的总人数人数减去1，就是都郁目前已发展的所有信徒的数量。
每个信徒的头像画风都非常统一，是发色瞳色各不相同的两头身像素小人，昵称则全都是未命名，都郁顺手点开头像，不仅能看到该信徒的真实姓名，还能看到类似于个人信息面板，就是简略了许多的用户信息界面。
发帖的按钮是亮着的，不知道是不是聊天区刚出现的缘故，还没有人发帖。【管理区】除了都郁外，还有一个管理员是刚刚被任命的主教顾英兰。
浏览完各个板块，都郁好奇的点了一下最底下的发帖按钮，系统提示跳了出来，【玩家是否确认，向全体信徒发布“大家好，你们吃了吗？”作为第一条神谕？】
都郁眼皮一跳，她再怎么不着调。也不能不着调到这份上，连忙取消发帖。
【咕咕通讯】的第二个板块叫做“聆听之主教会教会管理中心”，和上一个板块类似，只是没有【管理区】，成员只有都郁和顾英兰。都郁试了一下，虽然没有主教的头衔，但还是成功把田一诺拉了进来。
第三个板块则有些莫名其妙了，名字是非常高大上的【神明聊天区】，但除了【聊天区】和【序列】外，其他板块都是看不清楚的灰色。
都郁点进去【聊天区】，发帖按钮是灰色的，显示“当前区域内无法发言”。
都郁再点击【序列】，画面也没有跳转，而是出现一行提示：“玩家等级太低，暂无法查看【序列】板块，请提升序列后查看~”
这【序列】就是靡靡音提过的“序列”吗？都郁眼皮一跳，但这东西和系统一样没有使用说明，只能暂时不管。正当都郁打算关掉该板块时，一片灰色的【神明聊天室——聊天区】突然跳出了一个新帖：
【主题：飞升之日已到】
【发帖人：匿名用户（序列：月）】
【正文：飞升之势不可阻挡，这是你最后一次加入我们的机会。回答我，我知道你在看。】——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抱歉今天写的太慢了，来不及修改，只能先把语音输入的部分发上来了orz
截止到明天更新前，本章的评论都会发小红包qwq
第66章 主任 这个匿名用户什么来头，口气……
这个匿名用户什么来头, 口气这么大？
都郁看着“回答我”三个字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反而盯着匿名名称后的内容思考起来。
“序列：月。”
“月”这个字, 让都郁联想到了之前，她之前从《新手神明打工手册》目录里推测出的, 堕落物等级：昏、烛、灯、星、月、夜。
此处序列后的“月”字, 是不是意味着堕落物的第五级？
如果真是这样, 都用了同一个评判标准，序列和等级之间必定有关系, 莫非序列和等级采用同一个划分标准？
都郁想了想, 排掉了这个可能。
要么这个“月”字只是一个巧合，要么, 就是【序列】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代表等级的“月”只代表序列的一方面。
都郁思考间，主题贴中，那个匿名头像右上角，代表在线的小绿点消失了。主题帖里，一个顶着“海洋研究中心主任”ID的人跳了出来。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现在的新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刚刚晋升为伪神，竟然就敢在灵界里大张旗鼓地露面, 莫非是【心灵】要素的耗子们？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这个所谓的“主任”，口气狂妄得可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知道自己是神明还敢对自己这么嚣张的人。
不过……“海洋研究中心”？这不是邪神【净海领主】的教会吗, 蓝格通讯的事怎么还把他们牵扯进来了？
刚刚那个匿名头像，难道就是邪神里最神秘的【净海领主】？
都郁从对方狂妄的语气中抽丝剥茧，剥离出有用信息, 眼神闪了闪，对方看到的界面似乎和自己的不一样。
在那个神经主任看来，他们能跟自己沟通，是自己在灵界里露了面，莫非这所谓【咕咕通讯】的实质，就是利用灵界为中转，实现跨区域交流？
确认自己可以匿名后，都郁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你今天吃了吗】：呵，能力不大口气不小，你们要是能找到我，还能在这跟我平和地交流？
光从对方的语气来看，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这样傲慢的人没有第一时间使用暴力，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罢了。
对方说的一切，包括对她能力的揣摩和不屑，都不过是包裹在傲慢语气下的毒饵料罢了，要是真信了他的话，反而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所谓的主任似乎没觉察到都郁的不屑，接着威胁道：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伪神坐井观天，自以为拥有权柄就能为所欲为，全然不知道世界的宽广。是领主大人宽宥，才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拥抱伟大飞升的机会！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碰的，交回12号时空裂隙，并赔偿三千份完整的灵体，不然，你会想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嚯。
都郁来了精神，这所谓的主任口气真是大到没边了，连神都敢威胁上了。
【你今天吃了吗】：灵体我们有的是，再赔偿我一处时空裂隙，我会原谅你们对吾主的冒犯！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呵，我从没见过，胆小到成神时在灵界留下第一道气息后就自己跑路的伪神，我看你不如弃暗投明，加入我们。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冒犯？哈，只有你们这些被洗脑的蠢物才会推崇伪神，伪神很了不起吗？三十年前我也是伪神，伪神在吾主面前不堪一击！
都郁眉头皱了皱，嘴角轻轻抿起。
如果不是这【海洋研究中心主任】狂妄到开始失心疯说胡话，那么【海洋研究中心】恐怕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净海领主】这位低调邪神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祂竟然能让另一位伪神，屈尊来当祂的教皇！
都郁思绪急转，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她没有半分放弃这处时空裂隙，好跟海洋研究中心握手言和的打算。
先不说这处时空裂隙关系到顾英兰，很可能与她的穿越有关。
就是建造在其中的建筑，都让都郁放不了手。
此时【美梦培养皿】已经作为关键道具，融合到了这间分教堂之中，毁掉此处教堂就等于毁掉培养皿。
【美梦培养皿】事关温玺和时维的恢复。都郁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威胁，就将这处时空裂隙交出去。
不过……都郁眼神闪了闪，拒绝归拒绝，套话还是可以的。
这个【海洋研究中心主任】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实力强悍到不拘小节，说话没有个把门，都郁能从他漏出的信息里推测出许多。
明明控制这处时空裂隙的，是蓝格通讯的人。首先找上门来的，却是信奉【净海领主】的海洋研究中心。
是蓝格和【净海领主】有着什么秘密交易？还是说，财阀和这些邪神们本来就是蛇鼠一窝。
逐日之城明面上绞杀没有背景的新生邪神，背地里，却和大邪神们勾勾搭搭，共同完成着什么计划。
都郁莫名联想到，光头会在迷雾裂隙中建造的所谓的矿场。虽然手法粗糙了很多，但本质上，他们和蓝格的人在红木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区别。
光头会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又在为哪个势力或邪神做事？
都郁思考着，那个顶着【海洋研究中心主任】ID的用户又跳了出来。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不要以为成神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给你讲个小故事吧，逐日之城每年能批量生产十几个新邪神，但他们大多没有成年就夭折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浓浓的威胁感简直扑面而来，都郁冷笑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茬。
【你今天吃了吗】：你都不介绍一下你那个什么飞升仪式，我怎么劝我主加入你们？不说ppt了，好歹你也给我来一个，你们飞升项目的综述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这么神圣的飞升仪式，形容的像是无良甲方忽悠乙方时画的饼一样。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接着打字：
【海洋研究中心主任】：飞升之后，神才会成年。当然，这与你的主没有什么关系。这种伪神，飞升后领主大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
都郁忽略他的挑衅接着套话吗，但对方好像触发了什么自动回复一样，不停的重复刷着“飞升将至尔等皆为蝼蚁”的内容。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都郁索性反手关掉主题帖。
“小姐，你在想什么？”
系统光屏常人看不到。都郁刚刚点开论坛聊天的动作，在田一诺看来，与发呆没有区别。
都郁将小狗放到肩上，看向田一诺和顾英兰：“你们有没有感觉多了点什么？”
“什么？”
“我似乎能够在脑海中察觉到，一个叫论坛的东西。我好像可以通过它，与吾主的信徒进行交流。”
田一诺还一脸懵，顾英兰眉头微皱，已经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你试着发一下帖。”
都郁试着给顾英兰讲解了一下什么叫论坛，什么叫发帖。
兴许是灵性里残存的记忆的影响，顾英兰很快理解了论坛是什么存在，努力在聆听之主信徒管理中心那一栏里，撰写第一个主题帖。
感受着顾英兰身上精神力的隐隐波动，都郁挑了挑眉。
看来对于信徒来说。逛论坛是需要耗费精神力的。
可为什么田一诺没有感受到论坛的存在？
都郁在田一诺忐忑的注视下，从上到下看打量了她一遍。不知为何，突然感觉田一诺手上的光脑中，散发出了熟悉的气息。
“你把光脑点开试试？”——
作者有话说：深夜码字的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感知到最近晚上的每一次地震……
就是每次都要纠结一下要不要跑……
第67章 净海令 就是把逐日之城翻过来，都要抓……
“啊？”
田一诺疑惑照做。
虽然小说世界的通讯技术比原先世界发达太多, 但显然，也还没到连迷雾裂隙中都有信号的程度。
都郁让猫胡子搞来的光脑，连接不上区域网, 只能查看提前下载的各类资料以及娱乐作品，通讯功能完全是个摆设。
但田一诺点开光脑, 诧异地发现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 光脑通讯那一栏里竟然多了一个主页：【咕咕通讯】。
田一诺没开防窥模式, 都郁凑过去看着她点开了【咕咕通讯】，界面和都郁在游戏里见到的差不多, 只是没有第三栏神明聊天区。
田一诺点开【信徒管理中心】, 正好刷出了第一条新帖。
【主题：关于教会新近施工计划以及人员调动状况公式】
【发帖人：主教G】
【正文：……】
都郁看着田一诺匆匆将帖子内容看了一遍，内容正是都郁刚刚吩咐顾英兰概写的, 关于聆听之主教会的现状（美化版）, 以及最近新建了一座分教堂，并设立了一位主教的事。
甚至那个ID还是顾英兰不知道怎么起，都郁根据自己D主教的马甲起了个相似的。
看来对有电子设施的信徒，这【咕咕通讯】会更倾向于出现在电子设备上，也不知道系统怎么做到的, 田一诺浏览、点赞帖子这一番操作下来，竟然一点精神力都没耗费。
都郁思考了片刻, 又让田一诺关掉论坛，试着用精神力沟通论坛。许是亲眼见过了论坛的模样，田一诺闭着眼感受了半天，脸都白了, 终于一脸惊喜地开口：“小姐，我看到了！”
都郁视线扫过田一诺额头上的冷汗，看来, 以这种方式浏览论坛对B级的异能者来说，算是不小的负担。
都郁鼓励田一诺，把两种登录论坛的方法写出来，算是给之后的信徒一个参考。她没想到，田一诺看着迷糊，但写出来的内容非常有条理，甚至连登录一次论坛消耗的精神力都写了出来。
都郁看着那个“小姐天下第一”的ID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这个似乎没有主见，自己说什么都信的小跟班。
“我把管理论坛的任务交给你，你愿意吗？”
除了自己，管理区目前只有顾英兰和田一诺。顾英兰还要负责这处时空裂隙的改造，忙起来恐怕没有太多的精力投入到论坛里，田一诺则不同。
一直以来，她跟着都郁都是干一些打杂类的工作，这还是都郁第一次正式地把工作交给她。
正在研究论坛的田一诺一愣，眼里冒出由衷的欣喜：“真的吗？小……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都郁小声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改不过来，就跟之前一样叫小姐吧。”
都郁实在不想听到“小老板”三个字了，像是上头还有一个顶头上司，简直梦回打工时期。
“是，小姐！”
田一诺这次应地极快，声音欢快，听上去竟然比刚刚还开心。
都郁摇摇头，关掉暂时还很冷清的论坛，抬眼，长久地注视已经到了融合尾声的【美梦培养皿】，膨胀到三米高的水晶鱼缸，或者更准确地说水晶柱，还在不断向上延伸，如同一条不断生长、攀登的水晶天梯。
灵体迷眩的彩光透过水晶的折射，幽幽在那双，被希冀和期盼点亮又折磨的紫眸，和那喃喃的自语一同回荡在这片残缺的天地：
“快结束了……不，是快开始了。”
——
“还没定位到？废物！”
逐日之城，上城区，某间实验室里。
一名古铜肤色的中年男人，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将一个长筒望远镜式样的装置摔在地上，暴躁地抓了一把乱如海藻的深蓝色卷发。
“大人，大人，我尽力了啊！对面的毕竟也是一位神明，而且它在灵界里散发的波动太古怪了，我动用了领主大人交给我的一丝神力，都没定位到啊……”
那长筒望远镜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看上去恨不能直接滚到墙角，撞开门逃之夭夭。
但它到底没这个胆子，敢在暴君头上动土，周围的空气颤动，不知什么原理，竟然开口求饶起来，声音尖利，听得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海洋暴君'昂萨疴布尔吗？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让我们说一不二的会长生气了？真该死啊。”
造型古典得像是大灾变前的长筒望远镜，它身上浇筑的黄铜装饰如水般流动起来，形成一个谄媚的笑脸，一道旋涡凭空出现，一只女人的手从中伸出，拿起望远镜。
随后从旋涡里出来的，是两条三条腿，另一只表面附着银白色鳞片的胳膊，之后才是一颗五官普通，但鼻梁异常向前凸起，宛如鱼类的人类头颅。
随着那颗鱼一般的人类脑袋说完，浮现在半空中的漩涡扭动了几下，一个脑袋像鱼，身体是一团不断蠕动的漩涡，四肢正常，另一只胳膊覆盖着鳞片的怪物，凭空出现在了实验室内。
“找死不去火葬场，来我这里干什么，晦气！”
昂萨疴布尔理了理领口，阴沉地瞪了一眼那谄媚的望远镜，脸部因怒气抽搐了几分。
“怒气伤身啊，会长大人。”
“呵，我跟你这亵渎者不一样！‘堕落’？不，这分明是我接近伟大的途径，是我对领主大人虔诚的证明！”
“果然虔诚教徒都是脑子坏掉的家伙。”
佑时嘟囔了一句，像是想起个冷笑话，突然把自己逗笑了：“也许是反过来，必须是脑子坏掉的，才会是狂信徒。”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佑时耸耸肩——或者是类似于肩膀的一个组织，语气似真似假：“对领主的神眷者这个态度，昂萨疴布尔，我都要怀疑你的忠诚了。”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虔诚的教徒！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地投海自净了！”
“可惜，是你全身心信仰的领主大人挑了我当神眷者，而且这次还是祂派我来的哦。”
听到佑时话里提到了【净海领主】，即使凝聚的怒气已经他粗糙的皮肤下鼓动，如蚯蚓翻动土壤般破开肌肉，四处游走，他也瞬间收拢了脸上的怒容。
昂萨疴布尔先朝半空做了一个水手拉下船帆般的动作，才恭敬退后一步，微微低头，垂目盯着地面：“不知领主大人下达了什么神谕？”
佑时见状，无趣地撇撇嘴，眼珠对眼般向中心对焦，可惜过长的眼距让它们无法团圆。
她伸出那条异变得宛如一条银鱼的手臂，在充当躯干部分的漩涡里搅了搅，对眼里充满智慧，另一只手抬起，在黄铜望远镜接连的恭维声里，一把把它塞到嘴里，嚼甘蔗般咔嚓几口吃了个干净。
“领主大人让我来帮你，哎呀，我也没找到。”
对眼恢复正常，佑时抽出手，那条变异的手臂上，鳞片已从银白变成了土褐色，鳞片间隙不知何时布满了深黑色的污垢，隐隐能从中看见蛆虫在蠕动。
“啧，又堕落了。”
当做躯干的漩涡突然蠕动，像一张伸出的大嘴，一口咬掉了佑时那只堕落的胳膊后，最边上的那条腿上移到了手臂的断口处，不怎么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了一起。
“真是亏大了，什么都没捞到还损失了一条胳膊……”佑时碎碎念地抱怨着，抬头眼见昂萨疴布尔紧皱的眉头，登时更加不爽：“你至于吗？我不就吃了你一个封印物，这么小气干什么？”
“你在胡说……”
思绪被打断，昂萨疴布尔怒火又起，看着佑时手里的黄铜残渣，才意识到这个疯子在说什么，眼神无语，咆哮道：
“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吃死都没人管你！我才不像你，我在想怎么样才能为领主大人夺回12号时空裂隙！”
“一处时空裂隙也就罢了，难找但总能再找到几个，但是里面可是有我们从【……】里挖掘出的珍贵灵体，已经内定成为乐土的第一批领民了，这可不能有失！”
佑时听着昂萨疴布尔半文半白地拽出这么一大段，知道他已经用上了此生全部的文学素养，一边将自己新“胳膊”上的脚腕掰直，转到满意的位置，一根一根拉长脚趾，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
“既然这么重要，那就发布净海令啊。”
“净海令……”
昂萨疴布尔这个魁梧的男人听到佑时的提议，眼神瞬间亮起，但即使是冲动如他，却又在下一秒开始犹豫起来：
净海令可谓是海洋研究中心颁布的最高级别的通缉令，连神明都会注视。
上一次颁发净海令，还是为了绞杀那位狂妄亵渎神之领域的反叛狂徒，那个特殊灵体虽然重要，但有重要到这种程度吗？
见昂萨疴布尔沉默，佑时笑嘻嘻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那个灵体的特质虽然有意思，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了。重要的不是她是什么，而是她来自哪，不是吗？”
“大家都知道，咱们领主大人喜欢钓鱼，现在鱼钩上的鱼饵丢了，也许是水流无意冲走了，也许，是领主大人等了三百年的鱼终于上钩了哦？”
昂萨疴布尔愕然，下意识就要怒斥反驳，但大脑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往下推演，全身血液上涌，如喷发在即的火山，他豁然转身，背部血管炸开，一蓬蓬红海在乱舞的血管里升腾：
“我立刻向领主大人请示，颁布净海令！”
“即日起，以3号城区开始，一寸一寸地搜查过去！就是把逐日之城翻过来，都要抓到那个该死的伪神！”——
作者有话说：嘿嘿，给嘟嘟约的立绘收到了，画师画的超好看，等到齐了放到插画里大家一起欣赏w
第68章 二小姐 这是顾菟第三次被抛弃。
“二小姐, 边先生在会客厅等你。”
天光乍亮，太阳刚刚从西边升起，山顶上的三层别墅内, 落地灯一盏盏关闭，女仆和男仆们轻手轻脚穿梭过走廊, 拉起厚重的真丝提花窗帘, 让渐渐浓郁的阳光照亮别墅, 如同唤醒一只盘踞在山顶上的巨兽。
顾菟在女仆的轻声呼唤中睁开眼，沉默地完成了一系列繁琐、但现在已经轻车熟路的起床流程, 在女仆长捏着她下巴反复打量, 完美五官下注射的二十多针填充物是否发生位移时，也只是垂着眼, 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您可真美, 没有人会不为了您着迷的。”
女仆例行的恭维，代表着这套冗长得令人困倦的起床仪式终于结束，顾菟微微偏头，镜子中那个五官精致、皮肤找不出一丝瑕疵的女孩也就漫不经心地转头与她对视。
她看见自己笑了一下，是一个不露齿的, 唇角横向发力，苹果肌微微鼓起强调卧蚕, 却不会外扩破坏脸型优美曲线的完美笑容，一个标准的上城区淑女的笑容。
美丽，但虚假。
就像这栋顾家老宅，既要追求大灾变前古典的建筑风格, 又嫌弃其他高楼遮挡阳光，于是在寸金寸土的上城区平地起了一座山，古典的建筑下是钢筋铁骨浇筑的伪山。
“边少爷已经等您好久了。”
女仆显然将这个微笑的含义理解为其他, 轻轻为她拢了拢碎发，又刻意留了一缕。
顾菟也不纠正，站起身，镜子中一个冷漠的侧脸稍纵即逝，待女仆放下手，她微微敛目，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不再优雅地堪称完美，却又有另一种引人怜惜的怯弱和忧虑。
“言哥哥……”
“你来了。”
看着顾菟惊喜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男人大手拦在怀中，女仆识趣地退下，看着紧闭的会客室大门，又偏头看了一眼天时，嘴唇动了动，却把忧虑的话压在心中。
‘大小姐快回来了。’
“言哥哥，你这样，姐姐会不高兴的。”
看着怀里的女孩眼中的惊喜渐渐黯淡，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向外用力，边绍言暗自皱眉，心里有一些不耐，但面上不显：
“我不是都说了吗？和你姐姐订婚的事是我奶奶决定的，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乖，别闹了？”
“可是……”
边绍言没耐心听女孩的欲言又止，一把将女孩横抱起，惊的怀中人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缩在他怀中，一双小鹿眼紧紧地盯着他。
边绍言勾了勾唇，“你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嗯……”
顾菟被边绍言带的轻易转变了话题，低头回忆起来：“刘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只是人工干预形成的脑域还非常脆弱，一年内最好不要动用异能。”
边绍言宽慰地捏了捏顾菟的脸，话题没由来地一转：“我今天来是要向你告别的，公司有项目，要去下城区一趟，之后可能一两个月我都没空来看你了。”
“下城区？”
怀里的女孩愕然抬头，根根分明的长睫像是蝴蝶抖动的触须，边绍言却像是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手指不由分说地抵在她的唇上：
“不可以，下城区的辐射太严重了，你刚做完手术，就连学校都不要去，就乖乖地在家里等我，知道了吗？”
“可是，可我好想妈……好想郑妈妈。”
女孩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如上好的黑曜石般透亮，眼珠积蓄成一汪小小的湖。
她被那群宗教疯子从顾家偷出，丢到下城区的某间抚养院时，是得到了基础的救助的。
但当她的基因序列匹配不到任何一条基因库里的生产数据后，原本公事公办的抚养院工作人员态度就变了——
没有在基因库里找到她的基因序列，证明这个小孩不是经由人造子宫等辅助生育技术，而是自然生育下的诞生的。
如今除了醉鬼和嗑药嗑得分不清虚拟现实的疯子，谁会选择落后的自然生育？更别说自然生育下，基因序列没有经过核心AI的筛选，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基因缺陷？
这是顾菟第二次被抛弃。
当年仅三岁的顾菟被扔到城区边缘，等待死神或是变异生物的光顾时，是拾荒者郑琴将她捡了回来，抚养长大。
为此，除了经济拮据外，郑琴还遭受了诸多的流言蜚语——在下城区，就连仿生人都知道，自然生育是落后的，早就该被历史淘汰的野兽行为。
本来随着顾菟的长大，凭借一张纯天然的好脸，难得地在3号城区找到了一份高薪的服务员工作，只需要攒钱从宿舍里搬出来，就能带郑妈妈搬离下城区，远离噩梦一般的生活。
可谁知，当边绍言之前的未婚妻都郁硬拉着离开上城区，体验生活时，因边绍言多看了她一眼，那位说一不二的大小姐一怒之下砸了酒店，自己也因异能的波及被送往医院。
当顾菟在治疗舱里醒来，鼻腔里全是苦涩药味和消毒水气味，脑海里第一时间涌现出的都不是愤怒，而是恐慌。
她既不知道如何好运地再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也不知道如何偿还得清医院的高额账单，她本来通向光明的未来因为上城大小姐的一个冷哼被摧毁殆尽，可接下来的消息将她过去苦涩但充实的过去也毁得一干二净。
她竟然不是什么瘾君子或是醉鬼无意间制造出来的社会垃圾，而是01城区，那个遥不可及的上城区里，最顶尖的几家公司之一的蓝格通讯实际掌控者，顾家十几年前被宗教疯子掉包的女儿。
下城区最畅销的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进入过上城区，对上城区的想象，全都是千层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在连呼吸都要收费，寸金寸土的上城区最好的位置，有人奢侈地立了一座山，只为了最早享受到阳光呢？
她果然是在做梦吧。
她被迷迷糊糊地带到那位连哭都显得雍容华贵的顾夫人面前，晕晕乎乎地换上了三百年工资也买不起的裙子，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顾家的二小姐。
直到收到郑琴接受顾家资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消息，顾菟才觉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清醒下来。
这是顾菟第三次被抛弃。
“是她先不要你的，不是吗？”
边绍言皱眉，以不容拒绝地口气打断顾菟的话，“不说她了，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海洋研究中心那群疯子，又颁发净海令了。”
听到某个名词，怀里的女孩抖了一下，边绍言极不耐烦又不屑，但还是轻声安慰道：“谁都不知道那些宗教疯子都在想什么，你身体不好，最近先不要乱跑了，嗯？”
“正好，顾姨之前交给你的，关于时空裂隙的实验项目不是失败了吗？你正好躲一躲那些疯子，先别去公司帮忙了？”
“……言哥哥。”
怀里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颤抖，没在看她，边绍言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顾菟如两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以及衣领处露出的一小片雪白肌肤，目光暗了暗，耳边就传来一声平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疑问：
“你今天来，是来当姐姐的说客吗？”
边绍言心微微一寒，皱眉将这种莫名情绪驱逐，低声哄道：“我知道你对顾曦有意见，她之前冲动，也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毕竟那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言哥哥，你不用说了。”
顾菟摇摇头，挣扎着从男人怀里站起，那一绺始终没人注意到的头发垂在脸颊，她无心去拂，忍着委屈和眼泪，“你让姐姐放心，不是我的，我什么都不会要，我不会跟姐姐抢东西的！”
男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忍着怒气站了起来，又解释了几句，见顾菟铁了心要给自己难堪，一脚踢翻茶几，余怒未消地走了。
女仆们悄悄进入，轻手轻脚地收拾完一地残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留下顾菟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会客厅。
顾菟垂眼看地面，脸上被亲近之人怀疑的委屈，和自尊心被践踏激起的冲动渐渐沉寂，所有外露情绪都被一丝一缕地装入名为身体的容器里。
最后只剩下一副冷漠得令人心惊，宛如观众事不关己地看着一场无聊庸俗的演出的，旁观者的姿态。
“呦，什么狗男人，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顾菟眼珠一寸寸转动，倒映出沙发上凭空出现的一个女人的身影，轻声纠正道：
“你说错了，我是二小姐。”
“可上城区谁都知道，顾家只有一个女儿，哪里来的二小姐？”
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兴致盎然地打量稍显空旷的会客室，又伸手捏住顾菟的下巴，语气是真情实感的疑惑：
“而且，我记得当初随便抓了一个小孩顶替你时，那个小孩应该比你小才对？”
女人打量了半天，看着顾菟无趣的表情撇了撇嘴，用宣布真理般的口气，向顾菟解释着她的大发现：
“所以无论怎么算，你才都是大小姐嘛。”
“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菟懒得理会佑时这疯女人的大小姐二小姐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很微小地皱了下眉：
“你之前让我掩饰的项目，已经打断了我的计划，现在我没有办法再插手蓝格了。”
“哎呀，大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要是认真起来，十个顾曦都比不了你一根指头。”
闻言，那张精致到有些非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可……这不就是那位想看到的吗？反派轻易被打倒的话，读者可是会给小说打差评的。”——
作者有话说：走一下原著的剧情线w
第69章 绝顶好戏 高贵的品格穿上丑角的戏袍，……
“啧, 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冲到我面前大喊‘你们凭什么摆弄我命运’的时候，那时候又蠢又矮, 多好玩啊。”
佑时拇指按在顾菟下巴上，掰过她的头, 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神情, 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认命是否是真心话。
“如果反抗有用的话, 现在被关在山底的，就不是起义军首领, 而是你这个净海领主的神眷者了。”
“哇, 你这么恨我？”
顾菟冷冷打掉佑时的手，松开了扣在最上端的两颗纽扣, 莹润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冷笑一声：
“哦，不对，虽然你更惹人烦，但你比那条狗聪明多了, 都不用起义军自己动手，你就会直接退出海洋研究中心, 并反手给你的旧主子捅一刀。”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全被你说中了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顾菟一噎，只觉跟这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深吸一口气，“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 有事别联络吗？”
“怎么感觉最近很多人都对我说过这句话……”
佑时又嘟囔了几句没头没尾的疯话，语气依旧轻慢不正经，但声音却多了些杂音, 听起来像是月光下的海浪拍击沙滩。
“最近出的意外比较多，我来问问你，最近有遇到过摆脱【命运】控制的人吗？”
顾菟蹙起眉头，有些不理解佑时为什么这么问，温吞地答道：“一切正常……真要说奇怪的话，从都郁那里得到的【命运之轮】一直没有融合得很好。”
“哦，是吗？”
佑时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应该啊，原主人都已经死了，你符合要求，【命运之轮】不应该这么排斥你。”
一边说，佑时一边抓住的左手，精神力感受了一番，没找到什么异常，若有所指地点了点顾菟的胸口：
“你也别老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虽然你当初确实是【命运之轮】的备选者，但如果不是那位太狂妄了，被命运眷顾的天命之人怎么会变成你？你又怎么会得到【命运之轮】这么珍贵的特质？”
“要知道，就连海洋研究中心高层，想要这个的人都不少哦。”
“天命之人？不断被抛弃，不断被人挑衅，想做什么永远都困难重重，必须依靠别人才能的命运的‘宠儿’？”
“当然了，我的大小姐。
“一个从下城区的社会渣滓，甚至都没有基因序列评级的垃圾血脉，一个是天赋卓绝，甚至能在那位的封锁下引动【命运】的垂青，觉醒A级特质的【命运】宠儿。”
佑时收回手，自顾自绕着顾菟踱步，脸上的笑意似乎带了些深深的嘲弄：“可你看现在，当初是云泥之别，现在又是谁在天，谁在地？谁坐拥富贵，谁变成了戏剧丑角黯然退场？”
“命运之下皆囚徒，群域之中无自由。只有知道，并深深贯彻这一点，才能好好地匍匐在那位脚下，当一个富贵走狗啊。”
“你的意思是……”
顾菟忍不住抚摸胸口，有些失神，虽然她的体内现在有都郁最珍贵的东西，但她其实很少听到有关都郁的事迹。
第一次听见“都郁”这两个字，是她在意识到周围一切都太过巧合，简直滑稽得像一本三流小说，找到了信仰净海领主的那群宗教疯子后。
这一寻觅的过程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但谁让她是“小说”里的主角，“主角”想要做什么都能成功；谁让下城区里邪教徒比蟑螂还多呢？
不甘？生气？一开始是有的。
毕竟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命运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遇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好像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给那位伟大的存在添点乐子。
但当佑时拎着她的领子，轻而易举地打掉那把可笑的落后机械枪，带着她站到下城区最高的一栋楼，而她全身的重量都维系在那质量不怎么好的上衣时，冲动飞速冷却，她冷静得连自己都有些心惊——
“真烦人，逐日之城的小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们这些小孩都不看幻想小说了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快意识到了问题？这让我很难办啊，都杀了我去哪里找新的符合要求的【命运】宠儿？”
那个战斗力可怕的女人拎着她的衣领，只要她一松手，自己就会瞬间跌落百层高楼，可这个疯子神情困扰，活像此时遇到生死危机的人是她自己。
“我没有不愿意！”
“欸？”
她趁那疯女人发呆的机会，开口让她把自己放下，脚尖再次触摸到地，她腿控制不住地发软，跌坐在地，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疯子：
“你们要我，还是有点用的吧？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们！我死了，再找一个，对你来说也很麻烦不是吗？”
“有趣，真是有趣。一个财阀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天资卓越，但面对【命运】的诱饵，竟然怎么也不愿意闭着眼吞下去。”
疯女人诧异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自由才应该是【命运】的出路’，都郁好像是这么说的，我应该没记错……倒是你，一个活的比乞丐都好不了多少的杂种，连上城区的门在哪开都不知道，竟然这么怕死？”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大小姐。”
顾菟努力吞咽唾沫，好滋润灼痛的喉咙，“但越是什么都没有的人，越是要抓住手里仅剩的一切，不是吗？”
那疯女人似乎想说什么，忽然微微偏了偏头，双目间似乎有潮汐声想起，过了片刻，她嘴角的笑意扩大，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一心抗拒的人没办法改变，一心顺从的人竟然成功改变了‘剧本’。”
佑时亲热地把她拉起来，亲手拍掉了衣摆处沾染的灰尘，抚平每一处褶皱，眼里闪动着的是世间最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恶意。
多年以后，每当顾菟午夜时分被恶梦惊醒，眼前依旧会浮现出那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以及那恶毒如毒蛇的耳语：
“高贵的品格穿上丑角的戏袍，卑鄙的小人摘取命运的桂冠，这会是一出绝顶的好戏，大胆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吧，神会奖励你的贪婪的。”
顾菟当时回到家，浑浑噩噩地大病一场，将天台上与恶魔的讲话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她在03城区的酒店里，见到那个衣着华丽，姿仪优雅，但沉默间眼神时常流露出忧郁的女孩时，过去忘记的一切倏然回归，过于庞大和惊人的信息量让她全身僵直，血液倒流，一时没站稳，将酒液泼洒在那条，看上去顶她十年工资的裙子上。
一时间，比起虚无缥缈的邪神，或是被当做查探命运不正常波动的棋子，她还是非常没有骨气的，最担心这条裙子的赔偿问题。
站在那位小姐身后的跟班惊怒地喊出声，她却摆摆手，拎起裙摆看了看，冲自己善意一笑：“你没吓到吧？”
善良对下城区的人来说，是比金钱更稀缺的奢侈品，顾菟从没被如此对待过，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生硬地模仿着对方，下意识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空白的微笑。
但露出笑容的一瞬间，顾菟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莫名的心慌席卷全身，虚空中似乎传来了“咔哒咔哒”的指针飞速转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海浪翻涌的声音。
“不就是一条裙子吗？你衣柜里的裙子那么多，都郁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你看，你都吓到这位可爱的小姐了。”
无措的身体突然被男人半抱住，顾菟从灵魂出窍般的状态中回神，第一眼看向的却是都郁。
却见那双澄澈如水晶一般的紫眸里，温柔、恬静以及深处潜藏的漫长的忧郁，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暴怒更可怕的空洞。
“不……”
不是这样的……
顾菟嘴唇动了动，苍白的解释还没说出口，意识像是从身体里抽离，以一个俯视的视角旁观着面前这一出闹剧。
和那张美丽脸庞毫不相称的暴怒出现在都郁脸上，那双刚刚想要搀扶起自己的，纤长又柔软的手，此时“啪”地打在了自己脸上。
她的动作夸张又滑稽，像是什么三流演出里的拙劣戏剧演员，可偏生此处站了这么多安保，竟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她，全都如木偶一般，保持着震惊的姿态看完这一出滑稽剧。
“咔哒咔哒。”
耳边的声音越发激烈清脆，越转越急迫，明明是第一次听，顾菟却好像突然知道了它的名字：【命运之轮】。
幼年与魔鬼的对话再次浮现在耳侧，似乎那个疯子正附在她的身边，嘲笑她的狂妄与愚蠢：“……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吧，神会奖励你的贪婪的。”
“这不就是你追求的吗？高贵的品格穿上丑角的戏袍，卑鄙的小人摘取命运的桂冠……一出绝顶好戏。”
“……她真的死了吗？”
“不然呢？”
佑时诧异地回望，“不然你以为你身体里的特质是怎么来的？”
顾菟突然觉得无趣，她想确认的不是这个，除了面前这个疯子，这世界恐怕只有她真正了解那个笑起来明媚又忧伤的女孩。但那个女孩是否又因为她，像一个疯子一样不被理解地凄惨死去？
这个问题就算说出口也没有意义。
顾菟皱起眉，对佑时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身边有命运的异常，我会通知你。”
卑鄙小人之所以卑鄙，就在于她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算是解释了一下上章结尾处提到的“小说”w
第70章 任务区 【任务：刺杀边绍言，夺取圣杯……
佑时一条腿已经迈入了旋涡中, 顾菟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经意问道：
“那位大人派人演这么一出戏，是为了找到能脱离命运的轨迹的人, 找到了会怎么样？”
“怎么样？”
佑时“咯咯”笑起来，神经质一般地抓紧头发, 几乎将头皮都要扯下, 喉咙溢出一道痛苦的呻.吟：
“三百年, 我们已经找了足足有三百年！本来以为会是那个弃名者，但他骗了所有人！他竟然敢欺瞒神！”
“骗？”
顾菟有一瞬哑然, 如今够格被佑时称为“弃名者”的, 只有那个放弃姓名与过去，自愿放逐命运之外, 此时还关押在异能监禁所最底层的, 那个前反抗军领袖了，他干的骇人听闻的事已经不少，可听佑时所说，事实还远不止如此？
“你觉得世界上最酷烈的刑罚是什么？剥皮，凌迟？不不不, 对比起来那简直太仁慈了。”
佑时笑得神秘，表情既像是怜悯, 又像是幸灾乐祸：“当然是用【灯】级的封印物，抽骨吸髓般寄生在你身上，一点一点榨取所有的灵性，但你却因为特质可以不断分裂再生, 怎么都死不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二十六年，在那位遗忘他前, 还将继续持续下去，永无止境。”
顾菟只觉头皮发麻，她不再是之前对异能没有概念的普通人了，灵性可不比精神力，稍微损耗一点，异能者就会头疼欲裂，更别提把灵性消耗到接近枯竭，那更是剧烈百倍的痛苦，稍有不慎异能者就会灵体溃散，变成白痴！
这样的非人折磨日复一日地持续了整整二十六年？
“哎呀，别担心，你乖乖听话，最多也是那位大人觉得你没用了，送你去死罢了，不值得这么折磨你。”
顾菟一时哑然，转移了话题：“你还没说，如果出现了偏离命运轨迹的人，会怎么样。”
“她将成神。”
——
“你要联系本体，然后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盯了她一会儿，诚实地开口：“我不知道。”
都郁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要跟傻子计较”，换了个问法：“那你为什么要跟主体联络？”
“这个，好像见过，要告诉……”
小伊指了指木质空间门上的花纹，眼里的困惑告诉都郁他只知道这么多。
“花纹？”
都郁一手捏着小狗后颈，转身看着那扇空间门。
田一诺留在顾英兰身边，和她商讨着先写出一版论坛的规则。
确认【美梦培养皿】和分教堂融合得很好，都郁就先自己回来，刚一跨出门，就和蹲在门外的小伊对上了视线。
这门有什么问题吗？
这门经由系统改造后，造型变得古朴，看着像系统从哪个古装剧的道具组里偷出来的，门上的花纹都郁倒是还没有细看。
只见那扇深棕色的木门上，没有雕刻常见的纹路，而是从左到右，栩栩如生地雕刻了一只长相狰狞的巨兽，都郁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觉那花纹和前世南方某些建筑上雕刻的龙纹有点像，差别却又很大。
问小伊又问不出什么，都郁思索间，掌下的小狗呜咽了一声，讨好似地不断摇尾巴。
“让他去，也许会有想不到的收获哦。”
六翼鸽子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哗啦落到都郁拎着狗子的手背上，嘲笑似地啄了一口狗团，开口间几根黑绒毛顺势飘落。
“嗯？”
都郁深深地看了166一眼，她本来也是倾向于接受的，只是没想到166竟然也同意：“你们之前认识？”
“咕。”
刚刚还在小伊面前耀武扬威的166，顿时变得像普通的鸽子一样，歪了歪头，发出无辜的“咕咕”声。
都郁撇了撇嘴，收回视线，又揉了一把小狗团，把它放在地上，手在它的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喏，去吧，去找你的本体。”
“呜呜。”
小狗鼻子动了动，似乎在辨别方向，挥动短粗的四肢朝某个方向走去，动作艰难得都郁险些都要控诉小伊排遣童工了。
只是小狗向着前方爬了几步，就像是迷路一般地停了下来，鼻子不断地在空中抽动，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都郁皱了皱眉，从红木教堂——她刚刚给那处时空裂隙起的名字，回到初级神殿里，她就暂时放开了对小伊的监管，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能定位到灵界才对。
小伊也抬起头，眉头困惑地皱成一团，鼻尖抽动：“找不到，为什么？”
“你定位不到你的本体了？”
都郁看着小狗在地上迷茫地呆了好久，突然调转方向，一步三晃地回头，两只前爪努力抱住靴头，趴上去后不动了。
都郁头疼地拎起狗，看向同样一脸懵的小伊，有些无奈：“你什么情况下才会找不到本体？”
那双金色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她，无端显得有几分孤独，“……在，本体快死的时候。”
都郁皱了皱眉，刚要细问，耳朵动了动，脑域深处的链接那头，呼唤声渐渐清晰：
“侵蚀裂隙中的时空行者、吞噬时间谜语的六翼白鸽、谛听两端的聆听之主，您忠诚的信徒寇清怡祈求您的关注……”
都郁眼前浮现出一副模糊的画面，一处狭窄的空间里，寇清怡念出祈祷词，感受到伟大存在投来的注视后，压抑着激动和紧张，简短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清楚。
听着听着，都郁眼神中不由带了几分古怪，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依旧满脸困惑的小伊，又动了动腿，挑起脚面上赖着不动的小黑狗，紫火在空中跳动，勾勒出寇清怡传递过来的记忆画面。
画面视角很奇怪，似乎观看者趴在某个高处，大部分画面都被墙壁挡着，只在最低端露出一角光亮。
但都郁和小伊都是异能者，自然能够看清。
画面似乎拍的是某栋大楼的入口，一行人押送着一车东西。不知道寇清怡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穿透了层层遮挡，“看”清了那车里所装的东西——
一只狰狞巨大的黑犬！
即使画面有些失真，都郁依旧能看出那只长得有点像前世狼狗，浑身肌肉线条却流畅许多的黑犬体型比正常的狗大的多，它趴在车内，两只耳朵警戒地立起，呼吸间时不时喷出金色的火焰。
都郁看着这副画面，又看了看趴在鞋子上耍赖不动，看着像刚断奶的小黑狗，一时有些失语：“……你们真的来自同一个本体吗？”
为什么边绍言带来的那么帅，自己手里的就小小一只？
小伊看着紫火在空中消散，眨了眨眼，“好像是？”
都郁拎起小狗揉搓了几把，试图从它蓬乱柔软的毛中看出黑犬帅气的模样——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虽然外表相差巨大，但判断生物时，观察灵体波动比外表要直观且准确得多，寇清怡用特殊手段观察来的画面，也复制了黑犬的灵体波动传了过来——简直就和她手里这团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一模一样。
将小狗丢还给小伊，都郁思索着寇清怡传递来的信息：寻找圣杯碎片的行动接连失意，边绍言再也坐不住，亲自带着封印物001的子体来下城区寻找丢失的碎片。
对寇清怡寇清曼两姐妹来说，要说夸克里最恨的人是谁，那非边绍言莫属了，对方的这一举动对她们来说是复仇的大好机会。
对自己来说，这则是收集圣杯碎片的好机会，毕竟上城区不好进，都郁正头疼怎么去抢边绍言手里的碎片，没想到对方竟然送上门来了。
而且……
“如果你这句身体再强一点，能不能联系到本体？”
都郁摸摸下巴，虽然小伊现在想不起来具体的特质，但光是从对方分裂小狗的过程就能看出，小伊本体分出的子体并不均匀，有强有弱。
不知为何，都郁莫名对空间门上的花纹开始在意。如果一个弱子体连接不上，再来一个子体能不能加强信号，和本体连接上？
“可以，试试。”
小伊思考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
都郁眸光幽深，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召唤出系统面板，点开刚出现不久的【咕咕通讯】界面，先给自己批了一个“主教D”的马甲，开始编辑自己在论坛里的第一条帖子。
既然边绍言直接撞到了自己手上，暂时没法替原主夺回特质，不好好“招待”一下他，真就对不起自己发展这么久的信徒了。
——
“姐姐，怎么样？”
寇清曼看着姐姐结束祈祷，似乎有些发愣，不由开口问道，如果这次不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抓到边绍言离开上城区的好机会。
“……主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太好了!”
寇清曼忍不住低声欢呼了一句，询问了几句细节，却见姐姐面色古怪，似乎有些怀疑人生，但还是将接受到的神谕说了出来。
“……至于任务细节，请到论坛中查看。”
“？”
寇清曼愣了片刻，很快明白姐姐说的论坛，正是今天突然出现在光脑里，无法删除的古怪软件。
出于谨慎，两人都没敢点开，怎么刺杀边绍言还和论坛有关？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开了那个名叫【咕咕通讯】的古怪软件，只见名为“聆听之主信徒管理中心”的奇怪论坛里，除了几个置顶的答疑帖外，空空如也。
寇清曼正在揣摩这无字天书的意思，寇清怡试探着点击【任务区】板块，眼前一亮：“妹妹你快看！”
只见简洁的论坛里，【任务区】板块正飘着唯一个帖子：
【任务：刺杀边绍言，夺取圣杯碎片】——
作者有话说：总算快写到这一卷的结尾了，好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