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体型和功夫上的差距不是公孙贺的对手, 卫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出击,而是从一开始的示敌以弱,而后暗中找公孙贺的薄弱之处, 最终一击即中。
《孙子兵法》中云:兵者, 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此兵家之胜, 不可先传也。①
意思大概是说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
所以, 明明能征善战, 却向对手装作软弱无能;本来准备用兵, 却伪装不准备打仗。对手实力雄厚就要谨慎防备;对手强大就暂时避开其锋芒;对手若是容易冲动发怒, 就设法挑逗他,使其失去理智。
卫青对战公孙贺时的表现刚好表达出了兵法中的一种策略, 虽然有运用诡计和欺骗的嫌疑,通过模糊公孙贺的判断和防备, 以出其不意取得了胜利,但这更让刘彻高看一眼。要知道,这种策略包含了多种手段,如伪装、迷惑、引诱、威胁等,旨在削弱对手的意志和能力,从而获取成功。
当然也存在一开始刘彻对卫青的期待值太低, 所以当卫青赢了公孙贺后,这才让刘彻略微高看了那么一眼。
刘彻扬眉一笑, 确实没想到刘陵所言非虚,举荐的人还有那么几分本事。
刘彻熟读军事家孙子的《孙子兵法》,其中强调了运用诡计和欺骗的原则, 以实现战争的胜利,其中的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为主要的原则更是搔中了他的痒穴。
大汉自建立以来,一直提倡的都是休养生息的制度,无论是文帝曾祖还是父皇景帝,对匈奴的态度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尽量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因为大汉的国力并不具备出战匈奴的条件。
但自负凌云壮志的刘彻从年少时听太傅讲课,当太傅讲到高祖兵败白登山,吕后受辱乞信时,刘彻的血性就一下子被激到了最高,攥紧的拳头,发下“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震聩。
登基后,君临朝堂的刘彻踌躇满志,就准备大干一番,可是现实如一盆冰水,将他给浇了个透心凉。
少年天子,有权无势,头顶还压着一座信奉黄老之学的窦太皇太后,让刘彻所有的抱负都无法肆意妄为的施展。
刘彻知道若是想要夺回皇权,朝堂上和军队中都必须有坚定站在自己这方的势力,朝堂上公卿盘踞,外戚势大,想从窦太皇太后手上夺权有些难度,需要慢慢想法子,所以为了对付窦家这个外戚,刘彻抬起了自己的舅舅武安侯田蚡,让他和窦婴打擂台。
而军队中的势力窦太皇太后掺和不进去,但军中自有旧军功贵族集团掌控,只知道将军而不知天子,刘彻打算自己培养一些人才,从而和军中的旧贵族抢夺军权,但这样的人才也不好找,刘彻只能看运气,遇到一个算一个,谁知道他运气居然还不错?这就有一个有几分急智的送上门来了。
更何况卫青年纪还小,若再跟在自己身边,经过自己的言传身教,必然会成为他刘彻的股肱之臣。
“好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英雄出少年啊,公孙贺,你输的也不冤,谁让你小看人呢。”刘彻笑着道。
公孙贺看皇帝的态度,也知道卫青肯定是在皇帝身边留下定了,他一个九卿之一的太仆,和卫青又没有什么龃龉,何必为了一时的输赢得罪有淮南王翁主撑腰,被皇帝看重的近臣,所以憨憨的一笑,浑不在意皇帝的打趣。
就是,让你狗眼看人低。
刘陵确是没好气的乜了公孙贺一眼,随即担忧的看向卫青,关切的问道:“卫青,你没伤到吧?”
刘陵虽然也跟着雷被学了几日舞剑,但对公孙贺和卫青这样真正的搏击之术还是看不懂,只是觉得公孙贺皮糙肉厚的,卫青到底从小就亏了身子,营养不良的长大,混战中可别伤着了。
“翁主,青无事。”卫青摇了摇头,对着刘陵示意自己没有受伤,刘陵顿时放心了下来。
“无事就好。”刘陵笑着道。
卫青赢了比试,身为主人翁的刘陵很是与有荣焉,她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得意的瞧着刘彻,仿佛在说:让你看不起我们,看,还是我们赢了吧!
看着这样略有些孩子气的刘陵,刘彻哑然失笑,想起自己应承下了刘陵卫青如果胜了公孙贺就将他留在身边,沉吟了片刻,道:“朕一言九鼎,既然卫青赢了,日后就让他入南军做个侍卫吧。”
南军?好似是守卫宫殿的侍卫啊。
刘陵对汉朝的官职官位什么的不太清楚,她只模糊的记得历史上卫青刚入宫的时候好像是从建章监做起的,后来加封侍中,太中大夫……
总觉得刘彻有些小气怎么回事?
刘陵狐疑的看着刘彻,心里泛起了嘀咕,眼看卫青欣喜若狂,已经躬身行礼叩拜,还对刘彻感恩戴德的,刘陵厚着脸皮凑上去,在刘彻身边有些谄媚的说道:“堂兄,你看这职位是不是给的有些低了,我觉得凭卫青的本事日后肯定是能封侯拜相的大才,当个小小的侍卫也太屈才了。”
说着,刘陵还略带委屈的吐槽道:“我都没拿他当个小小的侍卫呢。”
“呵,你别得寸进尺啊。”刘彻觑了刘陵一眼,再次对刘陵的厚脸皮表示深切的了解。
“这怎么能算得寸进尺呢。”刘陵准备和刘彻讲一番道理,其实也是准备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刘彻明白自己对卫青的看重。
“卫青可是臣妹特别看重的人才,派人教他剑法武艺,可以说是悉心栽培,举荐给您的时候臣妹都是忍着心里的不舍,结果您就给个小小的侍卫之职,是不是太不给臣妹面子了?”
你在我这有面子吗?刘彻很怀疑刘陵话里的真实性,但从卫青被刘陵留下做陪客,和他们一起用膳,而且两人还毫不避讳的共用一张桌案来看,只怕这两人之间还真有点什么猫腻。
秦汉时期民风开放,公主、翁主之类的贵女养个男人也不算什么,看在卫青勉强胜了公孙贺的份上,刘彻才让人从侍卫当起,谁知道卫青本人还没说什么呢,刘陵居然先不愿意了。
“朕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否则根本不会搭理他,更别说让他从侍卫做起了。”刘彻傲然的说道。此时的他尚不知道日后卫青带给大汉的对匈奴的打击和胜利,此时的嘴硬都是未来深深的后悔,什么君臣初次见面就托付信任都是没影儿的事,此时的卫青在刘彻看来不过是一个勉强过得去的陌生人。
刘陵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侍卫也确实太低了,历史上卫青因为卫子夫进宫后也进宫当了侍卫,但这根本不被馆陶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卫子夫后来有了身孕后,馆陶大长公主甚至公然派家仆去宫里绑架了卫青,意图杀害他,若非卫青的同僚所救,只怕青史上早就没有卫青这个人了,也没有后来大汉对匈奴的胜利。
馆陶大长公主尚且如此,何况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皇亲贵族?卫青的背后只有自己这一个小小的淮南王翁主撑腰,委实不会被人看在眼里,既然如此,刘陵当然要想方设法的给人添加砝码。
“臣妹也知道卫青年纪太轻,做个侍卫也确实绰绰有余了,但他脑子灵活啊,对上明知道不是对手的公孙贺都知道用上兵法,以弱胜强,堪称大将之才,再有陛下的调教,日后定能帮陛下攻克匈奴,战无不胜。”刘陵想了想,觉得单靠自己这个说客不一定能说的通刘彻这个死脑筋,便打算让卫青上。
刘彻是一个好战分子,也是个心有决断的明白人,他不会做以貌取人和论资排辈这种蠢事,而是秉行“有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人”的原则,非常喜欢破格提拔和重用具有新思维,适应新形势的年轻人。
汲黯后来也曾说过刘彻用群臣如积薪,后来者居上的话。
而卫青却非常人,从始至终他都让刘彻非常的满意,直到人生的末途,汉武帝对卫青都是满意、欣赏和看重的态度。
这个卫青功勋卓著却并不张狂自大,位极人臣也从不嚣张跋扈,始终保持谨小慎微的秉性脱不开关系,刘陵觉得,既然日后这对君臣能够相处的这么融洽,没道理现在不行。
刘陵给卫青使了个让他好好表现的眼色,决定从刘彻的软肋开始进攻,而刘彻的软肋是什么的?毋庸置疑,那就是这相得益彰的君臣日后共同的大敌——匈奴。
“陛下,臣妹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了些,但让卫青去从侍卫做起,实在是太屈才了。卫青也和陛下一样心怀抱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兵击胡,殄灭群丑,肃清沙漠,只是因为年纪太轻不被人重视,他和您一样,都想着什么时候能扬我大汉国威,打出属于我大汉朝的威风凛凛,让大汉子民不在备受匈奴欺压……”
刘彻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听着刘陵的话不免沉思起来,目光随意的在堂前立着的卫青身上一扫而过,看到卫青激动的如遇知音般看着刘陵的目光,便明白刘陵说的确实是实话,再结合自身的情况,对卫青心生几分好感来,看着卫青的目光也认真了起来。
“卫青,朕问你,淮南王翁主适才所言你想参军攻打匈奴可是当真?”刘彻不信卫青不知道大汉朝上上下下的公卿百官对匈奴都是秉持和亲怀柔的政策,正面出击打仗的话是想也别想,刘彻倒是也曾提出过,只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以窦太皇太后为主的公卿给打了回去。
在刘陵鼓励的目光中,卫青拱手行礼,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臣虽布衣,也知百姓深受匈奴之患,愿化作利剑,助陛下披荆斩棘,守护万里山河。”
卫青瞬间改口称臣,表示自己对皇帝的忠心耿耿,翁主已经帮他走了这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卫青毫无畏惧迎刃而上。
他看着刘陵满意的表情,心里激荡不已,同时他也没忘记曾暗暗在心里许下的誓言,只有获得了军功,才有可能在淮南王意图谋反的时候救出刘陵,让她一世无忧,如此,哪怕未来要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卫青态度坚定、目光郑重,好似宣誓一般的出言让刘彻和公孙贺都感到震撼,两人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大汉朝,上至太皇太后、公卿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对匈奴人惊恐万分,听到匈奴又来骚扰大汉百姓就战战兢兢的时候,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堪称热血的少年站出来大声表示自己敢直面匈奴的勇敢和无畏。
刘彻对卫青更满意了,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看了一眼身边听到卫青宣誓后目光灼灼的闪耀着,仿佛能将卫青融化了般火热眼神的刘陵,冷不防想知道刘陵对匈奴人的看法,其实也是想借此试探对方在自己和窦太皇太后之间的立场。
“阿陵妹妹觉得卫青的回答如何?”刘彻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含一丝情绪。
但刘陵已经被卫青挑起了心底的激动之情,喊出了后世那句众所周知的霸气名言:“说的好啊,本该如此,让世人皆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从此以后攻守易形了。”——
作者有话说:①取自《孙子兵法》
第42章 宝剑自凌云 “犯我大汉者虽远……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如果说卫青的宣誓已经让刘彻和公孙贺惊讶, 那么刘陵借用过来的这句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语直接就让几人震惊当场。
口中不自觉的喃喃着这句豪言,刘彻心中对刘陵的好感一下子拔高到了最顶尖,什么长信宫中刘陵对窦太皇太后堪称谄媚的拍马逢迎, 什么不尊重自己这个皇帝的态度瞬间消失不见, 看刘陵的眼神也一下子柔和起来。
这是自己人啊。
刘彻觉得只要和自己站在同一个立场上,那就等同于是他的拥趸了, 四舍五入就是自己的班底,虽然刘陵只是个女子, 但对目前才刚刚受到祖母压制的刘彻来说也算的上是一个帮手了。
“说的太好了, 阿陵妹妹和朕对匈奴的态度心照不宣, 朕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不但有阿陵妹妹这么个好帮手, 还得了有大将之才的卫青,果然是毋望之福, 老天还是帮着朕的。”
刘彻满意刘陵和卫青的回答,对二人的态度不同以往的温和, 让两人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刘陵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刘彻,心里吐槽对方是否学过四川变脸,脸上却笑的像朵盛开的桃花似的。
趁此良机,刘陵适时的重提刚才的话题,努力要刘彻给卫青升官,好歹有自己的助力, 总不能还让卫青从一名普通的小侍卫做起,否则日后再出现卫子夫被刘彻带回宫中的事, 馆陶大长公主未必会看在自己这个小小的翁主的面子上放过卫青,估计到时候,卫青还是难免重蹈被绑覆辙。
刘陵想到这里, 心里突然一跳,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卫青瘦削的身体和清俊的脸上扫过,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卫青那么容易就遇到危险?
来长安的路上就差点被张次公和义纵这对假扮劫匪的草莽给打劫了,还有日后不知道能否躲过的馆陶大长公主的劫持,咿,看来卫青的武学课也不能因为进宫而停了,否则不就成了小说里那种随随便便就被劫持的柔弱美人了吗?虽然卫青并不柔弱,也不是美人……
刘陵的态度好了很多,对着刘彻软言温语,甚至用上了表示亲近的称呼道:“堂兄,您看,反正侍卫的职你说给就给了,那再给一个侍中也就不算什么了不是?”
想到上次在宫里见到的桑弘羊,刘陵就没拿公孙贺来和卫青做对比,毕竟公孙贺好歹有个平曲侯的父亲,算是贵族子弟富二代,而卫青现在只是个平民,不好拿来比对。
刘彻无奈的看着刘陵,还没说什么呢,就见刘陵根本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借着语速飞快的说道:“桑弘羊桑大人一入宫就是侍中,也是在堂兄身边才能施展才华,成为您的得力助手。您也不想卫青这样的大将之材日后泯然与众人吧,总得要在您身边经过言传身教才能对大汉的对手了解至深,成为您手中对付匈奴的利刃,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卫青缺少的就是对匈奴人的了解,这些东西只有在您身边他才有机会知道,臣妹更不帮不上忙,若是连您都不愿意教他,那卫青就真的只能宝剑蒙尘、明珠委地、壮志难酬……”
“停,停,停,朕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嫌弃朕给卫青的官职太低了,所以变着法儿的帮他向朕要好处呢。”刘彻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说的多么冠冕堂皇,究其根本,还是刘陵不满意自己对卫青的态度居多。
不过今天无论是卫青的宣言还是刘陵放下的豪言都让刘彻十分的开怀,挠到了刘彻的痒痒穴,而且刘陵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桑弘羊能因为“精于心算”而被朝廷征召,入宫做了侍中,没道理有淮南王翁主举荐,而且也入了刘彻眼的卫青只能做个小小的侍卫。
尤其是刘陵后面那几句跟在自己身边才能言传身教的话,让刘彻更加豪情万丈。
和中二少年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仗剑天涯的豪侠梦一般,中二病的天子刘彻也有个梦想做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横扫匈奴王庭的梦想,只是有皇帝的身份束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刘彻不可能在满朝文武的注目下以身犯险,所以只能把这个注定只是梦的想法藏在心底,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怅然若失一阵。
然而,刘陵的话却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自己是不能上战场没错,但却并不代表他刘彻指挥千军万马横扫匈奴王庭的心思注定就是场梦,他去不了草原,那就让带着自己思想的心腹爱将为自己完成这个心愿,四舍五入的,也算自己完成了梦想啊。
这样想着,刘彻打量卫青的目光愈加放肆起来,不免带上了几分挑挑拣拣。
嗯,年龄小不怕,自己可以亲自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就是这身板有些瘦弱,日后还要多补补,说起来阿陵妹妹府上的佳肴确实美味……
“那你倒是说一声行不行啊?”刘陵见刘彻的目光转向卫青后挑剔的不行,以为会被拒绝,既然提起了桑弘羊,就顺便把上次献给刘彻冰块的事拿出来说嘴,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两个方面,刘彻是犯了个遍,也不怪他会被自己拿捏。
“堂兄你可别忘了,堂妹我上次还给您献上了硝石制冰的方子。这几日里长安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桑弘羊可没少联合少府从长安城里的权贵手里薅钱,您好歹念一声堂妹的好不是?”
刘彻哑然,想说什么,但想起桑弘羊后来给自己禀报冰块生意从权贵手里薅了几乎大汉一年赋税的钱财时,自己也不禁为那些人都豪奢咂舌,也是因为刘陵献上的这份生意,刘彻才对刘陵看重几分,听阿姊说刘陵府里的菜肴更美味,就升起了试探刘陵立场的心思,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再有人帮窦太皇太后的势力添砖加瓦了。
“行了,不就是个侍中的职位么,给他就是了。”刘彻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刘陵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好了,臣妹多谢皇上堂兄,卫青,还不快谢皇上恩德。”刘陵欢呼雀跃,招呼卫青给刘彻谢恩。
真是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刘彻没好气的看了刘陵一眼,鄙视道:“朕不答应任命卫青为侍中,你就一口一个皇上、陛下的,朕顺了你的心意,你倒是该口叫堂兄了,你还真是……”
刘彻忍不住啧啧两声,看着刘陵和卫青两人的眼神越发诡异,他不用脑子猜都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卫青被皇帝看重,公孙贺有些嫉妒,但想到自己也曾经只是小小的太子舍人,皇帝登基后,因为他东宫旧人的身份,破格擢升为九卿之位的太仆一职,而且秩禄中二千石,负责掌管天子出行的车舆马匹,作为天子信任且委以重任的重臣,很没有必要和卫青生龃龉,倒是需要交好,毕竟皇帝身边的近臣多了去了,谁知道哪一个未来就真的封侯拜相了,这种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何况自己和卫青走的有不是一条升官路,只看今日的表现,卫青未来势必会被天下送入军中任职,对没有利益纠纷的同僚,公孙贺换上和蔼的态度,对卫青表示自己的善意以示恭贺。
她现实吗?刘陵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便没有反驳刘彻的必要,冲刘彻一笑,淋漓尽致的发挥自己的好客之道。
“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臣妹这就吩咐庖厨们再做些好酒好菜的送上来。”刘陵心情好,唤来春桃,让她去膳房吩咐下去,把膳房里的菜蔬都用上,让浊娘和庖厨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务必做到宾主尽欢,最主要的是一定要让刘彻吃个满意。
春桃领命而去,卫青应付完了公孙贺,回到刘陵身边坐下,感激的看着刘陵,认真的谢道:“翁主,青能有今日都是翁主,您的恩情青铭记于心,来日比涌泉相报。”哪怕用尽自己的毕生心血,必不负翁主的情深厚谊。
刘陵却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在卫青极其认真的目光下,她好似发现了些什么,但没有多想,或者说她从不敢肖想,低头浅笑一下,第一次避开了卫青的目光,看着正恭维皇帝收揽到一名英才的公孙贺,不停的拍着马匹,把刘彻拍的极其欢喜的样子,刘陵突然觉得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无论有没有自己的参与,卫青成为历史上意气峥嵘,功名熏灼的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也只是时间的为题,而现如今,刘陵不过是帮着提前让这对君臣相遇,日后如何,还需卫青自身的努力。
想了想,刘陵给了卫青几句鼓励的话:“明珠堪照乘,宝剑自凌云,卫青你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是未来必会成大事的人,就算没有我的举荐,你未来也会功成名就,而且今日你也是因为真本事胜了公孙贺才得了皇上的看重,这一切说到底也是你自己有真才实学,否则我再怎么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好话,皇上自由决断,也不会听之任之的。”
卫青摇了摇头,他心里念着刘陵的好,便觉得刘陵的话是在推诿,但卫青却更心喜,眼含深意的郑重感谢道:“青必不负翁主。”
真的?
刘陵忍不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忍不住抿了抿嘴唇,看着卫青饱含深意的目光,直想沉溺进那如一汪泉水般的温柔里。
正当两人缠绵的相视时,刘彻的眼神下意识一扫而过,看着好似情深义重的两人,想起曾经和自己如胶似漆,现在琴瑟不调,鲽离鹣背的陈阿娇,忍不住心生羡慕。
身为皇帝,自然应该后宫佳丽三千,三妻四妾的,但有个嫉妒成性、嚣张跋扈的陈阿娇在,刘彻想碰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偏偏陈阿娇还有馆陶大长公主和窦太皇太后给她做主,让刘彻这个皇帝是无可奈何。
况且刘彻家里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但是刘彻与陈阿娇是少年夫妻,刘彻为太子之时就娶了陈阿娇为太子妃,按理说两人早该有孩子了,可刘彻现在都登上皇位了,后宫却还不闻婴孩儿啼声,也幸好刘彻也才十六岁,否则只怕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要传起什么风言风语了。
刘彻尚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日后会当真发生,出于不知名的小心思,他不想看到眼前一对有情人你侬我侬的,刚好婢女们端了新做的菜肴上来,搭配着香气四溢的稻米饭,刘彻很不合时宜的开口做了一回破坏氛围的坏人。
第43章 识时务的卫青 “阿陵妹妹好好……
“阿陵妹妹好好和卫青道别吧, 等卫青入职以后,阿陵妹妹再想见他一面就只能等休沐日了。”刘彻劳神在在,但嘴角勾起的笑意, 怎么看都像是做了坏事。
但刘彻的提醒确是让相互对视的刘陵和卫青回过神来, 刘陵哑然,好像确实如此, 卫青入职之后,就得在刘彻身边随侍。刘陵一不想进宫, 二不想总是见刘彻, 如此岂不是把卫青也给推远了。
别看刘陵撺掇着刘彻给卫青搏了个侍中的头衔, 但侍中不过是皇帝指派的散职, 是文武大臣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 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奏事,侍从伴随皇帝左右, 出入宫廷,与闻朝政, 有现代顾问之意,是帝王亲信贵重之人才能得到之职,而刘陵想要的就是让卫青先混进刘彻的政治团队内部,和刘彻先培养感情,再图日后。
提起历史上卫青曾经担任的建章卫或者说建章监一职,一般人瞬间就会联想到数年后汉代长安城直城门外在上林苑中建造的规模宏大, 有“千门万户”之称的建章宫,以为卫青是看守宫殿的侍卫,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时候建章宫还没影儿呢,等刘彻想起来建造建章宫, 怕是三四十年之后了。
你怎么这么会扫兴呢!刘陵没好气的乜了刘彻一眼,拉长了强调,意有所指的说道:“堂兄,桑弘羊最近可没少给你赚钱吧。”
招不在繁有用就行,刘陵再一次用同一招数威胁刘彻。
哼。
刘彻浑不在意的一笑,似是想起来什么,看刘陵的眼神大有深意道:“阿陵妹妹最近也没少从那群尸位素餐的人手里薅钱吧,赚的应该不比桑弘羊少。”
“还行吧,谁让就这么巧的让臣妹给遇到这等机遇了呢。”
那是,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她的,不接住就是傻子,刘陵眉眼弯弯的想着最近又扩大了的好几个存放铜钱的库房,简直高兴的想搂着卫青转圈圈,可看了看在场的刘彻和公孙贺,到底还是没了动作。
哎,卫青太害羞了,这种事日后有机会可以私下里再做。
刘陵正高兴着想入非非呢,就听刘彻很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别忘了交税就好。”
她是这种人吗?
“陛下放心好了,臣妹早就交代舍人将税收专门算出来送入少府交给大司农了,绝对不会少了您的一分一毫。”刘陵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看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刘彻,想把人赶走的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
这种上门讨债的恶客留着做什么?她还吩咐人好酒好菜的款待,如果不是因为卫青的事刘陵有求于人,非让刘彻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可。
“那就好。”刘彻无视刘陵难看的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彻为何问了这么一句税收问题,刘陵也心中有数。大汉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打理钱财,中央机关中设有九卿,其中的大司空和少府负责财政管理,大司空负责全国田赋收入,是政府财产,少府负责征收工商税,是皇室私款。刘陵敢说,她上交到少府的税收,十有八九是肯定会被刘彻挪走到自己的私库中去,至于是用这笔钱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还是用来武装刘彻的私兵,刘陵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和翁主这对堂兄妹之间的交锋公孙贺很有眼力劲儿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卫青却想到刘陵吩咐匠人扩充库房存放金银、铜钱时的欢喜和让舍人去少府交商税时的不舍,觉得这样的翁主不在那么的高不可攀,嘴角噙着一抹笑,低声安慰着说道:“青日后的俸禄都给翁主。”
这么有自觉的上交工资了吗?
刘陵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青,觉得自己的多想或许不是自作多情,但突然又想到一事,回道:“虽然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但是卫青你好像忘了你现在每月的俸禄是我发的。”
卫青无奈的扯起嘴角,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俸禄,而是给皇帝当差的俸禄,但他想看刘陵开心,便哄着说道:“皇上给的俸禄也给翁主。”
好识时务啊,刘陵想着,忍不住逗他道:“你自己就不藏私房钱了?”
卫青正襟危坐,正色回答道:“青本就是翁主的人,俸禄自然也是翁主的,至于私房钱?青并不是大手大脚之辈,不需要藏私。”
刘陵很满意卫青的回答,含笑应下,但心里却想到卫青入职之后,一定要和同事打好关系,交际什么的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卫青如他所说不是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那种人,但身上肯定是不能缺了应急的钱财的,而且皇帝给发的俸禄也不一定有她给的高,很没有必要真的收了卫青的俸禄,就当是卫青存放在自己这里的吧,自己先给他代管,省得日后连养孩子的钱都没有。
因为心情好,接下来的时间刘彻等人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教属于刘陵式的如沐春风。
酒酣饭饱之后,刘陵果然如先前说的那般将午膳用的菜肴制作方法写下来交给了刘彻,估摸着很快铁锅、炒菜等现代化的美食很快就会在宫廷里流传开来,继而传入民间。
刘彻吃了有些撑了,打算在淮南王府里四下逛逛消消食,然而刘陵想到自己正在大改造的府邸,还是拒绝了刘彻,把人哄着出了府,连带这卫青一起,美其名曰:培养君臣感情,就这样,君臣几人都被刘陵给扫地出门了。
跟着刘彻一起微服私访、轻骑出行的郎卫们被舍人一顿好酒好菜招待后送出了府,见皇帝身边多了一个脸生的少年还有些好奇,其中一名叫公孙敖的骑郎年轻气盛,直接就问公孙贺:“这小子是哪冒出来的?”
公孙贺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到卫青身后好歹有淮南王翁主做靠山,而且今日还得了皇帝的青睐,日后和公孙敖都是同事,打好关系是必要的,便拉着卫青给郎卫们介绍。
“他叫卫青,日后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了,大家照顾着些他……”
这对日后堪称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就这样开启了他们的友谊。
义妁、张次公等人因为各有差事,不在府中,晚间用膳食时,才从刘陵和卫青口中得知卫青被举荐成为皇帝郎卫,还被加封侍中的事,义妁没多想,笑着恭喜卫青,义纵则是羡慕的看着卫青,言谈中还有些可惜,可惜自己午间不在,不然说不定也能得皇帝青眼的感叹,让义妁忍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
羡慕卫青运道的不止义纵,就连张次公从卫青口中问出午间皇帝来时发生的事情后,也忍不住羡慕、嫉妒,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小小的不满来。
他张次公再外面尽心尽力的为翁主办事,堪称全力以赴、兢兢业业,但被举荐给皇帝这样的好事翁主却没想过自己,难免心生怨念,他原本就因翁主对卫青和他的区别对待而不满,为了日后能够被翁主看重才每日里压抑着心里的想法,但今日卫青被皇帝看重并封官一事成了彻底打破他心底平衡的那根稻草,心里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若是在翁主这里他张次公注定不被看重,只能做个小小的管事,不像卫青那样可以被举荐成为皇帝的近臣,那么把翁主这里当成跳板,转头他人名下也不是不可取,关键是谁能成为他的贵人呢?张次公若有所思的想着。
众人正在用晚膳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在舍人的引领下带着两个郎官来宣读皇帝的旨意,刘陵谢恩后看着郎官们扛过来放在地上的布袋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是陛下赏赐的吗?”
小黄门朝这位疑似被皇帝看重并亲近的淮南王翁主恭维的笑道:“回翁主的话,这是陛下特意吩咐赏赐给您的御稻,是南越王敬献,粒粒饱满如珍珠,晶莹润泽,用此稻蒸出来的稻饭清香扑鼻,口感细腻。”
说到这里,小黄门似有些难言之隐的看了看刘陵,想起陛下交代的话,到底还是告了声得罪,借着道:“陛下说,翁主府上的菜肴味道还可以,但是稻饭却差强人意,很是不匹配,好菜就要配上好饭才相得益彰,下次陛下御驾再临,希望可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这稻米就赏赐给翁主您,让您尝尝真正的好稻饭是什么样的。”
刘陵看着这两个大麻袋的稻米,眼前闪过刘彻得意洋洋的嘲讽,扑面而来的炫耀意味闪了她一脸,把刘陵气的直后悔。
“我错了,我就不该请他吃饭,这种不当人的东西什么都不配吃,就该被我直接赶出去……”
奉命而来匆匆而归的小黄门和郎官被舍人送了出去,卫青看着眼前的稻米,上前去掂量了两下,问道:“翁主,这些要收起来吗?”
面对卫青的时候,刘陵还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想了想不值当为了这点子小事气坏自己,不就是被狗大户嘲讽了一句么,得了实惠才是正经,回道:“皇帝赏赐的当然要给面子,让人送到膳房去。”
自觉搬回了一局的刘彻在宫里等待小黄门的回复,得到小黄门回禀淮南王翁主收到赏赐后虽然脸色很难看,但对陛下的旨意还是恭恭敬敬地态度后,高兴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伺候的几个月里,因为宫里要筹备皇帝的大婚事宜,刘彻也因为窦太皇太后在,不能亲掌政事,只能时不时的出宫游玩散心,或去平阳侯府欣赏歌舞、或带着身边的郎卫去上林苑打猎,而后带着打来的猎物到刘陵府上让庖厨们烹制。
在刘陵府上用过一次饭菜,刘彻好似上了瘾似得,哪怕刘陵将烹制菜肴的方法给他带回了宫,但刘彻总有理由顶着刘陵的白眼上门,何况还有卫青也在,刘陵心下叹气,看在刘彻能让自己时不时的能和卫青见面的份儿上,就忍着些吧。
对刘彻的频繁登门,刘陵是无可奈何,刘彻是不以为然,当在宫里等着大婚仪式的准皇后陈阿娇却心生不满。
趁刘彻不在宫中的时候,陈阿娇宣召了留守宫中的伺候皇帝的黄门过去问话,得知皇帝最近的行程,除了去平阳侯府,就是带着郎官们打猎,再就是去淮南王在长安的府邸见刘陵。
去平阳侯府还可以说是皇帝和平阳长公主姐弟情深,常去探望,带郎官去打猎也可以说是少年心性,但去见一个并不熟悉的堂妹,这次数几乎比去平阳侯府的回数都多,让陈阿娇阴着脸,忍不住的开始对刘彻和刘陵之间的关系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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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制作酒精 随着从西北过来的秋……
随着从西北过来的秋风刮过长安城, 寒流渐渐逼近,冰块的生意早在天气微凉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无缝衔接而上的是已经经过多次的试验, 经过刘陵的描述, 虽然比不上现代工业却还算过得去的卫生纸生意。
根据成品的档次,刘陵将其分为三个等级。洁白细腻又柔软的稍贵一些, 定价高,一经推出就被有钱的贵族们喜欢上了, 稍次一等的价格适中, 这部分的买家也是刘陵店铺里的大客, 毕竟稍微落魄的贵族和有些钱的商人们很是喜欢, 最低档的卫生纸和刘陵曾经用过的草纸差不多, 刘陵给定的价格极低,走得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也很受百姓们的欢迎。
手底下跟着刘陵从淮南来到长安的侍卫几乎都被这采购大潮让刘陵打发去制作卫生纸了,为此刘陵还在长安城外择址建了个卫生纸作坊。
原本刘陵看张次公管理冰铺的生意有声有色的, 而且把夏荷和秋菊也给调教的有模有样,很是能独当一面的管事样了,便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卫生纸的生意也交给张次公好了,反正也是在同一个店铺里寄卖的,谁知当刘陵提出的时候却得到了张次公拒绝的回复。
张次公用的借口是他已经帮刘陵将夏荷和秋菊给调教出来了, 是时候让人独当一面了,刘陵闻言沉思的片刻, 觉得张次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在的让人离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张次公离去前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想起最近从长安城里权贵中流传的风言风语, 本想告诉翁主,但想起刘陵的区别对待,卫青的侍中身份,自己现在还屈身管事,到底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假的呢,那些权贵和百姓最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留言,毕竟平日里过得无聊了些,有些什么能逗乐子的事都能被传的风风火火的,这就是流言的威力。
张次公想了想,到底没说出来,转身离去。
不像一向喜欢和权贵家的管事们来往的张次公,义妁和义纵姐弟俩整日忙着药铺里的事,根本不理会这等风言风语,卫青跟在刘彻身边,清净的很,很多事只要不想传入皇帝的耳中,那么这些近卫连一耳朵也别想听到风声。
而刘陵自从天凉之后就越发的不想出门,除了每月定时带着养身的补品往平阳侯府走一趟,借卫青的名义送给卫少儿补身子,和平阳长公主欣赏歌舞、聊天打趣外,几乎足不出户。
当然,主要还有一层因素是刘陵在闭门制作酒精。
说起来刘陵会有此想法还与卫青有关,毕竟之前这种关乎民生,还会引人注意、利国利民的酒精刘陵是不打算苏出来的,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相当于一个隐形炸弹了,再给自己加码暂时也不是往这上面,但谁让刘陵喜欢的卫青是个容易受伤的军人呢,虽然他现在还是侍卫,但总有上战场那一日,刀剑无眼的道理刘陵还是懂的。
虽然明知道卫青不会因为刀剑伤而引发感染,但再某一次看到卫青从宫里受伤回来后,刘陵还是心急如焚,当即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卫青用不用的上酒精,她一定要把这能够消毒的东西给苏出来。
为此,刘陵甚至把在药铺忙碌的义妁也给拖了出来,义妁原本对刘陵的打扰很不满意,但听刘陵解释了酒精的妙用后,再没有一丝不情愿。
刘陵只知道想要酒精只能从酒中提取,将酒中的乙醇提纯。古代的酒虽然度数低,但其中确实有乙醇,只要将乙醇提纯到75%的纯度,有消毒神器之称的酒精就制作成功了。
当然,要制作酒精必不可少的就是整套的蒸馏器具和大批量的酒。
蒸馏器具好说,刘陵对着匠人描述一番自己需要的器具,匠人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了刘陵几句,快到冬日的时候,匠人就送来了刘陵需要的东西,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刘陵财力的支持,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刘陵赚了再多的钱财也抵不住买酒的消耗,汉朝的酒主要是以粮食为原料,通过发酵酿造而成。由于酿酒技术相对落后,酒精度相对较低,一般在10%左右。哪怕酒液已经进行多次的过滤,去除杂质,使得酒质更加纯净,但由于技术和时代的限制,这种酒的口感还是较为柔和,不易醉人,浓香醇厚,令人回味悠长,而相对的就是需要刘陵耗费大量的钱财准备好酒。
刘陵几乎花费了一整个夏日用硝石制冰赚取的钱财才买到了自己需要的酒,就这样也才将将装满府里的酒窖。不是刘陵不想再多备一些,而是无能为力,谁让汉朝对酒的生产与销售设下了诸多的限制条件,能买回来的酒她已经尽力吩咐仆役去买了,甚至府中仆役买了大批量酒的消息还引起了平阳长公主的好奇,问刘陵是不是准备宴客所需,她倒是可以慷慨开了府里的酒窖送去一些。
刘陵谢过了平阳长公主的好意,言自己备酒是有他用,平阳长公主没有多问,反而体贴的不顾刘陵的拒绝,送了好些的美酒给她。
但介于刘陵是女性的缘故,平阳长公主送过来的几乎都是果酒,和刘陵需要的粮食酿造的酒度数相差太多,说是带点淡淡酒味的果汁还差不多,因此都被刘陵留着,准备当饮料喝。
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刘陵和义妁这两个对酒精制作一知半解甚至只听过描述的两人就开始动手做起了试验。
刘陵准备的都是大汉朝度数最高的白酒,是由米、麦、豆等粮食经过发酵、蒸馏而成,要在这10%的度数上将酒中的乙醇提纯,就要进一步用蒸馏器具将白酒蒸馏。
在现代人看来怪模怪样的蒸馏器具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下飞速的消耗着大量的美酒,空气中飘散不去的酒味透过门窗不停的在人的鼻尖徘徊,在耗费了三坛子白酒后,刘陵终于得到了一瓶浓度和酒精略微相似的成品。
“准备清水和火盆,嗯还要布条。”刘陵看着不知道是否成功的成品,吩咐春桃道。
“诺。”春桃愣愣的点头后领命退下,片刻后就端来了刘陵需要的东西。
“翁主,这样就成了吗?”义妁有些惊讶的看着,好像也不是很难,就是有些太浪费酒和粮食了,若是酒精的效果真如翁主所讲述的那般,只怕价格上只会居高不下,想让那些受伤的平民百姓和军中将士也能使用的上,怕是难了。
刘陵摇了摇头,在没有测试之前,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因此如实相告道:“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要判断她们初次制作的酒精有没有成功,其实刘陵挺没有把握的,所以才让春桃去准备清水、火盆和布条。刘陵准备把成品浇在布条上,然后在点燃,如果布条没有燃烧,就证明她们的第一次试验失败了,再重新蒸馏一次,如果布条燃烧起来,那就证明酒精制作成功了。
结果让两人大失所望,第一次自然是失败了,但是没关系,她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多试验几次。
又是一番再接再厉,再浪费了十坛白酒后,两人终于得到了两个手掌那么大小瓶装的酒精,看着燃烧起来的布条,刘陵和义妁瞬间感觉成就感满满的。
陷在高兴的情绪中,刘陵突然想到也不知道她们做成功的酒精有没有答道可以杀菌消毒的75%度,但是莫得办法,刘陵又没有办法测量酒精的浓度,这已经是她们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后能得到的最终成果,其他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咱们出去找个受伤的人试试?”刘陵提议道,义妁同意,两人吩咐春桃带着仆役继续蒸馏不要停,就准备出门找这个不幸却又幸运的人。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府,就被满载猎物的刘彻带着人堵了回去,看着吩咐郎官将猎物拿到膳房炮制,丝毫不当自己是客人的刘彻,和在刘彻身旁尴尬又腼腆的朝着刘陵笑的卫青,刘陵无语望天。
自己宠着的人还能怎么办?就把卫青带来的这个祸害——刘彻留下吧,反正只是一顿饭而已。
席间,刘彻享用着自己亲自打来的猎物烹制的菜肴,得寸进尺的对刘陵道:“阿陵妹妹,听人说你派仆役大批量在长安收购美酒,是为朕准备的吗?怎么还不见献上来。”
你想的可真美啊,那是我给心爱的卫青准备的,有你什么事?
刘陵给了刘彻一个白眼,但还是端起了笑脸,吩咐婢女把平阳长公主送过来的果酒端上来:“那些酒臣妹另有用处,就不特意献丑了,这是平阳阿姊送给臣妹的果酒,臣妹觉得味道极好,陛下想必在平阳侯府也尝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另有用处?”刘彻好奇,但刘陵想起刘彻曾经那般炫耀的几乎嘲讽她一脸的稻米,就是不想告诉他,无论刘彻怎么旁敲侧击的打听,刘陵的嘴就跟锯嘴葫芦似的,不给他透漏一丝一毫,让刘彻只能悻悻然的用着果酒。
酒足饭饱,将刘彻打发走后,卫青也得跟着一起走了,想到卫青时不时的就会受伤,虽然没生命危险,但刘陵还是把今天试验成功的两小瓶酒精塞进了卫青怀里,然后将酒精的作用一一告知。
刘陵殷殷切切的叮嘱道:“下次再受伤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了,你也知道刀剑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以为意的小伤口,就会引发感染而伤及性命。”
“这是酒精,是我和义妁耗费了大量的白酒才试验成功的两小瓶,你可千万保管好,受伤了就用干净的布帛擦拭伤口处,虽然使用的时候伤口肯定会火辣辣的疼,但对于治疗刀剑所伤长久不愈的疡痛很有效果的。”
“诺,青知道了。”来自翁主的好意卫青已经接受了太多,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现在的他颇有债多了不愁的感慨,不管刘陵提出什么要求或者吩咐命令,卫青自觉自己已经是以身相许的“内人”了,来者不拒道。
“翁主在府中要多保重,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别累着自己了。”卫青神色温柔的回道。
刘陵满意的颔首应下,然后在刘彻一脸的不耐烦中,送卫青和刘彻等人出门,然后才高兴的回转府内,只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她怎么这么像叮嘱离家夫君的小娘子呢?
第45章 皇帝大婚 大汉初登帝位的天子……
大汉初登帝位的天子刘彻从少年事情就是个有锐意改革壮志的人, 哪怕他现在正处于窦太皇太后以孝道为名的压制下,依旧不改其血气方刚的心性,刚到十月岁首, 便大刀阔斧的开始在朝堂上进行改革, 在窦太皇太后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雷厉风行的推行了年号制度, 并以今年为始,称之位——建元元年。
从此, 中国历史上以年号开始了纪元, 而接踵而至的就是皇帝的大婚。
大婚, 又称大昏。和现代的意义不同, 只有天子或诸侯的婚娶才能被称之为大婚。《礼记·哀公问》中有言:“大昏为大, 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
皇帝的大婚不同于普通民间百姓, 毕竟要说起来陈阿娇早已和刘彻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他,因此本该按流程走的婚前六礼在步骤上便做了些许的改变。虽然已经精简了些流程, 但皇帝的大婚也十分讲究排场。
陈阿娇早早就被其母馆陶大长公主接回了堂邑侯府,丞相卫绾、御史大夫赵绾等人领了皇帝的诏令到堂邑侯府接皇后回宫。
刘陵第一次见这么隆重的皇帝大婚,忍不住全程参与,她没赔着平阳长公主在宫里等待,而是借着送贺礼来了堂邑侯府。此时的陈阿娇头上带着龙凤珠冠、黄金打造的头饰和簪珥,身着皇后的礼服, 与后世人结婚喜用大红之色不同,陈阿娇的媳妇是用金、红二色绣凤纹的黑显尊贵, 下面是青白色锦缎,领子很高,袖子也很宽, 衣带宽长,身着色彩绚丽的披肩,礼服长及地,脚也被盖起来了,只能让人看个稀奇。
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刘陵有些怅然若失,但看着属于皇后的凤辇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远去,刘陵忙打起精神坐上自家的马车跟了上去,接下来还要去宫里赴宴呢,可不能去晚了。
到了未央宫前殿,刘陵仗着人多眼杂偷偷混了进去,原本是有侍卫想要阻拦她的,但刘陵眼尖的看到了在当职的卫青,借着说话的机会快速的躲开拦截的侍卫,跑到了卫青的身边。侍卫倒是想接着拦人,但刘陵又不是傻的,搬出自己的身份搪塞他,那人也时常跟随皇帝到过淮南王翁主的府上,知道皇帝和刘陵的关系非比寻常,又看了看卫青,想着今日是皇帝的大婚,淮南王翁主应当是不敢闹出大事的,便没有阻拦,就这么让刘陵混了进去。
在卫青等一众侍卫无奈、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下,刘陵躲在一处静悄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她们这些来参加皇帝大婚的女眷是不能入未央宫前殿的,所以看着刘陵这好似偷偷摸摸的动作,和卫青混熟了的众人都只能视而不见。
在刘陵望眼欲穿的好奇之下,未央宫的前殿中,天子刘彻坐在正中,百官陪位,皇后陈阿娇在北面。
礼官宣读完毕册文,皇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女官带领皇后,来到皇帝跟前谢恩。皇后跪拜在地,说道“臣妾陈阿娇贺陛下万年”。陈阿娇的声音,像是如微风吹过箫里似的,悠扬悦耳,让原本对她已经心生不耐的刘彻想起旧日小夫妻新婚时的时光,忍不住心旌荡漾。
随后皇后起身退立,太尉田蚡授玺绶,中常侍、太仆跪受,转授给女官。女官捧至皇后跟前,皇后拜伏,复又谢恩。借着便是众位大臣叩拜皇帝皇后了,每一位大臣皆就位行礼,眼看着仪式已经接近结束,长乐宫里还等待着一群赴宴的嘉宾,刘陵过足了眼瘾,给了卫青一个满意的微笑后转身离去。
身后,卫青看着刘陵匆匆赶往长乐宫的背影,无奈的一叹。
身旁的公孙敖自认自己和卫青的关系混的最熟,伸长了脖子探过头来挤眉弄眼的揶揄卫青道:“好小子,我还以为你这人公正廉洁、铁面无私的,没想到还会假公济私的纵着翁主的行为啊。”
公孙敖的脸上勾起一抹坏笑,故意用肩膀朝着卫青一撞,打趣道:“还连带着我们这些同僚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替你担着责任,你打算怎么赔我们?”
卫青也觉得过意不去,冲众人抱手歉意一笑,说道:“今日陛下大婚,咱们要负责守卫宫廷,不能饮酒同庆。这样吧,等下职后,我请大家一起去酒肆喝一场如何?”
“好,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众人得了卫青落到实处的好处,也就不在意刘陵的突然到场,更别说以刘陵的身份和皇帝对刘陵的亲近会不会因此怪罪刘陵还另说呢,因此纷纷开始起哄,说着一顿不够多来几场的话。
卫青虽说过把俸禄都给刘陵的话,但那点钱财刘陵毫不放在眼里,知道卫青要和同僚交际打好关系,免不了请客的情况,便或多或少的收了些,其余的以每月必用到的零花钱的名义还给了卫青。
其他人好说话,但公孙敖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觑着众人得了卫青的准话后纷纷重新站到各自的岗位后,悄咪咪的凑过去,在卫青耳边小声说道:“陛下和皇后都已经大婚了,你小子和翁主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呢?”
听了公孙敖的话,卫青心里当即就是一惊,仿佛被人说中了心事般。
想要说些没有的事打发公孙敖,但卫青抿了抿唇,想到刘陵刚刚神采飞扬的灵动神情,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黯然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道:“你别乱说,坏了翁主的名誉就不好了。”
这段时间跟在皇帝的身边,公孙敖没少看这对年岁相仿的有情人你侬我侬的,偶尔和皇帝一样,对着两人依依不舍的送别觉得眼抽筋、心泛酸,在公孙敖等一众同僚的心里,早就将刘陵和卫青两人看做是一对了,此时听到卫青有撇清关系的嫌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公孙敖怀疑的说道:“你不会是不打算对翁主负责吧?”
像是过来人看不负责任的人渣一般,想起两人的交情,公孙敖劝道:“翁主对你多好,虽然不耐烦陛下总去打扰,但对着你那态度就像花儿一样,要不然也不会咱们每每上门都被热情招待,你如果对翁主没那意思,翁主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卫青的眼前好似浮现出了公孙敖话中的画面,刘陵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泫然欲滴的看着他,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欲落不落的模样,霎时,卫青的心好似被揪住了紧紧扭曲般的疼。
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啊,翁主要他的命卫青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交出去,他哪里有如公孙敖话中那般。但这种事不好说的太明白,否则便不是欲盖弥彰,而是光明正大的澄清了,卫青只能胡乱的用自己和刘陵年纪都还小搪塞过去。
公孙敖却是笑了,说道:“还小什么小,你今年都十四了,如果明年还没有成亲,就等着被罚钱吧。翁主倒是没人敢上门要罚金,但你可未必了。”公孙敖拍拍卫青的肩膀,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
在大汉,单身还真的是一种可以用来敛财的罪,无论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若是十五岁还没有成亲,便要给朝廷缴付一定数目的罚金,大约800钱,也就是现代的8000块。这也就罢了,而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成家,那么罚金的数目就会成倍的往上翻,按照五倍来处罚,至少要交四万块钱,单身的成本,不可谓不高。
卫青正陷入沉思中,忽听公孙敖又凑到他耳边小声来了句:“你知道最近长安城都在流传翁主和陛下的谣言吗?”
居然会有这种事?
初次听闻的卫青忍不住想帮刘陵澄清,但公孙敖看了看周围,觉得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和卫青悄声说了自己听到的谣传,一时间,卫青心乱如麻。
刘陵自觉自己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引人注意的在未央宫前殿转了一圈,过足了眼瘾,心满意足的回了长信宫,跟在平阳长公主身边赴宴,对卫青和公孙敖,乃至长安城流传的谣言分毫不知道。
因为刘陵就是被造谣传谣的当事人,那些觉得日子无聊,喜欢看戏,无风也要摇起三尺浪的人更不会提前告知她,而如平阳长公主、窦太皇太后这种听过一耳朵的人则是觉得谣言止于智者,原本还想找来刘陵告诫她一番,但是看刘陵一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泰然模样,出席皇帝的大婚也没有什么黯然伤神的神色,觉得刘陵果然身正不怕影子歪,外面谣言都快传的沸反盈天了,居然还能坐得住,不见丝毫坐立难安的模样,觉得刘陵是个稳重的人,根本没人想到刘陵居然会毫不知情。
但是身为谣言男主妻子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却坐不住了。
说起来,馆陶大长公主是个很会来事的人,通过向她的兄长汉景帝进献美女,从而在先帝面前很能说得上话,而且她的眼光也放的很是长远,在巩固自己现有尊贵的地位的同时,还以权贵之间盛行的联姻将自己的女儿推上了皇后之位。
至于馆陶大长公主为了让女儿成为皇后,是如何的在兄长景帝面前煽风点火,废了刘荣的太子之位,把嘲讽她痴心妄想、不答应联姻的栗姬送入冷宫,硬是把刘彻推到了太子的位子上,种种艰辛自不必说。
现在女儿终于如她所愿的成为了皇后,馆陶大长公主自然心满意足,然而随着长安城骤然传出的流言蜚语,再有她去宫里见女儿时被倾诉的怨气,听到女婿刘彻似乎和淮南王翁主之间有什么苟且,馆陶大长公主止不住的愤怒。
她辛辛苦苦的栽树,可不是让别人摘果子的。
刘陵到达长安城后,也有派人去堂邑侯府给馆陶大长公主送过厚礼,只是身为窦太皇太后的女儿,馆陶大长公主什么没有见过?区区一些钱财而已,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刘陵也只是区区淮南王的女儿,一个小小的翁主,女流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馆陶大长公主一直没把刘陵当回事。
但现在,她看着模样娇俏、颜色清丽的刘陵忍不住心生怀疑:阿娇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刘彻那白眼狼当真和自己的堂姊妹有苟且?
大喜的日子,馆陶大长公主不好黑着一张脸,只是看着刘陵和平阳长公主说话时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有了决断。
再看看吧,若果然如娇娇所说,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任是谁都别想挡了她女儿的路。
第46章 醉酒的皇帝 刘陵没有看到馆陶……
刘陵没有看到馆陶大长公主看她时晦暗不明的眼神, 因为目睹皇帝大婚的隆重盛况而心情激荡,对婚宴上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和暗潮汹涌大神经的没有察觉,只以为最近自己又是献豆腐, 又是献美食的, 还有冰块和卫生纸的生意,从而被长安城的皇亲权贵众所周知, 成了名人。
没看皇帝婚宴上用的菜肴多么的受欢迎吗?这可都是她献上的方子。
刘陵没想到刘彻这个皇帝还挺给自己面子的,大婚上居然还让她也出了把风头, 正言笑晏晏的跟着平阳长公主挨桌敬酒, 当然也有提携她和长安城里的亲贵们交好的意图在, 毕竟都是一家人, 同为高祖之后, 平阳长公主便是如此叮嘱刘陵的。
此时婚宴的男主人公刘彻也从前朝的恭贺的文武群臣中得以逃离,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跑了前朝的群臣还有后宫里恭贺的皇亲贵胄,哪怕是皇帝也挡不住亲贵们的敬酒, 虽然有关系和睦的兄弟们和侍中挡酒,比如江都王刘非和侍中桑弘羊等刘陵或见过或不认识的人,刘彻依旧双拳难敌四手,喝了个昏天黑地的。
虽然在前朝的时候,刘彻恍惚中回忆起和陈阿娇少年时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但到底难抵来自窦太皇太后和岳母馆陶大长公主的贪婪无度, 再面对只知道嫉妒的陈阿娇,来自男人的劣根性让刘彻下意识的不想去椒房殿。
刘彻来者不拒的喝着酒, 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豪气,看得所有人大声叫好,喝彩后又都围了过去表达对皇帝的亲近和仰慕。
窦太皇太后毕竟上了年纪, 眼睛又看不到,不耐烦这样沸反盈天的热闹,早早的回去休息了,馆陶大长公主看着女婿醉醺醺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气,想上前去教训几句?想起自己女婿如今皇帝的身份,到底不好在今日给他没脸,只好喊来身边的宫女,让她去请平阳长公主过来劝说刘彻早些回椒房殿。
宫女过来传达馆陶大长公主的意思的时候,刘陵还跟在平阳长公主身边被她领着介绍皇族亲贵,见平阳长公主担心的表情,忙开口道:“平阳阿姊快去吧,今日毕竟是陛下的大婚,真喝的醉醺醺的就不好了。”
见平阳长公主略带犹豫的神情,刘凌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轻声说道:“馆陶大长公主的脾气可不算好,可别让她在今天闹出什么事端,陛下的脸上也不好看。”
平阳长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这个性格高傲的姑姑往日的余威,到底还是不放心刘陵,拉着她一起去了。
“相熟的亲族也给你介绍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都是见面问声好的面子情,敬不敬酒的也无所谓,你和我一起去吧。你和陛下最近相处的也不错,你的话他应该也能听得进去。”
“好啊。”
刘陵不知道最近流传的风言风语,否则她根本不会答应平阳长公主一起去劝刘彻,从而惹到了馆陶大长公主,牵连自身,不知情的她想也没想就跟着一起去了,日后想起今日的最快,刘陵恨不得回到这个时候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答应,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刘陵傻不愣登的就跟在平阳长公主身后走了。
此时的刘彻因为来者不拒的敬酒,早就已经喝的迷迷瞪瞪的了,平阳长公主带着刘陵过去劝了几句,刘彻牛脾气刚好顶了上来,嘴硬的连连吆喝着自己没醉,不要回去等胡话。
“你们几个,过来扶着皇帝去椒房殿。”
无论平阳长公主如何劝说都不管用,到最后,平阳长公主也生气了,我在前面顶着姑姑的怒火冲天来劝你,你居然还不识好歹,想发脾气吧?估计着这么多人在场,人多眼杂的,平阳长公主只好恨恨的吩咐黄门把皇帝搀扶回椒房殿。
既然不给她这个亲姐姐面子,你这个皇帝就丢脸去吧,今日一过,明日所有皇亲贵胄、文武大臣,都知道你这个皇帝不满窦太皇太后掌政,迁怒皇后,在婚宴上喝的昏天暗地。
江都王刘非没想到长姊本是来劝解皇帝的,竟也被皇帝磨得没了耐心,他想到母后恭敬的伺候窦太皇太后离去前的叮嘱,到底还是劝解道:“长姊,这样不好吧,如果被祖母知道了,只怕会迁怒阿母。”
“……”
平阳长公主张了张嘴,想到身为皇太后的阿母还在窦太皇太后身边恭恭敬敬、兢兢业业的伺候,再看看不争气的弟弟刘彻,忍不住眼圈微红,但到底还是收回了命令,挥退了搀扶刘彻的黄门。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回去椒房殿?”好歹别今天闹事啊,你这哪里是不给馆陶姑姑面子,分明是借此打窦太皇太后的脸,表达自己不能亲政的不满。
可是再不满,刘彻的帝位终究还没有坐稳,没有军权,没有前朝的支持,往后还需要窦家的势力支持,今日找事委实不是个良机,平阳长公主急的不行。
急病乱投医之下,她想到了身边跟着的刘陵,一时间也管不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了,先解决眼前的困局才行,于是恳求的目光看着刘陵道:“阿陵,你也帮我劝劝陛下吧,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也不能在今天发难啊。”
刘陵最见不得美人垂泪,尤其是和自己关系非常要好的美人,当即就头脑一热,冲着刘彻那张半醉半醒的狗头就凑了上去。
“陛下,窦太皇太后有请。”
别指望刘陵有什么和风细雨般的温柔,对付这种醉鬼就该以恐吓为主,没看平阳长公主和江都王刘非听到刘陵随口胡诌假传太皇太后旨意的话后惊讶的长大了嘴,而刘彻听了刘陵的话也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眼神也不再迷离,向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却死鸭子嘴硬的梗着脖子说道:“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
她还能废了我不成?
我堂堂大汉皇帝不能亲政掌权已经古憋屈了的,还想再压着我按照她的心念行事?
休想!
刘彻愤愤的就要前去长信宫找窦太皇太后分辨,其实是梗着脖子死也不认为是自己有错,这幅气势汹汹的架势看的周围人还以为皇帝是想去找茬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汉朝以孝道治理天下万民,便是连皇帝也不能逃脱的了。原本窦太皇太后就是依仗着孝道才能拿捏得住皇帝,若是此时此刻皇帝醉酒后不回椒房殿,再去找窦太皇太后一通闹,窦太皇太后就更有理由捏着皇帝的错处执掌朝堂不还政了。
平阳长公主被皇帝气势冲冲就准备去找茬的态度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吩咐另一个弟弟江都王刘非和一群郎官们哄着劝着耍酒疯的刘彻,一边白了刘陵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阿陵,这种时候怎好开这种玩笑话。”
真说起来,弟弟哪怕是闹到窦太皇太后处,平阳长公主也是不怕的,刘彻好歹已经是大汉朝的皇帝,纵使窦太皇太后压制着不让刘彻亲政,但天子之尊也无人胆敢小看。只是想到前来恭贺刘彻大婚的藩王宗亲和诸侯勋贵们,平阳长公主也忍不住一阵头疼,她怕的是他们再给弟弟找事,毕竟无权的天子对他们这些心思叵测的藩王勋贵们来说就如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威武其实毫无伤人的威胁。
美人的眉头都蹙了起来,眉眼盈盈处闪烁着几滴晶莹的水迹,看得刘陵也忍不住心痛不已。
罢了,罢了,刘陵心下叹气,虽说刘彻讨人嫌了些,脾气怪了些,但是看在卫青还在他身边当差,这些日子人也越来越开朗、稳重,不似从前那般沉默寡言的份上,她就不戏弄刘彻了。
刘陵指着原本喝的醉醺醺,舌头都大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说着要去长信宫找事的刘彻哪怕在弟弟江都王刘非和一干亲信郎官下都没能拦得住,被他不分敌我硬闯出了侧殿,站在侧殿门外,被一阵忽然窜过来的冷风刮了个激灵,猛地清醒了些,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的刘彻,劝慰起了平阳长公主。
“平阳阿姊,别担心了,你看陛下现在不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刘陵指着拉不楞登站着,仿佛木头人一般的刘彻道。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去拿陛下的大氅过来,还有解酒的汤药,再把御辇也备好,等陛下稍微清醒过来,就把人送去椒房殿。”刘陵吩咐道。
和喝醉酒的人根本不能讲道理,刘陵原本的目的就是想激刘彻出来被冷空气激一激,能清醒一点,待刘彻恢复些神志,才能万事好善良的哄骗他。
至于刘彻时候彻底清醒过来,想起刘陵骗他的事会不会生气?刘陵毫不在意,她早就想好措辞了,把一切都往刘彻身上推去,反正若不是他喝醉酒了耍酒疯,刘陵又怎么会用这一招来哄骗他。
没错,刘陵主打的就是一个错误全都是刘彻的,她是清清白白的。
刘彻很快被厚实的大氅迎头罩住,平阳长公主和江都王刘非姐弟俩人一左一右的将脑子木木的刘彻照顾的体贴入微,和哄小孩儿似得,不过效果也挺好,虽然刘彻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好歹也听得进去亲姊姊和亲弟弟的劝话了。
帝王的御辇即使的赶了过来,刘彻被两人哄着上了车架,平阳长公主吩咐了黄门和郎官尽快送皇帝去椒房殿,便准备带着弟弟刘非和刘陵回去继续招待宗亲。
刘陵忙又跑到平阳长公主的身边随大流的行礼,恭送皇帝的离开,冷不防刘彻开口将她给留了下来,刘彻对平阳长公主和弟弟道:“阿姊和阿弟先回去吧,让阿陵留一下,朕还有话和她说。”
两人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没能从其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是听着刘彻说话时冷淡淡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也不是刚才醉酒那时的胡言乱语,便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双双告退离去。
平阳阿姊,你别走啊,要走就把我也带走啊,咱们可以一起来的呀。
刘陵难以置信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里充满了带我一起走的希望,虽然平阳长公主离开前给了刘陵一个别怕,皇帝不敢今夜闹事的眼神,但刘陵刚刚才拿窦太皇太后恐吓了刘彻,谁知道这小皇帝恶从中来会不会不讲那么多规矩,今晚就闹起来,到时候受罪的就是她了。
一个人被留下面对醉酒的刘彻,刘陵忍不住悲从心来,她看着平阳长公主彻底消失的背影哀叹一声,正准备鼓起勇气面对半醉半醒的刘彻,冷不防耳边就传来刘彻冷悠悠的声音,伴随着呼呼而过的冷风,让刘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猛兽,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第47章 媒婆天子 谁?谁害怕了! ……
谁?谁害怕了!
刘陵冷不丁被刘彻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后刘彻说了什么后,忙瞪视着刘彻用眼神示意自己浑身是胆,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 这反应过度的行为, 让刘彻突地发出一声嗤笑。
你现在虽然还只是一只幼虎,但未来可是让朝堂文武百官毛骨悚然, 天下万民敬畏害怕的万兽之王呢。
不知怎的,虽然刘陵这样想着, 脑海中却浮现起曾在东北游玩时见过的威武凶猛的金渐层来, 别看这样威风凛凛的猛兽凶悍无比、勇猛善战, 但谁还没有个小时候?被饲养员抱在怀里随便撸的小老虎奶呼呼的撒着娇, 嗷呜叫的模样瞬间就俘获了刘陵的心, 连看小老虎张牙舞爪的露出日后被称为血盆大口的嘴都能稀罕的不得了。
果然,所有的动物都是小的时候更可爱, 连帝王这种自称为龙的天子也不例外。
少年天子刘彻在刘陵的眼中还是个受制于窦太皇太后的小老虎,就仿若前世在饲养员怀里大闹天宫却总是被强行镇压的幼崽, 哪怕明知道刘彻是九五之尊,大汉地位最尊崇的皇帝,但现实就是这么可悲,没有权利的皇帝就是个摆设,是窦太皇太后手中捏着的幼虎,所以刘陵才会明知道刘彻日后的威名也没有对着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因为自信刘彻再怎么样生气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 所以刘陵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和压抑自己不同于这时候女性的温顺性格, 该怎么样痛快的生活就怎么样过,她本就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
刘彻这样从小就受父皇和母亲宠爱的人从未遇到过刘陵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初时在长信宫见面时, 刘彻还有些不高兴,觉得刘陵不识抬举。
他七岁的时候就被父皇立为太子,去岁更是登基为帝,就连登基之前,为了防止朝堂被权臣把控,父皇都强撑着病体给他举行了加冠仪式,刘陵这种不把刘彻放在心上敬畏如神明的态度让刘彻感到新奇。
看着刘陵眼珠咕噜噜的乱转,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模样,刘彻懒懒的扬声道:“别看了,朕又不会害你,也没打算翻你刚刚骗朕的旧账,就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这是不计较了,刘陵双眼一亮,没想到刘彻还挺大度的,乐滋滋的跑到御驾前,行礼作揖,恭维的说道:“陛下您仁德兼备、英明神武、恩泽天下、万民敬仰……”不要脸的夸赞刘陵说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虽然知道刘陵这拍马屁的词估计口不对心,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刘彻扶着御辇的窗棂,居高临下的听着刘陵的夸赞,还是不由的心情大好起来,缓缓地呼气吸气,心头的那口郁闷之气也随着呼吸化作冷风里的白烟散入空中。
想到今日自己大婚本就不痛快,刘陵居然还敢跑去未央宫前殿躲在廊柱后好奇的偷看,而且自己身边的那群应该把人拦下的禁卫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把人给放了进来,其中固然有刘陵翁主的身份他们不敢得罪,也有自己最近总是去刘陵府里,而且还带着他们其中的某些人,这些人看在眼里,心里也揣摩他对刘陵的信重,所以才没有把人拦下。
但刘彻刚愎自用惯了,惯常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几乎不用多想,他就把刘陵敢大摇大摆偷看的原因归结在了自己身边有她内应的缘故上。想起颇合自己心意的卫青,刘彻虽然有些生气但也不想把人给换了,毕竟找这么一个合心意,懂规矩、让刘彻觉得非常非常满意的人真的不多。
更何况,虽然卫青到自己身边的时间很短,远远比不上桑弘羊、公孙贺、公孙敖等人,但刘彻觉得卫青小心谨慎、仁善谦虚的性格很得他的喜欢。
忠诚比能力重要,听话比做事优先。
这种既有很强的办事能力,又知所进退,而且还不会对皇权构成任何威胁的未来的将才,汉武帝自然满意、自然欣赏。
虽然今天刘陵出现在未央宫前的行为让刘彻看到了卫青往日奉法遵职下的私心,但刘彻更满意了,没有人是无欲无求的,也没有人能完美到没有一丝私心。刘陵是卫青的旧主,据说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卫青真的和刘陵彻底的划清关系不再来往,刘彻才更不能放心,难免会怀疑卫青日后会不会有不利自己的地方。
“你上来。”刘彻打断刘陵绞尽脑汁想成语恭维的行为,出言道。
刘陵愣了一下,看了看帝王堪称华贵的御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陛下指的是臣妹?”
刘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说错,刘陵也没有听错,同样的话他也不会重复第二遍。当下就有小黄门拉开刘彻上辇时用过的轿凳,恭敬的给刘陵行礼,请她上去。
这可是御辇啊,相当于坐上了现代国家元首的座驾,刘陵当然不会出言拒绝,她强忍着激动上了御辇,也顾不上刘彻是否有别的目的,或许是再次的为难自己,刘陵喜滋滋的入了辇中。
皇帝没有下令,坐在车辇上赶车的公孙贺默默无言,猜到皇帝有话和刘陵翁主要说,于是自行从御辇上跳下。
刘陵好奇的在御辇内打量,这可是一次再难寻的机会,她得好好享受一番这种古代帝王级别的座驾。
绫罗为帷幕,锦褥为坐垫,虽然只是为了方便皇帝在宫内巡游的车辇,也不是藩王们可以用的级别,刘陵见过淮南王在王宫内用的辇车,富贵上不下刘彻的这一辆,但规格上当然是不能僭越的,和这辆御辇一笔,淮南王那座镶嵌宝石金玉的辇车都显得富贵有余而威严不足了呢。
刘陵这种乡下人见什么都稀罕的行为让刘彻忍不住接着嗤笑她“少见多怪”,刘陵回嘴道:“陛下说的是,臣妹不如您有见识,也只能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看什么都好奇,现在好奇过了,陛下如果没什么事要吩咐的,臣女就先告退了。”
要说见识这事上,刘陵一个现代人还能比刘彻个古人见识少吗?但现在刘彻相当于一个醉鬼,虽然脑子被冷风吹过清醒了些,刘陵却不愿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便打算离开。
刘彻当然不会让刘陵跟个没事人一般离去,他虽不打算和刘陵计较,但自己不痛快的时候能有个更悲催的人做对比,刘彻光是想想刘陵脸上会浮现的为难和哀怨,心情就莫名好转了几分。
“说起来,阿陵妹妹也不小了,淮南王叔这个时候让你来长安,估计也有为你择婿的心思,阿陵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刘彻说完这句话之后,好整以暇的拖着下巴看着呆住的刘陵,悠悠的用为刘陵分忧的语气提议了一个有一个的人选,但翻来覆去了一大圈,就是没有卫青的名字。
“朕和阿陵妹妹一见如故,趁着大好的日子朕也想给阿陵妹妹找一段美好的姻缘。阿陵妹妹觉得公孙敖如何?此人果敢英武、胆量过人……”
刘陵难以置信的看着做皇帝还不过瘾,准备发展媒婆路线的刘彻,总算明白了过来对方的恶趣味,这是知道自己不能秋后算账,所以故意那自己的婚事来威吓她来了?
刘陵能这么就被刘彻吓到?真被吓到了就不是她刘陵的本性了。
过了年自己才十四岁,离律法规定的婚龄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如果刘陵穿越过来的身份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她还会害怕刘彻拿婚事来骚扰恐吓,但刘陵可是翁主啊,虽然有些不要脸的嫌疑,但刘陵想到自己现如今贵族阶级的身份,即使真的过了年龄线,被少府追着要罚钱,她一不缺钱,二有身份的,底气足够她直接把人怼回去。
单身的代价虽然高昂,但现在的刘陵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声她暂时负担的起。
因此刘陵不但没有被刘彻提出的人选表现出什么心慌意乱,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心里腹诽:公孙敖果然英武,胆量过人是真的,毕竟是敢冒着得罪馆陶大长公主和陈皇后的风险,率领手下同侪赶去就卫青的能人……
“公孙贺也不错,阿陵妹妹你也经常见,大家都很熟悉,而且他对你的评价也很高,经常在朕耳边说你明眸善睐、秀外慧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他出身贵族,现在又是九卿之一的太仆,你们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相匹配的很。”
刘陵正听公孙贺对自己的评价暗自点头心道还算有眼光,难怪能混成刘彻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的心腹呢,就听到刘彻说自己和他极其般配的话,庆幸自己现在手里没有一杯茶,否则喝着茶听着刘彻说话,必然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口水淋头。
公孙贺可是娶了卫青的长姊卫君孺为妻的,说来这场婚姻还是你刘彻亲自下诏的,刘陵可不想当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而且公孙贺可是卫青的姐夫,她可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刘彻你这么乱点鸳鸯谱的真的好吗?
刘陵一言难尽的看着做媒上瘾,给刘陵介绍对象说的停不下来的刘彻,深深地感受到了对方自以为是的狗血恶趣味。
“阿陵妹妹如果不喜欢这种勇武过人的武将,朕的身边还有甚多博学多才、风度翩翩的侍中,都是我大汉未来的可造之材。”
“就比如上次和你交谈甚欢的桑弘羊,他可是自那之后对你念念不忘……”当然,年年不忘的是对刘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能力就可以省略掉了。
“还有担任给事内史的张汤,他曾是长安吏,不但能力出众,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听着刘彻口中一个又一个的英才,好似天下贤才尽在掌中。这幅百僚师师,万邦咸宁,真可谓朝无幸位,野无遗贤的大好未来,刘陵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在心底一个个的给出自己对他们的评价,除了敬仰之外,再无其他心思。
看刘陵好似看戏般无一丝动容之色,刘彻总算觉得讨了个没趣儿,悻悻的住了嘴。
刘陵正听到兴头上,突然耳边滔滔不绝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奇的看向刘彻,问道:“陛下怎么不说了,臣妹还想接着听您介绍人选呢。”
这是把他当成演百戏的杂耍了?
刘彻磨了磨牙,总算明白过来,当下没好气的把刘陵赶下了御辇,亏他还好心的怕人听到后于刘陵名声有碍呢,没想到根本就是他杞人忧天了。
“还说什么?找你的卫青去吧。”刘彻丢下这句话后,便吩咐公孙贺起驾,没能从刘陵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看对方惊慌失措的变脸,什么结果也没得到的刘彻只能愤愤离去。
第48章 举目皆敌 刘彻见刘陵被自己赶……
刘彻见刘陵被自己赶下御辇后还笑嘻嘻的, 以为自己给刘陵介绍对象的行为没有引起对方一丝半点的害怕和羞恼,却不知道刘陵已经被聊的心烦意乱,不过是因为惯常装模作样的习惯了, 才没有立刻就变了脸让刘彻看笑话。
待刘彻的御辇消失在宫道上, 满面笑容的刘陵突然就收敛了笑容,变成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想起刚刚刘彻给自己介绍的那几个“对象”, 在对比刘彻扔下的最后一句话,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和卫青有什么关系, 刘彻你不刚刚还在做媒婆吗?怎么一转口就说到让自己去找卫青身上去了, 话题转移的太快了, 她一时有点接不住啊。
现年十四岁的刘陵在现代也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初高中生, 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在没有达到国家法定年龄之前是不会考虑的, 但现在不一样啊,古代的人因为寿命的原因结婚都早, 几乎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时期就已经在长辈的安排下成亲,十五岁不成婚就会被罚款, 刘陵现如今这个年纪虽然在她看来还小,但在思想古老的古人看来正是合适的婚龄。早一两岁太小,怕身体孱弱,晚个一年又大了些,必要交罚金了。
起先,刘陵也考虑过日后的终身大事, 毕竟在淮南的时候,刘迁还曾拿这事儿奚落过她, 当时被刘陵用来长安为刘安效力的理由躲了过去,但是现如今,随着刘陵年龄的增长, 她却发现自己逃避的想法恐怕要失效了。
长安是大汉朝的都城,这里齐集了天下顶尖的权贵,还有大汉皇室的宗亲,而身为宗亲中辈分低的一员,刘陵未来的人生大事想不被这些人谈论都不行。
刘陵叹息,怪道今天晚上的婚宴上平阳长公主拉着她给她介绍长安城的人际关系,刘陵还以为对方是善心好意,没想到善心好意是有,但是也太好心了些,敢情她的婚姻大事不止有刘彻来多事,还有平阳长公主催促,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来的又会是谁了?刘陵无语望天。
夜色中的大汉宫廷本该是静谧而庄重的,然而因着皇帝热闹的大婚,威严肃穆的汉宫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庄严而又华丽,把周围的宫殿照的金碧辉煌。
刘陵漫步走着来时路,耳边响起悠扬的古乐声,原本乱入麻团般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她抬起头,目光从黑漆漆的天幕越过,想到不知在何处当值或者已经下职的卫青,忍不住暗忖道:如果她的后半辈子能和卫青一起过也不错。
他们两人这些日子也都在宫外的府邸里居住,卫青进宫当职的时候,刘陵就在府里自得其乐,或者去找平阳阿姊宴饮,再带着礼物去看看卫家的人,摸摸卫少儿的肚子,和还没出生的小霍宝宝打个招呼,有时候小霍宝宝在娘胎里还会回应自己,虽然就只是那么一下下,就能让刘陵高兴不已,看得卫家人一脸茫然,还以为刘陵爱屋及乌,对卫青的家人多有照顾,所以态度才这般温和从容,当然她们也没有猜错就是了。
刘陵虽然暗暗在打将霍去病抱走的主意,但小霍宝宝有亲爹和亲娘的,这两人要是不愿意,刘陵哪怕再眼馋也不会做夺人孩子,令她们母子分离的恶行,所以只能时不时地在卫家人的摸不着头脑中借着去看望平阳长公主暗度陈仓,满足自己的私心。
但是如果卫少儿自己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呢?刘陵有时候忍不住暗暗腹诽,记得历史上卫少儿后嫁的那家人就好像不太喜欢霍去病,所以最后还是卫青抚养了自己的外甥,所以这对舅甥的关系才异常的好,堪比亲生父子,不过这样说也没错么,娘舅大于天,亲娘靠不住的时候,舅舅卫青就是霍去病最大的底气。
刘陵看着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天幕,突然闭了下眼睛,心想如果自己的往后余生能和卫青与霍去病相伴就好了,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卫青和霍去病,给与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让他们一声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肃清沙漠、再无遗憾,而她也不往来大汉走上这么一遭。
觉得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刘陵最后对着夜幕微微一笑,便转身回了人声鼎沸的宫殿,她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天上一颗星星摇摇欲坠的晃悠了一下,然后倏然从空中滑落,好似在回应她的愿望一般。
刘陵回到宴会中的时候,刚好碰到平阳长公主派来看她是否回归的宫婢,宫婢禀告平阳长公主现在和馆陶大长公主在一起,让刘陵回来后直接过去找她,刘陵点头,随着宫婢过去。
适才平阳长公主已经带着刘陵见过了馆陶大长公主,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还是皇后的母亲,这样尊贵的身份自然是众人簇拥拱卫的中心,刘陵以为此时馆陶大长公主身边定是围了一群阿谀奉承的人,谁知道等刘陵来到后才发现馆陶大长公主身边竟然颇为清净,只有平阳长公主、南宫公主和隆虑公主等人,连和平阳长公主一起回来的江都王刘非都不在。
刘陵心里有些疑惑,但不好开口询问,给几位公主行礼后坐在下首,见馆陶大长公主瞧她的目光中带着丝丝的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些事当着几个侄女的面不好直说,而且今天还是她女儿的大喜之日,本是不应该找事的,但馆陶大长公主想起刚才自己派去请平阳长公主劝皇帝回椒房殿,回来禀告的婢女却回禀说刘陵后来还和皇帝在御辇上单独相处了片刻,馆陶大长公主就想起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忍不住心生怒气。
强忍着不发脾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让人看笑话,否则丢人的就不止皇帝而是她和皇后了,馆陶大长公主强行忍下怒意,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刘陵道:“我今日还是初次见阿陵呢,往常只听你们和皇后说阿陵多么聪慧美貌,可惜没能一见,上次阿陵着人送到堂邑侯府的礼我到是知道,这也太见外了,你也是本宫的侄女,和平阳她们几个叫我姑母便是。”
馆陶大长公主是窦太皇太后的女儿,孝敬皇帝的同胞阿姊,从小到大都被其母窦太皇太后宠着,孝景皇帝看在她经常给自己进献美人风的份上也对她颇为纵容,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宫闱,更是可以为自己和陈家牟取权力和富贵,也因此越发养大了她飞扬跋扈、行为放肆、傲慢无礼的个性。
只一点在她的女儿陈皇后身上便可看出些许。
但馆陶大长公主比女儿陈皇后可聪明的多,能在汉宫中成为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她工于政治的心机可见不一般,刘陵岁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馆陶大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很不对称,来自心底的直觉让她不禁汗毛倒竖。
顺着馆陶大长公主的话,刘陵行礼作揖恭敬的给这位长辈行礼,口称姑母,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打算,然而接下来馆陶大长公主的话却让刘陵愕然,难不成自己刚刚升起的警戒心是错觉吗?才刚打发走了刘彻,怎么又来了个给她说媒的?
刘陵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废话,帝后大婚大典可是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的太常亲自卜算的,但太常也没说今日极其适合给人说媒吧。
馆陶大长公主面上做出一副身为长辈为刘陵着想,刘陵应该感恩戴德的模样,口中却道:“阿陵年纪也不小了,心里可有什么想法,不要害羞,说出来给姑母和阿姊们听听,为你筹谋一番。毕竟你父王和母后都不在长安,对你的婚事怕是也没什么安排,好在咱们都是一家人,姑母还是能做的了这个主的,你若是看上了谁,直说就是,姑母拼着一张老脸也得让皇帝下谕旨给你赐婚。”
若刘陵只是个普通的小藩王之女,馆陶大长公主根本不会这么好说话,对她的言辞如此和蔼,早就在听到风言风语的第一时间强硬的找个还过得去的人和刘陵配成对了,但谁让刘陵是淮南王的女儿呢,手中有着实权的淮南王若是对付起来馆陶大长公主也不免觉得棘手,因此只能拐弯抹角的用催婚这种手段。
我成不成亲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年龄大太闲得慌就继续养你的面首去吧,是容貌姣好的俊男不好看吗?太操心可是会老的快的。
刘陵很想直言不讳的顶撞回去,抬眼却瞧见平阳、南宫和隆虑公主都一脸赞同的模样,心知就算给她们解释了自己年龄还小,或者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也搪塞不过去,而且恐怕还会被当成不懂事的由头得一顿口头排揎,只得将话在自己心头过了几遍,而后硬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平阳长公主今日亦步亦趋的带着刘陵其实也有想给她说亲的打算,因为自觉和阿陵妹妹走得近,关系亲昵,有些话她也不好说的太直接,怕伤了刘陵的脸面,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僵,如今姑母主动提出阿陵妹妹到了年龄的话题,平阳长公主也明白姑母对长安城最近的风言风语怕是心知肚明了。
再看看同样满脸赞同和不明所以的妹妹们,平阳长公主索性就坡下驴的接话,劝慰刘陵道:“姑母所言极是,阿陵你也到适龄的年纪了,很该是为自己做打算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自己若真有看上的人,早早的求了陛下赐婚,也好过被淮南王随意嫁了出去。”
南宫公主叹了一声,觉得长姊此言有理,而隆虑公主想到自己的婚后生活,眼神瞬间黯淡,但想起自己的姑母兼君姑就是馆陶大长公主,只得隐下心里的酸楚。
在隆虑公主幼年之时,由于出于政治联姻的需要,馆陶大长公主刘和隆虑公主的生母王娡王太后定下两桩婚约,一为刘彻和长公主的女儿陈阿娇,另一则是隆虑公主和馆陶大长公主的二儿子隆虑侯陈蟜。
和曾经如胶似漆生活的刘彻和陈阿娇不同,隆虑公主和陈蟜的感情冷漠疏离,若不是姑母太强势,上面还有窦太皇太后压着,隆虑公主又性格柔顺,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因此对比能自由选择未来夫婿人选的刘陵妹妹,隆虑公主忍不住露出赞同的神色来。
局势瞬间分明,一对四啊这个,眼看着没人站在己方为自己摇旗呐喊做后盾,刘陵心知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了,就算今天她把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阿姊给搪塞打发了过去,日后还能别她们找到机会再来劝自己早日成亲嫁人,与其继续逃避,不如迎难而上吧。
更何况,刘陵还想着日后继续去平阳侯府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霍宝宝呢,平阳长公主有的是机会再劝自己,逃避是逃不过去的。
想罢,刘陵的眼前浮现出适才刘彻给自己提出的合适人选名单来,但刘陵一个都没看上,不是她眼界高、太挑剔,而是对于她来说,这些人中虽然有见过数次的,也有只听闻过其名声的陌生人,刘陵简直对他们退避三尺。
但是想到刘彻离去前那句忿忿的“找你的卫青去吧”的话,不知怎么,刘陵突然心生喜意,我的卫青啊~
第49章 心仪卫青 想到了卫青的归属权……
想到了卫青的归属权, 刘陵就忍不住心生喜意,女儿家的心事最直接的就体现在了脸上,刘陵顿时脸红耳赤起来, 看得面前几个媒婆公主顿生八卦之心。
“阿陵妹妹莫非心里有人了?”南宫公主好奇道。
隆虑公主也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接着八卦道:“是哪家的英年才俊,长安的还是淮南的?阿陵妹妹是如何认识的?”
是我家的。
刘陵在心里暗道。
她这么想也不算错, 卫青虽然已经在皇帝身边任职,但却并没有搬家, 现在还和刘陵、义妁等人同住淮南王在长安的府邸中, 休沐日回的家也是这里, 至于在平阳侯府的卫家人那里, 刘陵总会陪着卫青一起过去探望, 虽然她大多都是在和平阳阿姊喝酒欣赏歌舞。
平阳长公主看着略带几分娇羞神色的刘陵,想到了每逢刘陵登门身边必会跟着卫青, 虽说卫青现在已经是皇帝身边的骑郎了,但出身搁在那里, 身份上还是有些低了,只怕不是良配。平阳长公主有心劝刘陵几句,别再惦记着卫青了,可刘陵也没直接提卫青的名字,她也不好揭破,只能暗道私下里再劝劝对方, 必须要刘陵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卫青那低贱的出身和卫家寒微的身份实在不是刘陵的好选择,平阳长公主自觉身为阿陵妹妹非常爱重的阿姊, 必须要为妹妹把把关,选个合适的人选,不能让刘陵凭着喜好和性子胡来, 不然日后定会后悔。
当然,知道卫青将来成就的刘陵不知道平阳长公主的心理,否则她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反驳,并告诉所有人自己绝对不会后悔,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后世人都懂,但在出身就决定了未来的汉朝,还未有寸功的卫青在刘氏宗亲等人的眼里就是低贱如草芥般的存在。
馆陶大长公主如是,平阳、隆虑、南宫公主等人毅这么觉得,只怕远在千里之遥的淮南王也不会例外。
但在把卫青视为偶像的刘陵眼中,卫青千好万好,不就是现在没有显贵么?谁还没个陷入低谷的时候,日后的卫青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功成名就、拜将封侯,成为极得皇帝信重的大将军大司马,这就足够刘陵用尽全力抓住这个未来会往上升的优绩股了。
刘陵丝毫没有察觉往日里关系亲昵的平阳阿姊的心理活动,在馆陶大长公主的威严逼视下,刘陵低眉垂眼,做羞羞答答状,吞吞吐吐的回道:“事关终身大事,阿陵不敢瞒着姑母和众位阿姊,毕竟日后阿陵留在长安还要诸位庇佑,实不相瞒,阿陵确实心有所属,是陛下……”
这贱皮子果然和刘彻那白眼狼私底下有一腿,馆陶大长公主满眼冷意,想到爱女对自己哭哭啼啼的哭诉,暗暗下定决心要让刘陵知道好歹,若不想没命就趁早滚蛋,离长安远远的,否则就别怪她不念同宗同族之情了。馆陶大长公主脸上堆起的笑意霎时冷硬下来,和今日寒冷的天气十分搭合,刚想拂袖,大怒叱骂刘陵痴心妄想、痴人说梦、谬想天开……
就被刘陵接下来说的人选给惊的呆若木鸡。
“……身边的骑郎卫青。”
不止馆陶大长公主惊呆了,就连南宫公主和隆虑公主也或惊讶或不明所以,她们虽然都是皇帝的亲阿姊,但关系显然没有平阳长姊和皇帝那样亲厚,而且刘陵也没有带卫青登门拜访过,因此只是听刘陵所述,还以为卫青的出身也还可以,毕竟皇帝身边的骑郎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哪有什么身份太过低贱的存在能混进去呢,早早地就被筛落了。
而平阳长公主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看着刘陵小女儿家的作态摇了摇头,心道:难怪阿陵妹妹说是来平阳侯府找我一起玩乐,实在每次还带着卫青,还回回都挑卫青休沐的时候过来,原来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卫青这小子俊眼修眉的,长得也算可以,毕竟他的三姊卫子夫能被自己选中在做为未来献给弟弟的美人之一,就可想而知了。平阳长公主暗自猜测,莫非阿陵妹妹是看脸的?若是如此,这长安城里好看的郎君也不是没有,说不得等阿陵妹妹见了自己给她挑的人选,就不会再有各花入各眼的想法了。
以为猜中了刘陵的心思,平阳长公主的心里悠然而出的浮现了一个名字,心道:若是他的话,阿陵妹妹必然不会拒绝,毕竟那人出身侯爵之家,人品贵重,亦善骑马射箭、和皇帝的关系非比寻常,相貌更是昳丽到让人自惭形秽,定能让阿陵妹妹满意到改变态度,不再心仪一个身份寒微的小子。
平阳长公主有了为刘陵打算的想法,看刘陵的目光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子,她身为长姊一定要好好劝劝阿陵妹妹,女人啊还是嫁一个人品贵重、出身富贵的男儿还好,省得日后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地步。
嗯,刚好仲春时节就是个好日子,未婚的男女在那一日会一起出门踏青,她再举行个春日宴把两人都喊到府里来,说不得能撮合得了一对情投意合的小夫妻出来呢。
无人得知平阳长公主的想法,倒是因为女儿陈阿娇对皇帝那堪称密不透风的盯梢行为,对刘陵给皇帝举荐的卫青听过一耳朵,略有些许了解。
当时女儿是怎么说的来着?
馆陶大长公主沉思着细想。
“……那个刘陵不但谄媚陛下,献上那些菜肴勾搭的陛下整日不回宫,还把自己的门客送到陛下耳边做个耳目神,没准儿就是这个叫卫青的天天在陛下耳边说了些什么,陛下才整日的出宫去找那贱人……”
那个叫卫青的骑郎馆陶大长公主虽然没有见过,但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他表里不一、居心不良等评价,初初听闻的时候馆陶大长公主还暗暗心惊,以为刘陵把卫青送到皇帝身边果然是心怀不轨,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刘陵的这个安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给拔了,谁知道如今听了刘陵心仪卫青的话,顿觉自己猜测有误。
馆陶大长公主到底是过来人,虽然觉得亲生女儿有搬弄是非、恶意揣测刘陵的嫌疑,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爱女,馆陶大长公主除了心疼也没有别的了。
只刘陵的态度太是言之凿凿,让馆陶大长公主不信也不行。
她虽然是有发狠除掉刘陵的打算,但那前提是刘陵果然和刘彻有着什么苟且之处才好处理,但两人之间如果只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兄妹之情,她还处理个什么劲儿啊。
但是若如了刘陵的意,把她配给卫青那个小子呢?馆陶大长公主有些犹豫起来,卫青到底身份太过低微了,她若真去找了皇帝要下赐婚的圣旨,不说刘氏宗亲同不同意,只怕淮南王听到消息就得迫不及待的跑过来向皇帝哭诉自己女儿命苦了。
馆陶大长公主一时哑然,觉得女儿哭诉托付的事有些烫手、难办的很,这还不如刘陵和刘彻有苟且呢,她直接快刀斩乱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办了,也好给女儿个交代,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淮南王生出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败坏了他们皇室的名声。
刘陵念着卫青,简直越看越觉得卫青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人选。
首先,刘陵现在不想嫁人,卫青恐怕也是这个想法,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霍去病毕竟是卫青亲手拉扯大的,舅甥两人有同样的想法并不奇怪。而且历史上卫青会在日后娶了守寡多年的平阳阿姊外,虽然有孩子,但史书并未记载他的这几个孩子是何人所出,这点就难免令人好奇了。
要知道,就连卫青的长姊、次姊嫁了何人史书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没道理给卫青生了几个孩子的妻妾没有记录啊。如果不是身份低微到仅仅是个妾室,那恐怕只有卫青并未娶妻这个说法了。但卫青为什么没有娶妻呢,莫非真的是在等平阳阿姊吗?
虽说觉得自己和卫青并没有未来,但想到卫青日后和平阳阿姊喜结连理,两人婚后感情甚笃,刘陵止不住心底泛起酸意。
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的氛围,刘陵说出的人选惊呆了众人,平阳长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姑母有些下不来台的样子,指着刘陵的头,没好气的摁了一下,教训道:“你呀,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也是我们着急了,你确实还有几年才到年龄,也不极在这一时半刻的,等春日阿姊办了赏春宴,你过来给我帮忙,到时候阿姊再给你介绍一些长安有名望的才俊,你就知道自己有多目光短浅了。”
教训完刘陵,平阳长公主向着馆陶大长公主告罪道:“姑母,咱们在这也耽搁了有些时候了,还是早些回去吧,阿陵妹妹的大事不及,侄女也会好好帮衬着她看人选的。”真要让刘陵选了这么个出身低微的骑郎,这简直就是把他们老刘家的脸往地上摁啊,而且淮南王能愿意?还不得火急火燎的来棒打鸳鸯啊。
刘陵很想说自己没开玩笑,就是这么想的。她暂时不想成亲,实在被这些自以为为她好的长辈、亲戚们逼得急了,就把卫青拉出来做挡箭牌,反正无论如何有自己在,定能护卫青安全无虞。
在刘陵准备给众人安利“莫欺少年穷”,别看不起卫青,说不定日后的你们还要仰望他的时候,众人纷纷各找借口散去,刘陵无奈,只能继续跟着平阳长公主端起笑脸被介绍认识一个又一个才参加皇帝婚宴的宗亲贵胄,直到散场。
刘陵到了宫门停放的马车旁,才发现本该下职的卫青正等在此地,疑惑的看着他,刚想问卫青怎么出宫了,就想到明日本就是他的休沐日,今晚卫青确实要回府的。
马车上,刘陵想到今天被馆陶大长公主和刘彻接连询问她婚姻大事的情况,觉得挺乐呵的,见卫青神思不属,表情有些沉重的样子,就准备拿出来和他乐呵乐呵,顺带吐槽一番这几人的操心和多管闲事。
“……参加个婚宴还参加出一群做媒的来了,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是见不得我这个单身贵族潇洒自在啊……”
“……卫青,你不知道,他们给我介绍了一群人,其实我一个都没相中,和他们根本没有那种想要相伴一生的想法,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倒是还可以……”
卫青原本从公孙敖那里得知长安城流传刘陵和陛下的风言风语,还想着问问刘陵知不知情,但刘陵接下来的话却让卫青心里一顿,一下刻猛地抬起头来,目露惊喜之色。
是我就可以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50章 质问 卫青有心想从刘陵处得到……
卫青有心想从刘陵处得到一个回答, 然而刘陵思绪转的飞快,没等卫青问出口,脑海中已经自动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出来。
今天的事说巧也不巧, 毕竟皇帝大婚, 大长公主她们作为长辈或者同辈已经成亲的人,调侃自家姐妹到了婚龄也说的过去。说不巧吧, 偏偏又都凑到这一日,而且今天馆陶大长公主的态度时而和蔼, 时而冷漠, 时而咄咄逼人, 也让刘陵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到府邸后, 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丑时, 不好打扰已经休息的人,而且刘陵今日在未央宫和长乐宫里跑来跑去看热闹, 也没个闲暇时间休息,便打算先睡上一个安稳觉等醒来再说, 遂和卫青一下了马车便分别了。
看着刘陵的背影,卫青欲言又止,心里异常欢喜,但想到长安城里关于刘陵和陛下的流言,便暗自嗔怪自己每日只知道上职下职,和同侪们一起训练骑射, 关于翁主的事居然疏忽大意了,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卫青暗自皱眉, 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他整日里忙于职务没有注意也就算了,义妁和张次公他们几人呢?义妁整日在药铺里给穷困的百姓看诊, 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府里的侍卫和下人们等闲也不怎么在外溜达,也不一定能知道,或者说听了一耳朵,也不敢说出去,但张次公呢?要知道府里的外务什么可都是他打理的,无论是夏季的冰块、还是现在改贩售卫生纸等生意,张次公这个主事免不了和各贵族府邸的管事打交道,不可能没有听过一星半点的消息啊。
想到此处,卫青神色骤然变冷,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神深邃如深泉,顿了顿,没有去往自己的住处,而是大步往张次公宿处走去。
“啪”的一声,卫青猛地推开张次公卧房的门,把正在打着呼噜呼呼大睡的张次公从梦中叫醒,张次公正沉浸在未来身显名扬、封候拜将的美梦中,帝王御赐的美酒正等着自己一饮而尽,金银珠宝、美女良宅应有尽有,张次公高高兴兴地准备尝尝御酒的美妙滋味,就被一阵凉意兜头而落,霎时脸上一片濡湿,从仿若镜花水月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张次公勃然大怒的睁开眼睛,刚想怒喝“是哪个混账东西敢拿水泼你张爷爷”,就见一身骑郎衣装的卫青站在自己眼前,冷冷的凝视着他。
卧房里没有燃起烛火,但今夜的月光如明镜一般高悬夜空,轻柔地月光如瀑布一般给卫青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让他看起来耀眼又夺目。
不知怎的,张次公突然觉得心虚的很,同样都是最底层的百姓,卫青自从得了翁主的看重,又举荐给皇帝做了骑郎后,倒是越发显贵起来,如果不是张次公知道他第一次遇到的卫青和现在的模样分毫未变,让他人看来,只怕会以为卫青是真的变了个人,只能说孟子曾言的“居移气,养移体”诚不欺我啊。
“清醒了吗?”看着有几分呆滞的张次公,卫青冷冷的问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怀疑,因此一开始才没有对着张次公好言好语,而是直接横眉冷目,言语犀利冷硬。
张次公虽然心底隐隐有些怀疑,可能是自己故意隐瞒的事情事发了,但他早就有所预料,也早早地准备了应对之法,因此,对着卫青的冷脸质问,张次公丝毫不心慌意乱,抹了把脸上的凉透了的茶水,气不打一处来的反问道:“卫青,你这是干什么,大晚上的不在宫里当职,跑到我这里发什么疯?还泼了我一头的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吗?你这是准备要我的命啊。”
说着,张次公还大声的“阿嚏、阿嚏”的打着喷嚏,眼看就是准备得风寒的迹象。
张次公的体质有多好卫青是一清二楚的,就他那虎背熊腰的壮实身板,别说一杯凉透的茶水了,就是大冬天的在结冰的湖水里来几圈冬泳,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的。
卫青没有被张次公这幅故作姿态给欺骗了过去,他“啪”的一下将手中的空杯子扔到案桌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和张次公打开天窗说亮话。
“最近长安城里关于翁主和陛下的流言蜚语我不信你不知情,可你既没有告诉我们,也瞒着府里所有人,包括翁主在内都以为长安城里风平浪静的,今日若不是我和翁主偶然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些事你又准备瞒上多久?”
“自从你来到翁主身边,翁主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把重要的差事毫无芥蒂的交托给你,对你委以重任,你就是这么报答翁主的?”
“府外关于翁主的流言蜚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可翁主却丝毫不知情,你有没有想过翁主或许会因此而遭受诘难,到时候翁主又该如何应对。”
质问张次公的同时,卫青也明白了刘陵在长乐宫为何会遭到馆陶大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等人催婚的话题,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有些事不好撕开来和刘陵说个清楚,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便趁着今天旁敲侧击,恐怕还有威逼恐吓吧,只是翁主和平阳长公主交好,关系颇为亲昵,又是在长乐宫里,人多眼杂的,闹大了被人看笑话不好,所以这才轻轻地放下了。
想到刘陵在宫里会遭受的问诘,卫青忍不住暗暗埋怨自己和常来府里的皇帝,暗暗想着看来以后陛下再起了兴致来找翁主,自己势必要拦上一拦了。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哪怕陛下和翁主是堂兄妹呢,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放在这里也正适宜。
张次公被卫青的三连问整的哑口无言,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有些对不住翁主,也显得他自己好似忘恩负义了些,但想到自己和卫青现如今天差地别的际遇,张次公觉得自己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明明是差不多时候认识的翁主,自己在骑射方面也不必卫青这小子差,而且自己还尽心尽力的教导过卫青箭术,那可是连先帝都夸赞过的,可是如今呢?
卫青有翁主的看重举荐给皇帝,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而自己明明骑射功夫更胜卫青百倍,却只能屈居在这小小的一个藩王府内做个商铺的管事,名义上翁主对他多有看重,可这些都不是张次公想要的,他想像卫青那样跟在皇帝身边,哪怕从小卒子坐起呢?一步步的往上升、封侯拜相,也好过日日对人点头哈腰的做个小小的管事。
张次公有些愤怒的承认道:“没错,我确实隐瞒了消息没有告诉翁主,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咱们都知道这都只是些流言,假的而已,陛下和翁主是同宗的堂兄妹,根本不像那些人说的那般有什么苟且,而且嘴长在人家脸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何况现在又不是前朝,诽谤罪会族诛,真要说起来谣言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呢。”
想起自己一开始听闻传言后,就找人去查探,结果却查到谣言的来源居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张次公就是一惊,然后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这个小小的草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原本他是想告诉翁主一声,好让翁主能有个防备的,但是谁让彼时那么巧的,卫青就被刘陵举荐给了皇帝,一步登天的做了皇帝身边的骑郎,还加封了侍中的职位,这怎么能让张次公不愤愤不平,因此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就被勾了起来,既然翁主这么不看重他张次公,那就让翁主知道他张次公比卫青要能力出众的多。
先让翁主因为流言蜚语而无暇他顾,然后他张次公再去向翁主请命为君分忧,一来二去的,入了翁主的眼,说不定因为这件事处理的得当,还能得到时常来府邸的陛下的另眼相看,和卫青一样随侍陛下身边呢。
张次公畅享的很美好,然而卫青来此可不是听他诡辩的,从张次公的话中已经得知他故意隐瞒府外的消息而不让众人知晓,卫青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擒拿了张次公去翁主面前请罪。
卫青二话不说,大步上前,问道:“你是自己穿好衣服随我去向翁主请罪呢,还是我亲自动手把你绑起来。”
统共就两条路,还都是死路,这还用选吗?事到临头了,张次公反而冷静的很,看了看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叹了口气,对卫青道:“现在也快寅时了,翁主已经歇下了吧,有什么事明天一大早再说,你现在就是把我绑到翁主面前,翁主也不一定起来审问我,何必扰了翁主的好梦,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更何况论起单打独斗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是束手就擒那也得等翁主有空了再问罪我呀,府里的侍卫也不是摆设看着玩的。”
张次公好言好语的相劝,这幅模样让卫青想到几人也曾和睦相处的时光,那时自己还没有被翁主举荐给陛下,虽然几人中卫青尤为被翁主看重,但张次公除了讲几句酸话外教他箭术的时候也从不藏私,勤勤恳恳的,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卫青能有今日,顶多都对他的际遇感到羡慕,谁知道曾经亲如兄弟的两人也随着时间的变化和地位的差别而产生了隔阂。
卫青默然,最后扔下了一句“我等着你明天向翁主请罪”后,转身离开。
刘陵第二日一直睡到巳时三刻才醒了过来,在春桃和冬梅两人的洗漱后她伸着懒腰刚出了卧房,就见卫青站在庭外一株梅树下,那迎风而立的身姿挺拔修长,但是刘陵丝毫没有观赏其美色并调侃两句的闲心,她心里就只有一个问题:大冬天的,站在院子里吹冷风,颅内有疾否?
这北风呼呼的,夹杂着肆虐着飞舞的雪花,真不觉得像是被冷冽的刀子刮吗?反正这种天气刘陵是绝对不想出门的,出个院子也不想,这种寒冷的雪天还是裹着厚实的衾被在室内烤火或者吃火锅最搭配。
刘陵刚想开口问卫青这大清早的来找她是有什么事吗?话还没出口,就见卫青已经发现了自己,原本皱着的眉头一看到刘陵就放松了些,轻轻的舒了口气,将昨晚自己去找张次公的事讲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