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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81 能不能用我们的人

    二十头猪怎么都不算少, 就算一头猪身上只能出150斤肉,那也有三千斤猪肉呢。

    这一年下来,就是五十来万。

    这额外能挣一百五十万, 但三分之一也掏了出去。

    真的不少了。

    南雁觉得也还行,再不答应估计人家杨厂长就要不乐意了, “成, 那就多谢杨厂长了, 回头我让人过来拉, 我们要生猪,猪鬃、猪胆和猪胰回头我安排人送回来。”

    杨厂长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别的不说, 这小同志可真是一套套的。

    明明是有求于自己,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倒成了自己有求于人。

    “成, 啥要求小高同志你尽管提。”

    都这地步了,那就好人做到底, 也别磨磨唧唧的惹人不痛快。

    南雁还真没其他要求。

    做人要知足,哪能逮着一头羊可劲儿薅毛呢。

    这二十头猪从明天起送到北郊工地,南雁当着杨厂长的面,借用他们厂的电话给陵县那边打电话, 让杨厂长彻底放心。

    “要不,我请小高同志你吃个饭?”

    南雁苦笑了一声, “工地那边事多, 我还得回去忙活,等改天有空再来叨扰杨厂长。”

    工地有事就是个借口而已, 南雁管的是技术, 工地上的琐事都是仝远和孙国兴来料理。

    只不过有些时候还需要保持神秘感。

    说太多了也不好。

    杨厂长准备去陵县那边学习, 这次不止是学习还要把人和技术带回来。

    要是真能像高南雁说的那样,有上百万的额外收入,就算是给她三分之一又如何?

    人家自己也能弄嘛,的确是把这法子给了他,他怎么可能一毛不拔?

    孙国兴没想到,南雁出去一趟还真就把猪给弄回来了。

    一天二十头,那一年就是七千多头猪呢。

    想想,还真有点多。

    “可是既然能挣钱,咱咋不自己干呢?”

    猪身上的零件大部分都是被人便宜弄去弄着吃,卤货倒也有,但是做卤货需要很多香料,有点麻烦。

    这边做的也不是很有滋味。

    要是能大批量收购的话,其实跟安全可以自己来嘛,倒是拿这笔钱去买猪肉,指不定还能剩余不少呢。

    “这些猪胆猪胰得有地方储存,而且需要冷库,咱们工地哪有这条件呀?再说了咱们是建设化肥厂,可不是来制药。”

    术业有专攻,“卖给那边一个人情,咱们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就行。”

    孙国兴听到这话倒觉得自己白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年轻女同志看的清楚明白。

    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落到你头上呢,有的时候可不就是需要学会放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但很多人都想不通啊,总想着都抓住。

    殊不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甘蔗哪能两头甜呢。

    年纪轻轻就能看得如此透彻,说一句前途不可限量还真不为过。

    孙国兴提出点略有些实际的问题,“现在工地上没那么多人,这猪怎么处理?”

    一天可杀不了二十头猪。

    这么多,咋办?

    养着还得用猪草呢。

    “让炊事班那边买一兜子糖块,多喊点小孩放学后去打猪草,咱们这些天先把工人的临时住处弄出来,我寻思着到月底这边就热闹起来了。”

    原本已经挖了地槽,有了化工厂的设计总图,现在按部就班的来忙活就行。

    目前就是工人宿舍和地下管道铺设这两件事。

    现在天气还有点冷,工人露天住宿肯定不行,哪怕是战士,也不能用钢铁意志去跟晚上的低温对抗啊。

    这又不是在打仗,完全没必要的牺牲自然是尽可能的避免。

    所以现在从部队调来的战士都是忙活完之后再回驻地那边去。

    虽然两边跑辛苦了点,但好歹回到驻地能睡个安稳觉。

    因为工人临时住处还没起来的缘故,暂时也没调拨那么多人。

    一个加强连的规模。

    一百六十人不到,差不多一星期就能把临时宿舍这个工程给搞定。

    先住进来人,这样一来人能住下,铺设管道的任务也就能开展了。

    等着地下管道铺设好,那就可以进行地面工程的建设。

    其实相对来说,这些建筑工程建设并不麻烦,化肥厂的麻烦事在于那些大块头的设施设备。

    光是运输和调试……

    这麻烦事还没出现呢,先别头疼了。

    事情按部就班的来,操心那么早也没啥用,只是徒添烦恼。

    这边孙国兴喊来了炊事班的人,对于即将到来的20头猪,炊事班的战士表示了极大的热情,“那感情好呀,肥的可以炼油,半肥不瘦的做红烧肉,瘦的话来炒菜。这二十头猪咱们养着还有点难度,最近一天杀两头就行,这样好了,要不先杀了弄点腊肉、灌肠什么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猪这么多,当然是尽情发挥啦。

    南雁笑着应下,“成,这事回头你跟陶然大姐、孙主任商量就行。”

    一个办公室主任一个后勤主管,这俩负责这些。

    主要是来来往往的账目得算清楚,尤其是内部消耗,看似多记了两笔,实际上日后就轻松多了。

    正说着,陶然回了来,还带了一个长相颇是憨厚的中年男人。

    “这是旁边红星公社的齐书记。”

    陶然帮忙介绍,“这就是您要找的工地总指挥,高南雁同志。”

    齐书记连忙伸出手来,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脏,连忙缩回去在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

    “高同志你好,我是咱们红星公社的齐常发,就在你们工地旁边。”

    南雁知道,毕竟要跟大港油田那边进行管道铺设时,她可以说把这条线路考察了好几遍,周边的公社村庄,心里都有数。

    “齐书记您坐。”南雁瞧着他嘴唇有点干裂,给人倒了杯热水。

    这让齐书记受宠若惊,想到刚才跟陶然打听到的事情,这才说了起来,“是这样的高同志,我看你们在这边挖地基什么的,这是不是得要人呀?我们公社这边能提供人。”

    这才刚三月份,农田刚返青没几天,地里头还不忙,公社里的壮劳力们也都没啥事干。

    冬天的时候去挖了运河的泥沙,公社这边的水渠什么的也都修好了。

    甚至连附近的河沟也都挖了一通,再去找别的事情做,好像也没了。

    你说下地锄草?

    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也不用给他们开工资,管饭就行。”待在家里也得吃喝嚼用,要是出来找点活干,能把自己肚子填饱,这不家里头就省了一顿饭吗?

    一来二去的也算省钱了。

    南雁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公社书记的用意。

    “咱们村的壮劳力都是经过民兵训练的,干起这活来也都是一把好手,高同志你不用担心他们干不好。就管饭就行。”

    这话听得南雁心头酸涩。

    劳动力廉价到只需要给顿饭吃就行。

    压根不敢要工资。

    劳动人民的日子,可真是苦的跟黄连水泡过似的。

    齐书记瞧着低头不说话的人,心里头十分忐忑,是不是自己这要求有点太过为难人?

    但他也没法子,他总得跟公社里的人有个交代吧?

    不然自己这个书记还干的有什么意思。

    求助似的看向陶然,她很是热情的带自己过来见的高同志。

    然而陶然也不好说什么。

    自己管的是后勤,用人的事情还真不归她管。

    没办法说啊。

    “高同志,要是有法子我也不来麻烦您了,你看这四五月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头没啥活,几个人就能收拾过来,这么些壮劳力整天在家呆着,不往家里带东西还得吃吃喝喝,这日子真没法过。”

    虽说过去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总不能一年又一年的重复这么过吧?

    齐书记打听了的,这种工程需要的人多,他们公社虽然不大,也就不到四千人,但是壮劳力有七八百,要是能安排到这里干活,起码能解决公社里的燃眉之急不是?

    毕竟男人饭量大,一个能顶上俩女人。

    把他们弄出去,家家户户压力都小了许多。

    “我知道。”南雁抬起头来,眼底还有些泪光闪烁,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睫毛跑到眼里去了,真难受。”

    陶然愣了下,还真相信了她的话。

    倒是孙国兴觉得一眼假,还能两根睫毛都跑进去?

    小同志年轻,看不下去这种辛酸事。

    但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如果能成为领导总归是好的。

    毕竟这天底下,有难处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这样齐书记,今天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说不好,你先回公社一趟,把公社的情况汇总一下,有多少妇女同志能干饲养的活,有多少男劳力能来工地这边上工,把这些人都统计出来,我这边也看下能安排多少,咱们明天上午十点钟开个会,一起讨论解决这个问题,您看行吗?”

    齐书记愣了下,“女的也统计?”

    “对。”太穷了,总得想法子做点事情,让公社的经济富裕起来。

    南雁会的不算太多,眼下也就是安排姚知雪教她们养鸭子而已。

    齐书记听到这话连忙点头,“成成成,我回头男女老少都统计出来。”

    实际上也不用回去统计,他都心里有数,现在就能说。

    但是人家高同志不是说了吗?还得看看这边能安排多少人。

    他不能逼着人家立马答应。

    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很好。

    陶然送走齐书记很快就回了来,回到这边办公室就听到孙国兴叹气,“你这小同志,咋心肠就这么软呢?”

    南雁觉得自己已经够铁石心肠了,现在听到这一句,有些啼笑皆非。

    说她心肠软,老高家的人第一个不同意。

    “小高,这样能成吗?”

    “没事,刚才还在跟孙主任商量这些猪怎么处理,这不帮咱们养猪的人就来了?”

    陶然反应过来,“你跟肉联厂那边谈妥了?”

    “嗯,让附近的村民来帮忙也行,他们离得近也不用住在这边,下工后回家就行,咱们就管个饭,也落给公社个人情。”

    当然她不只是要给公社人情,还要给公社安排一个出路。

    “陶姐你那鸭子养的怎么样?”

    “还成。”

    “那你觉得让红星公社这边也养鸭子怎么样?”

    沧城肉联厂可以跟陵县肉联厂学习,那么红星公社为什么不能学习红武公社呢?

    原本南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比如肉联厂去挣那大头,他们工地能拿到猪肉给工人添些油水就行。

    可如今红星公社的齐书记找到家门口,想让自己帮帮忙,南雁也没法子再拒绝。

    让姚知雪教红星公社这边养鸭,回头这边也弄个被服厂什么的,至于鸭肉这两年可以先供应工地这边一部分。

    要不要弄个食品厂小作坊看公社那边的打算。

    这样南雁管饭用人家的劳动力也不觉得有所愧疚。

    苦兮兮的农民,她哪好意思白嫖人家的劳动力呢,那远不是一顿饭就可以抹掉的贡献啊。

    陶然细细想了下,“可以啊,原来你让齐书记统计公社里的妇女人数,是想要她们来做这个?但也用不了这些吧。”

    “现在用不了,不过等个半年就差不多了。”南雁拿出纸笔,“养鸭的话得准备饲料,红星公社就跟咱们北郊工地挨着,隔了没三里路,他们那边也是盐碱地种粮食产量不太好,可以回头挖池塘养鱼虾,用鱼虾来喂鸭子。”

    这个年代,鱼虾没有葱姜蒜和各种调料来处理,腥味重的很,并不招人待见。

    用来喂鸭子十分合适,甚至可以用来养鹅。

    因为大运河流过,这边水系还算丰富,比陵县那边水文条件还要好上一些。

    养鱼虾可以用来喂鸭,也可以加工成水产品出售。

    南雁着重记了一笔,是的,鱼虾可以用来加工嘛,小河虾还是非常美味的。

    当然活着鲜炸更好吃。

    但未尝不能冷藏储藏后出口到欧美。

    炸鸡腿能吃,他们还不吃炸虾?

    只要进行铺天盖地的宣传,甚至找几个美食家点评一番,推广起来或许并没有那么难。

    南雁又在河虾养殖上面着重圈了一个圈。

    她继续说道:“鸭肉可以吃,可以用来进行副食品加工,陵县那边是做了个小食品厂来加工罐头,回头看看红星公社养殖规模再来确定。”

    “主要是鸭毛鸭绒可以用来做羽绒服和羽绒被,只要款式可以,这些到了欧美那边能赚不少的钱。”

    “这样一来,可以把红星公社的妇女同志利用起来,让她们有事情做来给公社创收,至于壮劳力嘛,齐书记说了管饭就行,这样咱们管饭再给提供一些初始资金援助和技术支持,让公社这边尽可能的搞好发展,咱们用起人家的人来,也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整体思路大致如此。

    仝远觉得,这人凡事都喜欢说一个有来有往。

    比如和肉联厂,再比如和公社。

    “仝师长你觉得怎么样?”南雁征求副总指挥的意见,实际上这件事已经得到了陶然的大力支持——

    毕竟她之前就是地区的妇联主任,对于这类能够发动女同志创造价值的事情,十分赞同。

    孙国兴是办公室主任,说跟南雁穿一条裤子未免有些太粗俗,但南雁的决定他一般不会反对。

    至于另外两位负责人,他们压根不管这个也不会参与其中,所以眼下就看仝远怎么想。

    “我觉得怎么样重要吗?”

    南雁听到这话不免觉得,这人长得也像模像样,可惜长了一张嘴。

    还是冰山脸不说话的好。

    “我没什么意见,不过你最好跟公社那边说清楚,别回头说好了是壮劳力,结果来这边干活后一个个的出人不出力,到时候可别怪我把人赶回去。”

    “当然,这个我也不会容忍。”

    仝远看了眼南雁,出去。

    推门看到领着段莹莹进来的姚知雪。

    被南雁喊来的小姚同志看到黑着一张脸开门的人,浑身哆嗦了下,但还是下意识地把段莹莹藏在身后。

    仝远看她这反应有点来气,他有这么可怕吗?

    脸黑得厉害。

    姚知雪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仝师长。”

    仝远点头,大跨步的离开。

    段莹莹忍不住的嘀咕,“这人怎么这么凶呀。”

    她倒是不怕,但是看到姚知雪这么害怕,就觉得仝远太凶了。

    瞧把人吓得。

    姚知雪小声说道:“别这样说。”

    小心仝师长听到,更生气,回头再找南雁的麻烦。

    一大一小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屋里头三个人正在讨论。

    段莹莹看着一页纸上挤满了字迹,就知道师傅又得忙了。

    等她忙完再说也不迟。

    第二天南雁原本是准备主持这个会议,谁曾想迎来了不速之客。

    褚怀良要进京,在沧城这边停了下,来见南雁一面。

    还不到半年时间。

    两人变化都不算太大,非要细究那就是褚怀良神色间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是啊,要去搞对口美国的贸易了,褚厂长迎来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新篇章,能不高兴吗?

    他带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是钟厂长他们准备的,“也真是的,知道我在这里就待一个多小时,还让我拿那么多,他们就不能自己来看你?”

    褚怀良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话多偶尔嘴巴贱嗖嗖的讨打。

    “要是有空还用劳烦你?就你这样,出国后小心被人暴揍。”

    “国外有这么暴力吗?”褚怀良觉得南雁这是在吓唬人。

    “还行吧,不过亚洲面孔在那边挨打概率有点高。”南雁说的可是事实,论排外,国外更严重好吗?

    褚怀良觉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你故意的吧?”

    吓唬人,实际上哪有这么严重啊。

    南雁笑了笑,“不过还是恭喜你褚怀良同志,新的岗位新的生活,希望你一切顺利,捷报频传,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看着那伸过来的手,褚怀良迟疑了下,这才握住,“你也是。”

    来之前他姐几乎耳提面命,说了一通,不外乎是说自己三十多的人了还不如二十出头的女同志稳重。

    但再稳重也会遇到麻烦事,她身边姚知雪柔柔弱弱,段莹莹还是个孩子,都不顶事。

    “别非得自己硬抗,该找人帮忙就开口,陵县那边一直都是你的娘家。”

    南雁冷不丁的被人抓住手,被拖到了这怀抱中。

    褚怀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个人问题不着急解决就别着急,等回头慢慢挑。”

    还没等南雁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松开了手,“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可别太想我。”

    南雁:“……”

    能不这么自恋吗?

    不过褚怀良那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有谁惦记着她了?

    作者有话说:

    南雁:我上上辈子一定是香饽饽,香饽饽转世!

    ◉ 082 再去干校

    肯定不是钟厂长呀。

    这位老领导比亲爹还心疼她, 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逼她。

    排除法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大概是展家那边又动了什么心思吧。

    有些事情南雁又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计较。

    龙主任是显得腚疼非要给她说媒吗?

    自然不是。

    显然是展红旗的家人那边有动作。

    南雁对展红旗没什么意见, 一个没架子的武装部长,做事也十分踏实。

    虽说人有些混不吝, 但这也没什么。

    人只要恪守底线保持原则, 性格有点突出不也挺好的吗?

    又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干嘛都要一模一样呢。

    但她的确对展家人不感冒。

    瞧着那挥手离开的人, 南雁低声念道:“保重。”

    以及加油。

    有星辰大海等着我们去奋斗呢。

    褚怀良的骤然到来,打破了南雁的工作安排。

    好在孙国兴还有陶然已经跟这边交流沟通,跟红星公社的齐书记沟通的很顺畅。

    南雁回到这边时, 齐书记正握着仝远的手, “真的是太感谢,太感谢咱们筹备处了。”

    仝远神色多少有点不自然, 他就是刚巧回来而已。

    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主要是南雁做主要搞的。

    倒也感谢不到他头上。

    然而那双手有些粗糙, 上面还有裂开的口子,那张脸上满是风吹日晒后的痕迹。

    那一瞬间,仝远想起了自己手下的兵,声音都柔软了几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没有之前那么严肃,倒是让孙国兴和陶然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仝师长吗?

    “要是遇到什么问题, 那就来这边找,老孙一直都在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不在办公室在哪里?

    孙国兴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还是连忙应下, “是, 有啥问题咱们及时沟通,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送佛送到西,这边公社的问题解决了,起码能提供大几百的劳动力,别小看这些劳动力啊,还挺有用。

    齐书记念叨着离开,没注意到故意避开的南雁。

    倒是仝远瞧见了,脸上有些不自然。

    刚才大概也被她看到了,他有种不好意思,明明是高南雁竭力推动的事情,到最后被感谢的人倒成了他。

    似乎抢了人的功劳。

    刚想要解释,那边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这就是了嘛,咱们一向提倡军民一家亲,你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仝远刚想要反驳,就听到南雁说,“要牢记着一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不能脱离群众。”

    被教育了的仝远定定看着南雁,“哪来的这么多道理。”

    不过语气倒是不如之前那般硬邦邦。

    南雁才不会跟他客气呢,“要是你和颜悦色点,我哪用得着说这些?”

    被呛了一口的人听到这话也没再说什么,论斗嘴自己哪是高南雁的对手?

    算了算了,不跟她计较。

    他才不要自取其辱。

    南雁这边也没打算再跟他闲扯,问了几句红星公社的事情,就让孙国兴来安排,陶然帮着他一块料理。

    公社本身也有他们的那套班子,刚着手时或许有些手忙家乱,不过有人帮衬着,很快就会能步入正轨,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明天开始这边要同步进行地下管道的铺设和临时宿舍、职工宿舍的建设,工程量一下子就起来了。

    南雁跟仝远商量了一番后,“那建筑公司的技术人员,还有设计院的同志该请他们过来就过来吧,工程方面得让他们全程盯着。”

    这种大型项目比不过武汉长江大桥,但施工高峰期用个大几千人完全不是问题。

    这么多工人,可不是得要技术人员盯着嘛。

    毕竟不是小工程。

    仝远点了点头,“猪都送到了吗?”

    陶然连忙回答,“一大早就送到了,炊事班的战士昨天弄了个猪圈,这会儿都在里面圈着呢。”

    “嗯,让他们最近辛苦点多弄点新鲜花样,回头技术人员来了好好招待。”说罢他看向南雁,“你找来的那十二个翻译不够用。”

    最近化工部送来了一大堆的技术资料,涉及到生产、技术、管理等诸多方面,十二个人哪够用,再来十二个怕是也不够用。

    南雁想了想,陵县干校来的这些专家的确不够用,目前也只是翻译一些前期的工作内容,即便被逼得轻车熟路,但工程量巨大不带全自动扫描设备的他们也搞不定这浩瀚的工程量。

    “那就再找人呗,人还能找不到吗?现成的。”

    南雁还是把目标落在干校这边。

    技术相关的资料可以请化工方面的专家把关,但是没那么重要的外文资料,就可以找那些去干校劳动的知识分子帮忙。

    也算是给他们找一点事情做打发时间,当然南雁也不会白用人。

    这次她没再直接找过去,而是选择到沧城革委会那边,跟革委会主任季长青打听了下。

    干校校长何方神圣。

    季长青狐疑的看着南雁,“你找他做什么?”

    “想跟他商量点事。”

    “啥事?”

    “就工作上的事情。”

    季长青哦了一声,“工作上的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麻烦了?”

    “也不算多大的麻烦,季主任您不用太担心,我能解决。”

    季长青脸上写满了“真的吗我不信”几个大字,“干校校长年前去世了,我是临时校长,所以有啥事可以说了吗?”

    南雁:“……”

    咱就说,现在打地洞是不是有点迟了?

    不过季长青跟她是一路人,南雁说起这事来也就没那么多顾虑。

    “想要干校的人参与到翻译中来?”

    “对,有能力翻译的就翻译,干不了翻译的那就来去工地看有没有能做的事。”

    干部知识分子为什么被下放到干校,也不是吃饱了撑的。

    高高在上的久了很容易不知民间疾苦。

    就像是那些“近期没钱可以把闲置的房屋出租”的专家一般,失去了和群众的联系后,脱离了基层的干部和知识分子都需要亲身体验民生艰苦。

    只是这其中,不免有被牵连到的无辜者。

    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时代的悲剧。

    但这并非南雁能左右的事情。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些干校里的知识分子和干部们合理利用。

    毕竟真要是再组织其他单位部门的人来折腾这边的事情,那才真是兴师动众,尽管本质上这类大工程就需要兴师动众。

    但南雁还是想要在不耽误其他单位部门工作的前提下,把这事情给做好。

    季长青没想到这事,对啊,沧城干校规模大,这里的知识分子和干部最多时接近千人。

    把这一部分人利用到位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但想要利用到位,还是有些难度的,“你就不怕他们搞破坏?”

    “核心的工程内容又不让他们接触,再说了,干校受苦受累的,哪及得上回到原单位?表现优秀的,咱们可以推荐他们回归原单位继续工作。除非是真有坏胚,存了打击报复的心理,那这样的人也藏不住。”

    季长青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起来,“推荐回到原单位?我可没这本事。”

    “没事,这事我来弄。”

    人话已经说到这地步,季长青觉得自己再磨磨唧唧的也不合适,“成,那就这么决定,你打算什么时候用人?”

    南雁笑了起来,“立刻马上,如果季主任您有空,要不咱现在就去趟干校?”

    季长青倒是有这个时间,但是他没想到南雁这么着急。

    “成,陪你去一趟。”这事他不积极主动也不行,毕竟沧城地区要配合化肥厂的建设,这种翻译大工程,肯定要地委协调工作。

    如果真能够利用干校的这些人来解决这一问题,倒也省时省力,就是稍稍有点费心。

    去干校的路上,季长青又问起了工地那边的事情。

    “最近从公社那边调来了几百口子人,把建筑公司的技术员请来监督工作后,这边管道铺设就可以推进了。”

    “不得先打桩?”

    “打着呢。”南雁笑了起来,“季主任你还真是懂行呀。”

    “嗨,我家时代的泥瓦匠,能不知道这个?”

    南雁喜欢听人说故事,不知觉中倒是把这时间给打发了。

    干校传达室的看门老头再度看到南雁,多少有点懵,“你这个小骗子,咋又来了?”

    南雁:“……”

    季长青乐呵起来,“她怎么骗你了?”

    “之前说什么是咱们这化肥厂的负责人,要来干校这边招几个人,让我给列个名单,结果就没音讯了,同志你是……”

    南雁觉得这老头真不行,连本地的一把手站在面前都不知道,能力真的没办法跟老张叔比。

    季长青问南雁怎么回事。

    “也没啥,他这老同志一屋不扫我也不敢用他推荐的人,没想到竟然说我是骗子。”

    看门老头听到这话不太高兴,“你说谁没打扫卫生呢?”

    他有点凶巴巴的。

    季长青脸色不好了,身后跟着过来的人连忙上前,“干什么呢,这是咱们沧城革委会的季主任。”

    那看门老头一下子愣在那里,嘴唇翕动,“季,季主任呀。”

    南雁见状万分感慨,得,捅了马蜂窝你自己收拾吧。

    季长青倒不是什么官威甚严的人,只是打开传达室的门一看,那乱糟糟的小屋子让他脸色不太好。

    身后的秘书小声说道:“这是死了的陈校长的堂叔。”

    陈校长,原干校校长。

    南雁这才知道缘由,怪不得这位老同志这么有恃无恐啊。

    原来是有靠山。

    不过靠山没了还这么嚣张,倒也挺少见的。

    就不知道季主任是打算怎么处理。

    季长青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事,老陈是因病去世的,倒也犯不着跟他家里人过不去。

    偏生这个老同志还倚老卖老的恶人先告状,季长青瞧着摆明了看热闹的南雁,知道这事他还真得处理。

    干校这种部门的传达室值班人一般都是安排退伍的老战士来做,如果没老战士找一些不在机关单位的老革命,又或者烈士家属什么的,照顾一下这类同志家属。

    起码沧城这边大部分机关单位的传达室都这么安排。

    但干校这边显然有点特殊。

    陈校长这位堂叔不是老革命也不是老战士,能在这边工作,纯粹是鸡犬升天。

    撞到了眼前,季长青暂时代理干校校长一职,没想着在这边大动干戈。

    偏生人撞到了眼前,他还能装聋作哑当没看到吗?

    “问清楚,怎么回事。”

    这一下子,干校这边热闹起来,甚至还牵连到了其他机关单位。

    谁知道下次季主任会不会到他们单位开会视察什么的,万一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坐等着倒霉吗?

    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把这事处理了更省事。

    此时的南雁还不知道,今天拉着季长青来干校,倒是惹得整个沧城地区都震动了一番。

    “始作俑者”倒也没啥内疚。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如果都像死去的陈校长这样为家人安排工作,那还有普通人什么事?

    也就是死者为大不好追究责任,要真是还活着,指不定闹出什么新鲜事呢。

    还没顾得上和干校学习劳动的一帮人说话,季长青先把传达室的老陈头给办了下去。

    这让正在干校里学习的一帮人有点犹疑不定。

    这是在做什么?

    等到所有人从教室里出来,来到这边大院里开会时,心里头多少有些敲边鼓,有的人喜欢探索未知,而有的人则是恐惧未知。

    干校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后一类。

    季长青看着这乌泱泱的人头,有些人已经回到原工作岗位,尽管数量不算特别多,但相较于沧城干校巅峰时期近千人,现在的干校规模已经缩水了不少。

    “要不你来说?”季长青跟南雁客气了下。

    但他没想到,南雁是真的不客气,“好啊。”

    季长青笑着摇头,行,下次别跟人客气。

    这是被教育了一通呢。

    不过他也没啥好说的,这事归根结底是南雁想要从这里找人,只要她能找到合适的就行,季长青没这个架子,对于自己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倒是无所谓。

    实际上只要自己配合着把化肥厂搞起来,成功投产运营,就是大功一件。

    南雁倒是留意了季主任的情绪变化,知道他没生气,大概也摸清楚他的脾气,也算是另类收获。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分心,看着那些困惑不解的面孔,一句自我介绍开了场,“……今天特意来咱们干校,是因为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大家。”

    麻烦。

    干校的这群知识分子和干部们,哪还当得起这个词呢。

    南雁继续说道:“咱们沧城地区要建设大化肥厂,是从国外引进的设备,很多资料也都是外文,我这边需要一批能翻译外文的人来帮我分担工作,各位之前都是知识分子,在紧要部门担任工作,相信不用我说,就知道建设化肥厂的战略意义。”

    下面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这件事的可靠性。

    南雁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大家就积极的提问,关于翻译工作的问题尽管问,化肥厂的问题也可以问,如果没什么问题,愿意参与到这工作中,那就在那边报个名,做好统计我好安排分发工作。”

    几百号人在这边站着,深蓝深灰色的衣服洗掉了颜色,带着几分斑驳的破旧。

    大部分人都摇摆不定。

    要去翻译外语,确定不是在试探他们?

    南雁听到只言片语的小声议论,又说了一句,“前段时间美国总统来咱们这访问,咱们跟美国签署了联合公报,回头可以找旧报纸看看嘛,虽然咱们依旧要警惕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但这并不影响国家层面的合作。”

    季长青觉得这小同志可真敢说,这话他都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不过人家被特招到首都,还不一样。

    眼瞅着没人主动积极报名,季长青少不了要说两句,“南雁同志说得对,建设化肥厂对沧城地区意义重大,希望各位同志能够根据自己的情况踊跃报名,为化肥厂的建设发光发热。”

    南雁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了。

    动员性还是差了点。

    季长青这个革委会主任的话更值得信赖。

    有几个二话不说就报名了的,也有一些问题挺多。

    踊跃报名是一方面,但怕自己去了干不了啊。

    回头再说破坏工作生态怎么办?

    南雁笑着一一解释,倒是让季长青觉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被上面看重倒也不是没道理。

    待人和气,而且还有魄力。

    年轻人有朝气,大概能够让领导们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对这小同志多了几分宽容与期待。

    要他,可能也会青睐南雁。

    朝气蓬勃的,让人满眼都是希望。

    正想着,季长青听到有人问,“高同志,我原本是在四机部工作的,能去你们那做点什么吗?”

    四机部?

    南雁想了起来,机械工业部其实分了八个部门,一机部是重工业,八机部是农机部,从二到七则是国防军工。

    四机部的话,好像是负责电子工业?

    “我们不止招翻译,技术人员也需要,这位同志您贵姓?”

    “贺,贺铮。”

    贺铮还真是技术人员,有点类似于佟教授。

    斗争中的失利者,被送到干校劳动学习。

    而像贺铮这样的人,还有好些。

    犹如荀彧荀攸投奔曹操,连锁反应为曹阿瞒带来诸多人才一般,贺铮给南雁举荐了许多人,不乏在其他干校劳动学习的。

    南雁想了想,喊仝远商量,“我能安排这些人来这边吗?”

    仝远正在抓纪律,搞好纪律再做建设,事半功倍。

    看到南雁那长长的名单,后面都是各地干校的名字,他眼皮子直抽抽,“你不嫌麻烦?”

    “是有点,不过倒是都用得着。”

    麻烦的事多着呢,眼下这点算个屁呀。

    仝远没说什么,“你是总指挥,其他部门配合你这边工作室情理之中的事。”

    南雁对于自己手中的权柄有了新的认识,“这么说来,我还挺有发言权的?”

    “不然呢。”仝远白了一眼。

    南雁忍不住叹气,“仝师长你说你好端端一个人,干嘛长了这么一张嘴呢?”

    不说话屁事没有,一开口说话,顿时玩完。

    何必呢。

    仝远听到这话脸一黑。

    “你看你看,我一说你又黑脸了,吓唬谁呢。”南雁才不怕,她知道这个是老虎,但这老虎不会对自家同志亮出獠牙,真没啥好怕的。

    就是个纸老虎!

    仝远听到这话算是明白,孙国兴为啥总是哭笑不得了。

    这哪是总指挥,简直就是个泼皮!

    可泼皮有泼皮的道理,仝远想了想也没再阻拦。

    让干校的同志发挥几分所能,怎么也比在干校劳动创造的价值高。

    先看看吧,不行再喊停也不迟。

    南雁摇人摇的十分快乐。

    四机部搞电子工业其实与化肥厂牵扯真不大,但是自动化也是未来工业发展的一个方向,就当养个闲人,让贺铮考虑下往这方面发展。

    再者说,这些干校的知识分子在今年就会陆陆续续的回到工作岗位,在此之前南雁帮一把,给了个顺水人情,指不定也能让自己结一份善缘呢。

    而报名了参与到翻译工作的干校人员,在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干校后,被其他人问了起来,“怎么样?”

    看了一天书的人现在手腕都是酸的。

    看书,翻译,讨论,几个房间里全都如此,有时候遇到不同意见的还会有争执。

    沧城干校出去的人,不免觉得低人一头不敢大声说话。

    中午吃饭时才知道,原来那些大声嚷嚷的专家,几个月前也都在干校劳动。

    下午的临时翻译室更热闹了,活像是过年时候的供销社。

    “就还行吧。”第一个报名的老教授回忆着今天午饭的味道,“那红烧肉味道可真不错,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有的吧,我听说那边那边工地每天杀二十头猪,小一千斤肉呢。”

    打桩的建筑工人,建筑公司的技术员,还有他们这些翻译人员,都能吃到。

    炖的土豆白菜粉条味道就那样,但红烧肉可真够味。

    就冲那桌上的三大碗红烧肉,也没白去!

    其他人听到这事有些傻眼了,“一个桌上三大碗?可别一百来号人吃这些。”

    “哪能啊,一个桌上也就是二十个人,一碗有两斤肉,吃着倒是挺过瘾。”从招待所翻译室回来的人呵呵一笑,“这趟没白去,洗洗睡了明天继续去干活。”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情复杂。

    有嘴硬的,“不就是一碗红烧肉,有啥稀奇的,之前我也没少吃。”

    其他人:“是啊,你也说是之前了。”

    所以他们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 083 一切为了吃的

    食色性也。

    流传了两千多年的话, 当然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

    干校这边人多,伙食也就那样,大锅菜能有什么好吃的?

    想要大口吃肉那更是无从谈起。

    三碗红烧肉的诱.惑力巨大, 让原本没想参与到这化肥厂建设工作中的其他干校人员,也都动了心思。

    第二天委托了几位代表过来, 想问问看这边还缺不缺人。

    孙国兴也不好说啊, 这事还真不是他负责。

    因为牵扯到干校人员, 事情略有些复杂, 所以这事小高自己把握,没让他参与其中。

    事实上孙国兴倒是无所谓,他都一把年纪了有啥好害怕的呢?

    只不过年轻人的一片心意, 自己也不好拒绝。

    至于这些来问他的人, 他也说不好啊。

    成不成的,还真不是他说了算。

    “那边在挖掘铺设管道, 小高去看情况,要不等她回来你们再过来一趟?”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国兴摇头,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天黑才能回来,指不定就半下午回来了,得看那边的情况。”

    什么情况谁又说得清呢。

    干校的几个代表越发的着急, “那我们能不能去找一下?”

    “找什么?你以为钉子似的一动不动?一天到晚的跑,你跑了空回头再埋怨我, 我这是闲着无聊自找麻烦吗?”

    能被安排到干校的, 自然不是小年轻。

    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开始不信任这边,觉得人家是骗人的是他们, 现在有了口腹之欲, 着急上火的也是他们。

    旁人或许给几分面子, 但孙国兴懒得给他们这脸。

    把人赶走后,他唠叨起来,“有了好事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真是……

    让人高看一眼都难。

    南雁晚上回来,听孙国兴提到了这事,“估摸着过会儿还得来。”

    他挺想知道南雁啥打算,是打算让他们过来呢,还是关上这扇门?

    但还没顾得问,这几个干校代表就又来了。

    南雁正在那里哧溜面条,跑了一整天的人这会儿胳膊腿跟这碗里的面条没什么区别。

    白面条。

    还窝了鸡蛋。

    过去这是家常便饭,但现在是一份奢侈。

    “你们吃过了吗?坐,要是没吃过,我让小姚帮忙给你们做点。”

    年轻同志有些不拘小节,几个干校代表哪好意思啊。

    愣是等着南雁吃完了这一碗面条这才开口,“……之前是我们误会了这边,说实话,大家在干校待得也有些草木皆兵,不知道现在咱们这边还要不要人,我们干校这边还是能再出一部分人的。”

    南雁听到这话一脸恍然,“原来是这件事啊,当然当然。”

    她起身伸出手来,“欢迎欢迎,我们现在缺人缺的很,当然需要诸位的加入。”

    孙国兴看的目瞪口呆,就这么把这群人接纳了?

    瞧着南雁与干校代表们相谈甚欢,孙国兴几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着这些人离开,他终于按捺不住,“你真要他们来这边呀?”

    “为什么不呢?”

    南雁收拾碗筷,晚饭吃面条真不错,特别能填饱肚子。

    孙国兴跟着出去,“那其他人难保不会有闲话。”

    “你说的是上一批来咱们这干活的干校同志?”

    南雁笑呵着刷碗,“老孙同志,要是这些同志有意见,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思想不过关,正好咱们这有体力活可以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

    孙国兴听得一懵。

    “至于为什么接纳他们,主席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

    孙国兴下意识地问,“说过吗?”

    南雁也忘了,反正她看到过这句话,“大概说过吧,就是说咱们不能总拿一个目光看人,他们做不好那就把他们赶走就是了,做得好当然要留下,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给人个机会嘛。”

    孙国兴有些不明白,“这是图一口吃的,那你要是早跟他们说,来这边干活有红烧肉,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为什么要早说呢,早说了肯定就奔着这口吃的过来嘛。”

    南雁笑了起来,“可现在,有的人是这个目的,有的人可不是。”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南雁这杆秤可真是长的很,上面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名单。

    孙国兴总算反应过来,“也对,借着这个机会看清一些事情,倒也不错。”

    有那些是真的积极,又有哪些思想不过关,还有哪些嘴馋。

    不过是多用了一天时间而已,就把这些人群区分开了。

    “你可真是会想办法,不过区分开他们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有些是重点人群,有些呢是需要进步的人群,还有些就是需要着重教育。

    不同群体在小名单上的位置不同,可能日后给与她的帮助也不尽相同。

    “思想不过关的咱们要帮助,至于心里有工作的咱们要夸奖,并且给与一些适当的反馈,这样也算结个善缘吧。”

    这话说的十分明白,让孙国兴想起了主持翻译工作的那位佟教授。

    据说就是南雁在干校捞出来的人,机械出身精通生化,被南雁安排统领翻译工作。

    孙国兴经常见到,毕竟人就住在招待所这边嘛,看起来略有些拘谨内敛,但一投入工作倒是有点六亲不认。

    跟南雁有点像。

    可真是“臭味相投”的两人了。

    “希望吧。”孙国兴年纪大了,这是退休后发挥余热,善缘对他没啥意义。

    不过南雁还年轻嘛,未来的路还很长,谁也说不准将来会什么情况,说不定还真就需要这些人来帮一把呢?

    当然,要没有这一天那会更好。

    沧城干校快被南雁给搬空了。

    七百多人的干校,其中半数被安排去做翻译工作,剩下三百多人因为不太会英语,只能从事体力劳动。

    有的身体还没那么结实,就被安排去帮红星公社那边养鸭子,打桩的活太累了需要壮劳力,挖河沟养鱼虾,孵鸭蛋打猪草,这种活总能干吧?

    实际上跟过去在干校干的活没什么区别,但伙食得到提升了啊。

    那些红烧肉是真好吃。

    腊肉、香肠也不错。

    甚至于肉联厂的杨厂长回来时,还带来了一车厢的酱香鸭。

    这当然不是杨厂长的手笔,钟胜利知道南雁在这边忙得厉害,又是要拉拢各方人马给工地招兵买马,正好派遣几个工人过来教沧城肉联厂如何提炼胆黄素、萃取胰岛素什么的,就让人顺带着带了一车厢的酱香鸭过来。

    吃了几天猪肉的工地今天换了新吃食,炊事班的战士们忙碌起来给大家换餐。

    南雁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酱香鸭,眼眶不免有几分酸涩。

    “你这老领导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你。”孙国兴感慨万千,过年时送了各种年礼过来,生怕人在这边吃不好,这不又送了足足一列车车厢的酱香鸭。

    手笔大的离谱。

    孙国兴想,他还没退休在供销社当经理前,也不敢这么搞。

    “钟厂长真的很好一人。”南雁笑了起来,“他对工人也很好的。”

    所以老天爷才会格外的开眼,让他恢复了健康。

    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小姚也说过,是个好领导。”孙国兴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仝远和陶然一起回了来,后者眼圈有点红,似乎哭过似的。

    “咋了小陶,仝师长欺负你了?”

    孙国兴年纪大,也就他敢这么称呼陶然。

    “没有,没什么。”陶然强颜欢笑,“我听说南雁的娘家又给送来了东西,等回头咱们这化肥厂能生产了,说啥也得给那边留下点化肥。”

    虽说是统购统销,不过生产厂家这边有一点点的自主权。

    比如说纺织厂的废布什么的。

    南雁笑了笑,“没事吧?”

    陶然摇头,“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去跟炊事班那边问下。”

    那么多鸭肉,虽然是真空包装短时间内倒不怕放坏,但该统计的也得入账,不然数目上有差错,自己跟南雁交代不过去。

    陶然走得有点快,南雁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真的没事?”

    仝远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顺路一块过来的。”

    也察觉到陶然情绪有点不对,但具体出了什么事,他问了一句陶然没说,仝远也就没再追问。

    人家不愿意说你再问就没意思了。

    “回头我问问她好了。”孙国兴揽下这活,“仝师长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招待所距离北郊的工地还有些距离,仝远一般都是晚上天黑前才回来一趟,今天回来的似乎早了点。

    “有点事。”把今天工地那边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仝远提前下班。

    孙国兴分外八卦的抓着南雁说了起来,“这不对啊,仝师长这怎么瞧着有点古怪。”

    南雁也觉得,“去相亲了?”

    又黑着脸,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模样。

    估摸着是被领导安排相亲了吧。

    不然也没人敢得罪他呀。

    孙国兴觉得这猜测还挺靠谱,“估摸着是,不过他这性子,谁敢嫁他呀。”

    南雁:“……你这话别让仝师长听见。”

    “咋了?”

    “怕他打你。”

    孙国兴:“……”他说的明明是实话。

    真的,仝远这性子太糟糕了点,严肃的没人敢接近,真不适合结婚。

    谁家过日子不是图个热乎劲儿,就仝远这样的,真的不合适。

    南雁忙活着整理文件,桌上乱糟糟的看着实在太让人心烦。

    整理好就舒坦多了。

    只是南雁没想到,近来仝师长相亲次数有点多,接连一星期都有安排。

    但伴随着对方那越来越黑的脸色,看起来不太顺利。

    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自己也没资源介绍给他。

    倒是首都那边来了一通电话,孙副部打过来的,主要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月底褚怀良会率队去美国那边一趟,商量引进一些大型设备的事情。

    第二件事,则是和南雁有点关系,今年广交会在四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开始,近来已经在整理来参加广交会的外商名单。

    “我看到了那位小贺同志所在的公司,他们今年还要再来。那个小青年的名字也在上面。”

    贺兰山吗?

    上次一别,南雁也不知道贺兰山究竟是怎么处理这棘手的家务事。

    如今又要来参加广交会,是不是说明,问题不再是问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还要我去套近乎吧?”

    “他跟你多少算熟人,我想着跟你说一声,至于他什么企图,那是他个人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

    南雁觉得也是,现在自己任务在身,并不适合搞挖墙脚的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墙脚还没等他挖,倒是自己先松动了。

    作者有话说:

    南雁:墙要塌!

    二更啦

    ◉ 084 生活作风问题?

    南雁虽然没去广交会, 但是孙副部一直跟她保持联系。

    而且这次贺兰山再度来广州,还特意问了她一句。

    虽然得知南雁没来颇是有些遗憾,但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跟孙副部喝咖啡时, 说起了一事——

    我想带着母亲回国,不知道方不方便。

    南雁听到孙副部转述这话时, 不懵逼是假的。

    所以, 贺兰山到底做出了决定, 对吗?

    母子俩都是自小生活在美国的华裔, 能做出这么个决定,南雁觉得不妨理解为贺兰山已经与他妈妈商量过。

    其实贺兰山来过国内,虽然只去过广州, 却也能看出与美国那边的区别。

    饶是如此还要带着母亲回国,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母子俩达成共识。

    不止是要离开美国,可能还涉及到离婚的事情。

    一五一十的猜测南雁还缺了点, 但大致走向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贺兰山的母亲也是念过大学的,有“君若无情我便休”的魄力倒也不奇怪。

    当然, 贺家母子俩到底什么一番故事,这并非重点,重要的是孙副部这边的反应。

    四月下旬的沧城已经热闹起来,北郊工地这边每天都热火朝天的忙碌, 管道的铺设工作还在进行中,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工作。

    大概还得需要四五个月的忙碌才能看到结束。

    工地上有仝远照看, 南雁没怎么管, 最近都是在指挥部这边主持翻译工作,另外就是负责与其他化肥厂的协商沟通, 再一点就是和远在法国的任雪松沟通。

    和孙副部这通电话纯属意外。

    “他的父亲关系特殊, 如果贸然把人接回来, 有些不太合适。”

    如今中美关系极大的缓和,虽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影响两国发展的大局,但还得稳着来。

    蝴蝶效应这个词孙副部不知道,但他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南雁倒是能理解这其中顾虑。

    只能说赶上这个时候不太巧。

    如今中美之间虽然还称不上蜜月期,但的确是眉来眼去中。

    如果早一点,国内肯定会二话不说将贺家母子接回来——

    出生在美利坚的华裔义无反顾的回国,这是对社会主义阵营的信任,也是对美帝的最好宣战。

    甚至于南雁觉得,如果国家最高领导人过问此事,别说过去,现在他也会让把贺家母子接回来。

    虽然美国势力更强横,然而在中美关系中,如今的中方才是强势的一方。

    可惜这件事大概率还不会捅到主席那里去。

    主席的身体不是很好,再也不能畅游长江了。

    南雁原本想建议孙副部把这事捅到主席那边去,有他开口兴许贺家母子的安排会更好一些。

    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但孙副部却问了句,“你觉得,要是主席的话,他会怎么做?”

    南雁刚刚沉寂下来的心情忽的雀跃了几分。

    “该做什么做什么,咱们被封锁惯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现在的美帝还需要通过联合咱们给苏联一点难堪。”

    孙副部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是……”

    敢说!

    但这话没说错!

    他也是这么想的。

    新中国刚建立时一穷二白都不畏惧美帝,十七国联军都被他们这群土包子打跑了。

    现在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孙副部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了信心。

    “这事我会看着处理,你不用担心。”

    南雁乐呵起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您是大领导,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会担心处理不好这种小事?”

    这马屁让孙副部乐呵呵,年轻人身上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倒是像极了他们年轻那会儿。

    真不错。

    挂断了这通电话,他很快就拨打了另一通,“喂,我是孙元任,有点事情要跟主席汇报,方便吗?”

    南雁看着挂断的电话,站在那里盯着电话机看。

    这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手段,孙副部是会上报到国.务.院那边,请外交部协同处理?还是直接打电话到主席的秘书办,跟他老人家联系呢?

    前者的话是走日常流程,后面的选择就有点越级汇报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孙副部会怎么选。

    南雁正想着呢,指挥部大门前一片吵吵囔囔的喧哗。

    “怎么回事?”

    孙国兴连忙安排人去看,没两分钟就跑了回来,“有个大娘在这边吵嚷,说要找高厂长。”

    大娘?

    孙国兴往外去,“我去看看。”

    这事跟自己有关,南雁也跟着出去。

    新的指挥部已经挪到了北郊工地附近,这边本身就有些荒芜,再加上四月天施工中黄土飞扬,除了施工的工人,平日里还真见不到什么人。

    这会儿指挥部门口站着一叉腰的老妇人,“你让那个姓高的出来,我倒是想要问问她,她是想要逼死人吗?”

    这话可大可小,孙国兴脸顿时耷拉下来,“胡咧咧什么呢?在这撒泼,当你家院子呀?”

    那老妇人被骂的一愣,目光落在了孙国兴身后的南雁身上,“你就是那个高南雁?”

    南雁听得直皱眉头,“您是哪位?怎么了?”

    “怎么了,我儿子儿媳妇都要被你逼得过不下去了,你说怎么了?在这跟我装什么没事人。”

    南雁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孙国兴神色很不好,“这位女同志,你可别乱说话。”

    什么叫逼得儿子儿媳妇要离婚了,整得南雁好像是插足的第三者似的。

    生活作风问题可不是小事,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这前程还要不要?

    尤其是女同志,牵扯其中麻烦更大。

    “咋的,许她做还不许我说?”

    做了什么?

    孙国兴虽然没整天跟着南雁四处跑,但也知道这位总指挥忙得都快里嫩外焦了,怎么就成为插足别人婚姻,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女同志?

    指挥部这边有一些干事,毕竟文件整理以及消息的传达需要人,工地上光有工人远远不够,还真得需要不少跑腿打杂的。

    这会儿听到门口的嚷嚷声,一个个的都探头出来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只听到高厂长开口,“您把话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您送到公安局那边,让警察同志问清楚。”

    这话透着点威胁,有熟悉南雁作风的都知道,高厂长有点生气了。

    人家到底是偌大工程的总指挥,平白无故的被人指责生活作风问题能不生气吗?

    毕竟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这边呢。

    但那老太听到这话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活了,我好端端的一个家被你毁了不要紧,还要把我关到监狱里去,我干脆死了算了。”

    又来这套。

    南雁想起了在陵县经历过的这一遭。

    不免有些没好气,“寻死觅活找个不碍人眼的地方,别嘴上干嚎。”

    孙国兴听到这话眼皮子一抽抽,祖宗耶,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回头真要是想不开,把这罪名栽赃到你头上,你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呢。

    “这不是张家婶子吗?你在这干什么?来找陶部长?”

    本地帮忙的一个干事认出了闹事的人,南雁眉头微微蹙起,陶然家的人,长得不太像,看不出来。

    正想着,陶然已经小跑着过了来。

    “对不住对不住,这事我没处理好,给大家添麻烦了。”陶然看向坐在地上的婆母,心里头带着几分恼恨,竭力让自己平和几分,“妈,你这是干什么,非要来这边闹?”

    陶然的亲妈早就去世了,有个后娘不怎么来往。

    所以这是她婆婆?

    孙国兴耷拉着一张脸,“小陶,这咋回事?”

    “没什么。”陶然不想说家里那点事,使劲拉婆母起来,然而愣是没把这老太太拽起来。

    反倒是自己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跟着跑过来的干事见状连忙掰开她的手,“部长你别这样,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

    南雁这才留意到,陶然的肚子是有点不太一样。

    “狗屁,她还在乎孩子?别拿孩子威胁我,真要是在乎这孩子,就把这的工作辞了,回家好好养着去。”

    张家老太太扭过头去不看儿媳妇,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呢,她才不上这个当。

    南雁无意掺和进这婆媳纠纷,只是陶然是她的后勤部长,这事她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身体怎么样,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陶然原本以为南雁会大发雷霆,这位领导最不喜欢把私人的事情带到工作中来。

    骤然间迎上对方的和颜悦色,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机械的回答,“没事,我没什么问题。”

    南雁听到这话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这边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张老太太道:“还没问题呢,都快累得流产了,整天忙外面的事,家里你管过没有?你哪还有半点当妈当媳妇的样儿?饭不做衣服不洗,家里头乱糟糟的还能不能住人?”

    陶然听到这话脸色很不好看,她也没想到竟然又怀孕了,前阵子忙没留意,等她反应过来这孩子都已经快四个月了。

    在她肚子里扎根四个月的孩子啊,她怎么舍得说流掉就流掉呢?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二三十岁那会儿精力充沛,四十出头的人又有了孩子,精力难免不济,再加上最近工地上人越来越多,单是吃喝住这些事情就已经消耗她绝大部分精力。

    更别提还要跟姚知雪一起照看旁边红星公社养鸭这事。

    回到家陶然是真没什么精力。

    因为这事跟婆婆有了别扭。

    婆媳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陶然之前当妇联主任,处理的最多的并非小两口本人的事,而是婆媳之间的矛盾。

    她也没放在心上,但怎么也没想到婆婆竟然会找到北郊工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吵大闹。

    说什么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

    树要皮人要脸,她的面子都被闹没了,能不在乎吗?

    只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当了半年多的后勤部长,陶然仿佛彻底失去了妇联主任的工作经验。

    南雁看着脸白了一个度的人,轻轻拍了拍陶然的肩膀,“小李你开车送陶部长去医院检查下,小汪你跟着,务必问清楚大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小汪是生过孩子的,在这方面有经验。

    “成,厂长你放心,我肯定问清楚。”

    陶然却并不放心,“南雁我……”

    “去吧,保持心境平和,不然对孩子尤其是对自己最不好。”

    干事小李和小汪一左一右,架着陶然往吉普车上去。

    车子扬尘而去,让张老太太看傻了眼,“你们把她带哪里去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快跟我说,不然我去公安局报警!让公安抓你们。”

    原本屁股上扎了根,怎么都不肯起来的张老太太忽的起身,一副要找南雁拼命的架势,这让孙国兴直皱眉。

    好在其他干事反应快,连忙把人给拦住了。

    只是一个人还不够,这种发疯的老太太得几个人才能抓住。

    “你们干什么,这是要杀人呀!”

    尖锐的声音让南雁微微皱眉,“行了老太太,别再在这里撒泼了,也没其他人能听得见。”

    南雁的话让张老太太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一下子断了几分。

    孙国兴则是觉得这小同志还挺幽默,可真会说,也真敢说。

    “陶然去医院检查了,你最好盼着你儿媳妇没事,不然的话有事的可不止她。”南雁是护短的人,在这件事上倒是得了钟厂长的真传。

    “您儿子在什么单位工作?”

    张老太太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她没说,但孙国兴知道啊,“在水利局当科室主任。”

    “水利局啊。也不是多忙的单位,回家后连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这事都干不了?我还以为他在美国当总统呢。”

    南雁的冷笑话让其他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回去跟您儿子说,把家里的活都干起来,不然他这个科室主任也就当到头了。”

    “你,你在威胁我!”张老太太不傻,听得出这话什么意思。

    “那你不妨这么认为,反正陶然工作忙没空料理家务,您要是心疼自家儿子那就自己上手,别总指挥陶然,要是让我知道您这位老太太还在她耳朵边指指点点,就等着您儿子来找你这个亲妈算账吧。”

    丢下这话,南雁转身离开,半点不给这位老太太说话的余地。

    其他看热闹的人瞧到这一幕也都傻了眼。

    高厂长可真是敢,这话都敢说。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上级领导要找她谈话啊。

    她就不怕吗?

    孙国兴也在想,南雁是年轻同志没半点忌讳,这话私底下要挟一句也就罢了,咋还能大庭广众的说?

    正想着给大家提个醒,忽然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你去这个领导那个领导那里举报,您尽管大胆的去举报,反正我被做一次工作,您儿子就倒霉一次,咱们走着瞧。”

    孙国兴:“……”算了别说了,听天由命吧。

    自己这个退休返聘发光发热的工作,还真刺激,比当年做地下工作都要刺激几分。

    一下子就重回当年啊。

    张老太太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她有点怕,怕这人说得出做的到,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娘俩儿?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

    送陶然去医院的小李很快就回了来,“小汪在那里陪着陶部长呢,医生说她最好休息两天,调理下身体,最近太累了。”

    南雁点了点头,“成,你让后勤部的来我这边一趟,我跟他们交代点事。”

    小李连忙去喊人。

    新的指挥部还挺宽敞,南雁的这个总指挥办公室有小二十个平方。

    等回头这边工程完工,这个指挥部可以当作化肥厂的图书馆用。

    当然现在总指挥办公室也有不少的书,几面墙上都竖立着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瞧着大部分都是英语的,看都看不太懂。

    后勤部算上陶然一共七个人,不算多。

    还没陵县肉联厂后勤科的人多呢。

    陶然觉得安排太多的人容易滋生懈怠,手底下有六个人能把事情处理好就行。

    实在不够再说。

    “陶部长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过去后勤部一直都是她撑着,你们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但现在领导有点问题,也该你们顶上去了,这一星期能完成工作吗?”

    后勤部的工作当然不止吃喝那点事,零零散散的各种事情乱七八糟有一堆呢。

    陶然之前是妇联主任,没少处理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

    成为后勤部长后,也能掌控全局。

    但是手底下这些干事,可就没她这份魄力。

    一时间没人吭声。

    “怎么?”南雁看了眼,“做不来?”

    “那倒也不是,只是可能不如陶部长那样出色。”

    “能稳住就行,红星公社的事情你们先不用管,先把后勤分内的工作做好。”

    这话让众人松了口气。

    工作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那我就当你们立下了军令状,做不好工作是要受罚的。”

    有嘴快的问道:“那要是完成了呢?”

    完成不是分内的事情吗?

    其他几人叹了口气,这话问的可真是没脑子。

    南雁也只是笑了笑,“完成了让陶部长请你们吃饭,前提是你们能说服她。”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南雁安排妥当后,去医院看望陶然。

    穿上病号服的人神色间还有些不安。

    瞧到南雁过来,这不安放大到最大,她什么都见识过,偏生这会儿怕极了南雁。

    南雁来之前,指挥部那边有同志趁着吃中午饭的空来看她,还说了南雁要挟她婆婆的事。

    替她出了一口气,但又让陶然对这位顶头上司产生了畏惧。

    敢当着大家的面要挟人的南雁,不止是上面有人那么简单。

    今天她能毫无顾忌的威胁婆婆,也能决定自己的工作去向。

    这让陶然忐忑不安起来,“小……高厂长,您怎么来了?”

    南雁听到这话笑了下,陶然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倒是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我刚才问了医生,给你放一星期的假在医院里好好休息。”

    一星期?

    医生说休息三两天就行的,怎么就成了一星期?

    但她不太敢跟南雁犟嘴,只是声音小小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怀孕了需要好好修养。”南雁知道,这要是到了农村,临产前一天还下地干活的比比皆是,这年头大家都忙着生产作业,哪有认真坐月子的呢?

    “别那么多心事,既然想要把工作做好,那就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没哪条规定说家务得是妻子来做,女人也不是天生就要会做饭缩在灶台前。”

    陶然听到这话眼眶一酸,“小高我……”

    “你这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离婚,之前在妇联当一把手总不至于没见过这情况。我倒也不是劝你离婚,但如果男人当甩手掌柜,家里还要你来操持,你这离婚和有丈夫又有什么区别?我倒是觉得离婚后一个人过着还舒坦,直接吃食堂都不用那么麻烦。”

    南雁跟人打听了下,“妇联主任离了婚好像面子上过不去似的,但人过得是日子不是靠面子维持生计,你管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陶然眼泪直往下流,往常都是她给人做思想工作,这次她成了受教育者,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好好休息,后勤部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还等你回来呢。”南雁拍了拍陶然的肩膀,“别跟自个儿过不去。”

    “嗯。”

    陶然目送南雁离开,等着病房的门被关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小高说得对,就看老张什么表现,要还跟之前那样,自己就离婚。

    她离了婚指不定还能过得更好呢。

    凭什么外面工作累死累活,回家后还要当牛做马的辛苦?

    她有工作怎么不能养活自己?

    哪怕就是为了自己个儿呢。

    陶然抹干净眼泪,这几天就在医院里好好休息,哪都不去。

    听小高的,准没错。

    南雁也没把这太当成一回事,陶然有了身孕还瞒着自己,摆明了是不想让她觉得怀孕会影响工作。

    这是一个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

    工作、肚子里的孩子,家里头的男人排在第几还真不好说。

    陶然上心工作,南雁也没打算为难。

    只要能应付得来工作,照顾好自己就行,毕竟对有事业心的女同志,她相当宽容。

    至于威胁张家老太太的事情会不会传出去。

    她都敢说了,还怕会被人听到?

    谁爱传传去,她倒是要看看,谁还能来取代她,接管这偌大的工程。

    作者有话说:

    一更。

    ◉ 085 组织上的谈话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孙国兴也懒得交代什么, 知道交代了也白搭,索性没提醒,这不还真就有人把这话给传出去了。

    南雁被请到季长青的办公室来谈话。

    还有沧城地区的组织部长。

    实际上这俩人来找南雁谈话, 多少有些不够格。

    职务上,南雁并不比两人低。

    但是情况传到省里, 省委那边显然不想得罪人, 就让地方上来处理。

    啥意思不明显的很吗?

    走个过场而已。

    难不成真把人给撸了?这得是中央那边决定, 他们可没这权力。

    烫手的山芋到了自己手里, 沧城地委这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请南雁过来谈谈。

    装样子总得装一下吧。

    南雁一进门,就看到季长青和组织部长欧阳南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透着些无奈。

    但该做的工作也得做嘛。

    “南雁同志, 喊你过来是针对头两天发生的事情, 我跟欧阳南同志想要了解下情况。”

    这话该怎么说,季长青斟酌许久, 觉得还是按照流程来。

    南雁了然的点头,“我知道。”

    所以呢?

    然后呢?

    显然她是不打算开口。

    季长青无奈的看了眼欧阳南, “具体的情况我跟欧阳南都了解了,这事你……”

    南雁看了过来。

    季长青到嘴边的话就改了三分,“你做得对。”

    欧阳南:“……”他真的有挺多小问号。

    季主任,咱之前商量好的没错, 但他咋觉得商量的不是这样的呢?

    季长青说吐露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晚了。

    他拼命的给自己找补, “可做得对也不能这么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呀,你看这影响多不好, 搞的像是你在仗势欺人。”

    南雁点头, “对, 我就是仗势欺人。”

    季长青心口堵得慌,瞧着南雁那一张有恃无恐的脸,他觉得这工作没法做了。

    难怪省委一开始就把这事推给了地委这边呢,人家早就知道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不来自取其辱。

    可他没办法再推卸责任啊。

    “高南雁!”

    季长青的声音微微大了点,南雁适应良好,倒是把一旁的欧阳南给吓着了,连忙开口,“老季老季,别慌,有话慢慢说。”

    这是中央钦点的人,有来头有靠山,犯不着跟她过不去,把话说清楚明白就成。

    别真起了矛盾,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这厢话音刚落下,欧阳南就听到那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季主任您还觉得我做错了,那我只能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是吧?那么多人学话,就说我欺负我,我仗势欺人给陶然当靠山,那怎么不说那老太太都说了什么,她一过来就撒泼,说什么我把她家搅和的不得安宁,好像我插足了她儿子媳妇的婚姻似的,你去问问孙国兴是不是有这回事。”

    季长青听到这话懵了,便是欧阳南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有这前情。

    “陶然工作难道是给我打工吗?这不是为国家出力?这人又不是我点的兵,不是我死拖硬拽着把人给抢过来,说你来给我当后勤部长,咋就来找我的不是?不就是觉得我是个年轻女同志好欺负,就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吗?我得罪谁了呀,我整天忙里忙外的个人问题都顾不上,还得受这冤枉,我图什么?”

    南雁越说越委屈,眼泪直接往下落。

    这一下子把季长青和欧阳南两人给吓着了。

    他们平日里做工作也没遇到这种啊。

    “小高同志你别哭,别这样。”欧阳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包没拆封的纸巾,连忙递过去,“这事你受委屈了。”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可她凭什么来指挥部这里大吼小叫?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陶然没给我当后勤部长之前还是咱们沧城的妇联主任,什么身份难道她不知道?咋的,咱们沧城的妇女主任倒是个委屈求全的小媳妇,忙完工作还得回家伺候一家老小穿衣吃饭,她男人是死的吗?”

    欧阳南听到这话脸上满是尴尬,刚才还委屈吧啦的不得了的人,现在倒是变得咄咄逼人。

    瞧瞧这小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

    “有本事就离婚,离婚后我给陶然找个更好的,气死他们母子俩。”

    这可真是这小同志能说出来的话,季长青哭笑不得,“高南雁同志,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反正结了婚男人也屁用没有,怀孕不是他来怀,他知道个屁?家里饭不做衣服不洗卫生不打扫的人,你指望他照顾孩子?既然这么没用,留着他干什么?还不如离婚,自己过还能少伺候个人呢。”

    南雁这话带着几分赌气,但也有三分实诚意思在里面。

    “过去陶然觉得自己是妇女主任不好离婚,给人做坏榜样,那是她思想上有问题,她忍气吞声的当小媳妇苦哈哈,凭啥让别人听她的劝?倒不如一拍两散,离婚了事。”

    季长青是真后悔了,主要是南雁这张嘴也太能说了。

    本来是他们来给她做工作,要象征性的批评她说话不着调呀。

    结果呢,结果人就这个态度,我就是不着调了,我还不着调到这里了。

    但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难听。

    季长青虽然赞同,但这次没秃噜嘴,“这事不能这样说,离婚牵扯到那么多呢,孩子怎么办,回头住哪里?陶然亲娘死的早,亲爹又是个不着调的,没少气她,回娘家都回不去。”

    “那还不简单?回头就住在指挥部,实在不行住招待所,再不行那就去红星公社那边找个房子住下,活人总不至于被尿憋死。”

    这话是真俗,但倒也是这个道理。

    欧阳南觉得季长青的思路完全被带偏了,他连忙纠正,“不能这么说,主要是人家两口子也不一定要离婚吧?”

    咋就非得离婚了呢。

    “说不定小张就改了呢?”

    南雁嗤之以鼻,“得了吧,要改早就改了,婆媳关系为啥不和睦,还不是这个男人在中间没调和好?但凡他能说句人话,他家老太太还能闹到指挥部去?上.床的时候光顾着自己快活,提起裤子就连媳妇都护不住,这种窝囊蛋要他改,早干什么去了?”

    瞧着南雁这话越说越嘴上没把门,季长青连忙插嘴,“行了行了,这事我跟欧阳会处理,你消消火。”

    欧阳南:“……”越发觉得今天在谈话目的没达到。

    一点没说也就罢了,临了还被吩咐了一番,“女同志做事业本来就不容易,咱不说十分体谅,那也起码有点责任心吧?当不好父亲那就当光棍,她心疼儿子欺负儿媳妇,不就是看陶然没娘家人撑腰吗?”

    季长青瞅着其他办公室里冒出来的脑袋,连忙拉着人往外去,“成成成,我好好批评教育还不行吗?”

    祖宗呀,这可真是个祖宗。

    怎么就招惹了她呢。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季长青再三许诺,要找陶然的男人谈话,这才把南雁给送走。

    回到办公室里也没了精神。

    欧阳南见状,忍不住问了句,“她这可真虎。”

    “可不是嘛,可要是没这点护犊子的本事,上面能选她当总指挥?”

    其他化肥厂的总指挥,少说也得四十往上。

    二十来岁太年轻了,当打杂跑腿的还差不多。

    被钦定的高南雁,哪能真没点脾气?

    “那咋整,总不能真劝人离婚吧。影响多不好啊。”欧阳南说了声,“主要是对小高同志影响也不好,她年纪轻轻的,背负着劝人离婚的罪名,不是那回事呀。”

    “她都不怕你怕什么?回头去看看,问问陶然什么意思。”季长青是陶然的老领导,去医院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一看望倒好,把季主任给气了个半死。

    陶然大龄产妇怀着孕呢,住在医院里都好几天了,家里头除了一双儿女竟然没人来看望。

    平日里就是医院的护士帮忙照看下。

    她男人一共就来了一趟!

    不离婚咋的,等着回头生了孩子再回家伺候一家老小吗?

    离婚!

    季长青气得半死,“你要不离婚,别说认识我。”

    陶然听到这话苦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看透了,有高厂长在那里压着,她男人都不给自己半点面子,指望他能改,下辈子吧。

    只是孩子是无辜的,这俩孩子可咋办呀。

    季长青气恼归气恼,但处理不好这事也不行。

    孩子归老张家。

    张家老太太不乐意了,她要孙子不要孙女。

    哥哥看妹妹被奶奶嫌弃,也哭了起来。

    十五岁的孩子跟段莹莹一般大小,但远没有段莹莹懂事。

    离婚的官司开始扯皮,但陶然态度坚决。

    她要女儿,要是张家不要儿子,她也可以把儿子带走。

    孩子跟她姓。

    这是一巴掌扇到了张家人脸上,张家老太太怎么肯?

    她的孙子,怎么能改了跟他妈姓?

    “你不知道,至始至终,陶大姐她男人都没露面。”姚知雪感慨万千,真是个龟孙子。

    怕南雁这边收拾,就让自己老娘出头,自己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离婚官司终究有尘埃落定的一天,青年节的时候定了下来。

    女儿归陶然,当即去公安局那边改了姓名,跟陶然姓。

    和段莹莹年龄相仿的少年则是留在家里,跟着父亲奶奶一起过活。

    用张家老太太的话来说那就是,“我看你一个半老徐娘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

    瞧不上她儿子,呵,离婚后你有好过的。

    陶然日后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不过最近脸上倒是红润了许多。

    医院里住了一星期,总算痛定思痛的选择离婚让自己从家庭中解脱出来。

    这些天没少遇到人来打听,见面就问,“真离啦?”

    陶然原本还以为自己没办法面对这一事实,后来才知道没啥没办法面对的。

    其实也不是啥难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工作还要继续,她哪有空去沉浸于那些有的没的。

    倒是南雁,在青年节后迎来了一位完全出乎意料的访客。

    孙副部结束了春季广交会的行程,有些意外的找到了她。

    南雁直觉,他的到来大概跟贺兰山有关。

    直觉并没有骗人。

    孙副部开门见山,“贺兰山暂时还不能回国。”

    一个并不算多意外的回答。

    “他爸妈真的离婚了?”

    外贸部的副部长从南雁的神色中看出几分好奇,“你就不能先关心正事?”

    南雁当然可以关心。

    “是给他在北美那边安排了新的工作吗?”

    孙副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得,人家这就猜出来了。

    “嗯,他现在回国不方便,暂时先继续工作,可以发挥语言优势,让他母亲与小褚进行工作上的对接。”

    直接把人弄回来,那是打脸了美国,看着挺爽,但势必会影响到褚怀良在美国的工作。

    倒不如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贺兰山的母亲好歹是念完大学的,母语和英语都不错,可以发挥自己在美国生活几十年的作用,做一些工作。

    这样中美双方都可以接受。

    一个双赢局面。

    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等过两年再回来也不迟。

    贺兰山的母亲念了大学,不见得就想做一个家庭主妇。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工作,或许这比让她直接回国更适合她。

    “那他们是真离婚啦?是不是贺兰山的老爹一直瞒着家里人,这么一来他是不是就要接原来的老婆孩子去美国了?”

    南雁十分八卦。

    孙副部拿她没办法,“是一直隐瞒着,好像是病了,希望临死前能……”

    这事贺兰山说的不算多,但孙副部大概能明白,希望给临终关怀,他的父亲并没有再破镜重圆的意思。

    然而隐瞒对贺家母子来说并不公平。

    贺兰山的母亲无意中被成了第三者,她曾经仰慕的丈夫似乎也失去了光环。

    离婚成了她的第一选择。

    贺兰山尊重母亲,毕竟他现在已经成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养活母亲并不是什么难题。

    “贺兰山的外祖父临死前还念叨着回国,回祖国,所以母子俩就想看能不能回国。”孙副部叹了口气,“早晚会回来的。”

    他把一封信交给南雁,“这是贺兰山给你的信,说是要向你表达感谢。”

    大概意思就是没南雁的鼓励,他可能不会告诉母亲真相,会让母亲永远的蒙在鼓里,那对她并不公平。

    南雁迟疑了下,当着孙副部的面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准确点来说那倒不是什么纸,而是一张价值一千美元的汇单。

    南雁呵呵一笑,“这可真是礼轻情意重啊。”

    作者有话说:

    贺兰山:听我说,谢谢你,美金送给你。

    南雁:我谢谢你哈。

    二更啦

    ◉ 086 恐水症

    给自己美钞也不能收啊!

    汇款单到底被孙副部拿走, 南雁将这笔钱捐给了国家。

    这要是个其他形式的礼物她还能收下,偏生是一笔钱。

    一千美元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小数目, 对于工人而言,那可是好几年的工资呢。

    南雁倒也不是那么稀罕这笔钱, 她花钱的地方不多。

    反正又不能收, 捐给国家还能落个好点的名声, 何乐不为呢。

    “那有想过派什么用途吗?”

    南雁想了想, “就救助家庭困难的妇女孩童吧。”

    孙副部叹了口气,“成,回头花完了我给你报账。”

    南雁送走了孙副部, 她亲自开车送孙副部到火车站, 还惹来调侃,“你倒是全能, 都会开车。这么有本事,将来娶你的得多大能耐才行?”

    “也不见得非要能耐大。”南雁笑了笑, 把自己的择偶标准一说,孙副部半晌没说出话来,这几个条件一提,有几个能答应?

    说是标准, 实际上是一网打尽。

    得了,人压根没想着找对象。

    孙副部也没再勉强, “你这不解决自己的问题也就罢了, 怎么还劝人离婚?”

    南雁听到这话乐呵了,孙副部一直在广交会那边忙活, 怎么刚回到首都就听说了这事, 消息传得还挺快呀。

    “牛不喝水我还能强行让两口子离婚?您可别说这是我的责任, 人家季长青季主任第一个不同意。”

    离婚这事南雁也就是嘴上嚷嚷的凶,真的推动那就是季长青的事情了。

    南雁只是最开始推了一把而已。

    “这功劳哪能都给我啊。”

    孙副部嗤笑道:“你还觉得大功一件?”

    “怎么不是?妇女解放运动是咱们的重要目标之一嘛。她一个前妇联主任都身陷婚姻泥潭里面,足以说明沧城地区的妇女解放运动开展的十分不到位。”

    这不,季长青气得抓起了沧城地区的妇女家庭问题,尤其是机关单位和国营工厂,这些成了重点抓的地方——

    要真是家庭妇女还好说,要是两口子都是职工,别男的回家就当大爷。

    哪个女同志要是有问题要反应,那他就直接处理,绝不姑息。

    人家是沧城一把手,推动这事名正言顺。

    南雁也就做了些微的贡献吧。

    孙副部听得直摇头,“你呀,真就是个泼猴。”

    天不怕天不怕的。

    “哪有,过奖了过奖了。”

    孙副部:“……”不是,你咋就听出来我是在夸奖你呢?

    要点脸啊高南雁同志。

    郑愕厚脸皮。

    算了,也没打算结婚,不怕人嫌弃。

    南雁送人回来时就看到陶然正在指挥部门口跟仝远说什么,瞧到吉普车回来,脸上带着笑。

    “仝师长要用车,我就说小高你很快就回来。”

    南雁狐疑的看着仝远,“没耽误你事吧?”

    仝远总觉得南雁这眼神很古怪,他下意识的解释,“不是去相亲。”

    “我知道我知道。”南雁连忙表示自己没误会,“去忙吧。”

    仝远:“……”你这样子我真的很难解释清楚。

    但他要去军区一趟,也没办法跟南雁解释,上车离去。

    南雁感慨,“要是仝师长在相亲时有这份心,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陶然笑了笑,“首都来的领导没难为你吧?”

    她有些忧心,生怕因为自己的事情搞的南雁难做人。

    “哪能呀,我这虽不是人见人爱,但也不至于被领导为难,孙副部人挺好的,对我很照顾。说起来我得跟你说说这养鸭的事情,今年被服厂又拿下了不少大订单,咱们这边也得抓紧了。”

    红星公社实际上跟南雁没关系,但既然用了人家的劳力,那就少不得要投桃报李。

    只是还有一个月就夏收了,红星公社这边的壮劳力也都得回去忙活夏收夏种。

    还得安排好这边的工程。

    南雁想了想,第二天又去找季长青。

    “喊沧城的知青回来?”

    “对,咱们这边也出去了不少知青吧?下个通知看他们要不要回来,愿意回来的先在工厂这边干点体力活,等回头厂子建成了,也能顺理成章成为化肥厂的工人。”

    工人也得有知识有文化,知青相对来说会好上一些。

    “不过赶上夏收了,等着忙完这段时间再喊他们回来吧。”

    季长青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会回来?”

    “回的,你别看工地干活苦,但比起乡下这算不了什么。”

    这话听得季长青心里头堵得慌。

    他当然知道乡下什么情况,但哪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慢慢来,咱们是后进生,慢慢努力吧。”

    南雁也知道很多事情除了慢慢来还是得慢慢来,还真是急不得。

    她不着急,倒是给季长青出了个难题。

    从沧城出去的知青有小三千人,那些分散到下面县城郊区农场公社的还好说,去了外地的怎么召回?

    而且这些都要召回来吗?

    压力一下子就席卷而来,季长青决定把这事交给知青办去弄。

    他好歹是地委一把手,多得是要他处理的事情,总不能让他见天的忙活这个吧?

    让知青办忙活去。

    知青办:“……”

    南雁丢下了要求就回去忙她的,她得去钢铁厂那边。

    地下铺设的管道是国内钢铁厂的出产的。

    管道的品质自然没问题,就是产量有点跟不上。

    南雁隔一天就要催一次,她这边着急用呢。

    但产量也不是催出来的。

    这事暂时无解。

    急也急不来,南雁只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

    管道铺设肯定能完成,这件事之后就是地面的厂房建设,这倒不算什么麻烦事,麻烦的设备安装。

    这些设备要从海外运输过来,法国、荷兰远洋运输,到天津港这边再运输到沧城。

    南雁想借助大运河水路来完成运输,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就这么摆在了面前——

    这套大化肥装置有将近是个大型设备,块头大分量也足,这也就意味着吃水量极大。

    大运河的水位能做到吗?

    沧城段属于南运河,但到底处于北方不及南方降水丰沛,水深,还有运河宽度,都是问题。

    另外就是从天津到沧城这段可能遇到的桥梁、水闸。

    这又是个麻烦事。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南雁去首都,跟远在法国的任雪松联系。

    “别的且不说,但是尿素合成塔就将近三百吨,这还是个大块头,依照我对沧城段运河的了解,如果是丰水期还好说,换了其他季节只怕很难。”

    大化肥装置主要生产尿素、合成氨,从化学原理上来说并不是多复杂的化学公式,然而这涉及到的设备塔、槽、器、罐、炉何止上百?

    大大小小的生产设备和操作设备,如果想要通过运河运输的话,那么势必还要修整运河。

    “公路肯定是不行的,咱们那边桥梁、公路的载荷压根达不到,而且也没有这类拖车。”任雪松之前倒也参与过化肥厂的建设,然而都是小厂,又都是依托国内的技术,装置设备没那么复杂。

    但眼下不同。

    南雁不假思索,“那你尽快把这些设施设备的尺寸和重量报给我,我研究下怎么处理。”

    既然选在了运河畔建厂,南雁还是想要把大运河利用起来。

    公路第一个排除,铁路的话……

    其实这边还真得再修建一部分铁路,厂区内本身也得再修建铁路线。

    但这个铁路工程建设安排的很靠后,暂时可以排除。

    实际上排除一个两个选项后,最后能妥善利用的就只有水路。

    但大运河啊……

    任雪松得过些天才能把数据给她,南雁也没闲着,从水利局找了几个人,去考察天津到沧城的大运河了。

    五月份的日头开始变得毒辣起来,南雁坐在船头上,发现了一件很让人糟心的事情。

    她有点晕船。

    之前在西湖玩的时候也没这感觉啊。

    但是这几天,不是往当地的水利部门跑,询问数据就是坐在小船上重新测量水面宽度、水深。

    她很没出息的晕船了。

    一脸菜色,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船头掉下去。

    水利局的技术人员有些担心,“南雁同志你还好吧?要不喝口水?”

    水。

    南雁想起了那句著名的话——

    水是有毒的。

    “我没事。”南雁嘴唇干涸,她是真的不想喝水,这几天在运河上晃悠的,看见水有点难受了。

    技术员摇着小船,笑着打趣,“南雁同志就跟我刚开始工作那会儿似的,整天测水位在水上漂着,看烦了就觉得自己倒不如一头栽进水里一了百了。”

    南雁没想到这都能找到同道中人。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

    那技术人员笑呵呵道:“后来?后来就在脸盆里扎猛子,我都学会了闭气功夫,差不多能憋一分钟吧。”

    南雁闻言大为震惊,“这么厉害?”

    “听他胡说,他是站在船头不小心掉下去,等捞上来倒是把这恐水症给治好了,你说一个水利局的技术人员怕水,说不出不让人笑,南雁同志,南雁同志你小心点!”

    话音落下,砰的落水声砸开了水面的静寂,荡漾出大片的波纹。

    水争先恐后的往鼻孔嘴巴里钻,南雁觉得她这恐水症是治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大意了,睡了个懒觉起来做核酸,结果排长队,呜呜呜

    下午多更补上

    ◉ 087 硕鼠

    南雁是在青县那边落得水。

    后来很快被送到了沧城第二人民医院。

    呛了几口水, 嗓子有点哑。

    另外人中暑了。

    六月还没到来,人倒是先中暑了。

    孙国兴瞧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也就几天不见, 觉得这人刚从矿井里跑出来似的。

    脸上何止黑了一度?

    “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亏得其他几个小同志都会水, 不然你不得淹死?”

    南雁声音嘶哑, “哪能呀。”

    她也记不清当时什么个情况, 好像是头有点晕,站起来时没保持好平衡?

    又或者是看花了眼,以为到了岸边, 迫不及待的想要踩在地面上。

    反正就落水了, 倒也没太遭罪,毕竟很快就晕过去了。

    只是把那几个技术员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跟他们跑了好几天的人就这么倒下了呢?

    “小郑他们几个人呢?”

    “在研究沧城这边的运河情况呢, 等会儿我跟他们说你醒了。”也是个不省心的,工作拼命也不是这么个拼命法呀。

    “这些事情, 你交代下去就行了,你是总指挥,要运筹帷幄之中,你见过哪个将军第一个冲锋陷阵?”

    总指挥也得有点总指挥的模样啊。

    落水后的南雁依旧很能说, “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怎么整的跟我不务正业似的, 我这不也是为了工作。”

    孙国兴耐着性子说, “知道你是为了工作,可术业有专攻, 这种事情你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嘛。你这勘察大运河, 不就是为了仪器设备的运输?交给李昌宏去做就是了, 他负责这个。哪用得着你事无巨细,还亲自跑这些地方?”

    李昌宏是沧州交管局的副局长,交通运输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负责,让他去跑这个不应该的吗?

    南雁叹了口气,“李昌宏弄不来的。”

    倒不是她对自己人不放心,而是大运河的情况复杂。

    个别地方水位不够,沿途还涉及到大几十个桥梁……

    “这些都要拆掉?”

    “现在还说不好。”南雁叹了口气,“这事你让李昌宏去弄,他弄得来?”

    孙国兴这下没话说了,李昌宏就是个面条性子,好像谁都能踩他两脚,让他去搞这个还真是为难人。

    “我把剩下这段找出来,再跟任雪松核对一下,看看到时候怎么处理。”

    孙国兴感慨,“咋就这么难呢。”

    不到三百里的路,怎么净是事儿呢。

    “世上的事不都这样嘛,找到解决的办法就行。”

    五月底,南雁再度去首都,跟远在法国的任雪松联系。

    后者已经把各个设施设备的相关数据统计出来,捡了几个块头大分量重的跟南雁说。

    “实在不行还可以切割再安装,这个就是麻烦点,用的时间会多一些。”

    而且还需要请外国工人到国内,这些工人的工资开销届时都要他们来支付。

    “这个倒也不用着急,我先想法子,实在不行再这么弄。”

    外国工人的工资高,而且又涉及到出国作业还需要给补贴,真要是在这边搞个一年半载的,光是工资花销都能重新搞几台小设备了。

    南雁觉得还是能想办法的。

    国外能把这些大型设备送上船,那他们怎么就不能把这些大型设备运输到位呢?

    南雁去了工业部那边打听了下。

    “那还真没有,咱们国内现在哪有这种百吨以上大型起重设备呀。”江副部长十分确定,“真的没有。”

    “那咱们能进口这类设备吗?”南雁觉得进口也不是不行,“这么多的大化肥厂呢,都用得着。”

    江副部长叹了口气,“不是没想过进口,但价钱不合适。”

    一个两个的都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些大型起重设备,开始漫天要价了。

    摆明了是要把你当冤大头宰。

    南雁叹了口气,“生意人只在乎钱,那行我再想想办法。”

    国家这边没办法,那就只能发挥人民群众的智慧与想象力了。

    看怎么在没有大型起重设备的情况下,将这些大块头来来回回的搬运装卸,更重要的是安装。

    国内的工业体系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基本建立雏形,但基本上也只是初级阶段。

    国防军工兴许还好……

    国防军工?

    南雁觉得,或许可以找找这方面的人问问看。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仝远,毕竟人家就是军方代表。

    “部队的话,我问问看。”

    “你别问问看,一定要给我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也得有思路。”

    仝远觉得这是赶鸭子上架,“能否解决问题那是能力问题。”

    “但有没有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是态度问题,态度一定要端正。”

    仝远哑口无言,他在南雁这里是半点好处都讨不得。

    不过问了一圈人,还真问到了一些办法,“有几个曾经在戈壁滩工作过的战友说,当时他们用的是扬场机加小吊杆完成的发射塔吊装。”

    发射塔吊装能搞定,化肥厂的尿素合成塔或许也可以?

    南雁去找了几个吊装工人。

    得到的答案不算特别理想。

    尿素合成塔太大了,将近三百吨的分量,吊装并不容易解决。

    但南雁不死心,踏着六月的日头去找老关。

    相较于南雁这边的进度神速,老关这边就慢多了,这会儿还处于施工准备阶段,刚确定了选址。

    “你这也不好好考察考察?”

    老关觉得南雁有点性急了。

    “咱们沧城和你们这还不一样,东三省的重工业发展起步早,这边工厂多少呀。你再去沧城看看,那边的城镇化率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老关在这边选址,那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要考虑是否影响到周围的工厂,还要考虑交通、水利资源是否够用。

    但南雁显然没这方面的顾虑。

    起点不同,所以这过程也真是千差万别。

    “你这先进生还来指点我这后进生不成?”

    “哪能呀。”南雁是想着这边重工发达,来这边找一些有经验的吊装工人,“你看这工人回头我用完了,用得好还能推荐给你,多方便。”

    老关听到这话乐了,“这还是为我着想?”

    南雁话说得敞亮,“哪能这么说,咱这不是双赢吗?”

    说好了知会一声相互帮助,老关也就是嘴巴上刁难了下,很快就给南雁找来了她要的一些有经验的吊装工人。

    “你们那施工建设不还早吗?现在就要人做什么?”

    “先问问看啊,我这人做事肯定先把困难的解决了,这么一来剩下的就不是问题了。”这带着几分歪理,不过老关仔细想了下,倒是这个道理。

    “难处多着呢,哪像你说的就这一点麻烦似的。”

    “这才哪到哪,你回头就知道了。”

    南雁跟几个吊装工人闲聊,问起了扬场机+小吊杆的可行性。

    “咱们这边都是这么干的,就是将近三百吨的设备也没遇到过,得试试才知道。”

    这年代的工人,有偷奸耍滑头的,但更多的还是这种充满热情,不惧困难大胆上的。

    “成,差不多等明年这会儿,我请几位去沧城给我帮忙。”

    “同志你到时候喊一声就行,咱随叫随到。”

    南雁十分满意的离开了东北。

    吊装的难题解决后,剩下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装卸搬运。

    根据签订的合同,仪器设备到岸这才算是完成交接。

    换句话说,人家能帮忙给你卸下货船。

    但怎么运过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南雁路过首都呆了一晚上,刚巧和法国那边通话,人家很是热情的提供方法,“可以请日本的货运公司帮忙。”

    苦哈哈的南雁笑着开口,“帮忙?你的意思是日本那边会免费提供帮助?”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日本的货运公司不应该说是帮忙,而是提供服务。

    这服务很贵的,价值百万。

    十来个大化肥工程,那就是千万的服务。

    有这钱都能自己搞设备了,犯得着丢给日本人?

    南雁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法国方面倒也不生气,毕竟尾款还得等人家收到货后才能拿到,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呀。

    “那可以切割的比较细碎,等运输到目的地后,再拼接焊接,只不过这需要专业技术人员的帮助。”

    “没事,你们到时候送过来就行。”

    南雁丢下的大话让法国代表目瞪口呆,看着任雪松道:“她简直是一头倔驴。”

    压根说不动的那种。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是总经理。

    中方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任雪松笑了笑,“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只要你们能够按时交货就行。”

    实际上这些大型设备还没有搞好,交货也得等到明年。

    他们还需要配合中方的要求来。

    南雁还是不太肯死心,打电话到孙副部家里头,“能不能通过贺兰山,搞到一台大型起重设备?”

    中美现在在贸易上有往来,贺兰山又对美国那边熟悉的很,因为没赶上好时候,这笔二十多亿美元的大订单被法国吃去了大头。

    美国那边的厂商倒也不是没什么想法,但没有合适的机会。

    让贺兰山活动活动呢?

    “哪怕是一些要被淘汰的设备也行,咱们可以把这设备拆卸研究,搞出属于咱们自己的起重机。”

    徐工不就很牛掰吗?

    问题是徐工成立于八十年代末,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孙副部的困意去了七八分,“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肯死心。”

    这事他当然知情,国内想要引进这类设备不还得经过外贸部嘛。

    只是这事一直没谈成,老江那边催了他好几次,没想到南雁也催他。

    “成,我让贺兰山帮忙问问看。”

    南雁第二天也没急着回沧城,去找孙副部当面聊了这事。

    大型起重设备关键在技术,国内现在技术还不到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又没有能供参考使用的机器,自己摸索道路还真就是四处碰壁,搞得十分狼狈。

    如果有这么一台设备,哪怕是废品,也会有所帮助。

    当然,最好还是新的。

    “可以让贺兰山想想偏招嘛。”

    国外也有中饱私囊的硕鼠,可以利用一二。

    把好的判定为残次品,判定者赚足了差价,而他们虽然要多付一笔钱,但残次品哪及得上合格品的价钱?

    实际上钱花的少了,还能把设备弄到,这是三赢局面。

    孙副部听得有点懵,他在这个位置也挺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人第一次说这种法子。

    事实上南雁之所以想到这,完全是因为历史的原因。

    毕竟某个阶段,国营工厂的老总们就是这么干的。

    人具有趋利性,中国人会做的事情,到了资本主义的大本营,只会玩得花招更多。

    前提是,贺兰山能够找到这么一只硕鼠。

    南雁走后,孙副部陷入沉思之中,或许这法子真的可以?

    但是这样的事情,会不会也出现在他们的国家呢?

    人有近忧也有远虑,然而到底是近忧打败了他。

    孙副部向上级汇报了这一情况,很快得到了批示。

    可行。

    但注意安全。

    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回到祖国怀抱的同胞,祖国都是欢迎的。

    即便是暂时不能够回到祖国,在海外也需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等消息传达到贺兰山那里时,这位从小生活在大洋彼岸的青年,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个人。

    会是她的主意吗?

    他跟外贸部的那位副部长打过交道,对方为人谦和,不像是能想出这种损招的人。

    倒是那位高……高南雁同志,他们喜欢称呼同志而不是小姐先生。

    她更年轻,似乎鬼主意更多一些。

    看起来像是会想到这些法子的样子。

    贺兰山想了想,这并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情。

    他甚至可以借助自己中德混血美国人的身份,很好的完成这项任务。

    这应该算是组织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吧?

    贺兰山烧掉了那封夹在杂志里的信,保证完成任务。

    ……

    南雁回到沧城后才想起来一回事,如今已经六月份,美国那边好像没闹出什么丑.闻?

    打电话到外交部问了下郑君,确定了这事之后,南雁彻底松了口气。

    所以这位总统先生还是听进去了,没有因为那个窃.听器丢掉自己的“王国”。

    最近事情挺多,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松了一口气的南雁很快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要拓宽南运河。

    季长青看到这汇报后有点懵,“你确定?”

    你不是在搞化肥厂吗,怎么又搞起了运河?

    实际上大运河因为隔壁省那段已经不能全程通航,挖掘运河的意义在哪里呢?

    恢复大唐盛世风景吗?

    “我问了下咱们这些年组织农民挖河开渠什么的都有,但是大运河一直没有再挖深拓宽过,咱们今年就搞这个吧?”

    一同被喊过来的沧城水利局局长看着南雁,“南雁同志,你想要利用水运来运设施设备的心我们明白,但是咱们这大运河水位就这些,你挖深了也不见得能有用啊。”

    水量是固定的,你这又是挖深又是加宽的,这么一搞水位只怕又要下降啊。

    “咱们可以利用丰水季嘛,我问了下咱们这有经验的老农民,都说今年这天气有点旱,到明年怕不是要有大雨。”

    水利局局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老农民又不是老天爷,他说话你听听就行,哪能奉为金科玉律呀。

    “我算了,咱们这边挖运河耗费远比铺设铁路少,而且大运河也的确该重新整治一下,这是利在千秋的事情。”

    也就是现在国家穷,压根没精力搞大运河。

    你看后来有钱了,大运河不就又全程通航了吗?

    季长青拿不定这主意,觉得得跟上级汇报。

    “汇报呗,省里也不会拒绝啊,再说了挖河这事不是年年都有的工程嘛,今年就是换成了大运河而已,我听地质局的同志说,大运河两岸的泥土质量不错,不是沙土倒是黏土居多,烧砖挺好,回头咱们还可以用几个砖窑厂,回头我们化肥厂建设厂房时能用得上。”

    季长青:“……你可真会利用啊。”

    电话打到省里,省里头不是很支持但也没反对。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你们自己搞,搞砸了搞成了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季长青还有些犹豫不决,“这天气,挖河能成吗?”

    “这要是遇到暴雨天需要开闸泄洪,管你夏天冬天呢,不都得干?咱们大不了就早点干中午歇着,下午晚点再动工就是了。”

    夏天热冬天冷,春秋困乏,真要是找理由一年四季都甭干活了。

    季长青还有问题,“这夏季双抢刚结束,就让农民挖河……”

    “先动员一部分,另外把那些知青组织起来嘛。”

    南雁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知青的头上。

    知青办的倒是很快就给与了回复,“各地知青对于返乡一事抱有极大的热情。”

    有热情就好说,南雁跟知青办这边商量,“回头统计一下,要是自愿去挖河,那咱们就给这个知青记上积分,就像是乡下的工分,积攒的积分多了,回头安排工作也有优先权。”

    在调动知青的工作积极性上,南雁很有一套。

    知青办的人觉得这法子好使,但还有点顾虑,“那要是不吃这套呢?”

    “那就去北郊工地干活,安排红星公社再去其他几个公社找农民来干这活,同样的积分,反正都不会造化肥,回头培训也一样。”

    “行嘞,这些农民就是悬在知青头上的那个剑。”

    “就是这个意思。”

    达摩克利斯之剑嘛。

    萝卜在那里吊着,鞭子也要扬起,不然没工作的积极性。

    就看知青们对于回城里工作到底有多大的热忱了。

    季长青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也行?

    吃住的问题倒是好解决。

    夏天嘛,住的地方其实没那么讲究,席地而睡都不成问题。

    主要是吃。

    吃的话供应好的。

    这笔钱算在化肥厂的账上,白面馒头和肉,虽然可能是鸭肉,但好歹也有肉味是吧?

    南雁是把这些账全都算了一通。

    季长青觉得,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

    实际上政府每年组织的挖河,也没说管饱饭,这是个体力活,很多人还要自带干粮。

    但必须做,这是农民头上摊到的活,是义务,哪能逃避呀。

    现在管吃吃饱,倒是个极大的诱.惑。

    男知青挖河,女知青抬土。

    附近的村民听说管饭也十分积极的投入其中,挖河的工程队也没拒绝。

    人家又不是不出力,再说了这些农民力气可比知青们大多了。

    二百多里的运河挖掘成为化肥厂施工建设中一段挥不去的过往,而主导了这一工程的南雁,看着加宽了的河面,还饶有兴致的搞出了几个有纪念意义的点,“这里可以建造个亭子,有码头有亭子,可以游玩。”

    水利局的同志听到这话哭笑不得,有谁这么闲着无聊会来这里游玩呢?

    南雁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无语,“隋炀帝修建大运河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几百年后,大运河在漕运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吧?”

    世事变迁,哪能总看着眼前的一分一厘的得失?

    现在趁着成本低,把事情做好了,往后那就省心多了。

    比如现在,大运河的拓宽就进行的很顺利,毕竟真的沿河居住的群众没多少,让他们挪到新的住处去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要给盖好新房子就成。

    可你要等到几十年后,这些拆迁不都得要花大价钱呀。

    南雁倒也不是单纯的想给后面省钱,只是加宽挖深大运河既然势在必行,那么她顺带着做点利于后代的事情,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这次大运河的挖掘是把省里现有的挖掘机都弄来了,但更多的还是依赖人力。

    南雁没有体力劳动的优势,来这边就是盯着后厨做饭,保证饮食供应和绿豆汤供应完全没问题,顺带研究下本地的历史,看能发掘什么历史故事,搞点小亭子小阁子什么的。

    五月份因为中暑而栽到河里的人,在这边跑到了九月份,看着拓宽了的河道,再度坐在小船上,好像也没那么恐水了。

    孙国兴陪着一块过来,说起了这挖河工程。

    因为到了秋收季节,作为挖河主力军的农民回家干农活了,知青们也去北郊工地干活填补农民离开的空白,挖河的工程暂时停了下来。

    差不多到十一月份会继续进行。

    十一二月两个月份抓紧干,差不多就能把最后这段弄好。

    那么这段运河的挖深拓宽工作就算完成。

    “就怕明年没有降水,这水位不够可咋办?”

    “没事,我就学那诸葛村夫搞个七星台求雨。”

    孙国兴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行了,你就没个正经的。”

    说正事呢,倒是又胡说八道起来。

    “那是小说,能一样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看三国志就知道,诸葛亮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只不过小说里会夸张化罢了,实际上他就是个东汉末年的气象员,通过观察气象知道要有东南风。”

    隆冬天气哪会有东南风?

    曹操何尝不知道遇到火攻那就完蛋了。

    但赌一把,赌的就是这时节没东南风。

    而南雁现在也在赌,她问了可不止一个老农民,好几十个呢。

    难不成大家都骗她?

    孙国兴还是有些不太安稳,“实在不行,就回头把水闸管住?通过阶段放水来加高水位呢?”

    这法子南雁想过,但问题在于,运河段的一些水闸她得给爆破掉。

    怕是到时候还真用不上。

    “这已经是最经济实惠的办法了,相信我吧老孙同志,不然你还能相信谁呢?”

    孙国兴听到这话苦笑一声,可不是咋的,除了选择相信南雁也别无他法。

    “行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孙国兴划动船桨,“咱们回去吧。”

    这秋老虎还挺要命,这会儿晒得他有点头晕脑胀,他怕在这里待久了回头像南雁,一头栽进水里成了笑话。

    南雁帮忙划水,她是真划水。

    正玩得开心,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喊她,“高厂长,首都来的电话,要您赶紧回过去。”

    南雁想了想,今年也没啥大阅兵呀,肯定不是邀请自己去参加阅兵。

    那是为了什么?

    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小船到了岸边,还没停稳当呢,南雁就蹬了一下跳上去,倒是把船又往水里头送了一把。

    孙国兴:“……”你礼貌吗?

    性急的南雁有些不好意思,“老孙你没事吧?”紧接着问道:“谁来的电话?”

    “化工部那边。”

    化工部?

    南雁的兴奋劲头立马打了几个折扣,化工部那边那就没事了。

    她抓住孙国兴丢过来的绳索,系在那桩子上,扶着老同志下船。

    “说是您要的东西到了。”

    孙国兴坐在船上久了有点晕乎乎,好不容易踩在地面上,这才觉得舒坦了下,骤然间支撑点没有了,老同志下意识地去抓。

    好在旁边有一株树,被他拽的摇摇晃晃十分可怜。

    而丢弃了自己的人浑然不觉,正兴奋的往上面跑,“是大块头的吗?”

    肯定是贺兰山不负使命完成了任务。

    小贺同志好样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088 运河公园

    南雁开车回去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事。

    但起重机的到来让她过于兴奋, 也就没再想大运河畔的孙国兴。

    人直接开车去了首都,都没回指挥部。

    化工部那边的许副部长瞧到南雁还有点惊,“你怎么这就过来了?”

    “来看起重机呀。”

    许副部长直摇头, “哪有你这急性子,还在海上漂着呢。”

    谁能想到南雁竟然这么性急呢。

    不过已经离港好几日了, 这生意是敲定了的, 倒也不怕美方那边再反悔。

    南雁又去了外贸部, 这才知道贺兰山还挺聪明, 找的硕鼠是一位州长的亲戚。

    孙副部说完这事后,神色间带着几分复杂,“你说我们将来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有人会为了那一己私利摒弃理想吗?

    南雁愣了下, “您这么一把年纪了倒是幼稚起来了?”

    孙副部闻言怔怔, “有吗?”

    “投机分子什么时候都不少,这几年也没少见, 您怎么倒是越活越理想主义了呢?”南雁这会儿像刽子手一般无情,揭露了事实真相。

    “为天下先者从来不少, 但为己谋私利者也比比皆是,要么提高准入门槛,要么就是加强自审自查。其实也不外乎这两种手段。”

    人类大同的终极理想是想要实现,那就需要战胜私欲。

    然而私欲何等可怕。

    想要战胜可真是太难了。

    所以这就需要外在的规章制度。

    但规章制度下也会有铤而走险者。

    这就得有刑罚的保证。

    即便如此, 贪官污吏从来不会少,因为贪欲战胜了理性。

    毕竟这世上总不乏“聪明人”。

    “照你这么说,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南雁想了想, “也不能这么说,人类发展历史本就是向上的, 然而并非这么顺着竹竿直接往上爬。”

    她的手指转了一圈又一圈, “是这种螺旋向上嘛, 总会有走得很困难的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对于这么一个体量大却又并不足够强大的国家而言,困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能怎么做?

    一步一步的走吧。

    原本挺开心一事,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气氛不自觉地就沉重了些许。

    孙副部何尝不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实际上他所担心的事情早就有了苗头,只不过……

    “唉,不说这个了,不过小贺同志这次做的还真不错。”

    事情又回到了贺兰山帮忙购置起重机这件事上,孙副部对其赞赏有加。

    相较于欧洲那些厂商的狮子大开口,花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钱就解决了这个难题,可不是干得漂亮?

    南雁笑了起来,“这算是他的投名状?”

    “胡说什么。”孙副部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估摸着等到十月底能到就不错了,你那边怎么样,我怎么听说你现在又变成了水利局的编外人员?”

    “是啊。”南雁叹了口气,“没办法,能者多劳嘛。”

    狗屁的能者多劳,要不是别的项目组进度没这边快,管道铺设这事还没着手进行,南雁肯定会被训斥“不务正业”。

    让你去建化肥厂,你搞什么大运河?

    但南雁在大运河上要动的手脚可不止这些,“打算回头在沧城弄俩运河主题公园,您年纪大见识多,有什么建议吗?”

    “运河主题公园?”

    “对啊,沧城的人民公园太小了,我想回头在那边弄个运河公园,这样工人、群众都能在这散步休息,里面弄几个图书室,放一些书让大家借阅学习,也算是开展全民学习了。”

    马上天冷了没啥事,工地的工程到十二月差不多也得停下,到时候可以折腾公园那边嘛。

    早前南雁还真安排人去用运河里挖出来的黄土去烧砖,现在砖块有点多,正好在公园那边消耗消耗。

    南雁这次虽然是为了起重机来首都,但顺带着也想把公园设计的事情确定下来,“您有认识的园林设计方面的专家吗?给我推荐个呗。”

    孙副部瞪了一眼,“小心回头人真的举报你。”

    嘴上威胁着,但还是给南雁推荐了个人。

    一位去世的画家的徒弟,在美术设计上很有心得。

    女同志,林蔚。

    林蔚不到四十岁,瞧着有几分眼熟的模样。

    南雁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她的,但又有点想不起来。

    她话不多,看到南雁把那边的地形图画出来后,问道:“只在河的一侧?”

    南雁迅速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对那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迅速补全了另一侧的地形图。

    “这边的话可能要留出一条路来。”

    林蔚点了点头,“沿着运河的走向,将公园里的道路设计成这样与运河走向平行的波纹形……”

    到底是大师的徒弟,南雁觉得自己就不是合格的师傅,没能把徒弟们带好。

    整个运河公园的设计更趋向于水花状,园区道路和绿化带设计都靠近水的主题,公园周围的六角亭和八角亭则是水花迸溅出的水滴。

    游离在外却又不完全脱离。

    在这个年代,设计感十分新潮,而且十份扣题。

    运河主题公园嘛。

    自然要体现大运河和水这一主体要素。

    园区内的绿化植物以柳树为主,杨柳依依拂过水面毕竟是美好画面。

    不过考虑到这是北方地区要过冬,还有其他植物做搭配,比如说种植桃花。

    林蔚是个想象力极为丰富的人,南雁想她的脑海中应该有这么一副场景,是五颜六色的大运河公园。

    而她给出的平面设计图中,也的确用不同颜色来诠释自己对运河主题公园的构想。

    “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我请您吃个饭?”

    直接给钱好像不太合适,南雁决定请人吃饭,不然总觉得有点欠人情。

    “那倒不用。”林蔚笑了笑,“我今天要回家吃饭,咱们下次有机会再约。”

    南雁闻言恍然,“那我不打扰了。”

    林蔚送她出去,刚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人,屋子里的两人都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

    南雁看到展红旗,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看着林蔚很眼熟了,这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这是姐弟吗?年龄差有点大,不过她记得展红旗是家中幺儿,上面好几个哥哥姐姐。

    “怕你沉迷画画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展红旗歪头看向南雁,“高厂长,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家庭聚餐了。

    看着南雁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林蔚有些错愕,“你们认识?”

    “算是共事过。”展红旗进屋来帮忙收拾,“她来找你做什么?”

    “要我帮忙做个设计。”

    展红旗没再问,只不过这位高南雁同志的故事他不想知道都不行。

    被家里念叨了多少次——

    你当初要是主动点,那不就是你媳妇吗?

    他家老头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行了,真以为自家儿子是香饽饽,但凡出手别人就只有接受的份儿?

    他真要是主动,怕不是自取其辱。

    展红旗也没把遇到南雁这事放心上,只不过林蔚在饭桌上忽然间又提了一嘴南雁找她做公园设计的事情,这让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展家老头恨其不争的看了眼幺儿,换做其他人要么低头假装没看到,要么就虚心的笑。

    展红旗偏不,“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饭。”

    林蔚这才留意到父亲不对劲,这生日聚餐都有些变了滋味。

    她吃过午饭帮母亲收拾厨房,才知道原来幺弟和找她做设计的高南雁同志还有过一段过往。

    “要不你寻个机会,让红旗跟她再见见?”

    林蔚断然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妈你也犯糊涂了,小红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真想要,怎么都会弄到手。要我说他对人家压根就没这个意思,您又何必非要撮合呢?现在小红什么职务,那位高南雁同志什么身份,真要是成了小红势必被压得死死的,他那性子能乐意?”

    “也是。只是你爸他总觉得错过怪可惜的。”

    “是挺可惜,年纪大了反倒是成了个官迷,你看高南雁要是黑五类后代,他还会不会这么上赶着?”

    “蔚蔚。”

    林蔚看着一脸不赞同的母亲,“我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实话难听,母亲怕伤及父亲的自尊心,却又何尝把高南雁当作一个有思想有独立人格的人来看呢?

    虽然只是短暂的打交道,但一个能随手就把运河两岸的地形图画出来的人,心中自又沟壑,又怎么会任由着你们摆布呢?

    自幼被父母丢给老乡家照看的林蔚,对于幺弟的婚事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比起能够给小红事业上的助力,他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她倒是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然而双方对彼此都不满意,还不是离婚收场?

    曾经乡下丫头的林蔚也能找到自己的事业,何况幺弟?

    何必非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妈,为了我们好,那也得我们心领才是,如果我们不觉得这是为我们好,您不觉得是瞎折腾吗?”

    显然这话,老人家是听不进去的。

    林蔚说了相当于白说。

    她索性也不再管这个,反正小红自有他的主张,他要是不乐意,谁都管不着。

    南雁并不知道,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惹得展家老头的生日都过得不太开心。

    她可真是太开心了。

    拿着林蔚绘制的平面图,驱车回了沧城。

    沧城距离首都不远,虽然没什么高速公路可走但也不堵车呀,两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回去后正好能吃晚饭。

    “老孙呢?”南雁想找孙国兴商量运河主题公园的事情,这个冬天除了挖河好像也没啥别的事情干,可以把运河主题公园这边搞一搞,也算是为沧城人民做贡献了。

    “生气呢。”

    南雁有些诧异,“谁惹他生气了?”

    罪魁祸首的高南雁显然并没有丝毫的自觉性,姚知雪闻言哭笑不得,“你把人丢在了运河旁。”她提醒道。

    南雁恍然,拍了下脑袋,“我说我忘了什么事来着,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我去看看老孙同志。”

    当时过于兴奋的人把这事忘了个彻底。

    瞧着生闷气的老同志,连连作揖道歉,“你看我就是年轻,办事不牢靠还得你这老同志提醒,不然改明儿要是把领导丢在运河畔,那我这前程不全都毁了?”

    孙国兴呵呵一笑,“是啊,我这老同志不要紧,反正没几天就要入土了嘛。”

    “哪能啊,老同志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宝贝。”

    南雁献宝似的把运河公园的平面图给他,“咋样,回头咱去公园遛弯散步,看看书说不定还能给小年轻讲讲革命故事,是不是好地方?”

    孙国兴听到这话眼睛亮晶晶的,“你想弄公园?”

    “对呀,咱们沧城那么大一条运河呢,咋能没个大公园?反正冬天也没啥事,咱就组织人把这边收拾收拾,还能给老乡们提供一口饭吃呢,你觉得咋样?”

    “挺好,去地委汇报了吗?”

    南雁脸上笑意微微僵硬了下,“这不还没来得及嘛。不过又不要地区出钱,季主任没啥意见,他这人就是个铁公鸡,不让他出钱一切都好说。”

    孙国兴瞪了一眼,“嘴上没个把门的,哪能这么编排自家同志?”

    也就是季长青脾气好,换了其他人听到这话怕不是要想方设法使绊子。

    “嗨,这不是穷闹得嘛,不过不要紧,等回头我忙活完这阵子,再去四处走走,说不定还能发掘点新商机呢。”

    商机是地里的大萝卜吗,哪是那么容易发掘的?

    但偏生说这话的是南雁。

    先斩后奏的南雁拿着运河公园的设计图,去找季长青。

    也得到了这位地委一把手的认同,“不过这得话不少钱吧?”

    “也不用。”南雁都想好了,“我们这个冬天先把路铺好,绿化带的话等到明年植树节的时候,咱们地委号召组织各部门去那边植树就好了。”

    季长青:“……”安排的还挺好。

    连明年的植树节都被你惦记上了。

    南雁察觉到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她觉得自己这是在合理利用资源。

    “运河公园属于全体沧城人民,这些树还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这样一来不就把公园和人民群众联系到一起?增加了人民群众的主人翁精神,往后也会自觉维护公园里的环境卫生什么的。”

    季长青被说服了,“我这是说一句话,你有一百句在那里等着呢。”

    不过这话还真在理,让群众参与其中,觉得这是自家的,所以才会格外爱护。

    “成,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反正植树节总是要种树的,在哪里种不是种呢?

    “这就是了,对了季主任,我还得跟你商量下,这些树不能太单调,我想着光种柳树还不行,咱还得把公园弄得好看点,种点别的有层次感。”

    季长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你还记得自己是化肥厂的总指挥吗?”

    “知道,我们化肥厂得地面工程竣工后,才能考虑厂区的绿化建设,我这不是拿运河公园先练练手嘛。”

    说得好理直气壮哦。

    季长青想揍人,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喊来农业局的局长,让他跟南雁商量,种什么花花草草树木更有“层次感”。

    层次感是什么东西?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在看到南雁用颜料给黏土染了色,然后捏出了运河主题公园的立体图时,季长青觉得还别说,层次感这玩意儿,好像还挺重要。

    “要不咱回头再种点梅花、菊花什么的?”

    花红柳绿的,挺好看。

    “成,不过咱们沧城的黏土质量不错呀,倒是可以……”

    她忽然间不说话,倒是让季长青有些着急,“可以什么?”

    南雁想了想,“可以做黏土呀。”

    不是要给沧城找商机吗?

    南雁捏了捏自己调制的黏土,实际上就是水里头倒了点颜料粉末,然后再把黏土搅拌完事。

    但做出来的效果还挺好。

    为什么沧城不能搞一搞黏土呢?

    “季主任,您觉得我捏的这东西好看吗?”

    “还成。”季长青觉得手艺可能差了点,但的确还不错,起码空间层次感出来了,而且花红柳绿的挺好看,难怪大家都喜欢彩虹呢,颜色多了是真好看。

    “那可以弄得更好看些,您找些老手艺人呗,我请一个美术方面的专家过来,帮忙指点下,看看咱们能不能在这方面搞一下。我觉得可以卖到国外去,你说呢?”

    季长青想了想,“就这?”

    “对,就这。”

    但又不止是这。

    单单卖土壤能卖出几个钱?

    还是得加工,有了工业程序,再加上一些手艺,这就能值钱了。

    “你说那陶瓷,主要原料不也是黏土吗?但加了工艺就不一样。”

    陶瓷那是有钱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但黏土则是面向更广大的群体,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可以玩。

    谁还不是捏泥巴长大的?

    不是也不要紧,给你这个机会。

    季长青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小高你可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但是要想搞出市场,你得先搞出噱头来。”

    噱头这事其实也不着急,先找老手艺人和专家来研究研究,看怎么能把这黏土再处理。

    有了原材料,再去做一些“工艺品”。

    到时候再去国际市场搞噱头就行了。

    至于这噱头怎么搞,南雁其实已经有了思路。

    但一切的前提,先把专家老手艺人弄来。

    季长青还有些跟不上南雁的思路,但请人这事倒也不麻烦,从天津、首都那边请来了一些当初天桥底下卖手艺的人。

    南雁则是把林蔚请了来。

    去沧城前,家里人叮嘱,“你回头也邀请那个小高同志来家里玩,给红旗创造一下机会嘛。”

    林蔚嘴上答应好好的,到了沧城先把爹妈出卖了,“……你不该请我来的。”

    南雁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请对了。”

    不管展家父母人怎么样,但林蔚这个朋友可以交。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 089 黏土,圣诞礼物

    婚嫁市场上有句话叫做买猪看圈。

    这话十分实在, 可谓话糙理不糙。

    当然,南雁暂时对解决个人问题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展红旗也罢, 孙红旗也好,跟她都没啥关系。

    于她而言, 林蔚的能力强, 或许能够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跟满肚子算计的展家父母有什么关系呢?

    真惹恼了她, 回头倒霉的不定是谁呢。

    林蔚听到这话也觉得南雁是个可以交往的人,如果让她选择,那么她肯定会选择南雁做朋友, 而不是自家老爹。

    不相干的事情说了几句后, 南雁就说起了正事。

    林蔚倒是对这个挺感兴趣,“你怎么想到要搞这个的?”

    因为南雁就玩过乐高积木和各种黏土呀。

    只不过之前没想到这一出, 现在有了想法自然想办法组局,试着搞一搞。

    不过她也仅限于组局, 引荐林蔚跟那些老手艺人认识后,南雁让季长青找人来处理这事,她忙活她的事情去。

    人可以一心多用,但需要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把分内的工作做好了, 你再去忙活别的,谁不得夸赞你一声能者多劳?

    但要是分不清主次,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最后是什么好都落不下,竹篮打水一场空。

    南雁把这边交代清楚, 就又回北郊工地上忙活。

    十月份赶上秋收, 工地上的人都不算特别多, 以知青为主的群体如今已经适应良好,倒是都卯足了劲儿在干活攒积分,毕竟这关系到自己回城后工作的落实。

    工地辛苦也就是辛苦这两年,但回不了城那就是在乡下辛苦一辈子,谁愿意呀?

    那些农民,跟他们爸妈岁数相仿,可眉眼间苍老了何止十岁?

    忙活着的知青大部分没留意到南雁过来。

    仝远倒是瞧见了。

    “你怎么来了?”

    南雁面色凝重,“我没被夺权吧?”

    “好像没有。”仝远帮忙搭了把手,目送小推车过去这才看向南雁,“忙完了?”

    南雁莫名有一种渣男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到家里被媳妇温柔追问的错觉。

    她不渣!

    这不是建筑上的事情,她也不太懂,所以就由着仝远和技术员们全程指挥嘛。

    “你有什么梦想吗?”

    这话题岔开的格外生硬,让仝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姚说的果然没错。”

    “什么?”南雁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姚知雪跟你说起了我?不对啊,她怕你怕得要死,见你恨不得躲着走,怎么好端端的会跟你说我的事?”

    这不对劲。

    发现了端倪的南雁不再关心仝远的梦想,而是对仝远跟姚知雪忽然间熟悉这件事格外感兴趣。

    仝远其实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还挺会应对。

    冷着一张脸,绝大多数问题都迎刃而解。

    显然,南雁并不属于绝大多数人之一。

    她一向有探究精神,知情识趣倒也有,但更多的时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仝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是嫌弃我太严肃了吗?”

    “可姚知雪这人我知道呀,她没那么外向,就算不会表现的特别明显,但也不会跟人说起我。除非你们谈到了这个话题,你没事跟小姚谈梦想做什么?”

    这肯定有问题啊,傻子都知道!

    南雁没能从仝远这里得到答案,因为对方直接走开了。

    她打算晚上的时候问问姚知雪。

    姚知雪倒是坦荡,“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干嘛这么严肃?仝师长觉得自己太过严肃不利于团结同志,就找我们闲聊,不止我,小段也被他问了这个问题。”

    南雁:“……”他这是304特种不锈钢吧?

    “是啊,仝师长还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可梦想为什么还要找理由呢?”

    段莹莹不太懂,这位一贯严肃的师长到底怎么想的。

    她还以为自己回答的不对劲呢。

    南雁哭笑不得,抱着团结同志们的目的,实际上是把人给吓得够呛,很好这很仝远。

    “南雁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南雁想多了,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倒是她快要过生日了,陵县那边又寄来了不少的东西。

    兴早不兴晚嘛。

    南雁忽然间想起来这几天没见到陶然,“她是不是也快生了?”

    “是啊,这不是孙主任安排她这几天休息嘛。”毕竟那么大岁数了,生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姚知雪跟南雁八卦起了陶然前夫的事情,“……说自家儿子在机关工作,前途大好,结果一问四十来岁就是个科长,但凡有心气的谁乐意嫁给他?”

    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有个妈?

    “前些天倒是又来了一趟,说是结婚了来喊陶悦去家里见后妈,气得小姑娘拿起扫帚要打人。”

    南雁错过了一出好戏。

    深以为憾。

    比起陶然,陶悦显然更“强势”一些,十岁的小女孩早已经懂事,知道母亲的辛苦。

    赶走了张家老太太,陶悦都没跟她妈说这事。

    “后来呢?”

    “后来打听了下才知道,这位张科长的新对象离婚好几年了,倒是没带孩子,但摆酒吃席那天,前夫家的人带着仨孩子过来,听说是嫁给了个科长,就整日里去张家讨吃喝。”

    张家老太太气得要死,说什么都不认新儿媳妇。

    闹的可是热闹。

    “真当自家儿子香饽饽呀。”姚知雪埋汰了一句,“听说最近算计着陶然跟她儿子复婚呢。”

    南雁错愕,“这都二婚了,还没离婚的吧?”

    “没有,那女人也强势的很,压根不离婚,姓张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敢提离婚,我就去你单位闹,看你还要不要这张脸。

    这事闹腾的很是热闹。

    “指不定陶然生了孩子又来闹腾呢,回头你留意些。”

    “知道。”姚知雪还挺心疼陶然的,打算明天去医院里看望她。

    论说,也该生了吧。

    这一探望,倒是又探望出事情来了。

    张家老太太已经来医院好几次,奈何陶然压根不同意,她就起了坏心思,趁着陶然生下孩子虚弱,偷偷把孩子抱走。

    想用这孩子来要挟陶然。

    可巧赶上姚知雪来医院这边探望,瞧着张家老太太鬼鬼祟祟,顿时觉得不太好。

    姚知雪连忙去抢孩子,又怕这孩子被抓着摔着受到伤害,束手束脚之下被张老太太抓住了头发。

    头皮似乎都要被拽掉了!

    姚知雪小心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头顶上是那张老太歇斯底里的声音。

    这两人一争吵引起了医院关注,张老太那张嘴转进如风,“她偷孩子被我抓了个正着!”

    姚知雪本来也不是能言善语的人,平日里工作也没遇到啥刁钻难缠的,被这么一指控,整个人都傻了眼。

    医院这边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也没贸然行动。

    以至于张老太逮住机会,就要把孩子从姚知雪怀里抢走。

    争执又起,姚知雪被这老太太咬了一口,别说外衣,肉丝都被咬了出来。

    孩子眼看要落到地上,被人抓住包被,这才不至于刚出生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仝远犹如天神下凡,这让姚知雪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姚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胳膊被咬掉了一块肉。

    哪经过这事的姚知雪后知后觉的落泪。

    仝远冷冷的看向张老太,凉嗖嗖的眼神吓得这位一贯不讲理的老妇人犹如缩头鹌鹑。

    公安局的人很快到来,把张老太给带走了。

    但事情却并没有因为张老太被带走就告一段落。

    陶然的前夫找了来,指控陶然冷血动物,不念夫妻情谊。

    高龄产妇的陶然不久前已经从仝远这里知道了前因后果。

    面对前夫的指责分外淡定。

    甚至还嘲讽了两句,气得前夫跺脚离开。

    结果出了医院大门就摔了个狗吃屎,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稍有些生疏。

    不小心就把自己搞骨折了。

    过去要是骨折,陶然肯定好好照顾,张老太更是会给儿子弄点好的滋补滋补。

    不过现在张老太在派出所那边拘留着呢,陶然也犯不着管前夫。

    现任的媳妇压根不管,不过短短半月,倒是把姓张的弄得瘦了两圈。

    等到十一月份天气凉意十足时,结婚还没仨月的俩人又闹离婚呢。

    陶然的前夫成了笑话。

    而陶然则是提前出了月子,将孩子托付到地委大院的托儿所,忙活起了后勤上的那些事。

    前夫的热闹,陶然也懒得看,她现在要带着俩孩子,肯定要把工作做好才是。

    给孩子做好榜样,不管是有家庭还是离了婚,只要把工作忙活好了,都是个人样的活着。

    并不比人低一头。

    这个在南雁生日前两天出生的小女孩被母亲取名为盼阳。

    小女孩还离不开人的照顾,好在地委大院托管所照看的倒是十分周到。

    南雁去那边开会时,先去看了眼,小姑娘和其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放在一起,哭起来的时候那真是哇哇一片。

    别人家的小孩是挺可爱,但哄起来可真是太难了。

    从这边出去时,正好赶上季长青从外面回来。

    瞧到南雁刚才去了托儿所,忍不住打趣了句,“喜欢孩子就结婚,自己生个。”

    说的倒是简单,但是生了还得养啊、。

    南雁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耐心。

    她这次过来开会,主要讨论的是沧城这边建黏土厂的事情。

    林蔚和一群老手艺人针对沧城的土质特点,做了许多尝试,最终还真被他们搞出来了点东西。

    建厂指日可待。

    等这边厂子建好,那产品往哪里去就需要南雁帮忙想办法了。

    南雁倒是有办法,“咱们这两年建交的国家还挺多的,回头可以让大使馆那边祝贺他们圣诞节嘛。”

    季长青倒是稍有些了解,“你是说,把这些黏土弄成圣诞老人的模样?”

    “能做到吗?”

    南雁问林蔚和几位老手艺人,如果能做到的话,那么就可以搞一波。

    不能的话,可以再找点别的契机。

    既然都跟国外建交了,那就合理利用这些外交资源嘛。

    咱们圣诞节送他们新年礼物,他们春节也得给点回礼不是?

    面子工程嘛,刚建交谁都不会做的太难看,实际上对方要真是做的不咋样,还能给他们说嘴的机会呢。

    至于这圣诞节礼物,黏土圣诞老人、驯鹿什么的是不是很合适?

    南雁觉得自己可能还要联系一下那位女记者。

    莫妮卡,相信她会很乐意帮忙的。

    林蔚能画好,但是能不能捏出来就得看几位老手艺人了。

    对于这些老匠人来说,显然没问题。

    就是想着,如果真的建厂的话,能不能给他们的家人安排个工作。

    不吃闲饭,干活的那种。

    这个当然没问题,林蔚肯定没办法留在沧城这边。

    如果这几位老手艺人肯留在这边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

    老师傅嘛,传承下来的手艺有发挥的余地。

    季长青还有别的担心,“这个是不是得跟外交部那边商量?”

    “嗯,咱们先把建厂这事确定下来,弄出个章程来,我拿到外交部那边去。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咱们先弄出一批可以出口的黏土。”

    林蔚闻言看了眼,她家老头可没这本事。

    南雁敢这么说,也难怪自家老爹这么眼馋呢。

    她还觉得自家幺弟配不上呢。

    林蔚和几个老手艺人经过几重工艺弄出来的黏土不再是单纯的土,其中还有其他材质。

    当然,和南雁当初玩得黏土也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不是化学材质的高分子材料问题不大,只要噱头起得好就行。

    欧美的七八十年代正是高速发展的年代,战后的重建已然完成,这会儿是有钱有闲的时候。

    不从他们手里头挣钱,都对不起自己来这世上一趟。

    季长青这边工作效率还挺高,第二天下午就把建厂的章程定了下来。

    南雁隔天带着这份章程,还有几个老手艺人做出来的圣诞节周边去了首都。

    车上还有林蔚。

    林蔚在沧城待了有段时间,忽然间回来倒是让家里人有些懵,“咋回来了?”

    “忙完了就回来了呗。”还能怎么着,这话问的自己好像不能回来似的。

    早知道这样,林蔚还真不如不回来呢。

    母亲知道说错了话,连忙给女儿脱掉大衣,“之前也不说打个电话,在那边累不累?早说一声让红旗去接你。”

    “他不忙工作吗?”林蔚想了想没说南雁捎带自己回来的事,不然又得被母亲追问。

    她这边回到家尚且还能休息,就不知道南雁那边顺不顺利,想要说服外交部帮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

    “这可真是太好了,小高同志你可是及时雨帮了我大忙,说实在话这送礼物着实头疼,都一样吧感觉没诚意似的,但不一样的话又容易引起误会。这下好了,咱们都送圣诞老人,回头再加上他们的国旗就行了。”

    纯手工制作,多有诚意啊。

    南雁笑了起来,“是,我在想要不多弄一些,多送点也好给沧城黏土厂做做宣传,您觉得呢?”

    “好说好说,难怪老孙这么惦记你,你这想法的确好,尊重了对方的习俗又能彰显咱们的手艺和诚意,一举多得呀。咱们去吃饭,边吃边说。”

    “好啊,郑君之前跟我说咱们这的伙食不错,我是一直想尝尝看都没机会。”

    “这还不容易?等回头你忙完了那边的工作,来咱们部里报道,保证让你天天吃到腻歪。”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090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南雁当天来回, 跟外交部这边谈妥了定下来要弄多少,就回了沧城。

    家里头那边还等消息呢。

    季长青是有点坐立不安,“你说这要是谈成了, 不得先打个电话回来?”

    秘书有点记不清楚自己第几次听到这话了。

    实际上领导要的并非答案,自己说一万遍都没有小高同志带回好消息有用。

    办公室里的气氛都有些焦灼, 明明天气冷冽连带着办公室都凉嗖嗖, 偏生一个两个都有些焦躁。

    其他部门过来找季长青签字, 秘书送人出去。

    “季主任这是怎么了?”

    有点反常啊。

    “等消息呢。”

    那人惊讶, “要去哪里高就?”之前半点风声也没有啊。

    “不是。”秘书苦笑,作为地区的一把手,不说什么阵仗没见过, 但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事焦躁不安呀?

    秘书也想不明白, 怎么主任今天就这般模样。

    他笑着摇头,回到办公室就迎上了季长青那直勾勾的目光, “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秘书:这话我没办法回答。

    季长青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怕万一成不了, 打击小高的自信心,自信这东西多难得呀,她要是不想再折腾了,那咱这不就是少了个路子吗?”

    不是他过誉, 但高南雁之前介绍肉联厂的老杨去陵县学习,老杨带回来了那边的技术, 最近是头也不疼了, 腰也不酸了。

    捞没捞到好处,傻子都知道。

    年轻人想法多, 问题是跟首都那边关系还特别好, 你说她要是能在沧城稳定下来, 还能跟那丁海铭似的六亲不认,恨不得把沧城开除地球籍那样?

    人家肯定不会做这事啊。

    从帮扶红星公社养鸭搞什么被服厂,再到肉联厂开展副业,规划修建运河公园,人是真的把沧城当自家来建设。

    可不能打击了这份积极性啊。

    但外交部的那帮人,谁知道什么什么脾性呢?

    万一就觉得他们在胡闹怎么办?

    季长青唠叨了一番,听得秘书直叹气,还不是因为沧城穷?

    要是底子再好些,又何必在乎这些呢。

    穷啊,人穷志短,连带着领导也如此。

    两人正在办公室长吁短叹呢,忽然间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声,“哟,高厂长又来了?”

    季长青嗖的一下站起来,又觉得自己这么出去好像挺不严肃,又慢吞吞的坐下来,“去看看小高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要不是看到领导这一天坐卧不安,秘书还真就觉得他在摆官架子。

    现在就觉得好笑。

    是真好笑。

    南雁看到笑容满面的秘书便问了句,知道季长青这般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那你过会儿别说话。”

    秘书登时了然,但又有点担心,“高厂长您谈成了吗?”

    南雁笑了笑,没回答。

    推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季长青看着进来的人,心里头咯噔一声。

    怎么这副模样啊?

    主要是这脸色也太不好看了些,有点委屈的想哭,却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

    一下子季长青就明白了,这事没能谈成。

    外交部那边,在国家关系上一贯都慎重的很,不见得会这么轻易地松口。

    这也不怪南雁。

    是他们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点。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走不了外交的关系,那就走民间贸易。

    反正在没正式建交前,民间贸易一向都发展的不错。

    国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欧美那边也不是二十年前封锁的那么严苛。

    季长青悬在心里头的大事算是落了地,尽管结果并不如人意,但总算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别的路,他们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小高?”

    季长青瞧着不吭声的人,觉得不对劲,他有点担心,“咋了,他们给你脸色看了?”

    秘书见状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高厂长,她一句话还没说呢,主任就想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主任太能想,太敢想。

    “没有,我跟外交部那边谈成了。”

    季长青松了口气,“谈不成也没关系,你没受委屈就好,等回头咱们再开个会,看看想点什么办……你刚才说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南雁认真的看着这位沧城地区的一把手,“外交部那边觉得咱们的想法很好,下午的时候跟我讨论了许久,确定了一些圣诞黏土人的细节。”

    具体的,会让美院的老师画出来,然后在按照这些画作来捏黏土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外交部对这个圣诞礼物很是喜欢,已经提交到部长那里并且得到了同意。

    沧城黏土厂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季长青听到这话傻了眼,“那你刚才……你这小同志,咋还这么调皮呢。”

    他竟然被这个小同志给戏弄了。

    季长青觉得自己可真是关心则乱,差点把自己套进去。

    还好没丢人丢得全沧城都知道。

    “你去把几位老师傅请过来,咱们……算了明天再说吧,你先跟他们说一声,咱们明天开会,有好消息。”

    季长青相当体贴,自己着急上火,其他老师傅肯定也忐忑不安。

    先让他们放心下来很重要。

    南雁留在办公室里,细细跟季长青说自己去外交部那边谈工作的事情。

    具体如何制作,还得再等等。

    等外交部派人过来,毕竟涉及到外交,细节上肯定需要外交部把握。

    “咱们现在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

    比如说圣诞节驯鹿什么的小东西。

    送给大使馆的是大块头,另外还可以送给一些工作人员嘛。

    抓大也要抓小。

    季长青觉得这法子很好。

    只不过他对欧美不算特别熟悉,也不知道做什么更合适,大部分时间都是南雁在说。

    什么法国的高卢鸡,西班牙的斗牛,美国的白头鹰。

    “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难怪都夸你爱看报纸知晓天下事。”

    南雁笑了笑,“看报纸可以知道最新的世界消息嘛。”

    尽管有些延迟性,但总比落后国外几十年好上一些。

    圣诞节礼物和周边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外交部那边动作相当快,只不过对礼物要求高了些。

    这个高,是字面意义上的。

    一比一复刻的圣诞老人。

    等人高。

    半人高。

    还有迷你型号。

    还挺多。

    甚至外交部那边过来的人还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要不要提前送礼物,这样的话你们还可以在圣诞节做点小生意。”

    南雁也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方法一:等大使馆赠送圣诞礼物后,再在欧美那么大做宣传。届时根据订单来制作。

    方法二:先制作一批托运过去,先做宣传,回头再让大使馆帮忙做宣传,不外乎是营造火热局面,造成欧美那边也希望得到圣诞老人黏土娃娃这种局面。

    只不过第二个的话,有些难以把握。

    外交部这边笑了笑,“人嘛,难免有被情绪左右的时候,我觉得第二个方法就不错。”

    南雁觉得你们外交部是想去国外搞事。

    不过人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那就第二个。

    先制作一批,能卖就卖,卖不出去就等圣诞节前夕来搞事。

    季长青胆子没那么大,不过人家外交部这边都开口了,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安排各部门配合作业,只不过几天就把这个小作坊先弄起来了。

    只不过时间上稍微紧张了些,一星期的时限能做多少是多少。

    小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南雁则是去忙她的运河工程。

    冬天挖河颇是辛苦,干活累的是热汗淋漓,偏生大冬天的气温又低。

    冷热交加,运河两岸都是大桶的姜汤准备着,用来给挖河的工人们驱寒。

    工人们身体相当结实,病倒的几乎没有。

    倒是南雁,在圣诞节前一周没出息的病倒了。

    偏生还有几分病来如山倒的架势,从感冒发展为肺炎,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

    医生再三嘱咐,“最近要好好休息,起码休息半个月!”

    这身体太弱了点,要是不能把病根拔去,回头肯定还会再犯。

    南雁还挺怕死,死过一次的人当然怕死了。

    活着多好,她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呢。

    乖乖的听话,在医院里养病,每天打针吃药,比最听话的小孩子还要乖。

    季长青来探病时忍不住的打趣,“你现在咋没那么多鬼点子了?”

    “身体是自己的,哪能不珍惜啊。再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怎么能干好革命工作?”

    季长青算是认清了事实真相,哪怕这人病的只剩下一张嘴能动弹,那也不会吃亏。

    “我刚才去你们那边看了下,仝师长打理的不错。”

    “工程上的事情,仝师长一向处理得好。”

    实际上这会儿工地也没啥好忙的,哪怕是为了安全工程也得停下来。

    毕竟大型工程项目对各方面指标要求除了严格还是严格,丝毫糊弄不得。

    南雁生病也格外会挑时候,没有选在忙碌的时节。

    季长青正闲话着,忽然间就有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高南雁你怎么还病倒了?”

    郑君跟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让季长青恍惚了下,怎么这么风风火火呢?

    “我又不是铁打的,还不能生个病?”

    郑君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没什么事能难倒她似的,咋就病了呢?

    “你还好吧?”

    “恢复的不错,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她配合治疗,医生这边也松了口,知道总不能把人关在病房里。

    虽说要少思考尽可能的别操心,但怎么可能不操心呢。

    算计习惯了,停都停不下来。

    南雁有些奇怪的看着郑君,“你怎么来了?”

    自己生病倒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至于让郑君都来看自己。

    南雁觉得,郑君的到来应该有别的目的。

    还真被她猜着了。

    “大洋彼岸那位夫人,很喜欢你们做的黏土圣诞老人。”

    南雁瞬间了然,笑着看向季主任,“季主任,咱们黏土厂很受欢迎啊。”

    总统夫人主动带货。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在对方表达了喜欢后,南雁哪能假装不知道?

    郑君特意过来可不是为了告知这么一个事实,外交部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南雁以个人名义送给那位夫人这一圣诞礼物。

    当然,因为时间紧急的缘故,肯定是空运过去,这样一来就需要外交部还有其他部门配合。

    季长青知道,现在是打入美国市场的好时机,至于打倒美帝这事可以暂缓。

    他迅速安排下去,让老师傅带着工人们迅速制作圣诞树、圣诞老人还有外交部同志带来的画报上的那些东西。

    两天后,这些黏土娃娃连带着两箱包装好的黏土,一并送到专机上,将飞向大洋彼岸,送抵白宫。

    飞机离开国境那天,南雁也从医院里出来。

    在医院里待了那么多天,感觉浑身都有些酸软。

    健康何等珍贵,南雁有了切身感受,觉得要开始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啊,挺好的,你要不跟我一起打乒乓球?”

    孙国兴挺喜欢打乒乓球的,每到周末都会去人民公园跟小朋友们一起打乒乓球。

    打得小孩子们嗷嗷直哭,一边抹眼泪一边捡球。

    南雁都听说了,人民公园一老恶霸,制霸乒乓球台的老小孩。

    “你是觉得我找虐,还是您想不开要升血压?”

    孙国兴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行了行了,我就不瞎胡闹了,要不你去找仝师长,瞧他那身板多结实,找他准没错。”

    南雁想了想也是,免费的健身教练不用白不用。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找去时,倒是在仝远这边看到了姚知雪。

    之前她觉得自己想多了,那现在呢?

    姚知雪脸红,“我来给仝师长还书。”

    南雁看到了桌上的围巾,新毛线织的围巾,浅灰色毛绒绒,前些天看到姚知雪织围巾,还以为是打算挂到供销社那边卖钱呢。

    她就没多问,没想到是送人啊。

    南雁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退后两步,“那等回头仝师长有时间我再来打搅。”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迟钝了。

    这事其实有迹可循。

    陶然生孩子的时候,姚知雪探望遇到张老太要抱走孩子结果起了争执。

    当时要不是仝远刚巧也过去,姚知雪肯定吃大亏。

    欠了人情要还,一来二去那就是有了交集嘛。

    也是,姚知雪前些天还在搞鸭绒缝羽绒服呢,深蓝色的布料而且尺寸又大,显然是男人穿的。

    她当时也没往心里去。

    种种迹象都有迹可循啊。

    是她太迟钝了。

    不过能克服对严肃的仝远的恐惧,彼此之间有了来往。

    南雁觉得也挺好,人不应该总活在过去,老吴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姚知雪没必要为她守着。

    她又不跟自己似的,对结婚这事兴趣没那么大。

    既然有喜欢的人,那么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大胆的追求又有什么关系呢?

    挺好。

    仝远严肃了点,但也有在改正。

    其他方面没什么恶劣的行径,除了年龄稍微大了一丢丢。

    但这个年龄当师长,很青年才俊了。

    再说,只要彼此喜欢,管别人怎么看呢。

    南雁觉得自己还是找别的健身教练吧,实在不行就去跟老孙制霸乒乓球台,她帮小朋友们报仇去,气得老孙哇哇哭!

    无功而返的南雁回去之后书翻了还没两页,姚知雪就回来了。

    脸上红扑扑的,像是染了一层胭脂色。

    南雁忍俊不禁,“我没跟人说。”

    “我知道。”姚知雪轻咳了一声,“大家都知道,除了你。”

    南雁:“……”有点点扎心。

    我怎么就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呢?

    但她还是为姚知雪高兴,“你喜欢就好。”

    喜欢吗?

    姚知雪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格外的安心。

    和南雁认识许久的人,坐在那里,透过玻璃窗晒着外面的太阳,“仝师长看起来很严肃,但实际上他人真的很好。”

    很护短。

    这点很像南雁。

    “而且他手艺很好的。”

    手艺?

    南雁有些奇怪,“什么手艺?”

    姚知雪比划了起来,“之前我穿的那件针织毛衣开衫。”

    细毛线织的开衫。

    南雁还以为是姚知雪买的,没想到竟然是仝远打的。

    这可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仝师长还挺可以,不过他怎么想起送你针织衫了?”

    “我在医院里被咬了,衣服也烂了个洞,他可能觉得我没衣服穿,就忙活了几天送给了我一件。”

    南雁听得傻了眼,这是什么脑回路?

    从仝远那里,南雁得到了当事人的回应,“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又特别有韧性。”

    明明委屈的不得了,但还是努力的装没事。

    触动人心的就那么一瞬间,而他是个行动派。

    姚知雪收到那针织开衫还有点懵,“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实际上是因为这类衣服有些太亲密,不适合做礼物。

    而仝远选择送毛衣,本意就在此。

    他十分直白的阐述了自己的心意,让姚知雪傻了眼,但再想到那天的事情。

    却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一个喜欢她的柔弱却有韧性,一个喜欢他带来的安全感。

    两人一拍即合。

    那么问题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呢?”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等等党等双十一当天再买,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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