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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终焉挽歌.8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


    我躺在涌动的潮水间,感觉躯体的一部分正在缓慢消解、向着黑潮中心汇聚。


    我闭着眼,想起许多事情来,想知道下一个秋天……奥赫玛的人们会如何度过:白厄会如何穿过街头,会为街边的哪朵鲜花倍感欢喜?这一年的秋天里,他喜欢的水果会不会大丰收呢?


    在品尝到喜欢的食物时,白厄的脸颊一侧总是会鼓起,蓝色的双眸泛起幸福的闪光。


    我总是因此想起秋天,以及年幼时在大陆南方见过的、遗世独立的峡谷。


    那时的我矗立在悬崖边缘,深深地凝望着峡谷:澄澈天空中飘过的绵软白云,湛蓝湖泊,金色落叶与闪动的光晕,勾勒出某个人宁静、温柔的脸庞——正随着风轻微晃动的白色发丝,闪着日光的蓝色双眸——这世界上,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着呢?


    原来秋天能创造出如此奇迹吗?


    我咀嚼着自己的名字,似乎从中品味出了别的意义,由衷地感觉到了欣喜。


    我沉浸在这份安宁的喜悦里,等待着“他”。


    等待那双冰冷的手捧住我的脸庞。


    我幸福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藏在漆黑面具下的脸庞,抬起手,将手掌贴在他的脸侧。


    我没有忍住,深深吸气,随后猛地笑出来。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是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迟钝的感官也生出了一丝责备。


    冰冷的大手贴在我的脸颊两侧,他像很不满意似的,用尖锐的面具碰了碰我的鼻梁。


    脸上的伤痕没有用魔法治愈,脸部的肌肉顿时因他细微的动作吃痛地抽动。


    我疼得呲牙咧嘴,他却居然笑了一声。


    ……真是个讨厌鬼呢。


    我露出微笑,平和地注视着他,将手移向他的漆黑兜帽里,轻轻抚摸他的发丝。


    我说:“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等到你。我一直这样相信着你。”


    听见这话,他好像忽然感到了难过。隔着面具的呼吸比此前更加沉重,他的手掌覆上我的,像是在体会、眷恋难得一遇的体温。


    我轻声说:“不要难过。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尝尝今年秋天的橘子是什么味道哦!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回应我呢?”


    “你……希望……我……一定会。”


    我明白了:只要我希望,并且愿意向他提出这个无理取闹一般的请求,他便会克服万难、来到我的身边。


    我也抱着同样的心情。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再与你见面。”


    “嗯……我相信你。”说出这句完整的话时,他开心地笑了——是沉重而燥热的气音,与这具冰冷如同死物的躯体不符。


    他用一只手掌轻轻抚摸着我在潮水中漾开的发丝,另一只手取下了面具。


    烈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庞终于呈现在我眼前,焦土似的皮肤贴在我的掌心。这份触感与人类相去甚远。我动了动手,指尖摩挲着他粗粝的脸庞,抚过血肉的空洞。


    “嗯。我相信你。”他俯身,亲吻我的脸颊,重复道,“一直是。”


    我的身躯彻底崩溃了。星星点点散开、向着黑潮中心汇聚。


    卡厄斯的手掌与我分离,轻轻落下,只有一缕细微的光从他掌心划过。


    他向下伸手,稳稳握住正准备落入黑潮的金环。


    这是我的东西,怎么能落到黑漆漆的水里去呢?他仍然记得,上一次分别,我的灵魂如何涌向这个狭窄的容器。它理所应当地有着与我同等沉重的分量——


    卡厄斯将金环握紧、再次戴上面具、试图将它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时,他一定是这样认为的吧。


    我注视着他沉默的脸庞,隐约捕捉到了他内心涌动的幸福与哀伤。


    这份情感在庞大的救世职责面前显得十分微弱,但我清楚,他的表情一定是珍重的……这份心情完全源于自我,不可能有假。


    “卡厄斯。”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卡厄斯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像感到难以置信似的,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时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这个反应相当可爱,像小狗狗偷偷叼起主人的衣服藏起、却被当场抓包一样。我隐隐约约找回了上个轮回里在神悟树庭和这个男孩子谈恋爱时的感觉,因此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他的喉咙挤出一声干涩的呼唤。


    我注视着他,用魔法投影的双手拥抱他、穿过他,假装自己能摸到他的头发。


    “忘了吗?上个轮回里,我可是用魔法投影见过你和昔涟的哦!”我说,“下次不许忘记了——我才不是那种把自己折腾得无路可退的傻瓜呢。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你才是最重要的’,应该是其中一个你对我说过的话吧——嗯,我其实很听劝的。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是相当一意孤行的人,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充其量表面功夫做得到位罢了。


    但,无论怎么捕捉空气中流动的情绪,都感觉站在我面前这个男人快要哭出来了。


    我得这么说。


    火种灼烧着他,记忆折磨着他,渐渐忘记如何说话,渐渐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人,从人变成工具一般的存在,又从工具重新变回人。这段漫长的征途即将过去,我很高兴,他还拥有哭泣的本能。


    我用手假装捏他的脸,一边想要流眼泪,一边忍不住笑地调侃道:“之前不是说了‘不要让我离开你’吗?刚刚应该强硬一点,大声说‘你不准消失’才对吧?”


    “你知道……我不会。”他说。


    neikos496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明明有提出强硬要求的资格。


    我沉默了一下,转移话题,问:“找到这个时间点花了多久?”


    卡厄斯迟疑地歪了一下头。他像是陷入了沉思,正在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捕获真实可靠的信息,也或许单纯是破碎的思绪与艰难的发声扰乱了他,让他无法立刻说出正确答案。


    “可能是……十三个……太阳升起。”


    “十三个日夜吗?”


    “嗯。”他点头。


    “辛苦了。马上就结束了。”我说。


    他摇头:“不……辛苦。我很……幸福。”


    “你还记得幸福是什么滋味吗?”我问。


    我们远离黑潮,在摧毁的树木间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一头巨龙自空中飞掠而过,平稳地进入金丝编织的防御网。我仰望着它,归乡的一行人没有发现我们。


    卡厄斯说:“见到你……就是了。”


    我将目光投向他,惊讶于他再次拿出这样的说辞。


    “嗯。”他点点头,气息沉重地再次向我表达肯定。这在他心中似乎是不可能动摇的铁律。


    毕竟是在这样令人心醉的氛围里,说出什么话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原来你还会说情话。”我说。


    “我……当然会。”


    他有点郁闷、赌气似的说出这句话,沉重的气音落下,几乎像是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他会将神乎其神的话术用在我的身上。


    我只从他口中听见过真心实意的诺言——近乎执着的信任、热烈得灼人的心意,随着时间越发深沉。


    但即便在一起很多年,彼此亲密无间,在我心里,他也仍然是那个说一两句情话就会害羞得面红耳赤的男孩。


    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会不停说话。


    白厄在我身边时,我总沉默着,默默听他讲故事,听他如何从奥赫玛的云石天宫跑到市集、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品尝到了什么样的美味、写出来的历史作业有没有受到批评。


    我总是觉得很有趣,他天花乱坠地讲述细节的表情生动而可爱,因此从不开口打断,至多在路边叫住他,问他想不想要吃一点零食。


    卡厄斯在我身边时,我总是说话。我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想要讲给他听。


    我可以从奥赫玛街头的野花野草讲到浴场难以习惯的洗浴文化,人们如何簇拥我又如何略过我。我会喜欢什么口味的食物,为什么它们非常有趣,带给了我什么样的感官刺激?


    我试图调动全身去感知奥赫玛的一切,随后如实地讲给他听……仿佛那也是属于他的生命体验。


    “继续聊天吗?”我问。


    “嗯。”卡厄斯同意了。


    我们都不着急离去。


    我想再和卡厄斯说一会儿话,至于后续事情的发展就指望白厄反应过来后、再到郊外来找我吧?我会继续等“他”。


    卡厄斯抱着同样的念头。创世涡心归还的火种越多,他剩下的时间便越少。


    “等一切结束以后,我带你去我的家乡看一看吧?”我说。


    “嗯?”他迷惑地看向我,似乎觉得我的邀请十分荒谬。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没有未来的人。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那里都可以有所有人的位置。”我说,“我会带你去看南方峡谷和瀑布,西方连绵不绝的山脉与大雪。王城在最东边,有数不清的财富与龙;北方是一片雪原,熊与狼们喜欢那片平坦的草地。魔族人会很喜欢你的。”


    “为什么?”


    他省略了具体的问题,让我忍不住思索他真实的困惑面向哪一个点:为什么我如此信誓旦旦,坚信他一定还有未来?为什么我那么笃定,确定他一定能得到人们的喜爱?


    我注视着他的脸庞。他的面容藏在面具下,我却似乎能看清他脸上的踌躇与困惑。


    每当我靠近“他”,我便深入迷梦似的想起年幼时见过的奇迹峡谷来。


    “因为秋天是无所不能的。”我说,“你就姑且这么相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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