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佟教授, 就连南雁都明显的愣怔了下。
他们是副厂长代海平这边的关系,车间里的工人对他们俩还挺客气。
这年头通讯不便,即便是有人问到了肉联厂那边, 也有骆主任给打掩护。
问题是也没人会随随便便怀疑佟教授的身份啊。
毕竟谁敢相信钟厂长会带着一个干校里劳动的教授出差。
还是那句老话,身份是最好的掩护。
这个老关什么来路?怎么就猜到了这个。
南雁很快淡定下来, “关师傅您说玩笑呢, 我师傅落难到了咱们那边, 看咱们陵县民风朴素就常住了下来, 跟干校有什么关系?”
老关定睛瞧了南雁一眼,“嗯,去干校也算落难吧。”
得。
还是没糊弄过去。
佟教授紧张的很, 这比他第一次出国时还要慌乱, 彼时还有其他人一同陪着,年轻人们想着学到本事报效祖国。
而现在, 他……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着瞬间变了态度的年轻女同志,老关笑了起来, “咋的,不怕?”
“怕,但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厂长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老关夸赞了一番, “可以啊,心态不错小丫头。”
他看了眼佟教授, 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工人有社会地位, 厂里的总工那更是可以横着走。”
有地位,又有技术。
瞧瞧这位佟总工, 态度也忒卑微了点。
别说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骄横了, 连自信都没怎么样, 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这么一个人,不对劲。
早前做地下工作的老关最擅长观察,他倒是没敲出南雁有什么不对劲。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年轻了点,还没修炼成精的老练,刚才被自己一诈就露出了小尾巴。
不过年轻嘛,情有可原。
南雁这下反应过来,她习惯了佟教授的谦和,倒是忘了过分的谦和会显得卑微。
而作为工厂总工的佟教授于情于理都不该卑微。
不过人是好心提醒,并没有直接捅破天,也就是说没有敌意?
南雁松了口气,递给佟教授一个蒜瓣,“谢谢关师傅提醒,我们往后注意。”
被拍了下胳膊的佟教授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南雁这话的意思,心头也稍微轻松几分。
不会被举报。
那就好。
老关留意着两人神色,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倒是这年轻姑娘更稳重些。
他站起身来,这动作让佟教授犹如惊弓之鸟,几乎要跟着站起来。
南雁把人拉拽住,口型示意他“吃饺子”。
不用管老关做什么。
老关去工作台那边,研究他们正在搞的图纸。
“你年纪轻轻的,图纸画的倒是挺不错。”
这话让南雁有些奇怪,“您分得清哪是我画的?”
“你的线条略微有点生,仔细看倒也能分辨的出来。”
南雁:“……”就当你在夸我了。
不过这话倒也没错,比起佟教授的图纸,自己的确是欠缺了些火候。
老关拿着图纸过来请教。
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来路,但态度十分和善,再加上提出的问题都很仔细,一时间倒是让佟教授不再惶恐,专心讨论起了图纸。
南雁还在想老关的身份,瞧着对图纸十分熟悉……
机械厂里的工程师?
毕竟工程师对图纸最是熟悉。
你让代海平这个副厂长来搞这个,都不见得能厘清其中逻辑。
行政职务和技术职务本来就有不小的区别。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代海平的一句“厂长”让南雁惊掉了下巴!
竟然是机械厂的厂长?
可厂长不是姓白吗?
白厂长呵呵一笑,“我当年搞地下工作的时候,组织代号老关。”
得,被动破案了。
老……白厂长刚出差回来,听说了车间的事就过来瞧瞧,他观察许久发现这俩人没吃饭,就折回家带了些饺子过来。
代海平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这是自己这边的人,倒是让厂长破费了。
至于佟教授的身份被戳穿这事,他压根不知道,更别提老战友瞒着他,压根没说佟教授的真实身份。
又多了份其他味道的饺子,倒是让车间里热闹了一番。
白厂长瞧着傻不愣登被蒙在鼓里的副手,也没再多说什么。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他这么傻乐呵去吧。
这一年的除夕,南雁是在车间里度过的。
钟厂长在这边待了几天就回去了,撇下南雁和佟教授在这边跟机械厂的工人商量生产线的事。
再度回到车间的南雁甚至还操作着机床、铣床、刨床加工零部件。
“小高工你这手艺可以啊,都能来咱们厂当熟练工了,你不是肉联厂的工人吗,咋还会机床操作?”
南雁面不改色,“嗨,跟切肉一个道理,无他,手熟尔。”
机械厂的工人们闻言纷纷面露赞叹,“小高工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牛皮吹大发了的南雁虚心接受夸奖。
觉得自己越发像是吃技术饭的技术骨干了。
有技术好啊,那是实打实的东西,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
社会是螺旋上升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三次工业革命,工业4.0。
技术总不会欺骗人。
南雁看着神采焕发的佟教授,工作真的很神奇。
治好了佟教授的患得患失,这些天来他一天比一天的精神,用他自己的话说,仿佛回到了年轻那会儿。
年轻气盛嘛。
就连跟人争辩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好在机械厂里的工人和工程师倒没觉得什么不对劲,毕竟像白厂长那样敏锐的人到底是少数。
整个的生产线可谓从零开始,东北这边也有几个大型的肉联厂和制药产线,但并不生产胰酶、胰岛素,这也就导致即便是去其他制药厂学习,也学习不来。
机械厂的工人们更明白什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只能从头来。
南雁和佟教授他们是二月四号到的这边,回到陵县已经是四月下旬。
一去两个半月,又没什么消息传来,肉联厂里的人都觉得南雁可能跑路了。
至于跑到哪里不知道。
同样有这猜测的还有红武公社的社员。
他们议论的更多。
有说南雁去了东北找林业的坟去了。
有的说看到南雁跟一个男人一块离开,现在渺无音讯大概是被那男人给杀了丢到河沟或者井里。
还有的说南雁卷了林家的钱,把肉联厂的工作岗位卖掉,跑人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起初胡秋云还真以为南雁是出差去了。
但后来她特意进了城,去肉联厂那边打听了下,发现那边也不知道南雁的行踪,就觉得这事不对劲。
“是不是你们把我闺女给卖了?”
那个臭丫头,当初一心想着婆家,现在好了被她那好婆婆给卖了,满意了吧?
刘焕金也没想到南雁一走就是几个月,就年后还打了个电话过来,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
她也慌啊。
可去肉联厂那边打听,那个骆主任也只是交代自己,“小高同志在忙工作,忙完就回来了,嫂子你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
“那能不能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写封信报个平安也好?”
“我回头问问看。”
然后就没了下文。
厂长出差了,骆主任也不在厂里,刘焕金跑了两次也没遇到。
胡秋云来找她要人,她还在头疼自己该找谁要人去呢。
“南雁是去忙工作,等她回来我让她第一时间回家去看您。”
“忙工作,之前就说忙工作,谁家忙工作还能忙得几个月不着家,我那好好一闺女,嫁给你们儿子没享几天福就没了下落,我可怜的雁儿呀。”
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的人,刘焕金头疼的要死。
哭能解决问题吗?
要是能把南雁哭回来,她也哭,一天到晚的哭!
四月下旬早已经开春后忙活起来,但又没那么忙。
胡秋云在鸭圈这边一闹腾,把正在公社办公室里和姚知雪讨论肉鸭饲养的赵留真给惊着了,“南雁这出差也真是的,好歹给家里写个信报个平安。”
她倒是隐约有些猜测,想着南雁就跟那些搞蘑菇蛋的专家一样,得隐姓埋名断绝和家里人的联系。
但这保密等级没那么高吧?写个信总归是可以的。
姚知雪也不知道南雁那边到底什么情况,瞧着赵主任跑过去劝架,也跟着过去。
远远就听到那尖锐的声音,“我可怜的闺女呀,你要是没了就托个梦给我,你老娘再没本事也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姚知雪:“……”这到底是盼着闺女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南雁对付刁钻的人有那么一套,原来南雁家里的经比自家的还难念。
公社里的鸭圈鸭棚是前段时间才盖好的。
刘焕金拿出八百块,公社出了八百块,肉联厂那边出了两千五,其中四千块钱购置了五万个鸭蛋。
剩下一百块则是用来盖鸭圈鸭棚。
买来鸭蛋得孵鸭苗,光靠母鸭那哪够啊。
鸭棚里面是清一色的火炕,二十四小时有俩人盯着温度,保证温度合适能孵出小鸭来。
从三月初就开始忙活,头一批孵出来的小鸭已经满地跑的撒欢。
胡秋云找来那会儿,刘焕金正在鸭棚里喂鸭子。
也不舍得用粮食,就把秸秆剁的细细碎碎,连带着麸糠搅拌一番。
浮萍鱼虾喂鸭那也得等到河坑里浮萍泛滥,鱼虾成堆才行啊。
胡秋云坐在地上鬼哭狼嚎惹得大家劝说,毕竟在鸭棚这边忙活的都是公社里的妇女,赵留真精心挑选的细致人。
但大家伙越劝说,胡秋云这哭声就越大。
赶过来的赵留真皱着眉头,“哭什么哭?你在这嚎丧呢。”
婆婆再亲能亲得过亲妈?
可有时候事情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胡秋云她就没真心实意的给自家闺女着想过。
别说选林业当女婿是为南雁着想,当军嫂多苦啊,一年到头两地分居,要是赶上个好人家还好说,婆家那边但凡事多小媳妇就得受委屈。
既然是结婚过日子,谁不想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
真当两地分居是好的啊,自己咋不试试看?
至于林业死后的一堆操作就更别提了。
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刘焕金这个婆婆简直比亲妈都强上几分。
也正是有这么个对比,赵留真不免有些偏向刘焕金,何况人家还是红武养鸭基地的股东呢。
公社妇女主任这个职务到底不是虚的,在村里的女人眼中,这可比公社马书记还有威严。
毕竟女人家的很多事情你能去找马书记一个男人说?不还得找赵留真主持公道吗?
得罪了她,麻烦多着呢。
胡秋云被这一声吓住了,这下倒是不嚎丧了,在那里直打嗝。
有看不下去的给她拍后背顺气,“你说你有话好好说,闹什么闹?小高这阵子没回来,你以为刘焕金不着急呀?见天的去公社跑,问有没有给打电话,嘴上长了一圈水泡这才下去。”
胡秋云据理力争,“那是我闺女!”
言下之意,又不是她亲闺女,你看她做戏。
这话让人没话说了,这是发什么癫呢。
人家当婆婆的明明一直在关心,着急上火都成了演戏。
倒没见你这个亲妈着急上火,你倒是演一下啊。
赵留真听到这话也没好气,“当初南雁说了,留在林家给广田、焕金当闺女,咋的这话你都忘了是吧?”
旧事重提让鸭棚这边的人议论纷纷。
死了丈夫本就是可怜的很,还说出这话来得是被娘家伤得体无完肤吧?
真可怜。
姚知雪也惊了,没想到南雁竟然还说出过这种话。
她是得被伤害的多严重,才想着要跟娘家斩断联系?
毕竟姚知雪就从没想过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格局被打开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也不知道南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她回来后,自己要请她吃些好的。
回头从厂里头买两斤肉,给她炖一锅红烧肉吃。
连吃一星期都没问题!
但前提是,南雁得先回来啊。
坐在车上的人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陈部长笑了两声,“怎么,回到家了还水土不服?”
南雁摸了摸耳朵,“可能是两个多月没回来,被人念叨了吧。”
可不是咋的。
二月二号出的远门,今天都四月二十四了,足足八十二天。
就正月初三那天打了个电话,失联了两个多月,能不被人念叨吗?
不过陈部长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烈属倒还真做出来了些东西。
竟然去东北那边弄回来了一条制药生产线。
听孙秀梅说,这生产线要从国外引进的话,少说也得花上百万,但这小同志跟东北那边机械厂的人一块琢磨,愣是没花几个钱。
关键是这生产线指不定还能出口赚钱呢。
这可真是了不得。
当初陈部长觉得这个烈属没哭哭啼啼,说话有条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指不定日后能有一番造化。
没想到南雁比他想象中还要出息,到了肉联厂才多大会儿工夫就展现了自己的才华。
这次带着生产线回来,那说是荣归故里一点都不夸张。
肉联厂这边怕不是也要嘉奖一番。
老钟这人,做事还是十分厚道的,要不也不会特意拜托自己,借口去下面视察,顺带着开车送这小同志回家看看。
南雁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其实没啥景色,就是地里头冒出了新绿。
原本光秃秃的树干这会儿被嫩绿新芽打扮的挂着生气勃勃。
远处的农田原本覆盖着的积雪早已经融化多时,小麦苗长得十分的喜人。
还是那个穷乡下,但到了春天就是不一样啊。
县武装部的车停在了村口,南雁感谢了陈部长一番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往村里去。
她这次回来的时候,那边代副厂长和白厂长都送了她好多地方特产。
还有鱿鱼干呢。
佟教授也有。
两人各自分了一些,南雁又留在了宿舍一点,剩下的都带回来,准备给家里头尝尝鲜。
内地城市吃海货可不容易。
而且这鱿鱼丝是真好吃,回来的火车上南雁就吃了不少。
“哎呀这不是南雁吗?你可算回来了,先别回家了,快去公社那边,你妈跟你婆婆都打起来了。”
南雁被村里的婶子拽着往公社跑,大包小包的在胸.前背后来回晃荡着捶她。
没被累死倒是要被砸死了。
“南雁回来了,快别吵吵了。”
南雁是回来了不错,但也快不行了。
被村里人从胡同口拽到秀水后村这边的南雁面无人色,在那里掐着腰大喘气。
这身子骨是真的不结实。
得好好锻炼锻炼才行。
南雁正想着,就看到冲自己扑过来的人。
别看胡秋云刚才坐在地上,但反应比谁都快。
“雁儿呀,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娘了。”
说着胡秋云就抱着女儿哭了起来,“你这是干啥去了,咋也不跟家里说声,要吓死娘是吧?”
这种其实本属于正常态的亲情对南雁来说有点过于亲密,她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胡秋云的后背,“我没事,就出个差而已,能有啥事?别哭了。”
胡秋云抹了两把眼泪,“你一个女娃子出什么差?往后可不准了。”
刚才还被母女温情打动的南雁听到这话心里头有些不对劲。
虽说知道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但就是不舒服啊。
女人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出差奋斗前程?
劳动妇女撑起半边天呢,你要是啥都不做撑起个屁?
但这道理跟胡秋云说还不一定能说通。
刚回来南雁也不想一通说教,瞧见公社的赵主任在,就跟人打招呼,“麻烦赵主任了。”
“没事,不麻烦,回来就好,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焕金你先回家,给南雁做点吃的让她垫垫肚子。”
“唉。”刘焕金瞧着好模好样回来的人也抹了把眼泪,看着南雁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伸手过来帮她拿,一下子被胡秋云打了手。
“我来就行。”
南雁觉得不太行。
胡秋云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这东西被她拿了就甭想再要回来。
“不用,又不沉。”南雁对不远处的姚知雪笑了笑,“厂里给我放了半天假,我明天再回去。”
姚知雪连连点头,“你先回家好好歇着。”
伴随着南雁的到来,鸭棚这边热闹散去,赵留真又回去跟姚知雪讨论饲养的事情。
南雁则是忍受着胡秋云的唠叨之余,不着痕迹的把一个包递给了刘焕金——
有点沉,扛不动了。
胡秋云浑然不觉,“你看你出门在外也不知道跟家里说声,这都瘦成啥样了?跟我回家去,妈给你弄点好吃的好好养养。”
她才不相信刘焕金会好好待自家闺女呢。
还能比自己这个亲妈好?
南雁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瘦了?我最近胖了十多斤。”
东北老工业基地配套十分齐全,那也是个市级单位,吃的喝的不比家里强多了?
南雁除了在车间就是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去睡觉。
三点一面的折腾着,其实也没干啥重体力活,不知觉中就胖了些。
回来之前过了称,现在都一百一十多斤了。
说她瘦成啥样,啥样啊?都瘦出双下巴了。
胡秋云老脸一红,“这也看不出来啊。”
一旁刘焕金轻笑了声,她倒是觉得南雁比早些时候水嫩了些,而且气色也不错。
胖就胖了点,她这么高的个子,再胖点都没关系呢。
原本的担心都烟消云散,放宽心的人浑然不知这笑声得罪了胡秋云——
这是在嘲笑自己呢。
就说这个亲家不是个好人。
胡秋云很想要跟闺女揭穿刘焕金的真面目,奈何女儿压根不搭理她。
“妈,家里最近怎么样?小妹最近有在学习吗?本来想着过几天就能回来,没想到在那边耽误那么久。”
她在机械厂里四处寻顾,也真是忘了跟家里头说一声。
主要是每天下班后时间都很晚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打电话。
再说了厂里头知道自己的消息,实在放心不下那就去厂里问一问就知道了嘛。
不过这事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在机械厂那边过得太恣意,再加上上辈子外婆去世后也没了家人,倒是把跟家里打电话这事全都忘了。
瞧着今天这架势,只怕之前娘家这边就来找过麻烦。
“这鸭棚怎么样?我看小姚在这边,是她跟咱们这边对接吗?”
南雁问题有点多,刘焕金示意她别着急,“先回家再说。”
看着闺女顺从的应下,刘焕金心里头很不舒坦。
你倒是听她的话,不知道这个刘焕金到底给自家闺女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家里头没人。
林广田去地里头忙活,这会儿公社里正忙着灌溉农田。
林蓉去学校上课下午才能回来。
“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从柜子里拿了一把白面条和两个鸡蛋,刘焕金去厨房里忙活。
胡秋云看着女儿,目光又落在那几个包袱上面,“雁儿,这些都是啥?”
“哦,带回来的一些东西。”
“肉?”胡秋云下意识地问了句,又觉得不太像,没闻到肉味。
人的感情偏颇不是毫无缘故的。
南雁思考了下,觉得问题大概出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父母缘。
不管前世还是这辈子,都跟亲爹亲妈不亲近。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习惯就好了。
南雁大大方方的把包裹拆开,“一些特产,妈你尝尝看?”
胡秋云没吃过鱿鱼丝,觉得一股子腥味。
“这什么东西,咋这么硬邦邦的?”
“这是海里的鱼,烘焙弄干了晒成这样,撕成条。等下你拿回去点给家里尝尝鲜。”
胡秋云顿时觉得这个女儿没白养,你看心里头还是有家里人的。
“你等下跟妈回家,我给你弄好吃的。”
南雁瞥了一眼,“啥好吃的,要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给我炖汤喝?”
“那怎么行?”家里的母鸡下蛋攒着卖钱回头买盐,怎么可能杀掉?
“那你是打算去割两斤肉给我炖红烧肉吃?”
胡秋云被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咋净想着吃呢,这要传出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啦?”
不是要吃老母鸡炖的汤就是要吃红烧肉,家里头哪有那么多肉吃。
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话是个贪嘴的小媳妇。
“这屋里头就咱们俩人,我还能说自己的不是?”那一星半点的感动也都被胡秋云的那股子糊涂劲给气得烟消云散。
南雁很是认真的问道:“妈你到底是盼着我好,还是看我过得好就想要我倒霉?”
厨房里不时传出风箱发出的声音,胡秋云压低嗓子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妈还能盼着你不好?是不是你婆婆又在你耳边说我坏话了?”
南雁听到这话鼻孔出冷气,“咱们一块回来的,我婆婆说了啥你没听到?说你什么坏话了你倒是跟我说说?”
这话让胡秋云脸上挂不住,觉得自己又被老子训了,“那今天没说之前也说过。”
“还用得着人说?你自己办的事多光彩?妈我倒是要问问你,我吃胖了瘦了你都看不出来,你哪来的脸说在关心我?”
胡秋云强词夺理,“那不是你吃胖了没长在脸上吗?”
“行,我吃胖不显在脸上是我的问题,那我想知道你说让我跟你回家吃点好的,你打算给我做啥好吃的,老母鸡你不舍的杀,肉你不想买,你就说给我做啥好吃的吧。”
嘴上话说的可真好听,我给你做好吃的,那成,好吃的说出来啊。
胡秋云被问的有些回答不上来,开始胡搅蛮缠,“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现在你出息了,瞧不上你妈了,连我做的饭都嫌弃了是吧?”
南雁觉得自己脾气还挺好,这么胡搅蛮缠都能忍,也就是亲妈,这要是客户,她才不接这单生意。
“那行,我再问你,咱们两家有点距离走路得一个小时,我刚舟车劳顿的回来你就要我回娘家,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很累,压根不想走那么远的路也不想受这个折腾?这就是你在心疼我?后娘磋磨人也就这些手段吧。”
胡秋云也没想到这茬,就是觉得自家闺女不跟她亲近了,如今好不容易回家,可不是得弄回家去,跟娘家人培养培养感情。
不然这么大一闺女就舍给老林家,她这不是做赔本买卖吗?
被南雁这么一问,胡秋云想了起来,“这家里不是有自行车吗?咱们骑自行车回去。”
理直气壮的离谱!
“这自行车是你的吗?你会骑自行车吗?还要我骑车载着你回去是吧?你是我亲娘吗?想累死我是不是?”
南雁的一通质问让胡秋云脸上一阵臊红,刚巧又赶上刘焕金做好了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
在亲家面前丢脸这让胡秋云脸上更挂不住。
“你妈也是牵挂你,咋还能跟她生气呢?”刘焕金倒不是心疼胡秋云这个亲家,实际上自从老高家闹了那么一通,这两姓之好还好个屁。
要不是因为南雁在自家,她也懒的再跟老高家有牵扯。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刘焕金也是个要面子,准确点说要强的人,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让南雁难做人。
之所以这么劝,是不想要南雁生这个闷气。
“饿了吧?快吃点东西,过年的时候我听赵主任的法子弄了点灌肠,正好还剩下那么一根,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好吃的话回头我再给你弄点,你拿到厂子里早晚吃饭的时候切上一点。”
白面条上下各自窝着一个猪油煎的荷包蛋,旁边是切得厚度均匀的一碟灌肠。
南雁夹了两片尝了下,咸咸的肉味在嘴里头回荡,“好吃,妈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就是这天气热了灌肠也放不住,等秋天再弄吧。”
“也行。”刘焕金看着大口吃饭的南雁,脸上都挂着笑。
胡秋云看的浑身不自在,没话找话说,“雁儿你这出去那么久这是去哪里了,回头不会再出远门吧,下次出门一定要勤给家里打电话,你这音讯全无的,不知道家里都过的什么日子。”
南雁埋头吃面条,没打算接这话。
等着南雁干完这一碗面条,刘焕金又端了一碗面汤出来,“再喝点汤,那灌肠有点咸。”
胡秋云看着殷勤周到的亲家,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
“谢谢妈,我来就行,你坐下歇着,对了鸭棚那边还顺利吗?”
提到鸭棚刘焕金脸上挂着笑,“好着呢,之前马书记让刘部长拉着公社里的民兵给咱们弄房舍砌炕,还去砍来了好多木柴用来烧炕,可是辛苦他们了。这段时间忙着孵蛋,赵主任给我们安排着早晚两班,俩人一起值班盯着炕,这不第一批小鸭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毛绒绒的小鸭子可是可爱的很,这让刘焕金想起了自家一双儿女小时候的样子。
说实在话,小鸭子比林业林蓉小时候可爱多了。
那么多小毛绒绒黄澄澄的一片,怎么看怎么都招人喜欢。
“那回头我去鸭棚那边看看。”南雁刚才都没进去,不知道里面到底啥样。
“回头再去看,不着急的。”这刚回来得好好歇着,就别去管那些有的没的了,鸭棚那边都挺好,倒也用不着南雁再操心。
听南雁提到鸭棚,胡秋云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对了雁儿,听说这鸭棚你们出钱了?”
南雁听到这话当即冷了一张脸,“你听谁说的呀,这是公社里组织的集体经济产业,我们哪有插手的资格?”
看胡秋云这一撅屁股南雁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要么借钱要么就是安排人去鸭棚那边工作。
想的倒是挺美。
且不说这事南雁只负责提供了个方案以及和林家老两口商量后拿出抚恤金以及部分存款提供了一部分初始资金。
就她将近三个月不在家,但鸭棚却折腾起来搞的有声有色,这分明是赵主任她们的功劳,自己哪有脸去安插人?
再者说,现在我安插一个,将来你安插一个,回头鸭棚里全都是这些关系户,还能干好活?
南雁在国企里是吃过这方面亏的,有关系的人往高处走,自己这个没关系的要兢兢业业在基层。
凭啥?她对这种事情最是深恶痛绝。
胡秋云在她面前提这茬,那跟在她伤口上撒盐没什么区别。
但胡秋云不知道啊,她甚至看不到好赖脸,“你跟妇联的赵主任关系好,要不跟人说说,给我安排进去。”
南雁听到这话喝了口面条汤缓缓劲头,“我可没那么大的脸,赵主任凭啥听我的话,难道我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人家在整个公社选人,谁合适才安排到鸭棚这边干活,没选你说明你不合适,妈你心里有点数好不好,去鸭棚干嘛,给人添乱添堵吗?”
胡秋云听到这话不干了,“我怎么就不合适,她选人压根就没通知我,我又不是没养过小鸡小鸭,怎么就不合适了?”
“公社里的妇女哪个没养过鸡鸭?你既然觉得自己合适那就去找赵主任说理去,在我耳朵边唠叨什么,我还能左右赵主任的想法不成?”
胡秋云这个膨胀了的气球被南雁戳穿,不免有几分泄气,“咋能这么说,你帮我提一嘴不就一句话的事吗?我最近腰不好,干活的时候疼得厉害直不起腰来,想找个轻快的活不行吗?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娘?”
南雁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腰不好吗?
她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以为在鸭棚干活多轻松?没听到妈刚才说要黑白两班熬着,夜里头不睡觉一宿一宿的熬着,你能受得了?”
胡秋云还是不肯放弃,“那把我安排白班不就成了?”
她是听说了的,这边养鸭子不止赚工分,年底还有额外的分红。
能多挣钱的事情谁不乐意干?
养个鸭子就能跟壮劳力似的挣到十个公分,指不定还能偷偷塞两个鸭蛋回家,这可是肥差。
她这个闺女,非要自己说这么明白吗?
“凭啥给你安排白班?其他人就没意见?赵主任要是这么顾此失彼,这鸭棚还要不要干了?”南雁很生气,因为这一己私利当初多少国营工厂都成了个人产业。
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刘焕金不知道为什么这娘俩说话还越说火气越大,喊了南雁一声,示意她别太生气。
胡秋云见状气得要死,我跟我闺女说话,你在这里插什么嘴?
这到底不是自家,她也就是心里头埋汰。
南雁也知道,真要是吵起来刘焕金不好做人,“腰不好的话就少干点活,家里少你那俩工分也饿不死人。”她语气很是硬邦邦,“等下我带你去公社。”
胡秋云那脸色伴随着后半句雨过天晴,咧嘴笑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亲闺女,哪舍得让自己吃苦受累?
她得意地瞥了眼刘焕金——
亲闺女就算是嘴上埋汰我,实际上心里头也是心疼我这个亲娘。
你就是婆婆,说破了天也没血缘关系,能一样吗?
南雁没看到她妈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她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的才不紧不慢的说出后半句,“去找孙大夫给你看看,看你除了腰以外,还有哪里不好?”
胡秋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南雁是真没想到,她这刚回来胡秋云就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好在她自然有收拾人的办法。
看着要走的胡秋云,南雁嘴里头喊的热闹,“妈你别走啊,等我缓过劲来就陪你去公社找孙大夫给你扎针。”
胡秋云有点怕针头,“我回家跟你爸说你回来了,让他别担心,你先歇着吧。”
人跑得比兔子都快。
刘焕金见状直摇头,“你呀,真是个调皮的。”
南雁拿出了鱿鱼丝让刘焕金尝尝看,“她这身子骨好着呢,非要给我找麻烦,我可不是得收拾她?妈你觉得这味道怎么样?“
刘焕金细细的嚼着,“有点鲜,还挺好吃的。”
“好吃那就多吃点,等回头没了我让老关再给我寄点过来。”
刘焕金不认识老关,但是想着南雁能脱口而出让这个老关给自己寄东西,那关系肯定不一般。
出门在外那么久认识个朋友倒也正常,但关系好到这地步的……那就不是很正常了。 “这老关是谁呀,多大了,结婚了没?”
南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一说一道:“在那边认识的一个老同志,具体岁数不清楚,不过他大闺女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说完这话南雁才意识到刘焕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妈你都在想什么呢。”
这是想撮合她?
刘焕金哪知道南雁还认识了个“忘年交”,被这么一戳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南雁觉得自己得认真强调一遍,“妈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亲闺女看的,那我也跟你说心里话,我不敢保证我将来会不会再婚,但我这几年是不会考虑结婚这事的。我想先打拼打拼事业,这次出差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厂里头很重视我,我也不想辜负了这份信任,想着先拼一拼工作上的事情。
刘焕金没想到南雁会这么说,她就是有些心疼,“你一个女娃子家想要打拼事业,那得多辛苦。”
“辛苦也是值得的,妈你们总觉得结婚后是两个人有个照应,可咱们平心而论,结婚之后到底是女人照顾男人多,还是男的照顾女人多?”
这话把刘焕金问住了。
南雁苦笑,“咱们家跟其他家不一样,爹是个好人尊重您,您管家他也高兴。可就算这样,村里头公社里少了说您闲话的人没?好像女人天生就该躲在后面不能抛头露面似的,凭啥呀?再说别人家,婆婆磋磨儿媳妇,丈夫打老婆的事情稀奇吗?赵主任没少处理这种事吧。为啥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凭什么女人既要干农活还要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伺候公婆伺候丈夫照顾孩子,不就是因为拿的工分没男人多,重体力的活干不了?拿了十个工分的男人是家里的太上皇,那要是咱女人也能拿到十个工分,甚至比他们男人还能干呢?”
刘焕金未尝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都说男女平等,可真的平等吗?
头胎生了闺女有几家高兴的?连生了三四个女儿还非要拼一个儿子的又何其多?
她留意到了这些,却没想到南雁看的比她还要透彻。
“政治学上有句话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往大了说那就是生产力决定国家政治体制、意识形态这些东西,这跟咱们关系不大。但是咱们可以把这话套用到小家庭中,一个家中男人女人的地位可以用经济来划分,乡下女人挨了打就只能咽下这口气,可是妈在城里头很不一样。我这次是出差去大连,那边工业化好,男人女人都有工作,他们两口子真要是吵吵起来,挨打的还不一定是谁呢,听说再往北女人当家的情况更普遍。为什么,因为她们也有工作,即便是没了这男人也能养活自己。我就在想,咱们农村妇女,如果也能多一份收入,在家里是不是也能挺直腰板子?”
“我跟林蓉很幸运,我们不需要这些,因为爹妈你们不会因为我们是女孩子就觉得低人一头,可这个社会还需要,你看我妈再看看我们肉联厂汪科长那位前妻,她们需要,更多的农村妇女,很多城里女人也需要。”
南雁看向院子里,她能看到天空一隅,那只是茫茫天空一角罢了,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她探索。
“我希望我能够身体力行的,给这些女子一点榜样作用,哪怕能帮到三五个人,那也是一份力量。妈,你能帮我吗?”
作者有话说:
◉ 022 干嘛不吞并制药厂
南雁有些累, 虽说在火车上也睡觉了,但睡得到底不安稳。
安排南雁躺下休息,刘焕金看了看时间, 先回鸭棚这边忙活。
说实在话,南雁的话给她造成的冲击很大。
在她看来南雁是个懂事的姑娘, 之前林业不在家, 南雁也从不找事没有任何埋怨。
林业的死讯传来, 她记得南雁晕倒过去, 仿佛挺不过明天。
但他们都熬了过来,比起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南雁更快的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一个更为宏伟的目标。
早前刘焕金打趣说, “当厂长, 你还当省长呢”。
可是如果有这本事,南雁为什么不能当省长呢?
是啊, 为什么不行?
谁说干部就非得是男人来当,女人有本事也可以啊。
想要做到或许是挺难的, 但最难得的是南雁有这么一颗上进的心。
她不明白也就罢了,若是明知道那孩子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却还不帮忙,那还当得起南雁喊自己的那声妈吗?
卸下心事的刘焕金松了口气,也没啥大不了的, 自己做不来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别给孩子拖后腿不就成了嘛。
跟刘焕金一起忙活小曹察觉到这位搭档的异样, “刘婶你没事吧?您要是惦记家里就先回去, 这边我忙得过来。”
后洼村的小曹被赵留真钦点过来这边帮忙,因为在家跟婆婆不对付, 男人也是个没出息的, 小曹在赵留真抛出橄榄枝后迅速的来了这边。
最近都直接在鸭棚这边吃住, 家都不带回的。
反正这里有一间房能收留她,总比回家伺候人还不得好强。
“没事。”刘焕金笑了笑,“家里头没什么事。”
估摸着南雁这会儿睡得正香,她回家干啥?看着她睡觉给她拽被子吗?
刘焕金都被这想法逗乐了。
南雁看开了之后,连带着她都有些不正经起来。
这边正说着,林蓉蹦跶着过来了,她最近放学后都会来鸭棚这边。
还给这些鸭子起了名字,让刘焕金一度哭笑不得。
“蓉蓉过来了呀,你嫂子回来了。”
刚蹲下的林蓉连忙起身,都没跟她妈打招呼飞奔回家去。
小曹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蓉蓉跟小高感情真好。”
姑嫂之间闹矛盾实在是太常见了,她又不是没小姑子大姑姐。
但像林蓉跟高南雁这样的倒是少见。
“南雁也惯着她。”
刘焕金说这话时脸上也带着些许的高兴,谁不希望家里头和睦呢,要是南雁和林蓉见天的打擂台,她才怄火呢。
没多时,姑嫂俩人来了这边。
眼看着亲妈要发飙,林蓉连忙解释,“我没吵醒嫂子。”
“我证明,我睡不着,想过来瞧瞧这些小鸭子。”
公社斥巨资投入建设的养鸭基地就在公社大院不远处,原本是一个大坑。
早些时候马书记组织人把坑填埋了,又去县里头跑手续,搞出了红武公社的第一个集体经济产业——
红武养鸭基地。
盖了两排房子,都砌了火炕,这会儿也在烧着。
温度用水银体温计测量着,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高了把鸭蛋都能蒸熟,低了鸭子孵不出来也不行。
还有几间库房,放着一些鸭蛋。
“上次孵了两千只,这次多了点,这一共五千个鸭蛋还剩了些。”刘焕金仔细介绍了一番,“等着天气再暖和点,这些鸭子差不多也能下水了,回头到了夏天,咱们再弄几个水坑来堆浮萍。”
那些浮萍可以稍作加工,等到天冷了再喂鸭子。
总之,得想法子跟老天爷要饲料。
南雁看着那账本,上面还记录着第一次孵蛋的成功数量,显然很是细致。
“妈你们真厉害,回头说不定能带着咱们公社发家致富呢。”
刘焕金笑了笑,“这是赵主任领导的好,对了还有你那个同事小姚,也是个周到的同志,还给我们找来了好多养殖的书呢。”
“小姚是挺好一姑娘,之前也帮了我不少。”
两人正说着,林蓉捧了一只小鸭苗来到南雁面前,“嫂子你看,是不是好可爱。”
小鸭子黄绒绒的,那豆豆眼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迷茫。
大概是觉得高处不胜寒,试图想要从林蓉手心蹦下去,吓得林蓉连忙捧住,充当电梯把小鸭子护送到地面上。
扭着屁股,小鸭子迅速和大部队汇合,小声的嘎嘎着似乎和同伴们聊着刚才的大冒险。
真可爱。
长大了放进吊炉里弄成烤鸭,更可爱呢。
南雁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呲溜出来。
嗯,说不定陵县回头也可以搞一搞鸭子嘛。
回头去南京请来个老师傅,让老师傅教一教手艺,什么盐水鸭、板鸭、酱鸭、桂花鸭,如果有需要,荷花鸭、梅花鸭也不是不可以。
南雁没在鸭棚这边待太久,她还要回家检查林蓉的功课。
傍晚时分,林广田回到家中才留意到南雁回了来。
家里头没啥好吃的,唯一一根灌肠还被刘焕金切给南雁就面条吃了。
林广田想了想,找出剩下半碗猪油,把白萝卜、胡萝卜、土豆分别擦丝,加水和富强粉,弄出来三盘馅儿,在锅里头煎了饼萝卜丝饼和土豆饼。
这要是用杂粮面很容易不成型,富强粉就好得多。
再加上林广田舍得用猪油,倒是让左右邻居都骂咧咧,“这个广田,又折腾啥好吃的,家里头是挖出金子来了吗,这么舍得用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有这么点食材,加上林广田的手艺,别说做的还真是好吃得很。
“爹你这手艺不去国营饭店当大厨那是他们的损失。”
饭桌上刘焕金和林蓉听了直乐呵。
林广田不是这么个活泼性子,向来严肃的面孔却也染了几分笑意。
毕竟家里头的女人都挺开心,他虎着一张脸不像那回事。
熬得大米饭,里面加了地瓜。
南雁晚饭吃的十分开心,听刘焕金母女俩说着近来公社里的事情,倒是把这两个多月又补上了。
“嫂子,大连那边好玩吗?”
“挺好玩的,回头有机会我带你去。”
林蓉瞪大了眼,“可以吗?我能去?但是去那边是不是要开证明?公社里会给我开证明吗?”
南雁冲她眨眼,“信不过我?”
哪能!
这次刘焕金没再说什么“别给你嫂子捣乱”之类的话,既然南雁答应了,那就是能做到。
倒也不用她多说什么。
晚上姑嫂俩又挤到一张床上,原本两床被子被撤下去一床,床上倒也宽敞了些。
林蓉继续请教南雁关于物理的相关知识,“嫂子你这些都跟谁学的呀?”
南雁早就准备了说辞,“知道干校吗?”
林蓉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捂住嘴,“我知道了!”
这事不能跟外人说。
南雁笑了笑,“知道就好。”
她话音刚落,忽的听到村里的喇叭响了起来,起初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刺耳,但下一秒南雁就分辨了出来。
她愣在那里,有几秒钟这才低声呢喃起来,“我怎么忘了,今天是24号啊。”
林蓉还有些不明所以,“嫂子,这是咋了,怎么忽然间放歌呀。”
耳熟能详的歌曲。
尽管并没有歌词,但是伴随着那曲调,林蓉知道该怎么填那些歌词。
“好事。”
好事?
林蓉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好事,嫂子却是哭了呢。
南雁是真的忘了这事,明明在中学历史课本上有记载啊。
这一天,属于他们的人造地球卫星送上了太空,进入轨道之中,一曲《东方红》“响彻太空”。
“小妹,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太空是真空,不能传声吗?”
林蓉点了点头,“记得。”
“那我今天跟你说,尽管真空不能传声,但是电磁波可以,咱们今天先不学别的,我跟你讲电磁波好不好?”
林蓉笑着点头,“好。”嫂子跟她讲啥她都乐意听。
只是年轻的女孩子等到后天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十点钟听到的乐曲,是从太空传来的。
他们的人造地球卫星上天了!
“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们都在听《东方红》吗?”林蓉又一个跟鸭棚里的小鸭子们解释,“我嫂子说了,咱们的卫星在太空中庸短驳发射器发送了《东方红》的电磁波波段信号,咱们地面站接收后通过广播电台转播,懂不懂什么叫电磁波?不懂没关系,我跟你们说呀,电磁波是电厂与磁场发生作用,产生的……”①
刘焕金看着一遍遍跟小鸭子们说话的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鸭子能听得懂吗?
别说鸭子了,她都听不懂。
甚至于公社学校里的老师都解释不清楚,她家林蓉能说出这些,可真是了不起。
嗯,教她这个的南雁更了不起!
了不起的南雁这会儿正在厂子里跟人一起排演节目。
马上就要五四青年节,再加上国家刚发射了人造地球卫星。
肉联厂这边宣传部的武主任想着弄出一个节目来,但光肉联厂又不合适,思来想去就想着喊日化厂和制药厂一起来。
肉联厂的女同志少,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上,南雁也不例外。
她没那么多的文艺细胞,这会儿也想着赶紧把那条生产线给弄好。
但还没等南雁去厂办找骆主任批准能不能不去,骆主任先找了来,“没啥意外的话咱们厂这个制药生产线要跟隔壁制药厂合作,你得去跟制药厂那边认识认识。”
虽说制的压根不是一个路数的药,但的确那边的卫生标准各项标准或者说工人的技术水平更好一些,倒是不用再培训工人。
胰酶和胰岛素归根结底是要出口的东西。
卫生标准在那里摆着呢,和制药厂合作自然能省下不少时间。
当然,南雁还有点别的想法,“主任,我看那制药厂好像规模也不大,咋不跟咱肉联厂合并了呢?”
骆主任听到这话后退一步,简直是用身体语言表达三个字——
好家伙。
“你这口气倒是挺大。”
南雁轻咳了一声,“那倒也没有,我就是觉得合作往后说不定还闹矛盾呢,倒不如直接合并到一起,再说了合并到一块制药厂的工人也高兴啊,不止过年能多发好几斤肉,平日里也能有两斤肉的供应不是?”
肉联厂有属于它的一些职工福利。
要知道,平日里想吃肉要么去供销社抢购要么去黑市里高价买。
肉联厂这每月的职工福利两斤肉看起来也就不到两块钱,但足以让很多人眼馋。
一个月两斤一年下来那就是24斤。
要是攒上几个月的肉票一块去买,那得多壮观呀。
南雁的大口气让骆主任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说得对,我去跟厂长说说这事。”
而等骆主任找到钟厂长,知道厂长刚去了县革委会大院,跟革委会主任聊了这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一向贴心的人,竟是迟钝了。
甚至还不如南雁这个年轻女同志更了解厂长的心思。
这可不是好现象。
倒不是说担心南雁会取而代之,而是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没了原本应有的敏锐性,这很不应该。
骆主任决定最近多看报纸多看书,紧跟厂长的思路不掉队。
南雁倒是没想到自己跟钟厂长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钟厂长就不一样了,他就这么做了。
制药厂要与肉联厂合并的消息传来后,跃进路的另一个厂子——日化厂——不干了。
啥意思啊,都是跃进路上的工厂,为啥跟制药厂合并不跟我们日化厂一起玩?
眼看着制药厂的工人每月都能领到两斤肉,年底还有八斤上好的肥五花,日化厂这边的工人直接闹到了工会。
他们也要跟肉联厂合并到一起去。
日化厂的华厂长没想到工人们会“造反”,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合并之后肯定是肉联厂当老大,他原本好端端的厂长当着,一把手干着不好吗?
为啥非要屈居人下?
再说了,满打满算一年到头也就那样32斤……
三十二斤肉呢,就算一天吃一斤,那也足足吃上一个月。
谁不馋呀。
但是合并工厂得有个由头吧。
人家肉联厂想着利用猪副产品,还弄来了一条制药生产线,原本想着能跟制药厂合作这才有了合并的意思。
咱们日化厂咋跟人合作?
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钟厂长可没想到华厂长会找来,不过人家对方诚意十足,他也不好拒绝。
就是得找个理由。
这次骆主任反应很快,“为了解决肉联厂职工及其家属们生活上的问题。”
你看这理由,多么的正大光明啊。
南雁听姚知雪跟自己提到这个的时候笑得肚子疼。
骆主任可真是个人才,不愧是厂办主任。
“那县里头啥意思?”
“县里头还不是指望着这些厂子?听说也没拒绝,反正就是条件允许的范围内给三个厂的职工一些福利呗。”
目前来看最吃亏的是肉联厂,毕竟日化厂那边二百多号职工呢,往后可不是要多发放两百多人的福利?
不过姚知雪觉得是这么回事,“钟厂长既然敢这么做,那肯定有利可图,我倒是觉得长远来看,指不定咱们还占便宜呢。”
“可不是占便宜嘛。”南雁笑了起来,“对了日化厂都生产些什么呀?”
“就牙膏、肥皂,哦对了还有妇女用纸,我听说往后咱们都不用买了。”
牙膏肥皂妇女用纸。
妇女用纸顾名思义,女人家用的纸,或者说生理期专用卫生纸。
谁让这年头没有卫生巾呢。
这让南雁遭了点罪,毕竟从小用惯了卫生巾的人,忽然间要开始用月经带,虽说几条可以换洗着用,但血糊糊的还要揉洗,也是一个挑战。
往好处想,这叫环保。
实际上就是条件不够。
毕竟别说国内,就算是现在国外也没……
对哦,国外是不是也还没有成品卫生巾?
并不知道国际新闻的南雁还真不清楚,但即便是卫生巾也是一步步发展来的,比如日后才出现的液体卫生巾什么的。
那是不是现在可以抢占市场呢?
南雁忽然间觉得不用长远看,现在来看合并日化厂都大有裨益。
“南雁你干嘛去?”
“我去找厂长。”
这都十点钟了去找厂长?
姚知雪的提醒让南雁反应过来,是哦都大半夜了,不太合适。
“那明天再去找他也一样。”
正好今晚好好想想,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说服钟厂长,或者说说服日化厂的那位华厂长,来搞卫生巾的研发呢。
躺在床上的南雁难得没有看书,而是盯着床板看。
搞卫生巾的话可不是生产妇女用纸那么简单。
一片一次性的卫生巾解剖开来的话,表面层、吸收血液的芯以及背后的胶贴。
表面层不能太磨人,毕竟私.处使用,太粗糙可不行。
吸收芯得有吸收力,不然血液不能被吸收那这卫生巾还叫什么卫生巾?
至于背后的胶贴,既需要稳定的固定在内裤上,又能撕下来不会在内裤上留下痕迹。而且还不能有对人体有害的成分,还要标注出过敏物质什么的,不然国外那些人万一打官司怎么办?
国外的民主与公平从来都是笑话,霸权主义才是真相。
要是国内先搞出卫生巾,就等着外国找茬吧。
所以不但要搞,还要搞的漂漂亮亮。
这么一想,想要搞卫生巾还挺麻烦的。
南雁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没关系,她从来都不是怕麻烦的人。
有麻烦那就解决问题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正在看书的姚知雪瞧着南雁躺在床上,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有点不安。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怎么这副表情?
而原本火急火燎要去找厂长的人忽然间又不着急了,接连几天两人一起行动,都没见南雁说要去找钟厂长的事情,这让姚知雪更是担心——
这到底咋了?
五一劳动节是星期五,放假是不可能的放假的,工厂这边安排工人们去植树义务劳动,响应劳动节这个光荣的节日。
姚知雪看着南雁在那里奋力刨坑,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南雁这才留意到姚知雪在担心自己,“没啥事。”她笑了起来,“原本是有点小问题,不过暂时都解决了。”
她这两天已经有了点想法,但具体怎么操作可能还得细化下。
南雁这边正想着,骆主任喊她过去。
钟厂长带头来植树,很是有模仿作用。
“咱们其实应该在这边种果树,这样既达到了植树的目的,过几年果树成熟了还能惠及周围的群众,一举两得。”
南雁的歪理邪说让骆主任震惊——
原来还可以这样?
倒是钟厂长呵呵一笑,“我看你是想吃果子了吧。”
嗨,看破不说破嘛。
南雁这一笑让骆主任明白过来——这就是个馋嘴猴头,自己险些被误导。
“不过这倒也是,种果树也行,指不定回头这就能成了果园,到时候咱们厂再弄个水果罐头厂什么的,也挺好。”
骆主任:哦,所以还是要种果树。
他已经波澜不惊了。
被喊过来的南雁干的活相对轻松,扶着树苗就好,骆主任和钟厂长他们挖坑。
这挖坑是真的挖,不像南雁在国企工作那会儿,领导带头两张照片的事,三分钟都没有。
人家钟厂长挖了五六个坑,现在都撸起袖子一胳膊汗呢。
“咱们最近要跟制药厂那边交接,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南雁扶着的小树苗稍稍倾斜了下,但很快又犹如笔直的小白杨一般站在那里。
“去制药厂吗?”
骆主任给南雁使眼色,别傻啊姑娘,把你调过去肯定不是让你当车间工人,少说也是个工程师,工程师那可是三级工啊,三级工48块工资,比现在可多了十多块呢。
别小看这十多块钱,能买小二十斤肉吃呢。
南雁没留意到骆主任的疯狂举动,她低头想这事。
“怎么,也有你害怕的时候?”钟厂长觉得有点不对,当初南雁勇闯干校的时候可是英勇无畏的很。
现在咋就畏手畏脚了呢?
“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万一做不好给您丢脸,让制药厂那边的人笑话。”
钟厂长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指着南雁道:“长松你听听,这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这边南雁被骆主任喊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笑了钟厂长,不少工人看了过来,却又不敢近一步打听,就这么远远的看着。
张思荣摸到了姚知雪旁边,“知道在说啥吗?”
姚知雪摇了摇头。
“厂子合并了,但日常生产经营互不干扰,咱们这相当于送给了制药厂一条生产线,你说厂长能这么白白送人便宜?”
姚知雪这下明白了,“你是说厂长要南雁去制药厂那边?”
可是制药厂那边怕不是那么好干的,南雁到底没那方面的工作经验,去了之后相当于到一个全新的陌生去处,还是得一点点熟悉不是?
这么一想还不如在肉联厂呆着呢。
老吕护着,车间里工友们相处也挺愉快,干嘛去折腾这么一番?
怪遭罪的。
“小高这么聪明,难道就没跟你说这事?”
姚知雪再度摇头,但她很快就想到南雁最近有烦心事,或许就是这档子事?
不管怎么样,她都尊重南雁的决定。
毕竟南雁这人考虑问题向来周全。
张思荣想着打听些消息,没曾想姚知雪一问三不知,她没了脾气,“你这人该去做保密工作。”
嘴巴倒是牢靠的很。
姚知雪有理没处说,她真的不知道啊,真不是糊弄人。
看向那边正在跟厂长骆主任他们聊天的南雁,姚知雪又忙活起来,她还是多种几棵树比较好。
中午头回到厂子里,姚知雪从南雁那里知道了这事。
“那你答应了吗?”
南雁耸了耸肩,“厂长挺想要我去的,我要是不去那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吗?”
去,怎么能不去呢。
卫生巾的生产问题还挺麻烦,前期的研发也需要时间,南雁想着先在制药生产线这边干着,与之同时跟佟教授商量怎么搞卫生巾。
南雁是工科出身不假,但学的是机械而不是化工,虽说专业课程上略有一点的牵扯,但差得远呢。
先看看怎么解决技术问题,再想法子确定这个生产问题。
路得一步步的走,不着急。
姚知雪关注的问题显然更实际一些,“那你是不是得搬宿舍?”
“不搬,我还是咱们厂的工人啊。”南雁反应过来,“想什么呢,看样子我这个舍友还蛮不错嘛,姚知雪同志都舍不得我了。”
南雁的话让姚知雪瞪了一眼,“胡说什么呢。”
一点正形都没有,这要是个男同志不知道得油嘴滑舌成什么样。
“好好好,我胡说八道,小姚同志别生我气,气坏了可就不美丽了。”
南雁这满口的胡说八道把姚知雪气得直瞪她。
倒是让路过的汪解放看傻了眼,姚知雪整天郁郁寡欢的模样,恨不得一张脸昭示天下“我死了老公,我很伤心”,啥时候这么生动过?
看着坐她对面的南雁,汪解放又迅速的跑开。
原本还想着过年的时候找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谁知道高南雁出差离开一去将近三个月,虽说现在回来一星期了,但他也没找到太好的机会。
眼下倒是能说两句,但又觉得隔了那么长时间,好像说啥都不合适。
算了,回头再说吧。
南雁假装没看到,自顾的吃饭。
倒是姚知雪看着汪解放走远,这才开口,“之前姜玉兰又回来找他想要复婚,不过他不乐意,三月底的时候,姜家给姜玉兰介绍了个二婚的营长,姜玉兰答应了,跟着从军去了。”
南雁瞪大了眼睛,“二婚,有孩子吗?”
“有啊,好几个呢。”
好家伙,还好几个!
这刚嫁过去就要给人当后妈,还得照顾几个孩子,日子可不见得很好过啊。
这事姚知雪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毕竟她娘家跟姜玉兰娘家在一个大院里嘛。
她妈那段时间还来做自己工作呢,说什么虽然有几个孩子但还小,你养着长大了那就是你的,还说人家年纪轻轻就是营长,好前程着呢,人不嫌弃你二婚你有啥脸嫌弃人带孩子?
哦,还说什么好些个黄花闺女都上赶着要嫁过去呢,毕竟嫁过去就能随军,拿着工资。
这些黄花闺女有没有都是一回事,就算有,她们乐意是她们的事情,姚知雪不乐意。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为啥要上赶着去伺候这大的小的?
老吴活着的时候还都是他照顾自己居多呢。
“不过姜玉兰娘家那边人多,一家子将近十口人挤在一个大开间里,我估摸着是受不了这委屈,这才这么匆忙二婚了的。”
不过也是咎由自取,不搞清楚真相就找南雁的麻烦,离了婚没了依仗也不想着再找个活干,倒是把结婚嫁人当作自己脱离苦海的唯一法子。
将来就算再离婚也不奇怪。
南雁笑了笑,“她看来也深思熟虑过,只要她自己不后悔就好。”
“是啊,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嘛。”这道理她懂。
周末又在车间里忙活了一天,南雁下班后被林蓉接回家去。
五月份的乡下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忙活,现在地里的麦苗都半米多高,在进行最后的冲刺,南雁再过几个周末乡下就进入了双抢时节,到时候只会更忙碌。
便是林蓉都要来回跑的忙活,怕是没空来接自己回家了。
到时候她自个儿想法子回来。
林蓉不知道她家嫂子的心事,说起了第二批孵出来的小鸭苗,“刚破壳的小鸭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嫂子你说它们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孩子气的话让南雁哭笑不得,“傻姑娘,要是永远长不大,妈不得哭死?”
林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呸呸呸,我胡说八道的老天爷你可没听到,保佑我们的鸭子快快长大。”
因为孵出来的鸭苗多了起来,这不赵主任又找了个妇女同志进鸭棚帮忙。
“嫂子你肯定猜不出来这人是谁。”
南雁想了想,“总不能是我娘家人吧?”
“不是,胡大娘倒是想去,还说是嫂子你建议她去做这个工作,但是被赵主任拒绝了。”
林蓉在南雁面前跟个透明人似的,从来不隐瞒遮掩。
这话让南雁笑了起来,还真是胡秋云能干出来的事,甚至她得说胡秋云说这话时竟然还带了几分脑子。
不过赵主任可不是吃素的,都不用找人打听,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绝无这种可能。
“不是我娘家人,是我认识的吗?”
林蓉环抱着南雁的腰,贴在南雁的后背上,“认识的。”
“张寡妇?”
南雁略带着迟疑的声音让林蓉惊了,“嫂子你咋知道是张嫂子?”
蒙对了。
不过猜张寡妇也不是无的放矢。
赵主任原本选的几个人,除了刘焕金这个烈属外,都是小曹这种跟婆家、丈夫关系不好的,显然是想要给这些没什么依靠的女人多一些生存本钱。
张寡妇死了男人,娘家那边爹娘死去两个哥哥不是个东西,回去后不定被怎么折腾呢,所以就一直还在这边。
虽说跟林建国一直黏黏糊糊的,但是人干活倒是麻利的很,而且纳鞋底子缝被子弹棉花织布都是一把好手。
这样一个人,赵主任照顾一二倒也不奇怪。
“嫂子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林蓉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建国哥去收鸭蛋了。”
这个消息倒是惊着了南雁,“他收鸭蛋?”
“对啊,他说想跟张嫂子结婚,但是三叔三婶不同意,就想着自己攒点钱娶张嫂子,就自告奋勇的跟赵主任请缨,去收鸭蛋了。”
林蓉又补充了句,“已经收了挺多,我听妈说这些鸭蛋的品相还挺好。”
南雁觉得这个消息真挺让人吃惊的,主要是林建国还挺认真。
林广粮不是个东西毋庸置疑,但他这个儿子目前来看倒是个有魄力的。
“他自己去嘛?”
“那倒不是。”林蓉知道点这事,“四和叔派了民兵跟他一块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也是要相互监督。
但妈说建国哥这差事干的还挺好,靠着一双脚四处跑去收鸭蛋,其实也蛮辛苦的。
“他肯上进自然是再好不过,至于吃苦这事嘛,咱们大家不都在吃苦?”林建国的转变和态度值得肯定,但大肆夸赞没必要。
回到村里,南雁刚巧遇到了收鸭蛋回来的林建国,大概是刚从鸭棚那边回来,青年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工字背心,脖子里搭着一条汗津津的毛巾。
手里抓着扁担正在开心的挥舞,仿佛孙大圣拿到了金箍棒一般。
仔细去看,肩膀上还有神色的痕迹——
那是扁担留下的印记。
“嫂子下班了呀,今天带了啥好吃的?”
“也没啥,买了点糖。”南雁停车,在车把的布兜里抓出来一把,顺手撒到林建国拎着的那盛放鸭蛋的竹筐里,“给芳芳她们姐俩留两块。”
近来收鸭蛋锻炼出一副好眼力,看着那躺在篮筐里的九块糖,林建国迅速做好分工——
爹不爱吃甜的不用给他,给娘一块,俩妹妹一人两块,小孩子嘛喜欢吃这个。
还剩下四块,都给他相好的吃去。
林蓉不太明白这是咋回事,“嫂子你不生三叔家的气了?”
小姑娘还嫌恶着林广粮两口子呢。
“生啊,不过建国肯有担当是好事,男人有担当,女人就能少遭点罪,回头咱们小妹就要找有担当的男人,知道吗?”
林蓉被说的脸一红,“我还小呢。”
“是是是,我们小妹还小呢,不着急,别听我胡说……”
“姐。”胡同口突然冒出来的人把南雁吓了一跳,车把一抖,后座上的林蓉不提防被甩了出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年轻姑娘看到突然间出现的人都要哭了——
她就知道自己跟高北辰犯冲,遇到他准没好事!
作者有话说:
①人造卫星部分内容出自光明网的《东方红一号还在唱歌吗?5个问题让你更懂它》
啊,今天就这两章啦,么么哒明天见
◉ 023 领导记仇怎么办
高北辰被林蓉大了两岁, 半大小子的年龄段,个头抽条的高。
他似乎没想到会吓着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南雁停车把林蓉搀扶起来, “没事吧?”
“没事。”就是看向高北辰的眼神还透着几分咬牙切齿。
勉强算是同龄人的俩孩子相互不对付,这大概得从原身和林业结婚前说起。
一晃都两年了, 还是死对头。
林蓉揉着屁股, 推着自行车往家去, 走之前还恨恨的给了高北辰一个眼神, 示意他别搞事,不然自己可放不过他。
高北辰撇了撇嘴,显然并没有把这要挟放在心中。
“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勉强算是到了农忙时节, 高北辰没被家里安排活?
“妈让我来找你回家去, 她说她摔着了。”
南雁听到这话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
这个弟弟可真是个弟弟, 妙人啊。
她说她摔着了。
“那你说她摔着了吗?”
高北辰耸了耸肩,“倒是摔了个屁股墩儿, 不过也没啥大事。”
非得说自己摔的不能动了,快不行了,咋咋呼呼的惹人烦。
年轻小朋友把自己的不耐烦都写在脸上。
南雁看着他那几分欲言又止,“怎么了, 还有其他事?”
是有点。
高北辰迟疑了下这才开口,“爸妈说想要安排我去当学徒工。”
“这不挺好的, 当了学徒工过几年出师也能当工人, 爸妈还是疼你,都安排好了吗?”
“没有。”高北辰幽幽看了一眼, “让我找你当师傅。”
南雁:“……”有一句脏话想骂人!
她可真是太年轻, 倒是对老高家两口子抱有期待。
高家弟弟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也不想去肉联厂,姐我想去学木匠活,你能帮帮我吗?”
家里头的人一个都指望不住,大哥大嫂他们前段时间又吵架,爹娘整天想着怎么从二姐这里捞到好处,便宜不能都被林家占了。
老高家像是一群算盘在开会,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高北辰也有,“学木匠活回头出师了就能给人打家具,总归有那么一门手艺能养活自己,姐你说对不对?”
“对。”南雁的赞同让高北辰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又被问住了,“但这话你怎么不跟爹娘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有他二姐这前车之鉴,爹娘一门心思想要把他往城里送,别说去当木匠学徒学手艺,就算是当木匠能挣钱那也不如肉联厂的工人风光。
压根说不通。
南雁看着一脸郁卒的弟弟,“你真想学木匠活?”
她想了想,好像也没听说高北辰有这方面的天赋。
“想。”高北辰很是认真,“姐,这钱算我跟你借的,回头我就还给你。”
当木匠学徒是得花钱的,得给老木匠买拜师礼,还得每个月交五块钱的学徒费。
可是去工厂当学徒工就不一样了,能挣钱,虽说跟正式工相比打了折扣,但那总比往里头砸钱好。
让胡秋云拿出钱来给儿子说亲娶媳妇没问题,但这笔钱用在学木匠手艺上,那是万万不行的。
“那你怎么还我?”
陆陆续续下工的人瞧到南雁远远打了个招呼。
等着人走远了,南雁这才开口,“说还钱总得有个计划吧?你这木匠学徒得做多长时间才能出师,出师后就能接到活挣到钱吗?”
南雁倒不是彻头彻尾的计划主义者,但是既然要跟自己借钱,她总得问清楚吧。
不然头脑一热把钱借出去,要不回来怎么办?
虽说亲兄弟不至于这么算账,高北辰到底不是大哥高东升那样的人,但多问两句总归没错。
小青年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姐,一时间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
“好好想想,找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来,不然这钱我没法借。”
高北辰到底不是他娘那个糊涂性子,很快就抓住了重点,“那我要是能说服你,姐你就借给我钱让我去学木匠活是吧?”
“我可没撺掇你去学木匠活。”
这话要是传到她爹娘耳中,不知道又得来发什么疯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二姐。”
南雁看着欢快跑走的小青年,十六岁。
本应该为学业难过的孩子眼下则是为他的生存大计犯愁。
也怪不容易的。
其实高北辰再说说,南雁也会借给他钱,不多,拜师礼亲自送过去再加上一个月的学徒费。
要是他真有这个心学的还成,南雁也不会打击人上进心。
就怕,这心不诚。
回到家中,林蓉正在厨房里烧水,她不是很会做饭,但烧水这种小活没什么问题。
林小妹欲言又止了大半天,末了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嫂子,高北辰找你啥事呀。”
“想找我帮个忙。”
“他都不去上学了,还跟我炫耀自己能挣八个工分。”
特别讨厌!
林蓉这话让南雁愣了下,“他不念书了咋还跟你炫耀?”
“就学校门口隔三差五的遇上啊。”林蓉说完也有点懵,“对哦,那他干嘛还整天去学校?”
因为辍学非他本意啊。
看着纠结的林蓉,南雁没有戳穿,这年头谁家还没点说不清的事情了?
第二天上午,正在给林蓉辅导功课,高北辰就兴冲冲的跑了来。
刘焕金也在家,瞧着他一头汗的着急忙慌,连忙喊人喝水吃东西,早前南雁从大连带回来的鱿鱼丝还有挺多。
“谢谢婶子。”高北辰乖巧的坐在那里喝水,等着他姐出来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字写的还挺好看。
“这是我的计划,二姐你要是觉得有风险,那能不能先借给我一个月的开支?看我后期表现再决定要不要借给我。”
高北辰显然很有自觉,甚至这个小青年还挺有计划性。
南雁仔细看了下,“嗯,我带你去问问看。”
说是不想让胡秋云他们知道,但有些事情压根瞒不过。
南雁倒也不怕跟娘家打擂台,她心里有数。
只是既然自己要花这个钱,那总得花的心安才是。
去公社的老木匠家认认门,问问看高北辰的天赋有多少。
“啊,这个就不用了吧?”
南雁瞥了一眼过去。
高北辰连忙解释,“我就是怕回头娘再来找二姐你的麻烦。”
“没事,我心里有数。”
老木匠家在秀水后村的东南角,旁边不远处就是公社的学校。
只不过现在学校形同虚设,初中老师就一个,教数学和语文,其他科目教不动。
学生也没几个。
小学稍微好点,但也都是上半天课。
南雁看着门前冷落的公社学校,这才意识到了一些微妙之处。
“那你是不是往后就要住在这边了?”从小高庄到秀水后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就算高北辰跑得快那也得四十分钟。
来回折腾还挺麻烦。
“我也不知道,得听师傅怎么说。”
老木匠姓方,是外地人。
当年花园口决堤,他带着家人背井离乡,在陵县这边落了脚。
后来妻子儿女先后死去,剩下他一个老头孤零零的。
听说倒是有给他说媒,但都被老木匠拒绝了。
他这木匠手艺好,要的钱也不多,公社里谁家还不娶媳妇嫁闺女,不都需要找老木匠帮忙?
热心个一两次人家不乐意那就算了,还能牛不喝水强摁头?
南雁过来的时候,老木匠正躺在那摇椅上看书。
他是不用下地干活的,每个星期交一些木匠活给公社里,象征性的抵扣劳动。
毕竟五十大多快六十岁的人了,人家又是有本事的,不下地干活也正常。
谁还能为难他不成?
院子里散落着木块木板,好些连半成品都不是。
南雁客客气气跟人打招呼,“方师傅,您好啊。”
老木匠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瞧了眼南雁看到了跟在身后的高北辰,“把钱骗来了?”
南雁:“……”
高北辰:“……”我不是我没有您老别胡说。
他生怕南雁生气,着急忙慌的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末了这才说道:“……就真的不是在骗你,我要骗你我是小狗!”
南雁看着急红了脸的人,又跟老木匠客客气气的说了起来,“……看样子小北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您觉得这孩子能学点手艺吗?”
老木匠瞥了一眼,“凑合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不是说好了吗?他把人找来,老木匠就想收他当徒弟,他学手艺顺带着去学校偷听上课,不管将来如何,日后他给老头养老送终。
咋现在就把他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高北辰有些着急,偏生他二姐凉凉一眼瞥过来又是啥话都不敢说。
“那您要是觉得行,我就把这孩子交给您调.教,要是他不听话,回头您给我说一声,我揍他。”
老木匠认真看了南雁一眼,“你能当家做主?”
“谁掏钱谁就能当家做主。”
这话让老木匠乐呵起来,“是这个理,能挣钱的才是好样的。”
老木匠按照约定,收了高北辰这个徒弟。
小青年跪在地上磕头,“我肯定孝敬师傅。”
南雁想了下,还好自己女同志吕师傅也不搞这些,不然单是磕头这一条她都有些抵触。
“等下你跟我去厂里。”南雁交代自家兄弟。
高北辰不解,“去厂里做什么?”
“笨,去拿点肉,好当拜师礼啊。”林蓉跟着过来看热闹,觉得高北辰除了长得还算周正跟嫂子像是姐弟,半点没有嫂子的聪明劲头。
被埋汰了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其实师傅挺好说话的。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方木匠可以不提要求,但是你这个当徒弟的不得有这个意识?”林蓉这次可算是把高北辰给呛了一顿,小年轻郁闷的低下头,不想说话。
中午饭跟着在林家吃的。
刘焕金听说高北辰拜了老木匠当师傅,十分热情的跟南雁讨论起来,“要不再去买两盒点心?”
毕竟是娘家亲弟弟,跟蓉蓉又是同学。
刘焕金再瞧不上亲家两口子,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过不去。
难得人有上进心,她这个做长辈的当然要支持一二。
“往后你来家里头吃饭。”
林蓉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妈你在胡说什么。
南雁原本以为这就是一句客套话,谁知道刘焕金还挺认真。
虽说是自己的亲弟弟,但这么做真不合适。
信不信老高家又来闹。
胡秋云什么性子南雁可真是太清楚了。
高北辰也清楚的很,“不用,师傅他一个人不方便,我得陪着他吃。”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刘焕金被说服了,“那行,要是有啥难处就来找婶子。”
林蓉有些不乐意,低着头吃饭。
饭后她原本想要去找南雁继续请教物理课本上的问题,被刘焕金喊住了。
“那是你嫂子的兄弟,她娘家人就这么一个看起来靠谱的,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要这个兄弟帮忙呢。”
林蓉不解,“嫂子厉害的很,才不用呢。”
“小丫头家懂什么?万一你嫂子被人欺负了,她能打得过?我跟你爹老胳膊老腿的,又能帮什么?”
林蓉被说服了三分,“可他真的能帮嫂子吗?”
“说不定呢。也是个可怜的娃,要不是走投无路何至于找你嫂子帮忙?”
家里头指望不上,所以才求助外嫁的姐姐。
姐弟俩都是好的,这不是很主动的帮忙去洗碗打扫卫生了嘛。
只是托生到老高家,遇到不靠谱的爹娘,能不能挣扎出来个人样,还得看这孩子有多大的决心。
送南雁回工厂的活被高北辰抢走了,林蓉很是认真的叮嘱,“你骑车慢点。”
“知道知道,我不会摔着的。”
“谁管你摔着摔不着呀,别把自行车摔坏了。”
高北辰:“……”他还不如一辆自行车。
但他好像真的不如一辆自行车。
爹娘从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门心思就是等过两年给他说个媳妇。
大哥大嫂有自己的日子过,对他也没多少情谊。
家里头他这个老小就像是多余的人。
可不是不如一辆自行车。
高北辰坐在后面,看着远处的庄稼随着微风荡漾,那浓墨重彩的绿色让他又觉得自己可真是小家子气。
不爱就不爱,谁稀罕他们。
他达到目的就成。
原本以为二姐会问他一些事情,但出乎意料的是姐弟俩沉默了一路。
到了肉联厂那边,南雁停下车子,“你在这等会儿。”
高北辰老实的在门口等着。
肉联厂的周末还挺热闹,尤其是因为马上就要五四青年节汇演,厂门口人来人往。
有工人瞧到南雁刚才进去,就跟高北辰寒暄起来,“小兄弟,你是小高家里的谁?”
高北辰迟疑了下,“或许你可以叫我小小高?”
那工人被逗乐了,“你是小高她兄弟吧?”这幽默劲头倒是有点像。
南雁的肉票还有剩余,将近三个月都不在厂里但是肉票还有,她换了两斤肉拎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高北辰跟人聊天。
说是聊天,对方说十句他才回一句,瞧着像是个十足的闷葫芦。
“小高你这兄弟挺有意思的呀。”
南雁笑了笑,“没怎么来过,不太会说话。”
小小高看了南雁一眼,你之前不也是锯嘴葫芦一个?现在倒是能说会道了。
我将来也可以!
南雁又带着人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
一盒点心、一包糖。
还买了几包烟。
高北辰看傻眼了,“不用买这么多吧?”
“你师傅你孝敬点还有错了?”
小青年被说的哑口无声,等骑车离开时这才开口,“将来我都会还你的。”
连本带利的还。
南雁看着那摇摇晃晃的自行车,觉得林蓉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别摔坏了自行车。
……
周末过后就迎来了五四青年节,上午运动会以强健体魄向祖国母亲表衷心。
下午文艺汇演,顺带着几个厂里的工人相互熟悉熟悉。
南雁被拉去跑接力,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完后在那里大喘气。
一旁姚知雪兴奋的很,“我跳高拿了第三名。”
南雁惊呆了,姚知雪这弹跳力还挺好?
下午的文艺汇演还挺热闹。
这年头虽说工厂里的确忙又都是单休,但多少还有点时间来发展点小兴趣爱好。
别看是小小的县城,但也藏龙卧虎。
有的玩快板,有的口风琴吹奏。
还有个自制的二胡拉弹起了《赛马》,那叫一个精彩。
姚知雪看的十分羡慕,其实老吴之前想要给她做一个小提琴,做了一半就……
“南雁,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南雁的才艺可多了,外婆虽然是教数学的却有一颗文艺的心,从古琴到古筝,从钢琴到大提琴,都让南雁学了点。
就是她曲艺细胞不咋样,学的最好的是法语和国画。
这俩目前都派不上用场。
“喜欢吃肉算不算?”
姚知雪被这话逗乐了,“我也喜欢。”
欢快的观赏时间总是那么短暂,钟厂长的到来让姚知雪神色顿时肃穆。
“紧张什么?那边养鸭基地怎么样?”
老吴死了之后这还是姚知雪第二次跟钟厂长谈话,依旧止不住的紧张,“都挺好的,那边养的很好。”
“嗯,那你辛苦点。”养鸭开拓市场,给乡下一条出路,这算是创收,但钟厂长没把这个当主要发展方向。
关键还是胰酶和胰岛素。
“制药厂的褚厂长过来了,你过去认识认识。”
姚知雪冲着南雁轻轻拍手,“加油。”
有钟厂长引荐,跟制药厂这边打交道倒不是什么难事。
褚厂长相对年轻了些,三十岁出头,听说有个姐夫在市里的相关部门担任紧要职务。
和钟厂长的中山灰不同,他穿的还挺时髦。
上衣剪裁分明有点西装的影子。
“没想到小高工这么年轻漂亮。”
这话略有些轻浮,钟厂长微微皱眉。
南雁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她长得真不赖!
但她现在还是个烈属,这么说的确容易招惹钟厂长的不待见。
褚怀良自然也察觉到钟厂长的不快,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他还不至于调戏一个烈属。
“我们原本也打算扩产,刚好小高工来咱们这边帮忙,那可真是强强联手再好不过。”
跃进路上三家工厂说是合并了,但是产值还是各自算各自的。
就是肉联厂弄得这条制药生产线带来的附加产值,回头两家四六分,他们制药厂占四。
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不然县里头非要俩厂子合并到一家,自己还能跟钟胜利这个老战士抢厂长的位置不成?
褚怀良话多,倒是不用南雁套近乎,人已经对这条新生产线有了想法。
“没想到南雁同志你年轻倒是对机械工程这么熟悉,这要是念了大学可不得了。”
“不念倒也不影响什么。”
钟厂长看着对面那错愕的神色,心中有点得意——
你念过大学又怎么样,还不如他们厂里的工人呢。
莫名被南雁装了一脸的褚怀良觉得自己被这俩人联合起来给阴了一把。
但他又说不出来。
算了,他不跟女同志计较。
褚怀良对这条生产线也寄予厚望。
制药厂的药品出口但并没有太强的市场竞争力,价格上也卖不出什么好价。
如果能生产胰酶、胰岛素那就又不一样了。
他是化工出身,虽然和生物制药还有些生殖隔离一般的隔阂存在,但对医药市场也是有所了解的。
“等这周四生产线安装调试完毕,咱们就可以试运行投入生产,要是反响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条。”
反正又不花钱。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
钟厂长瞥了一眼,“那也得有足够的原材料供应才是。”
“这有啥,回头你们肉联厂扩建,再把周边地区肉联厂的那些胰脏收过来就是。”
钟厂长瞥了一眼,说的倒是简单,这胰脏要是不能第一时间处理,能提取到的胰酶和胰岛素精度都会大打折扣。
褚怀良被一通埋汰倒也不生气,“虽然精度打了折扣但也是好的,稍微次一点的到了国际上便宜点就是,干嘛浪费掉啊。再说了你们这肉联厂都有冷链运输的列车车厢,就是跟上级打个报告,你们这些肉联厂能互通有无就是了。”
打报告这事又没多麻烦,领导要是不允许就再想别的办法呗。
不过依照褚怀良对上面的认知,只要能创汇,别说批报告了,批人都没问题。
在这一点上南雁支持褚怀良,如果不能把肉联厂规模扩大的话,那么从其他地方收购这些猪零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能够大规模提供猪零件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兄弟单位。
毕竟私下里饲养又能养几头猪呢?如果走村串巷的收购还不够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跟兄弟单位合作。
在其他肉联厂并没有引入胰酶、胰岛素生产线前,他们先搞起来。
南雁的一番发言显然比褚怀良更能够打动钟厂长,毕竟自家的兵不会坑自己嘛。
“那行,我跟上级打报告试试看。”
自家的浪费心疼,别人家的浪费了他也心疼啊!
褚怀良十分满意南雁对自己的支持,“听说小高工还有个师傅,哪天请你师傅吃顿饭?”
能被这位厂长惦记的,可不是吕师傅这个肉联厂的老职工。
南雁知道褚怀良说的是谁。
只是不知道佟教授做好准备了吗?
傍晚的时候,南雁去干校这边。
干校这边的人跟五四青年节有点距离,但过两天就是五月七日,这是他们的节日。
干校这边也要排演节目,甚至还准备了相声表演。
南雁蹲在传达室和老张看了一会儿,“我觉得夏教授他们还挺活泼的。”
“有吗?”
“没有吗?”
老张瞧着一脸认真的女同志,“有。”
但这活泼也是近来才有的,过去那叫一个苦大仇深啊。
变化源于谁,老张不说。
“你们五四汇演你都表演了啥?”
“女声合唱。”
老张挑眉,“就这?”
“我没啥才艺,就不瞎凑热闹了,不过我可以欣赏嘛。”南雁吃着老张给她的杏子,有点酸,但能吃就行,别挑剔了。
老张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再说话。
等着院子里的排演结束后,南雁这才进去找佟教授说起了褚怀良的要求。
有些事情压根瞒不住。
比如说南雁不是一个人去的大连。
稍稍再打听下就知道和她一块过去的人是何方神圣。
现在褚怀良想见人,要是佟教授不乐意南雁就想法子帮忙拒绝了。
“生产线很快就安装好开工,现成的利益面前,他倒不见得非要找我的不愉快,拒绝他问题不大。”
但佟教授这次有点别的想法,“那位褚厂长是制药厂的厂长,应该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我过去吧。”
说不定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胰酶胰岛素相关的事情,南雁在这方面不算特别精通,他去更合适。
大连之行让他多多少少圆了梦,起码自己这些年来也不算白忙活,即便是流星般划过也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了点东西。
去就去吧,别让小高为难,哪怕这孩子并不觉得这有啥好为难的。
南雁不知道佟教授竟是怀着“慷慨赴死”的心态应了这邀约。
佟教授去不去的都没关系,不过自打知道褚怀良竟然是化工出身,南雁对他的兴趣倍增——
搞卫生巾得需要化工方面的知识储备啊。
只是钟厂长不放心,派了骆主任过来,南雁不好直接问,默默吃饭当听众。
不得不说褚怀良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提出的问题与制药行业密切相关,显然提前做了功课。
有佟教授话也逐渐多起来,甚至还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骆主任有点听不懂,看了眼默默吃饭的南雁,他选择吃饭。
这个是真不懂,与其说错话被人嘲笑,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吃饭。
反正小高也这样。
南雁都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起了带头作用。
她是觉得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起码不能在骆主任面前表现的太过着急。
得稳妥着来,不然真要留下急功近利的印象,往后搞日化也不好开展工作。
……
五月七号,制药厂新车间试运行的日子。
原本该参加五七文艺汇演的佟教授被褚怀良亲自请了过来,一同到来的还有干校的其他教授以及干部。
今天是五七纪念日,他们不用去地里头忙活。
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被邀请来参观生产线倒是让一群人与有荣焉——
很长时间一来作为被批评的对象,他们哪有资格参观这个?
而现在不止参观,还能够提意见。
这种参与感让夏教授热泪盈眶。
南雁觉得穿着一点不工人阶级的褚厂长倒是有两把刷子。
起码把这些知识分子的眼泪都给勾出来了。
本事着呢。
其实要说多复杂,也并没有。
甚至于这条生产线更多的是依托于工人。
搅碎机将猪胰脏搅碎,使用异丙醇提取,利用壳聚糖沉淀,再用丙酮脱脂、干燥。
整个流程需要不少的有机化合物,丙酮还可以回收重复利用,异丙醇和壳聚糖的话稍微麻烦了点。
但是相较于所能创造出来的价值而言,这点麻烦不算什么。
至于猪胰岛素的生产流程就复杂了些,这个过程对工人的依赖性更大。
佟教授很是热情的指点工人们操作流程,整个车间里一时间十分热闹。
下午的时候,第一批干燥提纯后的胰酶已经生产出来。
以粉末的形态出现。
南雁看着那些粉末,眉头一直皱着没能舒展。
佟教授刚给工人们答疑,来到这边看到南雁这般不由的心头一慌,“怎么了?”
难道有什么问题?
他轻轻擦过那些粉末,浅浅的尝了一点。
褚怀良也瞧到南雁的异样,“哪里不对?”
他还挺高兴的,不愧是制药厂的工人,上手就是快。
这个车间迅速投入使用,很快就能有产出,创收指日可待。
但南雁这模样,不太对劲啊。
“粉末状是不是不太好?”
褚怀良还以为啥大事呢,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这话不由的白了南雁一眼,“那咱做成糖果状?”
倒是佟教授意识到南雁的顾虑,“小高你的意思是做成片状或者胶囊状?”
“粉末易潮湿,如果能做成片状的话兴许好点?”
“这还不简单,弄一台压片机过来就行了。”褚怀良是嘴上强硬,但也承认南雁说的有道理——
粉末状太容易让人觉得这是初级产品,哪怕你提纯精度高,人家也会挑剔,哎呀你这没啥技术含量嘛。
稍微再加工包装下,产品档次立马上来,就不一样了。
褚怀良很快反应过来,“我看看怎么弄。”
这些粉剂先好好保存起来,回头再粗加工就是了。
钱当然要挣,但怎么多挣钱就得动脑子了。
南雁如今是这个生产车间里的工程师,褚怀良少不了要跟她商量,“小高工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人对自己的称呼无缝转换,南雁也没计较这些,“没有。”
看着那迅速垮下去的脸,她一点不愧疚,“我在药品这方面实在欠缺了些经验,要是褚厂长方便的话,可以去对外贸易部门那边看看,要是能找到相关的外国产品那就更好了。”
褚怀良明白了,就是学习国外呗。
“那行,这边你盯着点,我去趟市里。”
制药厂有车,褚怀良风风火火的往市里去。
南雁想说,你去市里用处不大,倒不如直接去省里。
如果可以的话,去首都更好。
那边显然能够找到更多的进口货。
不过这话南雁都没来得及说,褚怀良跑得太快了些。
车间里还在热热闹闹的忙碌着,新的产品线让工人们紧张中充满期待。
一成不变的日子过久了,谁不希望来点变化呢?
制药厂工人期待的变化来了,同时到来的还有市里的领导——
市革委会的几个领导下来视察,其中就包括市里的一把手。
骆主任接到市里办公室的电话,先一步知道了点情况,“褚厂长昨晚去革委会大院一趟,引起了几位领导的兴趣,就说来看看咱们这边的情况。”
“那他人呢?”
“他好像去了首都,也不知道去忙活什么了。”
扑了个空呗,所以吃一堑长一智索性去首都走一趟,到那边说不定还能得到点新的批示呢。
南雁大概心里有数。
倒是骆主任不放心,“你能应付的过来吗?”
钟厂长一大早就去了外地,要跟其他兄弟厂商量,采购胰脏的事情。
他不在,褚怀良又去了首都,骆主任担心南雁第一次见市一级的领导心慌,回头再出岔子。
“应该还好?”
这一句“应该还好”把骆主任整不会了,他不太好。
但自己巴巴的去制药厂车间又不合适,虽说厂子合并了,但也就是名义上的合并。
三个厂子各自的那套班子各自运转,互不干扰。
南雁去制药厂的新车间当工程师是特殊情况。
骆主任办事一向小心,断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惹麻烦。
虽然担心却也只能祈祷南雁别出岔子。
不过就算出岔子也问题不大,她是烈属工作又兢兢业业,市里的领导还能强行找茬不成?
制药厂这边的厂办主任姓章,听说市里头大领导过来也是紧张的不行,恨不得严阵以待。
来到新车间看到南雁正在那里检查胰脏的新鲜度,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章主任稍微松了口气。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一个人紧张总比俩人都紧张好一些。
“南雁同志,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反应。”
南雁跟这位章主任不太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挺好的,谢谢章主任关心。”
“不用客气,咱们一个战壕里工作嘛,市里的领导大概还有半小时就到,要不咱们先排演下,看过会儿准备个什么样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
南雁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放下生产,准备欢迎仪式?”
章主任一副你这就不懂了的样子,“市里的廖主任最是讲究这些,这也是对领导的尊重嘛。”
南雁明白了,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这事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虽说南雁工作那会儿八项规定啥的都出了来,但不妨碍领导们摆谱。
没想到现在也有这种情况。
“那章主任你安排,就是我这的胰脏已经送过来马上就要投放到搅碎机里搅碎,不然过会儿生产效果不好,您看这么多呢,要是浪费了,怕是回头褚厂长和我们钟厂长回来后就找我算账,您是知道的,钟厂长最讨厌浪费。”
章主任什么人,办公室里呆久了的人精,还能听不出南雁这话什么意思?
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不就是不想趋炎附势嘛。
得嘞,您清高,回头被廖主任找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
冷哼一声,章主任扭身离开。
车间里的工人提醒道:“小高工,要不咱稍微准备一下?别回头影响到你的前程。”
市里头的那位廖主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万一记仇给记上一笔怎么办?
南雁笑了笑,“没事,快忙吧,别浪费了这些原料。”
她有理有据没啥好怕的。
市里头的领导讲究排面,那也得先讲一个理不是?
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钟厂长给顶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南雁检查从隔壁肉联厂运过来的胰脏,章主任则是回到办公室气呼呼的给隔壁的骆长松打电话,“我说老骆,你们这位南雁同志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骆主任不明所以,正要问咋回事,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章主任喊厂里工人集合,齐刷刷的到厂门口去迎接市里的领导莅临我厂指导工作。
要不是来的突然,他都能车上横幅热烈欢迎。
这边骆主任奇怪到底咋回事,怎么南雁就开罪人了。
他不太放心,刚离开厂子打算去隔壁制药厂看看,就看到几辆小轿车驶过。
隔壁制药厂那边顿时锣鼓喧天,吓得骆主任脚下一颤——
这是在干吗?
“欢迎廖主任莅临我厂指导工作。”
震天的声音让骆主任一愣,廖主任?
老章难道不知道,廖主任被人举报现在铁窗泪呢,这次过来的是新走马上任的龙主任。
听说最是讨厌那些虚架子。
你这不是脸往马蹄子上凑吗?
作者有话说:
更啦
明天更新就挪到中午12点的正常更新啦
另外下本开的文来个收藏嘛《让你去直播算命,你抓什么通缉犯》
山上的道观入不敷出,观主听说直播算命能赚钱,就把关门弟子南飞雁赶下山让她去做直播。
兜比脸干净的南飞雁看着手里的古董诺基亚,再看看宣传栏里的通缉令。
南飞雁:“故意伤害致死,提供线索者……五万元!”
直播算命不赚钱,不如去抓通缉犯!
西红柿直播出现了个料事如神的算命主播,每次直播算命时都能抓住通缉犯,比张天王开演唱会还灵验!
网友们不信邪,纷纷前去打假——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怪力乱神?”
“这是花了多少价钱请水军?”
半小时后,公安机关发布陈年恶性连环杀人案件凶手落网的好消息,并感谢了小道士南飞雁。
直播间里傻了眼——
“这主播有点东西,能算点别的吗?”
看着粉丝们砸的巨额礼物,
南飞雁:“算算算,我哪会抓什么通缉犯,就是给人算个命而已。”
某些通缉犯:“屁,听你鬼扯,别人算命你要命,欺负我们犯人没人权是吧?你特么的¥#¥%*&&”
◉ 024 明胶,罐头?食品厂
章主任死活都没想到, 车上下来的人他不认识!
但是市革委会的张秘书长他是认识的。
“龙主任,这就是咱们陵县制药厂,小褚昨晚上就去了首都, 要不咱们直接去车间看看?”
张秘书长瞪了一眼章主任,难道都不看报纸的吗?
这种错误也能犯!
原先的廖主任因为男女不正当关系, 再加上贪污被处理都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下面县里难道不知道?
在这件事上, 张秘书长还真是误会了章主任。
最近制药厂新的生产线上线, 章主任也跟着忙活, 还真没太留意市里的新闻消息。
不然哪会犯这种错误?
“这是咱们制药厂的办公室主任老章,要不让他给介绍下咱们制药厂新生产线的情况?”
龙主任点了点头,忽然间又想起来什么, “往后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工人们生产本来就挺辛苦的,还要折腾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这样怎么得到工人们的支持?”
被拉来的工人本来也就有怨言,听到这话心里头心里头舒坦了许多。
都是老章那王八蛋想着谄媚领导, 他倒是露脸了,麻烦的却是大家伙。
龙主任问了两个工人的情况,“你们在那个新车间工作?”
“没有。”工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厂长亲自选的人, 我们没被选上。”
龙主任拍了拍工人的肩膀,“没关系的嘛, 不管在哪个车间都做好这个兢兢业业的螺丝钉, 一样是主席的好战士。”
工人听到这话红了眼睛,“我一定精进业务, 努力上进。”
争取到新车间工作!
龙主任麻烦这位工人帮自己带路, 从工人的角度大概了解了下新车间的情况。
不远处跟着的章主任浑身写满了不安。
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领导到底什么情况, 这是要跟工人们打成一片?
不可能不可能。
领导嘛,就是嘴皮子动一动,哪还能真的有这个心?
张秘书长瞧他眼珠子乱转倒也没说什么,他其实也在思考这位新上任顶头上司的脾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目前为止龙主任可是一把火都没烧出来。
要不是昨晚上小褚找到褚部长家里,龙主任刚巧听说了这事,大概也就不会有这趟制药厂之行。
有点琢磨不透啊。
几个人各怀心思到了新的车间。
小推车正在往车间里送冷库那边刚拿过来的胰脏。
龙主任上手拿了一个,“这就是原材料?”
“对,猪胰子,听小高工说,回头她还想在猪肠料上研究下。”
龙主任挑了下眉头,“小高工?”
“是咱们这边车间的工程师,这生产线就是她跟机械厂那边一块捣鼓出来的,年轻女同志才二十一岁,我们就喊她小高工。”
“这么年轻啊。”龙主任心生感慨,“咱们的同志年纪轻轻就有大本事,可了不得。”
章主任可算是找到能插嘴的机会了,连忙上前,“这位高南雁同志还是位烈属,去年十一月份她的丈夫林业同志在东北国界线上的一次冲突中牺牲。”
市里的领导对此并不是很熟悉。
张秘书长也有些意外,竟然还是烈属。
“都是好样的。”龙主任跟旁边的褚部长说了句,“看来褚厂长也是个有魄力的。”
褚部长留着这个年代最常见的□□头,平和的脸上露出浅笑,“是肉联厂的老钟有魄力,小褚顶多算是捡了个便宜。”
“话不能这么说。”龙主任笑道:“年纪轻轻就有魄力也是非同一般啊。”
张秘书长闻言也陪着笑。
褚怀良是市组织部褚部长家里的小兄弟,不过人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走技术路线的那种。
谁都不敢说他年纪轻轻当了厂长跟褚部长没有关系,但现在能有这魄力搞生产,起码龙主任不会在这件事上“秋后算账”。
说话间龙主任已经来到车间,车间里头正忙活着的热闹。
偌大的车间分工明确。
工人们在紧张但有序的忙碌着。
新的生产线昨天才开始运行,但是瞧着他们倒是一点不手生。
“这是在做什么?”
“小高工说把这上面的结缔组织先除掉,这样回头过滤时,就省去不少麻烦。”
龙主任瞧着被丢到一旁的结缔组织,“那这些还有用吗?”
“小高工说可以回头用来弄胶,让我们先留着。”
龙主任点了点头,顺着这生产线走。
工人们倒也会遇到上级领导来视察,顺口回答一句就是,倒也没太把这位问东问西的人放在心上。
龙主任走了一圈,“怎么没见到你们高工人?”
“哦,小高工刚才去那边的小实验了,这位同志你找她啥事?”
龙主任示意人不用过来,“没什么,你们忙。”
一旁章主任觉得南雁就是在拿乔,明知道市里头领导过来,还去什么小实验室忙,这亏得领导好脾气,要是原本那个廖主任还在,不得给她记上五六七八笔?
“我去喊小高同志过来。”
“不用,咱过去瞧瞧,你们这还有小实验室,实验室有多少人?”
章主任轻咳一声,“一个吧。”
“一个?”
龙主任愣了一下,确定对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一个人的实验室。
章主任轻咳了一声,“刚开始,还没顾得上给小高同志搭配助手。”
高南雁多年轻啊,二十出头,你让她带徒弟也不和是吧?
当然如果市里头领导要求,也不是不行。
龙主任到也没多说什么。
说是实验室,其实就是车间一角。
南雁正在那里煮东西,不断的扇风试图让火更旺一些。
“这是在煮吃的?”
“不是,我在想怎么处理这些结缔组织,胶原纤维倒是能在沸水中煮成明胶,但是弹性纤维的温度要高一些。”锅里头已经出现明胶,但筷子捞出了很多没被……
“对啊,我怎么忘了,先把这俩分解出来再说。”南雁兴奋起来,胶原纤维富含胶原蛋白,这些明胶可以食用啊。
这可是胶原蛋白啊!
虽说用吃得来补充胶原蛋白效率相对低下一些,但也是一个途径不是?
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也能出口。
就是得想想,到底是以食品形式,还是其他方式出口。
看着忙活起来的南雁,章主任上前一步想提醒跟你说话的是市领导。
但被褚部长给拦下了。
龙主任看着忙碌着的人,“这东西有什么用?”
“吃。”南雁已经把那些没被煮化了的结缔组织捞出来,从锅里头倒出了一碗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
她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味道似乎有点不算特别好。
但只要把功能打出去,有的是为之买单的人。
正在跟苏联battle的美利坚,这会儿有钱有闲的很。
龙主任有些看不太懂了,他看向褚部长,见了不少世面的组织部长轻轻摇头,这个她是真不知道。
过年贴春联的时候用糨糊,那是用面粉弄的。
这个是真不懂。
“好吃吗?”
南雁十分实诚,“不是很好吃,要不这位同……领导您尝尝?”
南雁留意到一脸菜色的章主任,意识到这位应该是市里头来的领导,她也不认识,总之称呼领导是没错的。
称呼没错,但是不好吃的东西你还让领导吃,高南雁你是不是有病?
章主任觉得自己要被气疯了,他要是少活几年肯定是因为高南雁!
还没等他开口,龙主任笑着去挖了小半勺,“看着还挺有弹性。”
就是送到嘴里,的确没啥滋味。
“你弄这个有什么用?”
南雁想了想,“结缔组织熬出来的明胶,这个是可以食用的,煮粥的时候放一些可以增加米粒的黏性。”
龙主任诧异,“这不是骗人吗?”
是啊,很多粥铺里就这么糊弄人的,食用明胶什么往锅里一丢……
不过用食用明胶还好啦,也不会对人体有害,最怕的是用那些廉价的添加剂。
当然这个年头不用担心这些,谁敢乱来国营饭店都能给你砸个稀碎。
“这只是其中一个用途,不过这里面富含胶原蛋白,其实可以看做是一种营养补充。”
褚部长养过孩子更清楚一些,“你的意思是可以作为奶粉的补充?”
“不不不。”南雁连忙说清楚,“小孩子对营养需求高,这个胶原蛋白虽然也是蛋白但是吸收率太低了,远不如鸡蛋牛奶。”
褚部长有些奇怪,“哪能有什么用途?”
南雁轻咳了一声,“化妆品。”
美容美妆用途大大的。
男人不太懂化妆品,但身为女人的褚部长也不太懂,这年头用的不就是上海的雪花膏什么的吗?倒是听说过国外的一些化妆品,但她这种职务的人又哪敢乱用那些东西。
“小高同志懂得倒是挺多。”
南雁十分谦虚,“也没有,主要是看的书乱七八糟的,有这么个印象。”
龙主任对南雁说的化妆品很感兴趣,“南雁同志你仔细说说。”
章主任见状有点慌,生怕南雁回头口无遮拦再把干校里的那几个人给牵扯出来,到时候给厂里招惹麻烦。
毕竟谁知道这位龙主任对干校那边什么态度啊。
他不知道南雁曾经的经历,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领导可以分为好多类,有一种不说人话的,得有专门的人手帮忙解读,然后再把领导的意思传达下去。
这种不说人话有些好处,干好了那是领导有方,干不好那就是下面人瞎操作。
领导自然是没有错的。
南雁在国企的时候就领会错了好几次意思,后来再想想固然有自己年轻工作经验欠缺这方面的缘故,但领导不会说人话还有理了不成?
不过这位领导似乎不是这类人。
话多,而且还挺有好奇心的敢于尝试。
南雁斟酌着说了起来,生物小课堂在这个车间一角开展。
被迫跟着一块听课的章主任傻了眼,还能这样?
这是领导来视察呢,咋就成了你的舞台?
但领导都听得津津有味,他哪敢多说什么?
只不过到十一点那会儿,章主任有点站不住了。
领导中午要在厂子里吃饭对吧?是不是吩咐食堂那边做几个拿手菜?
他频繁的看表,这小动作惹得龙主任皱眉。
张秘书长见状挪动脚步,把人给拽了出去,“你这边有什么情况?”
章主任指了指手表,脸上满是小心,“我看快到中午了,想着要不安排食堂这边做几个菜?”
市里的领导来了总不能让人跟着一块吃豆芽、萝卜、白菜吧?
张秘书长闻言略作思忖,“我知道了,等下我问问龙主任的意思。”
在外面等待的章主任心里头有些焦急,想着安排人去食堂那边说一声,又怕食堂的领会不到自己意思,偏生这个张秘书长迟迟没出来……
章主任等的有些心焦。
车间里,龙主任被打断略有些不满的皱眉。
张秘书长面色不变,“要不也去食堂那边看看,回头边吃边说?”
褚部长也帮腔了一句,“是啊,我看南雁同志说了这么多也口干舌燥的,咱们边吃边说?”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市里的秘书长那也是班子成员之一,当然要跟组织部长比,还是稍微差了点。
话头扯起来,让领导说出下面的话,最终达到目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南雁上辈子怎么都没学会的东西。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跟外婆对她的教育有关,外婆那会儿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尽管后来金融更赚钱,但国家基础可不就是理工科嘛。
南雁的工科基础还挺好。
有科学实验证明理工科好的人逻辑思维更缜密,只不过思维逻辑和说话的艺术又不是一回事。
想学倒也能学会。
曾经的南雁还挺讨厌这些的,但眼下她也要虚心学习。
单单靠技术并不能解决很多事情,有时候还真得需要一张嘴皮子会忽……能说会道。
怎么能说忽悠呢。
龙主任稍加思忖,“行,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尝尝你们食堂的菜怎么样。”
南雁收拾东西,她也要跟着一块去,有一个对知识很感兴趣的上级领导,你可不得好好陪着?
指不定回头跟领导关系处好了,对自己日后开展工作有帮助呢。
上头有人好做事嘛。
外婆一直担心她不会做人,南雁觉得其实自己也没那么蠢啦。
章主任没想到出来的不止张秘书长一人,市里的一把手还有其他几个领导也一块出来了。
现在吩咐食堂准备是不是已经晚了?
他有些怨念的看了眼南雁,就不能拖一下时间?难道真要市里的领导去食堂吃大锅菜?
南雁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竟然还得罪了制药厂的办公室主任。
她边走边说,也提到了公社那边正在养鸭的事情。
“养鸭子,这个倒是不错,那你们有解决鸭子销售渠道这事吗?”
“钟厂长已经给联系好了,要出口到东南亚那边。”
龙主任点头,“有市场销路就行,要是这效益好可以给市里打个报告嘛,到时候市里号召下面的县和公社积极养鸭,给老乡们创收。”
南雁瞪大了眼睛,这当然再好不过,当然前提是红武养鸭基地能做好。
如果市里头提倡养鸭,因地制宜的发展饲养,这对整个曹州地区的发展都大有裨益。
“等这边有了点经验那我就去找您,我回头让小姚写一个跟踪观察报告,稍稍总结下经验兴许回头能用上。”
章主任瞧着已经跟市领导聊得火热的南雁,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笼罩在他头上。
这要是高南雁得了市领导的青眼,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岌岌可危啊。
只是在这一群市领导当中,他压根没有插嘴的机会。
能咋办?
干瞪眼。
没人会在乎章主任的那点小心思,南雁还沉浸在龙主任给自己画的大饼当中。
也不能说是大饼吧。
领导也想搞出点东西来,但前提得稳稳当当。
如果真能发展家禽饲养并且大肆发展,这对领导来说也能在个人履历上添一笔嘛。
过去几个月南雁接触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也就是县武装部的陈部长,现在这位市里来的龙主任让她觉得还挺好。
到了食堂这边又说起了一些饲养的事情。
其实比起鸭子的饲养,还有一种家禽饲养更暴利。
鹅。
但鹅的饲养本身也充满了非人道主义,南雁多少有些纠结。
再加上养鹅成本更高,不像鸭子似的吃浮萍就行,这件事南雁也就没跟公社那边说。
偏生龙主任还提到了这个,“……早前我出差到国外的时候在他们的餐厅里吃到过鹅肝,说别看是法国鹅肝但其实是匈牙利那边饲养的,等回头咱们也讨论讨论,看咱们能不能引进一些饲养试试看。”
肥美的鹅肝本质是一个超标脂肪肝。
需要特殊的铁笼子将大鹅困住,还要用铁管将流食直通大鹅的食道。
因为过于非人道主义,后来陆陆续续很多国家和城市颁布禁令。
抛去人道主义与否这个话题不谈,这种法国鹅肝的饲养本身需要高成本,只怕短时间内还做不到。
南雁没有多说什么,吃饭的时候又说到了其他的一些想法。
“生产线这边问题能解决?”
“差不多,之前钟厂长带我去了大连那边,他们还在帮忙做另一条生产线。”
一回生二回熟,虽说还做不出自动化生产线,但只要能把这条产线搞出来就是胜利。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高同志年轻但有大智慧,可真是了不得。”龙主任的夸赞让章主任眼红的很,被领导一再夸赞,回头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也是钟厂长和我们褚厂长指导有方。”
章主任帮着给两位厂长揽功,这话惹得褚部长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带着微微的不屑,让章主任不安:这话难道说错了吗?
龙主任似乎没留意到什么,知道南雁原来是隔壁肉联厂出身,又说起了钟厂长,“老钟这人当初在部队就是一把硬骨头,不会就学,现在一把年纪了也还是那么劲头十足,跟当年那个毛头小伙没什么区别嘛。”
龙主任和钟厂长是战友?
南雁多少有些意外。
便是张秘书长都有些震惊,知道龙主任是部队出身,早些年干政委,没想到竟然还认识钟胜利。
难怪会来陵县呢。
可惜钟胜利人不在,不然老战友叙旧,倒也是一段情。
半下午的时候,南雁送走了龙主任。
“好好干,我等你的养鸭报告。”
章主任看着拍了南雁肩膀的那只手,一度觉得那是拍在了自己心口。
几辆车子绝尘而去,他好不容易这才松了口气。
刚整出好脸色跟南雁说话,“小高工今天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
风头吗?
市级领导对工作的指示,所期盼的经济发展他没看到,倒是就看到了“风头”这么个词。
南雁不得不说,比起肉联厂的骆主任,制药厂的这位章主任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难怪制药厂明明建厂发展比肉联厂要早,但是这几年发展越发的不如之前。
办公室主任也得背锅!
有这么个目光短浅的,能有发展前途才怪。
南雁也就是腹诽,她现在没有足够的资本也不想刚来到制药厂这边就跟领导杠上,末了也只是耽误事。
“不敢当,都是领导关心。”
章主任挺想要抓住南雁的小尾巴,但是这话让他不好下嘴,怎么抓呀。
你总不能说领导的不是吧。
末了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不能仗着见到领导就无法无天,做人得沉得住气,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
你年纪大了这路倒是越走越窄了。
南雁嘴上称是,“那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车间?”
她还得再研究研究那个胶原蛋白,等下班后打算再去干校那边一趟,有些解决不了的问题佟教授他们应该能帮自己答疑。
章主任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看着脚下轻快离开的人,章主任又有些迟疑,新来的这个革委会主任啥脾气大家都不知道,现在高南雁倒是入了他的眼,指不定日后就青云直上呢。
要不他也跟这个小同志套套近乎?
“小高同志,小高同志你等等我。”
南雁被喊了这么两嗓子,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人,眼底有些困惑。
年纪大了跑起来费劲,章主任清了清嗓子,“你这车间有啥需要就尽管跟我说。”
章主任忽然间转变态度让南雁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瞬间,“还好,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我到时候肯定找您,章主任别嫌我麻烦就行。”
“怎么会怎么会?”章主任呵呵一笑,“那你先去忙,有问题一定要来找我呀。”
无事献殷勤,章主任图什么?
南雁觉得症结还在市里来的领导身上。
不过有一个对自己有所图的人,总比背后捅刀子的人强。
要学会知足。
但她在努力搞钱这件事上绝不能知足。
结缔组织不止存在于胰脏,其实猪身上的结缔组织多得是。
这也属于肉,嚼不烂的那种,吃着还挺烦人。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得有10%往上?”佟教授没想到南雁倒是挺敢想,竟然还想把这部分利用起来。
不过结缔组织用来提取胶原蛋白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还需要再加工,这就麻烦了点。
“其实小高我觉得你可以把思路打开下,不一定非要做胶原蛋白类的东西。”
南雁看向说话的人,“夏教授您的意思是……”
“老佟你也真是,怎么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难道没吃过罐头?”
这话让南雁瞬间明白过来。
她可真是个傻子。
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呢!
对,罐头啊。
牛肉罐头也好猪肉罐头也罢,都需要加入不少的胶冻剂。
“简单的粗加工其实盈利空间不大,如果再加工呢?”南雁觉得自己格局瞬间被打开,搞一个食品加工厂,做猪肉罐头什么的搞出口。
现在是七十年代,可以出口啊。
七十年代的美国还在搞越战呢,需要军备物资,谁说罐头不是军备物资了?
只要找到合适的代理商,完全可以赚美国佬的钱嘛。
有了食品厂,红武公社养鸭基地的鸭子也能进行初加工,不管是做成酱鸭、板鸭、盐水鸭出口,还是做成鸭肉罐头,都比肉鸭直接出口强吧?
关键是食品厂的成立完全可以增加陵县这边的就业。
县里的领导大概率也乐见其成。
除了食品厂的成立需要一些生产线和前期生产资金的投入。
不知道县里头最近有没有这方面的生产经营计划。
这事南雁是起不了带头作用,回头问问钟厂长有没有自食其力的打算。
初级产品加工真的赚不了几个钱,增加了工艺程序,即便是非常简单,那也能带来不少的附加产值。
这才是生产经营之道啊。
夏教授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倒是把南雁的格局彻底打开,他被年轻女同志抓住手,“夏教授你简直是我的缪斯女神。”
夏教授闻言微微错愕,反应过来南雁已经跑了,只丢下一句话,“我先回去做计划了,过两天再来。”
年轻的姑娘风风火火,身上透着一股野草蔓延的倔强生命力,这让夏教授无比羡慕。
倒是干校里其他人笑了起来,“老夏你这个报社头号笔杆子都成了缪斯女神,还真看不出来啊。”
夏教授倒也不生气,“能给小高提供一些灵感,也挺好。”
倒是佟教授看穿了本质,“老夏你不是研究明史的吗?怎么忽然间懂了明胶的用途?”
他都没想到这个用处。
倒也不是灯下黑,主要是没往这方面想。
关键是夏秋生就是个文字工作者,研究历史的人……
不太对劲啊。
“我也在学习嘛。”研究历史的目的是什么?博古通今才能更好的为国为家做贡献。
这时候明史也好,清史也罢都没啥用,倒是看一些生物化工类的书籍更有用些。
夏教授振振有词,“我就不能转行吗?”
当研究历史并不能带给什么实际效用时,转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南雁其实也处于转行期,虽然早前她就转过一次,但现在还不一样。
姚知雪看着趴在床上咬着笔头的南雁有些好奇,有技术就是不一样,南雁才来厂里多久现在就是工程师了。
而且她觉得南雁绝不会满足于当工程师。
或许这个舍友的目标比她想象中还要宏大。
就连她自己,也都有小小的目标不是?
把骆主任交给自己的活做好,不辜负厂里的信任,也不辜负红武公社那位赵主任的期待。
她也要努力才是。
……
钟厂长比褚怀良先一步回来,肉联厂的厂长回来的当天下午,就见到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看到南雁冲进来,钟厂长连忙站起身,“怎么,出什么事了?”
南雁秒get,“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想法想要跟厂长您商量下。”
她把自己这几天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钟厂长汇报。
从上周五到这个周二,差不多四天时间,南雁把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通,甚至还去县革委会大院稍稍打听了一番。
“咱们县的食品厂现在就做一些饼干,也就在周边出售,产量不高我还去供销社买了点,吃着味道也不算多好。不过倒是有一条还挺不错的生产线。”
钟厂长没想到自己就出差几天这人就有了新想法,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你有没有想过,饼干和肉食罐头不一样?”
人家做饼干的生产线,你做不来罐头啊。
“我知道,我看中的是这条生产线带的卫生标准,咱们只要把卫生标准做到位了就行。”
钟厂长:“……”所以你这是说话大喘气在摆我一道是吧?
南雁倒没有这个意思,她还没那么无理取闹,“咱们食品厂也可以带动其他生产发展,你看做罐头得有灌头盒子吧?这又能带动一个新的产业,您说呢?养鸭、粗加工、食品厂、罐头厂,如果可以的话咱们甚至还可以再搞一个饲料厂,这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厂长您说呢?”
钟厂长不想说话,“钱呢?”
你小嘴一开一合倒是简单,跟我说哪来的钱呀。
南雁眨了眨眼,“咱能找县里或者市里头要不?”
她也知道厂里肯定没那么多钱,但县里或者市里或许可以资助下?
实在不行找到省里去呢。
总之要多加尝试嘛。
“行了,你先回去,让我想想。”
南雁知道这事不能着急,毕竟没钱是个大问题。
“其实钱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就看厂长你愿不愿意折腾了。”
钟厂长看着那清瘦的女同志,指了指椅子,“坐下慢慢说。”
一小时后,钟厂长看着沉默了的县革委会一把手,“这事就看李主任您愿不愿意折腾了。”
南雁提出的建议,养鸭这事之前市领导来制药厂考察时说过,所以可以发动下面的公社来搞。
肉联厂或者说县里头提供技术指导,公社负责饲养鸭子,等到出栏后肉联厂负责收,粗加工处理后再转到食品厂做罐头或者其他鸭产品。
至于食品厂和罐头厂需要新建,除了县里头的支持外,还可以从公社这边入手。
没错,既然县里头没钱,那就联合陵县的公社来搞一个大规模的集体企业。
社员们可以投资参股,年底分红。
如果不好从社员这里募集资金,那么就从各个公社的小银行这边下手。
公社里都有农信社嘛,可以农信社投资入股。
回头再给农信社分红。
本身农信社的存在就是农民帮助农民,把资金池聚集起来灵活利用,现在农信社投资入股也不是不行吧?
陵县革委会的李主任看着大费唇舌的钟厂长,“那你觉得能折腾的成?”
“这事虽然不说十拿九稳,但是问题不算太大。”钟厂长知道南雁什么样的人,她思考了好几天的事情自然不是在糊弄自己。
“再说,说服各个公社就需要些时间,眼下马上就要农忙双抢,然后就要交公粮,等公社那边有时间得到七月份,到时候红武公社那边的鸭子也差不多有些个头,方便其他公社的人去参观考察。”
这些鸭子是直接出栏还是要它们下蛋,钟厂长也没想好,但是最早的一批鸭子到七月份少说也有七十多天大小,参观问题不大。
“那生产的事情,你有眉目?”
“我想这几天去南边出个差,看看怎么做鸭子。”
南京那边有几个对外出口的厂子,他想去那边取取经。
“那你先去,回来后再说也不迟。”
显然李主任还有些迟疑,这到底是个大工程,如果能成功还好,不能成功的话那就意味着县里头失信于公社。
偌大的陵县,除了县城这屁大点地方,更多的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公社啊。
现在工人才有多少,占比最多的到底是农民。
他可不敢冒险,做出伤害农民兄弟利益的事情。
这个答案在钟厂长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这位李主任一贯的作风,说实在话也没想着能一次性说服他。
先通个气再说,至于回头要是不答应,那钟厂长并不介意越级汇报。
反正他这肉联厂本身就是省属企业,给李主任做报告那是不想得罪当地政府,还真不是怕他。
离开革委会大院时,钟厂长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陈胜秋。
“这是哪股风把你给吹来了?”陈部长说完这才意识到钟厂长神色不是很好看,他拉着人往外去,“怎么,谁给你气受了?”
“谁还能给我窝囊气?”钟厂长皮笑肉不笑。
陈部长也没再追问,“我怎么听说高南雁被你安排到制药厂的新车间了,她能适应?”
何止能,还搞出新事情了呢。
不过有些事情搞出来倒也挺好。
“还行,小同志很好学,前途不可限量。”
陈部长觉得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也觉得南雁的前途那真是一片光明。
更重要的是,人还年轻。
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那也得你这个厂长好好指导指导才是。”
这话钟厂长觉得自己可真担不起,高南雁的小脑瓜灵活的很,自己能指导她什么?
要是俩人的工作调换过来,他觉得自己倒是要被那小同志指点不少。
“我先走了。”钟厂长还有些不舒坦,不会对外人发作但也不想在这边久留。
寒暄了句便是回了去。
陈部长多少觉得有些奇怪,肉联厂和制药厂合作新搞了生产线,市里头都表扬了一番,钟胜利这一副死了爹的后娘脸,给谁看呢?
晚上的时候他问起了自家媳妇,“你们厂最近没什么新动作?”
“要啥新动作,现在折腾的还不够吗?”孙秀梅浑身不舒坦,自从三个工厂名义上合并后,她的工作量都加大了不少。
财务部不管后勤,但又跟后勤密不可分。
要她说是钟胜利脑壳糊涂了,才会想着跟制药厂还有那日化厂合作,“你说肉联厂稀罕他们什么,稀罕他们发的那片感冒药?”
怎么看都是吃亏的买卖,她实在不看好。
“制药厂那个褚怀良他堂姐现在是市里的组织部长,你说老钟可别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给褚怀良做了嫁衣裳。”
三厂合并之后总要有个话事人,日化厂那边可以不用考虑,但制药厂的褚怀良在市里头有人,指不定就……”
把这果子给摘了呢。
到时候老钟哭都来不及!
陈部长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胡说什么呢,褚红艳也不是糊涂蛋,她不可能把这事做的这么明显,只要肉联厂产能效益保持住,没人能动他的位置。”
褚怀良在市里头有人,那钟胜利的战友还遍布全国呢。
谁怕谁呀。
孙秀梅耸了耸肩,“咱等着瞧,咱们这位褚部长,可有手段着呢。”
不然能从男人堆里冲出来,坐稳组织部长这个职位?
南雁也觉得褚部长很牛掰,尤其是在知道她丈夫早逝自己还拉扯着两个孩子后,就更加钦佩了。
不过褚部长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南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褚红艳看着年轻的女同志,模样不算顶尖,但是长得干净气质不错,有种勃勃生机在,看着讨人喜欢。
要是能再胖点就好了,现在这身子骨看着略单薄了些。
试探了一番,她决定再直白些,“你觉得怀良这孩子怎么样?”
正在吃饭的南雁差点被那豆芽菜给呛着——
孩子?褚怀良褚厂长已经三十出头,还是孩子?
但下一秒南雁就意识到,不对!
这句话的重点是……
当旁人问你对一个单身青年的看法时,那么恭喜你没有多想,这人就是在撮合你。
在林业牺牲半年后,南雁被介绍对象了。
◉ 025 褚厂长人不错
褚红艳也知道, 自己略微心急了点。
但慢吞吞的不行啊。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到时候被人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怀良三十出头还没结婚,长得也一表人才不寒碜人, 不知道咋想的就一门心思当老光棍。
他们的父母都先后去世,上面没人管他。
家里头算是就他们姐弟两人, 她要是再不管难道真的看这个堂弟打一辈子光棍?
之前总说没合适的, 有合适的肯定结婚。
眼下这个不就合适的很?
年轻漂亮聪明, 虽然结过婚但烈属的身份也不错。
真要说起来, 她家怀良三十出头,年纪还大了人小高十岁呢。
就大哥别嫌弃二哥了。
褚红艳哪哪都满意,可惜自己不是褚怀良也不是高南雁, 这事想要推动还得看人家当事人的意思。
南雁脸上神色略有些丰富多彩。
纳入褚红艳眼中就又带了点其他意思。
这是没想到还是不乐意?
褚红艳思忖一二, 觉得这事可以缓着来,“我是看着怀良长大的, 家里头的长辈都没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不是得多操点心?你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 还不结婚找个知冷知热的,我怎么放心的下?”
如果说之前胡思乱想可能还有些自作多情,但现在褚红艳把话挑明了,自己再装听不懂那就没意思了。
“褚厂长是心无旁骛忙工作, 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这冠冕堂皇的话让褚红艳一愣,学习精神?
这个年代最常见的说法, 无论是战场上的黄继光、邱少云, 还是雷锋同志,广大干部群众都要学习他们的精神。
她家怀良自然还不够这个资格让其他同志学习。
但被南雁这么一说, 褚红艳就觉得自家兄弟好像也不错。
“褚部长您放心, 我一定会向褚厂长多请教, 为制药厂的生产发展努力。”
这壮志豪情和褚红艳此行的目的可谓南辕北辙。
但她还能打击人小同志的工作积极性不成?
往好处想,多请教自然也能有些私下相处的机会,说不定就彼此看对眼了呢。
她是在组织部工作,不是妇联的干部,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褚红艳在这边吃过午饭就离开了。
她这一走,倒是留下了不少新闻。
原先大家都以为厂长的姐夫在市里头担任紧要职务,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什么姐夫,是姐姐。
家里头爹娘都没了,这堂姐跟亲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长姐如母,褚红艳过来单单找了小高工,这啥意思他们还不懂?
就是不知道小高工什么个意思。
真要是成了的话,那人家可真是了不得。
车间工人到工程师,再到厂长夫人。
“可是我觉得高工压根没想这些啊,人家整天在车间里忙活,压根没这个心思好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厂长不在厂里,咱们啥都看不出来,等厂长人回来,这事就热闹了。”
褚怀良不在,你就算想也没用啊,给瞎子抛媚眼有啥用?
“说起来咱们厂长走了有一星期了吧,咋还没回来?”
人是经不起念叨的,当天晚上褚怀良就回了来。
厂办的章主任瞧着那忽然间亮了的灯,一开始还以为闹贼呢,反应过来连忙去汇报近期的工作,这狗腿子的行为惹得他媳妇一阵埋汰,“你倒是上进,可没见你出息到哪里去。”
一把年纪了又是厂办主任,就不能消停两天?
整天说什么为了前程,狗屁的前程。
章主任才不听他婆娘唠叨,他们这位厂长年轻但是颇有些一言堂的架势,再加上上面有人做事素来强硬,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别人回来后肯定想要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到明天再说也不迟。
但褚厂长可不是这种人。
他年轻精力旺盛,一向喜欢掌控全局。
这么一个领导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遇到事褚怀良会自己顶着,倒不至于甩锅到下面。
但在这个领导手下做事却也要兢兢业业,一不小心里子面子就全都没了。
章主任多多少少算是了解褚怀良,不然也不至于这会儿就上赶着去他家汇报工作。
捡要紧的说完之后,章主任又提到了褚红艳专门来找南雁这事。
“小高这同志,口风比较紧,也不知道褚部长跟她都说了什么,女同志之间的话咱也不好随便打听。”
他小心的觑着褚怀良,想要从这位年轻领导脸上窥探出一二情绪。
却也只听到那一声嗤笑,“我这个部长姐姐啊,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要是真有意,还用她忙前忙后?
明明是带自己长大的,咋就一点不懂他的心思呢?
“这阵子辛苦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工作呢。”
章主任从这三言两语中分析不出来什么,怪他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难猜,可真是让人头疼,头疼啊。
……
南雁没想到一大早就在车间里遇到了褚怀良,制药厂的厂长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有好消息。
“我在外贸那边拿到了一些样品,这包装真他娘的华而不实,打听了下价钱还很贵。”
他们不指望和那些外国货一个价钱,只要能卖出合适的价钱就行。
这不为了这事,褚怀良在首都多呆了好些天,就是跟外贸部那边讨论定价问题。
“生产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回头有什么问题外贸那边也会协助我们解决。”
这几年国家创汇有些艰难,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外贸部那边肯定会全力协作。
南雁点头,不管怎么说心往一处使总比拖后腿强,有外贸部的支持那她回头折腾起来也更顺……
啊,是忙活起来更得心应手了呢。
南雁只思考了几秒钟,就把自己近期的新想法全盘托出,这让带着好消息回来的褚怀良有点懵——
不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够周全了,不管是卫生标准、药品资格甚至于包装定价,他已经都考虑在内。
但南雁咋就不按常理出牌呢,她想得更多!
“你最近在想这个?就跟我一个人说了?”
怎么可能!
这不是钟厂长那边暂时没回音嘛,南雁寻思着褚怀良上面有人好搞事,就想着有这层关系不利用白不用。
她跟褚红艳说这话没用,组织部又不管这个。
但要是把这事推到褚怀良这边,这事应该会被提上日程。
褚怀良年轻,年纪轻轻就当了厂长,他难道不打算再往上走走?
不止是褚怀良,还有市里的组织部长褚红艳,难道就没有点政治野心?
野心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东边不亮南雁就想着推动西边,至于最终功劳记在谁头上,她倒是也多想,先把这事推进比什么都强。
而且褚怀良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办事很稳妥,应该会跟钟厂长商量一番的。
事实上,褚怀良比南雁想的还要聪明几分,“你跟老钟说了,不过没啥进展,对吧?想要利用我来把这事提上日程?”
被戳穿了的南雁没有半点尴尬,“怎么能说利用呢?”
不是利用那是什么?
褚怀良才不信她的鬼话,“县里的老李做事畏手畏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加上头段时间市里头大地震,他早前跟下台的老廖走得近,现在哪敢瞎动作,老钟去找他肯定没戏。”
南雁不清楚县革委会的这点事,听褚怀良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这倒不是钟厂长无能,纯粹是县领导不敢搞事。
“不过老钟这人一贯有魄力,县里头不干事,他肯定会另寻别的办法,等两天吧,等他出差回来,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褚怀良看着拧眉思考的南雁,“要是下周再没消息,我来推进这事,保证让咱们高工满意。”
南雁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好消息了。”
褚怀良年轻有冲劲,但办事也挺稳妥。
知道这事她已经跟钟厂长说了,就先等着钟厂长这边的消息。
起码挺尊重人。
“我姐跟你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现在工作稳妥了就开始瞎折腾,不用管她。”褚怀良知道这话也不完全对,如果褚红艳的工作不稳,她更会催促。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用管。
南雁也没装糊涂,“知道,那就麻烦厂长了。”
褚怀良大龄未婚在这个年代并不是很正常,褚红艳的着急是人之常情。
但身为当事人的褚怀良在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专业技能足够,为人处世妥当,还挺有担当。
有这么个领导也挺好。
南雁继续忙活她的事情去,自从夏教授提到罐头,南雁最近就一直在想怎么把肉罐头做好吃一些。
作为工程师的南雁不必像之前那样整日里忙活,有更多的时间来折腾东西。
就是实验室四周无遮拦,香味飘散到车间的角角落落,倒是让其他工人们很苦恼。
在车间里炖肉,小高工你这是在锻炼咱们的意志品质吗?
南雁倒是也想换个地方,她其实更倾向于在肉联厂搞这个,那边肉多省得来回拿肉麻烦。但她现在是制药厂的工程师,这不是工作职责所在嘛,哪能乱跑?
也辛苦大家要忍耐一二。
看着南雁忙里忙外,褚怀良想起了章主任昨晚说的话,他姐的心思他倒是明白,不就是觉得他一个男人家不会照顾自己嘛。
但这想法不对啊,难道结婚的目的就是找个女人照顾自己?
亏她还是党员呢,思想上倒是挺封建。
再者说单身这些年来,他也没冻着饿着,咋就非得要结婚了?
不过如果结婚对象是……
“厂长。”
“嗯?”
“你是化工出身?”
褚怀良点头,“怎么了?”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对石油炼化熟悉吗?”
褚怀良一愣,这表情让南雁恍然,“当我没说。”
这啥意思,他还没说话呢!
石油炼化他能不懂?在回陵县接手制药厂之前,他也在大庆工作过好几年好吗?
但问题在于……
“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想着找个……”
车间里的尖叫声打断了南雁的话,“小郑,你咋了?”
南雁连忙炉子一闷,放上水壶往原材料区去。
车间工人出事,那可是大事。
她这个工程师要第一个担责任!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今天没啦明天见
国庆节快乐,大家玩得开心啊
呜呜,还要给我的下一本求求收藏《让你去直播算命,你抓什么通缉犯》
山上的道观入不敷出,观主听说直播算命能赚钱,就把关门弟子南飞雁赶下山让她去做直播。
兜比脸干净的南飞雁看着手里的古董诺基亚,再看看宣传栏里的通缉令。
南飞雁:“故意伤害致死,提供线索者……五万元!”
直播算命不赚钱,不如去抓通缉犯!
西红柿直播出现了个料事如神的算命主播,每次直播算命时都能抓住通缉犯,比张天王开演唱会还灵验!
网友们不信邪,纷纷前去打假——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怪力乱神?”
“这是花了多少价钱请水军?”
半小时后,公安机关发布陈年恶性连环杀人案件凶手落网的好消息,并感谢了小道士南飞雁。
直播间里傻了眼——
“这主播有点东西,能算点别的吗?”
看着粉丝们砸的巨额礼物,
南飞雁:“算算算,我哪会抓什么通缉犯,就是给人算个命而已。”
某些通缉犯:“屁,听你鬼扯,别人算命你要命,欺负我们犯人没人权是吧?你特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