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了一下, 罗梅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刚要起来脑袋一阵晕。
她娘摔着没摔着罗梅不知道，反正她是摔着了，结结实实摔在了床上。
陈彦鹏登时大呼小叫, “妈妈！”
小孩子的声音凄厉了些, 倒是把院门外的人吓了一跳，这是咋的了。
拍门的手都消停了下来。
门外的人正纠结着是撞门进去还是走开时, 两扇木门从里面拉扯了下，还在里面关着, 只露出小孩子的一点面孔。
“我妈妈吓晕了。”
陈彦鹏按照他妈交代的说，倒是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啊，那你快开门，我进去瞧瞧。”
“我爸瞧着呢。”
陈彦鹏说谎话的时候小脸都有点红, 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小孩子着急。
门外的人有些奇怪, “你爸回来了？”
“这是我家, 他不回来他回哪去？”小孩子生气了似的猛地推上门，两扇门缝后的那点面孔都消失不见, “我去看妈妈了。”
他走过去躲在墙边，看着那门外的两条腿没了, 这才拍了拍胸口。
说谎话真累啊。
……
罗梅去的时候不巧, 二姑姐正在跟她嫂子吵架。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丢下闺女说跑就跑, 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 还嫌弃老太太不给你看孩子, 你多大的脸？你孝敬老太太什么了？”
陈建荷气得脸通红，“她什么时候给我看过孩子, 我刚出了月子去上班, 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帮我看孩子, 把段蕾往那一放就是一晌，孩子拉了尿了全不管，饿得哇哇直哭。她能对自己亲孙女办出这事来，还想要我孝敬她？多大的脸！”
要是过去，嫂子这么说陈建荷顶多瞪一眼，由着她骂去。
可现在不一样，她有钱了，在首都买了房还落户到那边，不用受这窝囊气了。
钱是人的胆。
现在的陈建荷就浑身是胆，一点不怕跟这个婆家嫂子大吵一番。
“不就是嫌弃段蕾是女孩？她不是你儿子的种是吧？嫌弃段蕾，行啊，等你儿子回来我俩就去离婚，让他找个能给你们老段家生带把的媳妇去！”
罗梅知道，二姑姐过得一直都不算多好。
没出嫁前，家中排行老二本身就不受待见，跟陈建东差不多的待遇。
长女幼子受待见，苦了中间的。
结婚时选的对象条件也没多好，图的是憨厚老实，却又老实多了头，爹娘发话后一个屁都不敢放。
二姑姐是工人身份不敢多生，只生了段蕾一个女儿一直被公婆嫌弃。
一家三口她虽然强势，却又能强势到哪里去？
但上辈子都没说过离婚这个词的人，现在忽然间要离婚，罗梅多少有些吃惊。
她嚷嚷着离婚，前提是陈建东不听话不争气。
现在二姑姐这……
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啥事？
“离就离，陈建荷你等着，我这就叫段军回来，你可别后悔！”
小县城里闹离婚其实也不是啥稀罕事。
但这么吵得一个胡同都知道，陈建荷要是反悔，那日子可不好过。
段家大嫂正打算喊段蕾她爸去，忽的看到站在胡同口的罗梅，她觉得有些面善又不太敢确定，倒是段蕾看到陈彦鹏，脸上还挂着泪珠就迈开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冲过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吃包子。”妈妈说按她说的做，给他买包子吃，“你咋哭了？”
段蕾是被吓得，她比陈彦鹏还小半岁，有些说不清楚，就抓着陈彦鹏的手。
这段时间他俩小孩子相依为命，兄妹间的感情突飞猛进。
谁都没想到罗梅忽然间过来，段家大嫂也拉着罗梅诉苦，“妹子你也是做人儿媳妇的，你倒是评评理，你这个姑姐三天两头不着家，她还有理了是吧？”
罗梅才懒得跟人掰扯这个，“你也说了，这是我姑姐，那我肯定帮亲不帮理。”
冷不丁的一句让段家大嫂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陈建荷拉扯着罗梅往家里去，“你怎么过来了？”
“家里头出了点事。”罗梅总觉得她娘摔倒的奇怪，趁着喊她的人离开，她收拾了户口本什么的拉着陈彦鹏离开。
原本是想着老投奔二姑姐，让她帮忙去娘家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没想到陈建荷这边也闹心呢。
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家说。”陈建荷刚说完，就听到大嫂那尖锐的声音，“段军你可回来了，你媳妇要跟你闹离婚呢。”
罗梅注意到陈建荷脸色不好看，“二姐……”
“我没事。”就是挺丢人的，在兄弟媳妇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了。
罗梅看着二姑姐，“要是陈建东不听我的，我也跟他离婚，我可不受委屈。”上辈子的委屈还不够多吗？这辈子绝不！
在人亲姐姐面前说这话，罗梅也是挺大胆的。
但她就是说了。
陈建荷也听了进去，“是啊，不受委屈。”
她看着婆婆和她大儿媳妇在那里拉扯着段军，恨不得把这个身材本不高大的男人扯成两段似的。
陈建荷笑了起来，“我要走了，去外面打拼，你要是跟我走咱们一家三口往后好好过日子，要是还当你的孝顺儿子，咱俩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凭什么从来都是她受窝囊气。
相亲时，她相看了好几个。
瞧中段军不就是图他听自己的话吗？难不成图他跟自己差不多高。
可这个男人不止听自己的话，他爹娘的话，他哥嫂的话也都听。
真是个老实人啊。
一个男人，护不住老婆孩子，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老公算什么爸爸？
不如离婚好了。
陈建荷不是一时意气，既然她已经落户在首都，那就去首都找份活做，哪怕当挑粪工呢，能挣钱养活她跟段蕾就好。
段军要是还念着她娘俩，那既往不咎。
要是……
陈建荷看着男人那迟疑的目光，她嗤笑了下，“行吧我不为难你了，咱们明天去离婚。”
“建荷。”
“是男人你就痛痛快快的答应，别觉得自己多委屈似的，我还委屈呢。我给你生儿育女，结果亲闺女哭得发高烧你连个屁都不放，她们一个个的指着鼻子骂我你都不敢说一句，我就算嫁给个王八它还能咬一口呢，嫁给你图啥？天天受气填饱肚子吗？”
陈建荷看着那张憨厚憋不出一句话的脸，气得进去拿了身份证什么的往外去。
“你去哪。”
这是罗梅听到二姐夫说的第二句话。
然而已经晚了。
家里是不能住了，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去县城的宾馆开房间住下。
陈建荷也没那么气了，离婚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她有那么多钱呢，还不能养活她跟段蕾？
“你咋回事？”
罗梅倒也没遮掩，“我哥跟我不对付，我怕去了回不来，原本想着让你帮忙去看看。”
不过现在也不合适，万一她大哥发疯怎么办？
“我请黄老板开车去瞧瞧。”
罗梅觉得这事只能麻烦黄厂长，人家有车啊，真要是摔着了那就拉着她娘去医院嘛。
黄厂长还当过兵，一个能打俩，不像罗梅到了她大哥罗爱国面前只有被打的份。
电话打过去，黄厂长十分热情，问清楚了地址就开车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宾馆这边，“你娘没事啊。”
他是拎着东西过去的，打着看望罗家爹娘的旗号，毕竟罗梅是他那羊毛衫厂的员工嘛。
“好端端的在院子里喂羊呢。”黄厂长有些摸不清，“谁跟你说她摔着了？”
罗梅笑了下，“估摸着是骗我的吧。”
她大哥还真是邪门歪道都用上了，自己有些提防心是对的。
明天就去派出所办户口迁移的手续。
……
陈建荷一大早就回了胡同堵段军，“去离婚。”
段军并不想离婚，“我往后会改。”
“你不想让我闹到你单位去吧？”陈建荷的杀手锏甚至不用放到最后。
段军一下子泄了气，他想过跟陈建荷走，可是离开老家去哪里做什么怎么生活？
太多的问题没办法解决，远不是一句离开家乡就万事大吉。
不想走也不想离婚。
然而现在陈建荷没给他选的机会。
“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
陈建荷呵呵一笑，“段蕾快三岁了，也没见你带过她几天。”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拿着到手的离婚证，陈建荷连头都没回。
“你要带着蕾蕾去哪里？”
“不用你管。”
罗梅已经去派出所那边，要办理户口迁出手续。
她也过去一并办了。
东西办妥了，就跟这小县城没了什么牵扯，往后她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段军试图做挽留，“那你的嫁妆……”
“不要了。”本来也没多少东西，现在她也不稀罕。
每次坐火车都大包小包，远不如轻装简行方便，只要有钱回头操持东西不要太简单，花钱买买买就行了。
她不想再看到前婆婆和妯娌的嘴脸，听她们啰嗦简直是浪费生命。
办了离婚手续，正好方便陈建荷迁出户口。
派出所这边户口迁出的少，办事倒是效率。
就是工作人员好奇——
往首都迁户口啊，真有本事。
有本事的俩女人了却一桩心愿，只是还有些其他事情要解决。
罗梅都没顾得跟爹妈说一声这事，另外就是后院的爷爷……
她这一走，老头可咋办？
老太太一向苛待老头，恨不得给口水喝就当饱了。
就算给了他钱，也会被搜刮去。
“要不直接带走得了，回头咱们忙，正好让爷爷帮忙看下孩子买个吃的。”到底是亲爷爷，陈建荷不忍心老头受罪。
她爹去外地当工人，丢下姐弟仨在老家，当时可不就亏了老头照顾吗？
姑嫂俩达成一致意见，找了辆出租车回村里，带上老头连衣服都没收拾就扬长而去，倒是把村里人给惊着了——
“婶子，建东媳妇把俺叔给带走了。”
“糟老头子走就走呗，走了就别回来。”
老太太这话倒也没说错，被孙女孙子媳妇带走的陈老头压根没想到，自己再也没回过家乡。
叶落未归根也没啥大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