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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1 配合领导工作

    南雁呵呵一笑, 她是熟悉不错。

    但这一招被用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不爽啊。

    她跟李平可没那么深的交情,何况这是在海湾地区。

    她之前种种, 也都是在熟悉的环境中,能保证成功率的基础上。

    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搞这一招, 南雁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把枪给我。”

    李平并不意外听到这么个要求, 但现在的问题是, 他没有枪。

    这玩意儿又不能携带上飞机, 他们又是刚从机场出来,还没跟人碰面呢。

    哪有啊。

    “等下再给你,要你你先把钱包给我?”

    南雁跟人谈合作一向都是占据主导地位的, 如今被人抢走了主导权……

    虽然知道李平想要做什么, 但……

    “你觉得我钱包里会有钱?”

    李平:“……也是,你那么谨慎一人。”

    南雁觉得这话里带着点讽刺, 把钱包丢了过去,“拿钱买命总比没命好。”

    钱包里还是有钱的, 毕竟自己来的地方是西亚。

    被虚晃了一枪的李平反应过来,他看向窗外。

    临街的酒店楼下有人在盯梢,显然大部队还没过来。

    “要不咱们说两句?”

    他们两个是在香港那边的机场接头,飞机上也没怎么聊。

    彼此不熟悉, 或许对于接下来如何行动的思路还有些不清楚。

    南雁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她低头看去, 脚下是大块的波斯地毯。

    花纹十分繁复, 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样的宗教故事。

    “我来这边是为了寻找商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做什么工作, 又是什么行事风格, 但既然上面安排你配合我工作, 那希望你最好配合我。”

    李平在香港的时候听说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事。

    最多的,不外乎是早前还在香港有头有脸的朱九万,有那么一天消失无踪,等再出现就泡成了一个巨人观的故事。

    据说失踪前,就是在跟她谈合作。

    香江有些人把她称之为女魃。

    固然是神女,却带来灾难。

    当然,李平得到的消息更多一些。

    知道这位的作风一贯强势。

    没想到,强势到自己头上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有种跟着人去看热闹,发现着火了的是自家房子那般。

    有点啼笑皆非。

    “当然,所以高副部长你有什么工作指示?”

    如果南雁知道,跟自己配合工作的人这般阴阳怪气,她想自己宁愿带着杨光出来。

    “上面给你的指示是什么。”

    “配合领导工作。”

    领导是谁,显而易见。

    上级指示归指示,到了李平这里,配合显然掺了水分。

    南雁也不想发脾气,“他们人大概什么时候上来。”

    “瞧着这动作,大概还得半小时吧,要不我们换个房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觉得换房间有用?”

    将酒店团团围住,想要找到两个中国人那可真是不要太简单。

    南雁可不觉得她有飞檐走壁的能力,能够在这酒店大楼里翻滚跳跃。

    “等下把人请进来,我跟他们谈合作。”

    李平听到这话咧嘴笑了起来,“好说。”

    这不还是要跟这些本地团伙谈合作嘛,所以自己最开始的思路一点都没错。

    干嘛对他凶巴巴的呢?

    他依旧站在窗边,注意着楼下街道里的动静。

    余光看到南雁去卫生间,没多大会儿出来时,人脸上挂着水滴。

    显然刚洗了一把脸。

    她气也气过了,现在得考虑如何处理问题。

    李平的擅作主张也有其逻辑在里面,事实上战争一旦起来的话,势必带来物价的暴涨。

    到时候原本由政府控制的一切都会逐渐失控,反倒是这些街头小混混和流.氓能够更好的生存。

    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法则。

    与他们合作,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路子。

    这个思路,原本不在南雁的考虑范围内,她原本是想要找本地的军方势力代表。

    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

    谁有枪,谁才是老大,这是真理。

    不过这些街头混混,和军方说不定就有联系呢?

    南雁的目光落在李平身上,“你一直在香港?”

    “是呀,街头生存法则是不是上不了台面?”

    南雁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弄来的口香糖,除了这一身衣服略有些违和外,倒是有些古惑仔的样子了。

    “那倒也不是,阴谋阳谋,能够成功的都是好算计。”

    李平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丢了两条口香糖给南雁,“Madam你这话说的真好听。”

    南雁拆开那口香糖,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等待的时间一向有些难熬,好在她很擅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床头放着的那本本地风土人情介绍被她翻开,等着书册翻看过半,有人敲响了房门。

    “要不先回避下?”

    南雁觉得这人平日里口香糖吃多了,要不怎么牙齿这么白呢?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书,“别伤了和气。”

    没吓着人让李平稍微有些失望。

    不过领导既然吩咐了,他下手自然温柔了许多。

    起码给人留了一只手。

    至于掉落在地毯上的枪,被他一脚踢到了屋里头。

    没有枪也不要紧,总会有人给送来的。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们不想惹麻烦,想要挣钱的话就让他自己来,不然再有什么阿猫阿狗过来。”

    他笑眯眯的把一个餐盘丢到墙上。

    “看到了。”

    四分五裂的餐盘碎裂在地毯上。

    那被折了一只手的人额头上满是虚汗,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跑什么,把这垃圾打扫了,不然伤着客人怎么办?”

    那小头目慌乱的去找来工具,被人盯着打扫卫生。

    但碎瓷落在地毯上实在是太难收拾了,他不小心就扎破了手。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南雁听着倚在门框上的人指指点点,要不是因为手里头拿着那把枪,她真觉得这就是一场滑稽戏。

    然而,一点都不滑稽。

    小头目走之前被李平叮嘱了句,“送上来点吃的。”

    没多大会儿,还真是送上来了吃的。

    一只烤全羊。

    这大概和李平说的那个量词有很大的出入。

    南雁看着怡然自得的人,觉得他要是有心,大概能把自己混成老大。

    “这里的烤全羊味道不错,尝尝看?”

    南雁倒是没拒绝,毕竟吃饱了才方便谈生意。

    “阿美就喜欢吃这些,可惜她命薄,是吃不上这些好东西的。”

    李平忽然间抬头问了句,“你有男朋友吗?”

    “有。”

    “真有啊。长得怎么样?”

    “挺好看的。你女朋友没了?”

    “阿美不是我女朋友。”李平笑了起来,“我邻居家的大女儿。”

    邻居家当年炒股倾家荡产,两口子跳楼自杀,留下阿美照顾几个弟弟妹妹。

    然而她那时候也才刚刚念高中,能有什么办法?

    “被人相中了,她不乐意,后来我找到她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李平吃着刀下来的烤羊肉,平静的说着过去的事。

    “她很努力的养活弟弟妹妹们,可是哪有怎么样呢?你知道那个伤害了她的人是谁吗?”

    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看着南雁,一字一句的说道:“朱、九、万。”

    底层出身的人一跃飞上枝头,压榨的还是底层。

    “后来我听说他死了,我很高兴。”李平笑了起来,“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就好。”

    “他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但没有你他死不了。”李平笑着给南雁切了一盘烤羊肉,“我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南雁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之前她一直以为李平是罗部长安插在那里的人,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不知道他到底如何说服了上面。

    但现在,除了信任这个搭档,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我会保护我自己。”南雁抓住那白瓷碟子,“即便是要保护我,但我希望你也能保护好你自己。”

    她的话让李平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笑了起来,再度露出他那标志性大白牙,“好,我知道了。”

    两人在那里说着烤全羊的其他吃法时,被李平伤了的小头目带着人过了来。

    这是一个让南雁稍有些意外的结果,因为过来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大概是因为神色太过严肃的模样,又或者是因为这一身西装并不怎么熨帖,本该年轻美丽的女性,显得略有些老态。

    又或者,是故意而为之。

    毕竟这般才能有威严,不然怎么能当好老大呢?

    “你们为什么要这般对待卡万?”

    李平瞧着过来的人,脸上有明显的错愕,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手脚不干净的人,当然要给他教训才行,你如果觉得不满意,我可以给他弄对称,这样或许更好看些。”

    李平的话让那女人眉头一皱。

    那个小头目连忙解释,“潘泰亚你听我解释,是他们先动手折断了巴迪亚的手腕,不然我怎么会……”

    这解释被巴掌声打断,“向这位女士道歉。”

    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南雁看着那一脸委屈的小头目,向潘泰亚发出邀请,“要不一块吃点东西?”

    她的波斯语并不是很熟练,勉强沟通倒是没什么问题。

    卡万委屈的说道:“这还是我给他们点的食物。”

    不点是不成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凶残了,他压根打不过。

    潘泰亚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

    卡万顿时闭嘴。

    南雁瞧着这一幕,觉得十分有意思。

    这边革命成功后,现任的总统一再呼吁遵循教义。

    教义是什么?不过是将这些女人们再度赶回到家庭中去。

    在来西亚之前,南雁有仔细了解过这边的情况。

    尽管在过去几十年,这里的妇女解放运动落实的并不十分到位,但总比现在要好上一些。

    如今就是个拉锯战,前天要女性回到家庭,今天就要妇女们的投票。

    南雁了解这边的情况,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先跟一个伊朗女性打交道。

    而这个青年妇女,还是本地的一个大姐头。

    和烤全羊一块送来的炭盆这会儿已经火势微弱下来,不时有浓油滴落在炭火上,爆发出短暂的光。

    落在潘泰亚的脸上。

    这位穿着西装的西亚女性,目光直直落在南雁脸上,用英语问道:“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显然,她原本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女性。

    南雁想。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192 以物易物

    上流社会才能接触到的教育。

    只不过即便是上流社会的女性, 也会在这场席卷全国的变革中受到影响。

    暴风雨到来时,没有几个能从容脱身。

    即便原本属于上流社会又如何?一样躲不过去。

    南雁的审视让潘泰亚皱着眉,在将卡万赶出去后, 这位西亚女性这才开口,“抱歉, 我管教不严。”

    南雁笑了笑。

    示意李平为她切肉。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烤羊肉味。

    除了炭火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倒是别样的安静。

    直到潘泰亚开口, “卡万说, 你们是来做生意的。”

    “对呀,小本生意,刚过来就被你们盯上了, 瞧着是挣不了钱咯。”李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Madam你真的要好好管教你的手下人,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谁能帮他收尸呢。”

    潘泰亚看了眼李平, “您就这么管教你的手下?”

    “他不是。”南雁笑了笑,“他不是我的手下, 他是我的合作伙伴。”

    南雁的话让李平脸上带着得意,那平平的眉毛恨不得抖到天上去。

    潘泰亚皱眉,又听到那年轻女人道:“当然,如果你乐意, 也可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这位大姐头显然还没有做好合作的准备。

    李平对于潘泰亚的离去还有些怨言,“她不是什么好的合作者。”

    没有足够的洞察力, 也没有足够的魄力。

    “她才跟我打了一次照面而已。”

    “是, 但如果是你,在来之前肯定会想法子搞清楚对方的底细。”

    连这些都不知道, 怎么敢贸然过来呢?

    潘泰亚就敢。

    “如果来了, 也会想办法弄清楚对方的意图。”

    显然潘泰亚并没有, 这位西亚女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不明白他们的意图,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走了。

    这么一个人,当真不是什么合适的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不需要那么的强势,不然我还怎么拿捏?”

    李平拿了一颗青枣吃,这是卡万送上来的,味道还真不错。

    不得不说,这里不过是输出黑金的地方,可真是太有钱了。

    水果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弱点的好拿捏,但你就不怕回头被人给弄死?”

    “弱肉强食,她在我面前是弱者,可是在这片还是大姐头,别太小瞧人。”

    李平吐出枣核,到底是谁小瞧人。

    “她一个女人家,倒是能管控住这些街头流.氓,还真有点本事。”

    这边革命的原因倒也不是特复杂,新的总统上台后,总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而这位新的领导者所利用的,刚巧是这些进城的没什么文化,又找不到什么工作的农村青年的愤怒。

    虽说匹夫一怒不过流血三尺,可这些匹夫一旦汇聚起来,细流成江海所形成的庞大力量,谁又敢小瞧呢?

    曾经自由出行的上流社会的女性们,现在出门会十分小心。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潘泰亚。

    她从来都是家族中的异类,在多年前就开始免费的教那些进城务工的人读书认字。

    只不过这种教导实在是势单力薄。

    在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典当过后,潘泰亚已然没有多余的钱。

    在默认了他们偷窃外来的游客后,一次之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

    也不是没碰过钉子。

    挨了打被暴揍。

    然而比不过能填饱肚子。

    李平在德黑兰逛了一圈后,得到了更多的有效讯息。

    那是在香港的情报中心得不到的消息。

    有些事情,可不是非得要实地走一圈才能知道。

    他好像明白了南雁要跟这位潘泰亚小姐合作的缘由。

    这人骨子里,带着点理想主义,哪怕是星星之火也想着能尽情燃烧。

    如果不是潘泰亚,对方是一个男人的话。

    李平敢断言,高南雁绝对不会跟这人合作。

    妇人之仁。

    李平有些迟疑,这样真的好吗?

    他毕竟是守卫者,对南雁的安全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和两个秘书不同,有什么问题,李平就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我本来也没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她身上。”

    李平当然明白,单方面的押宝可不是明智之举。

    但他怕的是南雁糊涂。

    “那你还想要把这宝押在谁身上?”

    南雁耸了耸肩,“我来是为了做生意的。”

    国家利益从来在前面。

    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她也没法子。

    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把目标放在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多利益的人身上。

    比如说德黑兰的黑心商人。

    而这个黑心商人,正巧是潘泰亚的父亲。

    李平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那个女人就是反抗父亲定下的婚约,这才离家出走,再也不像一个lady该有的模样。

    而现在,南雁要分别跟这父女俩合作。

    “消息是瞒不住的,你要是走漏了消息,你觉得这父女俩哪个会放过你?”

    “生意人最看重的永远是钱,而潘泰亚现在最需要的也是钱,是食物,你说她会跟钱过不去吗?”

    “可是,可她能给你什么?”

    “一个地头蛇,能给我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南雁指了指挂在那里的羊毛地毯,“你觉得这东西,有人需要吗?”

    李平不假思索,“有钱人家倒是喜欢的很。”

    从古至今都是所以,石崇斗奢的故事并没有湮没于历史长河啊。

    南雁和他意见一致,“那就卖到那些有钱人家去。”

    上好的波斯地毯,可是受欢迎呢。

    不管是新贵还是旧贵,都爱的很。

    南雁在欧洲那边有人,相信莫妮卡很乐意把这玩意儿的价格给炒作起来。

    毕竟那人也很爱钱。

    再度跟潘泰亚见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这几天南雁打听了不少消息,也在街头看到了那熟悉的东西。

    随身听。

    是从欧洲那边弄过来的。

    价钱还挺贵。

    南雁迅速打电话回国,让外贸部的亚洲司那边与潘泰亚的家族洽谈合作。

    “你之所以选择跟潘泰亚家族合作,是方便留下一部分货物给潘泰亚?”

    即便是那位父亲知道,倒也不会怎么追究,一方面是合作方,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据说,潘泰亚的父亲萨曼·古多思很是疼爱这个女儿。

    “再猜。”

    还没猜对?

    李平看向热闹的街道,这里有被罩住的女人,但也有女性大胆的穿着时髦的服色,似乎并没有将那些新规定放在眼里。

    他看到有个小孩子偷拿了摊位上的东西,被老板抓了个现行。

    母亲忙着道歉,老板平息了怒火。

    母子俩离开,似乎并没有给老板钱。

    回过神来的老板骂骂咧咧,因为要招徕其他顾客的缘故,也没有追上去要这份钱。

    那个母亲能不知道要给钱吗?

    或许,只是在跟儿子唱双簧罢了。

    李平明白过来,“古多思或许也需要一个退路。”

    精明的商人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何况现在这边的局势并不稳定,即便是再多的钱在枪杆子面前也变得十分脆弱。

    古多思若真是反对女儿和这些“贱民”厮混在一起,他有的是办法阻拦。

    然而这位大富商并没有。

    或许,所谓的逐出家门也只是对外说辞。

    “你早就知道了?”

    “猜的而已,不一定对。”

    但谁都不是傻子,潘泰亚的家族更不是,不然哪能成为本地数得着的富商呢?

    南雁倒也不是完全的赌,她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疯子。

    根据现有线索,做一个理性点的分析而已。

    尽管这种分析,在很多人看来,就是赌徒的博弈罢了。

    但当这赌局得到了国内的支持时,就又不一样了。

    亚洲司的司长来到这边,洽谈合作。

    南雁则是与潘泰亚出现在德黑兰的集市上。

    关于双方合作的相关条款,已然达成共识。

    南雁提供随身听,作为交换,潘泰亚给她波斯地毯。

    当然这一合作协议未来还有变动空间,届时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后,会再做调整。

    “你这么笃定未来会有变化?”

    南雁笑了起来,“你们的总统是个虔诚的信徒。”

    这一点潘泰亚当然知道。

    “战争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南雁看着热闹的集市,“人的野心滋生出来,很难控制住的,这点你也清楚,不是吗?”

    身在这个国家,潘泰亚怎么可能不知道。

    早晚会打仗。

    不过是他们的总统,还是隔壁的总统,他们都是野心勃勃者,想要征服对方。

    谁输谁赢尚且不好说。

    为自己,为这些她想要庇护的人,寻找一条退路,这是潘泰亚所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希望你能记着我们之间的约定。”

    “当然,我的记性还挺好。”

    南雁图谋的并非泼天富贵,多赚点钱就够了。

    抵达得黑兰后的一星期,南雁完成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又辗转去了巴格达。

    亚洲司的司长已经先一步到来,同样签署了合作协议。

    七十年代末的海湾地区可谓十分富裕。

    彩色电视机已然十分普及,汽车普及率也非常的高。

    他们对于精神追求自然越发的高。

    随身听作为娱乐工具,仿佛是这片土地上的及时雨。

    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虽然有些原始,但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石油。

    大家都觉得自己赚了,这无疑是最好的合作结果。

    南雁来这边倒是没打算再做随身听的生意。

    外贸部这次的合作对象是总统家的长子,合作称得上是一步到位。

    她想做点其他小买卖。

    比如说往这边出口一些副食品。

    亚洲司的司长李云生觉得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他们似乎更喜欢欧洲那边来的副食品。”

    “我知道,但咱们也得试试看嘛。”

    南雁合作的是巴格达的一个小商人,说小也是相对而言。

    实际上他拥有好几家工厂,以及好几栋楼。

    实打实的富商。

    当然这位富商并不是很看好这些副食品,主要目的还是想要跟南雁谈一谈随身听的生意。

    尽管侯赛因家族想要垄断这生意,但高昂的价格总是让一些人去黑市,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同样的东西。

    可惜这个中国女商人,非要搭售一些副食品。

    算了,搭售就搭售吧。

    他怎么都不会赔本。

    再者说,他搞这些walkman主要是为了拉拢关系。

    作为一个富商,也有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人。

    一点都不轻松啊。

    南雁和这边的合作协议在十月中旬签订,每个月会有一趟货船来这边进行交易。

    作为交换物,依旧是那些华丽的波斯地毯。

    依旧是运往欧洲那边,交由莫妮卡,让她找几个大仓库存放起来。

    南雁的举动让李平想起了早前walkman在香港的“囤积居奇”,“你想要炒作价格?那可是在国外。”

    “哪又怎么样。”

    “只需要政府禁令,你这些东西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南雁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你觉得美国和苏联禁酒这么多年,有用吗?”

    李平被问得一愣,“可这怎么能酒水比。”

    “怎么不能呢?你前些天还跟我说石崇王恺斗奢的事,怎么就觉得现在的富人们不会斗奢?”

    “二战过去三十多年,新的贵族他们需要一些契机,来拥有话语权。”

    毕竟旧贵们虽然在资产上已经落寞了许多,甚至话语权上也有所丧失。

    但他们,到底是旧贵。

    底气在呢。

    再不济空架子也在呢。

    新贵们所追求的就是旧贵的排面。

    只需要一些苗头,很容易就能让这些波斯地毯在欧洲畅销。

    届时或许各国政府会有所行动,但是又怎么抵得过人心呢?

    即便是放置在地下室,也要将这些别人都有的东西,据为己有呢。

    李平还有些不确定,“说归这么说,但照你这么说,这些波斯地毯日后很可能有市无价,难道盛产波斯地毯的海湾就不会往那边出售地毯?”

    怎么可能眼睁睁的让南雁把这笔钱给挣了呢。

    “真要是打仗,你觉得这航线还能畅通无阻吗?”

    “可航线断了的话,你这边的贸易也会断掉啊。”

    “不会。”南雁笑了起来,“大家都需要吃的。”

    李平这下子明白过来,“所以你才执意要做副食品生意。可……”

    “可我就敢打包票,到时候副食品的价格上涨的会比那些电视机、随身听更厉害,到时候即便他们知道波斯地毯能够换来更多的钱,但这些钱拿到市场上可不见得能买来一个肉罐头。”

    “以物易物,到那时候才是最安全的交易规则。”

    作者有话说:

    1111

    ◉ 193 小算计

    自幼生活在香江的人, 自然明白这点交易规则。

    只是他没想到南雁已经考虑到战争爆发后的事情。

    似乎笃定战争很快就会爆发。

    “其实也不见得这么快,大概还得再等等,但这场战争, 有的打。”

    海湾最有钱有油的两个国家,真的打起来外界也会乐见其成——

    因为打仗需要军火武器。

    而作为战争贩子的美利坚, 喜欢打仗更喜欢别的国家打仗它来卖武器。

    两次世界大战, 不就是这样吗?

    战火的延续破坏性极大, 国内还真可以赚这几年的钱。

    南雁已经想好了, 回去后就通知沧城和陵县那边扩大生产。

    猪肉就算了,这边很多人忌讳。

    鸭肉完全没问题。

    毕竟过去很长时间,鸭肉制品会都出口到印度尼西亚那边, 那里饮食忌讳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可以增加一些口味。

    南雁为此在巴格达多呆了几天。

    李平觉得这人真的很离谱。

    所以随身听只是一个幌子, 重要的还是卖吃的?

    “可你不是在工业部任职吗?”

    是工业部不是农业部也不是外贸部啊。

    “是啊。”南雁笑呵呵道:“不过有些需求,得等战火蔓延后, 你才知道。”

    军需,无非是军械弹药和给养。

    前者肯定会由军区那边接手, 依照他对高南雁的了解,这人也不会贸然跟军区有牵扯。

    后者的话,那就是她说的副食品,吃的。

    如今已经分别跟两边谈下合作, 有三个合作商。

    还有什么需求?

    显然,卖关子的人并不打算给自己答疑解惑。

    回到香港已经是十月下旬的事情。

    李平亲自送南雁过江。

    “希望我们不会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再见, 意味着海湾那边出了麻烦事。

    南雁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也不太想看到你。”

    李平手段十分简单粗暴,在德黑兰使用过的那一套, 又如法炮制到巴格达。

    但这次过来的人带着家伙事儿, 要不是当时跟亚洲司的司长住在同一家酒店, 当时有总统的家人在那边。

    还真不好收场。

    尽管李平武力值的确不错,但南雁觉得,还是别了。

    下次真要去,找个稳妥点的人来。

    “人别活在过去,找个工作好好生活。”

    李平笑了起来,“知道,我有未婚妻,这次去海湾之前我们说好了的,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们就结婚。”

    他去海湾,是为了跟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交代。

    死去的阿美永远的死去,活在他心底的一个角落里。

    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他都忘记了那个邻居家的女孩。

    但现在,自己还有印象,总要把心愿了结才是。

    “要结婚呀,恭喜恭喜,什么时候,我准备礼物还来得及吗?”

    李平麻溜的拿出笔和名片,在上面留了一个地址,“等你的礼物,我和阿敏需要你的祝福Madam。”

    南雁觉得这人仿佛在说,如果你礼物不到,我就不结婚了。

    你看着办。

    得。

    遇到个泼皮。

    “过些天送到。”

    送礼物的钱她还是有的,不缺这点。

    青年笑着挥手离开。

    南雁登上了等待多时的车子,往机场那边去。

    她要回首都汇报工作。

    亚洲司的相关贸易谈判是明面上的。

    但南雁的工作,同样也是上级许可的。

    “照你的意思,未来那边还有其他需求?”

    “除了给养外,我觉得有些军需方面的需求也需要重视。”

    真要是打仗,切断对方的水电那是基本操作。

    这种情况下,阵地信息的传递十分重要。

    所以南雁想,收音机市场大有作为。

    除了收音机,还有就是配套用的电池。

    别看都是不起眼的东西,但需求量肯定有。

    当然如果能做出油气发电装备的话,在那边肯定也会十分畅销。

    总之,需求多得是,就看你怎么挖掘了。

    与会的领导听得脸上微微错愕,“你这小同志,倒比我们还要熟悉战争。”

    这群领导,多数都是战争年代走来的,不乏去过一线的人。

    然而他们压根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南雁十分谦虚,“我只是习惯了从贸易角度来思考问题,另外就是关注了下越战时期,美国在日本那边的一些投资。”

    对日本来说,49年后的两场战争是他们腾飞的基础。

    因为发生在亚洲,日本可以就近进行军需物品的生产,保证美国大兵们的需求。

    仔细观察彼时美国在日本的投资,再联系当前的情况,很容易就能找出规律。

    一旦海湾地区发生战争,国内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

    “你这个得力干将,可了不得。”

    罗部长也十分谦虚,“女同志心思细腻,又是个钻进钱眼里的,可别给她戴高帽。”

    “哪是高帽,小高同志你也辛苦了,这两天先好好休息休息,工作的事情等过两天再说。”

    南雁海湾之行的工作汇报是在飞机上写的。

    人在这边作了简要的补充后,就被秘书领着先离开。

    还要再开会讨论问题。

    副食品除了鸭货外,或许还可以再弄点别的。

    “我记得咱们的军需压缩饼干做的也还不错,可以弄下这个嘛。”

    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真到了战争时期,价钱那可真是暴涨。

    能做的话就做点,而且自家战士也需要。

    年初的自卫反击战结束了但又没彻底结束。

    如今各个军区的在那边大练兵。

    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结束。

    战争控制在自己手中,倒也还好。

    与会的军区领导还是更关心军械的出口,“咱们真的不能做点军械生意?”

    凭什么都让美国佬把这钱赚走,他们也不差啊。

    “倒也不是不行,但得小心点。”

    军械那是美国佬的盘中餐,想要虎口夺食并不容易,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所以得十分小心才行。

    “知道。”军区的领导十分高兴,回去就通知兵工厂那边,搞子弹和枪/支,人家美国佬吃肉,他们喝汤总行吧?

    会议结束后,军区的几个领导离开这边。

    等齐刷刷出现在招待所门口时,几个老将军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我来问问小高同志,海湾那边具体的情况怎么样?”

    “巧了,我也是,想看看要不要派人去学习。”

    “是啊,派人去学习学习,看看他们现在是怎么打仗的。”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瞎扯。

    谁还不知道谁那点小算计?

    战争期间消耗巨大,军需给养的消耗更多。

    单靠陵县和沧城那几个副食品厂哪够啊。

    军区又不是没有饲养场,他们也可以来做副食品啊,罐头什么的不是不可以做。

    做起来往那边送,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

    有了这钱,回头还能从国外引进一些好东西来研究。

    大家的小算盘打的芜湖那边都能听得到。

    南雁倒是也不意外。

    其实这些订单,她也不觉得陵县那边能吃得下。

    只不过就怕大家搞重复了,回头再国内竞争,反倒是不好。

    但怎么也没想到,几个老将军齐刷刷的过来。

    这倒是让正在这边跟南雁讨论的褚怀良有点惊。

    什么时候起,高南雁竟然有这么好的人缘了?

    作为美大司的司长,到底是负责外贸方面的专家,褚怀良也没被赶走。

    深知还帮忙想主意怎么搞这些东西。

    结合着这些军区的现有条件,具体分析。

    保证自家没有什么竞争冲突。

    等着总算把这些人送走,南雁回到屋里,瘫在沙发上是一动都不想动。

    真的太累了。

    哪怕是老将军们都还挺通情达理,但是一黑脸也怪吓人的。

    “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人一点都不会累呢。”

    南雁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你也要留意下美国那边的动静。”

    尽可能的别跟美国起正面冲突,招惹了世界警察可不好,现在还是猥琐苟发育阶段。

    “知道。”褚怀良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话说你人不在国内,倒是净做些大事情,前段时间日本半导体协会还来函呵斥我们,拐骗了他们的人。”

    南雁这个四机部副部长被日本半导体协会加入了黑名单。

    褚怀良打听了下知道这事就是高南雁在搞的小动作。

    谁能想到,人不在国内,搞事倒是挺有一套。

    “他们不要的人,我们帮助再就业还不行啊,真是屁事多。”

    褚怀良深有同感,“可不是,不过你们罗部长已经教他们做人了。”

    “什么?”南雁最近在海湾那边,国内消息不怎么通畅,还真不知道罗部又发了什么威风。

    “之前不是说你们剽窃吗?”褚怀良丢了一包板栗给南雁,“现在是咱们在告他们侵权。”

    这一招南雁倒是想过。

    没想到罗部长这么快就践行了。

    “干得漂亮,不用给他们留面子。”

    专利这东西,就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情,即便没有侵权,但也会让那边投鼠忌器。

    挺好,省得再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这边。

    闲的他们。

    “难得领导们给你放假,这次回来好好休息两天。”

    褚怀良想了想又说道:“前几天,你弟弟来找过我。”

    “他不是去所里工作吗?怎么跑出来了。”

    “研究所工作又不是蹲监狱,正常放假当然能出来。”褚怀良没好气,“你这个姐姐当的怎么还六亲不认了?”

    “谁六亲不认了啊。”

    这个臭弟弟南雁还是认的,也算有出息,还没毕业呢就被相中去搞航天事业了。

    只不过臭弟弟有心事。

    南雁知道,却也不好处理。

    毕竟裕欣的亲爹亲妈都活着,还没有他们这些姑姑叔叔插手的道理。

    心疼孩子却又不好做什么,这才是最尴尬的事情。

    不过这个担心如今倒是解决了。

    “他来找我是说你们老家那边,把公社里适龄的孩子都聚拢到公社学校里,让孩子们在学校念书。”

    原本困扰高北辰的问题不复存在——

    县官不如现管,公社的书记一出手,困扰高北辰的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老高家可不敢跟公社、生产队对着干。

    南雁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再过几年孩子大了,能出来读大学那就可以摆脱家里了。”

    前提是这孩子自己争气。

    其实公社已经很照顾这孩子了,但过多的照顾只会让高家的人变本加厉。

    如今这惠及众多孩子的措施一出来,高家倒也不好瞎折腾。

    “那投桃报李,我正好跟公社那边说加大产能的事情。”

    褚怀良也不能说全然的放心,“这仗什么时候打起来可说不定,你确定现在就要加大产能?”

    “开春后多饲养,就算出栏那也得是两个月后的事情,可以先往西南那边供应,正好多听听战士们的口味要求。”

    褚怀良其实还真不知道南雁到底哪来的信心,但想到几个军区的一把手都这么个态度,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那成,希望这次真的能多赚一些钱。”

    钱赚得多了,才能够有更多的余力去做事呀。

    “你跟美国那边谈的怎么样?”

    褚怀良特意过来,自然不是就为了跟南雁聊这些。

    他有他的工作要做,“别说,这边跟美国人启动汽车产线引进的消息一传出去,西德那边的反应还挺有意思。”

    无非是分为两派,一派觉得这是在施压,其实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另一派则觉得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再加上中美之间现在蜜里调油,说不定就真的跟美国合作了,真想要占领中国汽车市场,得尽快。

    但前面那一派并不同意,一辆售价好几万的汽车,怎么可能在现在的中国打开销路呢?

    没有可能的。

    总之,西德那边是来回嘴炮,就是没有实际动作。

    “美国呢?”

    “已经有专人去底特律考察,原本还有去日本考察的代表团,这不刚巧日本半导体协会控诉你,就取消了这个代表团。”

    南雁:“……我面子还挺大。”

    虽说现在的日产汽车很不错,但一贯都被国内瞧不上。

    德产才是他们最信赖的。

    “其实这事还不止如此。”褚怀良来找南雁,重点是为了这句,“美国那边还是很有诚意的,但是我想跟西德合作才是最合适的,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跟蔡司谈一下合作,是不是更稳赚不赔?”

    考虑问题一定要周全,不能单看一方面。

    褚怀良作为美大司的司长,从工作而言应该推动和美国汽车厂商的合作。

    但就大局来看,和西德合作好处更多。

    “褚司长现在考虑问题越来越有孙副部的样子了。”

    “我要是能有他那般周全,就不用总挨训了。”这点自知之明褚怀良还是有的,“你觉得呢?”

    “德国那边不见得会乐意搭上一个蔡司,而且这也有点司马昭之心了,不过尽可能的来谈吧,如果跟美国那边谈的很顺利的话,或许西德就会做出让步呢?”

    还得借美国人来压一压西德那边。

    “但美国人回过神来肯定不乐意。”

    “所以,这就得看给美国人些什么好处了。你们外贸部是不是还要引进外国汽车?”

    “是啊……你是说回头把这笔订单给美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是考验操作能力,需要操作得当才行。

    “这点统筹的能力你还没有?”南雁还是信得过褚怀良的,但凡这人肯动脑筋,那么事情处理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褚厂长,百分百的投入才能有收获,你现在才是个司长而已,别偷懒。”

    司长上面是副部,然后才是正职。

    而部长上面,还有副国级。

    “你觉得我还能混上去?”

    “有能者居之,不然被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占据了位置,你除了生气又或者跟他们沆瀣一气,还能怎么办?”

    南雁沾了点番茄酱,“这番茄酱不错,对了我倒是忘了,其实可以做点水果罐头。”

    她没有再继续说水果罐头的事情,“与其把这些位置让给别人,倒不如自己努力去争取一把。”

    南雁觉得,或许也没那么难。

    再努努力,说不定呢。

    褚怀良有点野心,但又没那么大,“你努力,你回头要上去了,我给你去当秘书。”

    “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哪能。”褚怀良什么人,才不会在乎外人的看法呢。

    大材小用也好,被人嘲笑也罢,他倒是无所谓。

    如果南雁真的能上去,他定然要帮衬她才是。

    笑着说了一会儿,褚怀良还要回单位那边,把空间留给南雁。

    热闹的房间里忽然间冷清下来,南雁吃着褚怀良带过来的零食,忙活着想其他的方案,等着抬起头来时,外面正黄昏。

    夕阳将漫天白云染成了赤金通红一片,十分的绚烂。

    南雁看着这夕阳西下,想起了西安城墙上的那张照片。

    她想了想,去学校那边。

    国内DRAM研究项目小组依托于大学的研究小组,项目组常驻校园一角。

    偶尔会有学生误闯到这边,但很快就会被赶走。

    这天傍晚,倒是又有人来到这边。

    值班的安保人员拦住了去路,“同学,这里不能进。”

    南雁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我有这么年轻吗?麻烦跟项目组的薛教授说一声,我是高南雁,想要过来看看。”

    安保人员不假思索的挥手,“你是第六个这么说的人了,快走吧,别捣乱,不然报警了哈。”

    第六个?

    南雁:“……”她啥时候还成了被冒名顶替的高频词。

    作者有话说:

    2222

    冬至啦,记得吃饺子

    ◉ 194 怕人说闲话

    要不是项目组的成员今天有事要回家, 刚巧遇到了被拦在外面的南雁。

    南雁还真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高南雁。

    她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工作证什么的。

    安保人员怎么也没想到,拦了那么多冒牌货, 这次竟然真的遇到正主。

    “没事,你们工作挺到位, 继续保持。”

    她这话让几人松了口气, 生怕这位丢了面子的大领导在他们身上发疯。

    “放心吧, 她没什么架子, 只要能把工作做好,不管什么岗位,她都很尊重人的。”

    就连那些在干校里劳动的都能得到她的尊重, 何况其他人呢?

    几个安保人员松了口气, 看着那拐进去的身影小声的议论起来。

    别是一番热闹。

    DRAM项目组忙得很,比很多车间工人还要忙。

    晚饭后加班是常态, 尤其是在攻关阶段,不吃晚饭也是常态。

    在这个拥有大型计算机以及数十台微型计算机的校园一角, 忙碌是这里的日常写照。

    南雁过来时,就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光标。

    一行行代码被不断的尝试。

    DRAM是由无数个基本单元组成。

    这些基本单元组成阵列,这些阵列的工作时进行信息的读取。

    简单形容的工作过程,实际上牵扯到的则是这成千上万的基本单元的协同合作。

    而伴随着写着单元数量的不断增加, 这一协同作业难度也在直线提升。

    从1kb到4kb,难度提升可不止四倍, 后来好不容易攻克16kb的工艺难关, 然而在64kb上,项目组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种挑战, 不是三言两语的加油鼓劲就能解决的。

    需要的, 是项目组成员夜以继日的努力。

    南雁没有打扰正在忙碌着的一群人。

    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着这计算机中心的热闹,想着未来十年,二十年,又或者三十年,这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变化。

    或许会翻天覆地,或许这里不复存在。

    谁知道呢?

    她可不敢做任何的保证。

    “南雁同志?”

    薛教授的惊呼声让南雁回过神来,正想着提醒不要打扰大家,一转头才发现,薛教授这嗓子还挺有力气,引得大家伙都往这边看。

    行吧,工作暂时被打断了。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我听说你出差了。”

    “是出差了,刚回来没多久,来这边看看你们工作进度如何。”南雁没看到贺兰山,想着或许是在别处忙,她也没问,问起了薛教授这边的情况。

    “前段时间我们一口作气攻克了三个工艺难关,现在还有最后两块硬骨头,说不定能在阳历年前完成。”

    还剩下两个月出头,按照一个月一个来算,也能在年前完成这一工作。

    当然这是计划,谁也说不好实际效果如何。

    “有序的进行就行,不要为了赶工期而赶工期。”南雁正说着,余光看到过来的人。

    贺兰山嘴里头咬着一块饼,大概没想到南雁竟然会在这里,一下子傻傻的站在那不动弹,活脱脱的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南雁忍不住笑了下,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入到薛教授眼中,顺着南雁的视线捕捉到贺兰山,连忙把人给拉过来,“南雁同志你这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小贺同志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贺兰山还有些窘迫,连忙拿下嘴里的半张饼,“你,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南雁觉得这就是个呆子,不过她跟一个呆子计较什么呢。

    “前段时间,黄主任还跟我要人,我说贺工在首都那边忙着怕是过不来。贺工现在倒是抢手的很。”

    南雁的调侃让贺兰山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

    薛教授笑了起来,“一家有女百家求,小贺同志这是技多不压身,等这边工作结束,说什么我也要给他写申请。不止小贺,我们项目组的人,都要写申请。”

    普通研发人员申请为工程师,起码待遇能稍微提上去一些。

    工程师或者高级工程师,甚至正高级工程师,这种职称上的变化,带给当事人的也不止工资待遇的变动,更重要的是信心。

    职称、经验,这让他们回头挑大梁时有着足够的信心。

    信心这东西,很重要。

    薛教授其实有点想要试探的意思,毕竟写申请,跟能否批准下来是两码事。

    但问问总行吧。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想要给项目组的同事们找一些动力。

    其他人也都或紧张又或者故作放松的看着南雁,无一例外,他们都在等着南雁的回复。

    “当然,回头你写申请我来批。咱们国家的传统是深藏功与名,但我觉得研究人员付出时间与精力,不该被一句‘这是为国家做贡献,怎么好意思拿钱说事呢’所绑架。你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可能不被人民所知道,国家肯定要知道,肯定会论功行赏。只是咱们国家穷,比不上那些欧美国家动辄别墅小轿车什么的,过去很多时候委屈了科研人员。”

    “但那些都是过去,别的单位我不敢保证,在四机部的项目,我肯定会给大家争取尽可能配得上大家的奖励,待遇也会提上去。到时候项目结束,我请大家吃饭,给你们办庆功宴,咱们热热闹闹的庆祝。”

    南雁的话让计算机中心里的气氛欢快许多。

    科研人员可以付出,也可以默默付出,但不应该被爱国情怀所绑架。

    他们为了工作,家庭、孩子、老人、妻子丈夫都顾不上,难道真的不能给一些好点的待遇吗?

    大家都爱国,但也希望国家能够对他们的工作多一些体谅。

    而现在,他们得到了最想要的回应。

    提高待遇与否也没那么重要,其实他们的工作已经相当不错。

    重要的是,这些上级主管部门能够体谅到他们的不易之处。

    这话说出来,就足够了。

    尽管高南雁这个副部长在四机部敬陪末座。

    但半导体行业内的人,大家不知道罗部长大名叫什么,谁还不知道高南雁?

    足够了。

    其他人纷纷回去忙工作。

    倒是薛教授还有些激动,摘掉眼镜在那里擦拭眼角。

    南雁拍了拍老同志的肩膀,“我都知道。”

    薛教授转过头去,不想要这个年轻人看到自己这狼狈的一面。

    倒是贺兰山上前一步,拉着人过去坐下,低声劝慰了几句。

    这让南雁有些诧异,从没想过贺兰山还有这么社交达人善解人意的时候。

    她觉得贺兰山最近是真的挺忙,忙得人都瘦了些。

    脸上变化最大,有点瘦出了棱角的感觉。

    不过那眼底的光是如此的强烈。

    强烈到不需要南雁说什么,他们就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

    离开这边时,薛教授安排人送南雁回去。

    十月底的首都凉意十足,草丛里不时有虫鸣阵阵,十分的热闹。

    南雁晚上睡的很香,第二天竟是日上三竿这才起床。

    招待所的大堂里,杨光在那里等待多时。

    手边放着几份报纸,从上面的折痕来看,显然已经看过了。

    看到南雁出来,杨秘书抄起报纸来,递给南雁,最近两天的报纸,已经过去一些重大消息的剪报都在这里。

    “告日本侵权那事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

    “已经开启了对索尼的调查。索尼那边宣称绝对没有侵权,但还是把市场上的一些随身听召回了,说是有产品质量问题。”

    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南雁笑了笑,技术路线其实是共通的,你说没侵权,但技术撞了就是撞了。

    “这场官司真要是胜了,索尼怕是要赔偿不少。”

    杨秘书觉得官司能打赢的概率并不是很大,其实他也清楚,虽说早就申请了专利,但是索尼那边也的确早就有所研究。

    说是剽窃技术,只是为了恶心对方而已。

    真的输掉官司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他们赢的胜算也没那么高。

    “南研所那边有在继续研究吗?”

    “嗯,前段时间我去了南京那边,南研所已经拿出了新的产品,前两天交到了首都这边,乔主任已经亲自去巴黎处理专利的相关事宜。”

    乔常水对四机部相关的事情格外重视,杨秘书想这跟领导大有干系。

    “挺好,跟索尼那边继续纠缠就行了,搞他们的心态就成。”南雁的目的简单粗暴,搞人心态这事她经历过,所以搞起外国公司也顺手的很。

    杨秘书应承下来,“就怕日本那边企业联合起来。”

    毕竟镜头什么的,他们暂时还离不开尼康和佳能。

    “还没到这地步,企业之间也没休戚与共,真到了那地步再说也不迟。”

    再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日本企业还不会这么团结一致。

    索尼只是索尼,并不能代表日本这个国家。

    真要是有这代表性,现在在沿海城市投资的日企应该发出警告信,准备撤回国内了。

    事实上,并没有。

    杨秘书眼下的担忧其实并没什么必要。

    南雁看了看最近的新闻,整体上没什么大问题。

    个别成果和她预期的有出入,但并不大。

    “我要去沧城和陵县一趟。”

    这话让杨秘书一怔,“我这就安排,那是不是要通知当地政府?”

    “通知吧。”

    扩产的事情不算小事,肯定要跟当地沟通联系。

    再者说,她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季长青了。

    跟老伙计碰个面,也无可厚非嘛。

    季长青还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南雁。

    “你要是再不来,我还真要去首都找你了。”

    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跟要去找我算账似的。”

    “可不是嘛,咱们这边的蔬菜大棚起来了,但是……”

    应季的蔬菜大家随便种种就有,反季节蔬菜不见得那么多人吃得起。

    当初季长青考虑到自己在沧城多年,指不定就会离开。

    多少有点冒进主义,把这蔬菜大棚弄得有点多。

    这下好了,供应有了但消费市场还没搞出来。

    这可咋办呢。

    “都什么蔬菜蔬果?”

    季长青数了数,“就是西红柿什么的。”

    南雁不假思索,“西红柿做成西红柿酱,卖不出去就做出口。”

    西红柿酱?

    酱菜季长青从小吃到大,毕竟冬天没啥绿叶蔬菜,只能把这些菜用别样的方式保存下来。

    但番茄酱,好像还没怎么吃过。

    “这个也不算特别麻烦,这些西红柿还没熟透吧?”

    “没有。”

    “那就行,首都那边有饭店师傅之前去国外学习过西餐,怎么做番茄酱还是有点心得的,你安排人去那边学习就行。”

    “可是单靠人的一双手也不行啊,这不还得需要生产线?”

    南雁笑了起来,“也不一定。”

    波斯地毯的手工编织和机器编织价格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人就爱好手工这一套,认为这更有价值。

    “不过拣选方面也的确需要机器,其实这个也没那么麻烦,食品厂那边的机器稍加调整就是了。”

    当然,这如果出口的话,涉及到最重要的问题无疑是卫生和防腐。

    这个事,倒也不算特别难办。

    毕竟食品厂在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

    应对欧洲美洲又或者东南亚的标准,都还算有一套。

    季长青没想到困扰自己这些天的事情,如今倒是一点不算事。

    “你怎么好端端的来了我们这里?”

    “来给你们送钱啊。”

    南雁简单说了要加大对海湾地区出口的事情。

    “今年倒也不用着急,差不多明年开春后再扩大生产就行了。”

    季长青对西亚那边的战争没什么预判,只是南雁这么说了,他听着就是。

    但是作为地方的领导,他还有一些担忧,“就是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指不定得些年头呢,再说了咱也积极开拓海外市场嘛,坐吃山空可要不得。”

    “也是。”老本能吃多久呢。

    锐意进取,才能打开新的篇章啊。

    来都来了,南雁又在沧城多待了一天。

    去了沧城学院一趟,然后去了红星公社那边。

    “不打算去一趟化肥厂?”

    “还是别了。”

    有时候也得学会避嫌。

    她虽说是老厂长,但目前就职于四机部,没事去人家化工部直属的国营大厂做什么?

    何况任雪松现在做的还挺像样。

    “说起来那个小邵还挺有出息的,你对这孩子还有印象吧?”

    南雁当然记得,当初的第一名,教育局邵副局长家的女儿,学东西很快。

    “她评上工程师了?”

    “哪能这么快啊,不过的确有些想法,之前在生产线上作业,倒是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你也知道的任雪松是技术出身,这不就重点栽培人。”

    说要评工程师也不是不行,但老邵觉得这孩子太年轻,还需要些历练。

    就想着把这事拖一拖,磨砺磨砺自家闺女的心性。

    “也不是没有担心,怕人说闲话嘛。”

    当初闺女吊打一帮大院子弟,作为佼佼者进入化肥厂,本就显眼。

    如今过去没多久再被提职称,那岂不是成了靶子?

    “行得正坐得直,倒也没必要担心这些,流言蜚语多得是,防得过来吗?谁要是再这么说闲话,那就拉住人一条条的掰扯清楚就是。”

    南雁的强势一如既往,这让季长青忍不住的摇头,“你呀你,在部里也是这么跟领导说话的?”

    “用事实说话嘛。”南雁很认真的强调,她在副总面前都这么说,何况是在地方。

    “越是躲躲闪闪,反倒是显得做贼心虚。真金经得起火炼,季长青同志,你可不能犯糊涂。”

    拍了拍季长青的胳膊,南雁想着离开沧城这边,往陵县去一趟。

    人还没坐上去车站的车,地委大院里有人匆忙跑了出来,“首都那边来电话,让高副部长回去。”

    季长青脸色骤然一变,“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

    但特意打电话过来,这事也不能太小瞧。

    南雁只好打消去陵县的念头,“你去一趟,把我的意思传达给马书记他们。”

    杨秘书点头应下。

    又觉得首都那边这通电话着实奇怪。

    明明是说了让好好休息几天,怎么还忽然间喊人回去。

    难道出了什么事?

    去首都的火车得到下午,季长青安排人开车送南雁回去,“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打个电话,咱们一起想法子。”

    南雁笑呵着应下,倒也没想着回头找季长青帮忙。

    能有什么急事呢?

    存储器项目组那边不可能短短两天时间就解决问题,军区领导们想要因地制宜的发展一些副业,还得结合军区实际情况,这也得需要时间。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半导体产业出事。

    好像也就这么一个可能了。

    就不知道出事的到底是哪一家。

    回去的路上,南雁把国内的大小半导体厂都过了一遍,大概有几个备用选项。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个都没猜中。

    出事的是首都的化工厂。

    南雁出国去海湾前让无线电厂的王主任跟这家化工厂联系,确保光刻胶的生产研究不能停。

    但生产线的停工,哪是他能拦得住的?

    没法子,王主任只好搬救兵。

    作者有话说:

    一更啦

    ◉ 195 断尾求生

    化工厂光刻胶的停产原因多方面。

    王主任拦不住, 就想着去四机部找外援。

    然而罗部长出差去了上海开会,部里头其他几个副部长不太方便插手化工部的相关工作。

    只能提醒王主任去找南雁。

    这才有了那通从首都打来的电话。

    南雁回到部里时,王主任正在这边等着。

    “化工厂那边说是要引进新的生产线, 要把原本那两条线给撤掉。”

    他是昨天下午接到的消息,想着法子来首都这边, 看能不能跟化工厂这边谈一谈。

    但谈的结果并不好。

    “完全撤掉?”

    “那也不是, 但是国内对负胶需求少, 原本这条线投入又多, 性价比没那么高,化工厂的意思是安排这两条线上的工人去别的产线上。”

    南雁明白了,生产线还保留, 但研发工作将彻底停止。

    而保留的生产线, 也能给化工厂带来一些收入——

    国家相关投资。

    这算是另类的吃空饷,就在首都, 在眼皮子底下。

    “谁跟你说的这事?”

    “生产线上的老郑,我之前来这边一直都是跟老郑沟通。”

    当初国家说是发展光刻胶, 老郑带着一帮人搞研究。

    只是光刻胶的使用面小,经济效益不是很好。

    化工厂这边有心裁掉,但又舍不得国家每年拨给的资金。

    但过去这些年,也把这专项资金挪到了别处用。

    “老郑也知道厂里的想法, 觉得能维持下去就行,没想到这次要把他们这些人给调走。”

    真要是调走了, 那这生产线就彻底的成为摆设。

    国内唯一一个研究光刻胶的化工厂, 将会成为历史。

    王主任记得南雁走之前,虽不是千叮咛万嘱咐, 但她也十分看重光刻胶的研究。

    “行了, 我知道了。化工厂的厂长姓什么?”

    “梁, 梁万顺,不过听说这位梁厂长跟部里的领导是亲戚。”

    “知道了。”南雁也没着急往化工厂去,“你去找那个老郑再打听打听,也不用急。”

    王主任连连点头,毕竟人来了事情就有解决的余地。

    是跟之前不一样,不用当没头苍蝇乱跑了。

    南雁回到办公室,找部里的人打听了下才知道,梁厂长跟化工部的钱部长有些姻亲关系钱部长的长子与梁万顺是连襟。

    “钱部长的儿子在哪里高就?”

    “大学毕业后留在学校教书了。”

    “哪个学校?”

    “好像是化工学院。”

    南雁沉默了片刻,“行,你先去忙吧。”

    她打电话给化工部的许副部长。

    对方十分警惕,“什么事?”

    “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呀。”南雁笑着把玩电话线上的圈圈,“刚出差回来放了几天假,不知道许副部长您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我最近在出差。”

    南雁笑了起来,“那今天也没呀,不然我哪能打通您办公室的电话。”

    许副部长没法子,“行行行,你晚上来家……算了,下馆子去吧。”

    他住在化工部的大院里,高南雁往家里一去,所有人都能知道。

    “之前不还说嫂子做的菜好吃,我一直想要去尝尝都没机会,要不还是去家里吃吧。”

    “你现在来也没用,钱部长不在。”

    “知道,就是想尝尝看嫂子的手艺。”

    许副部长没法子,他就算不让,高南雁能直接杀到他家门口,到时候咋办?

    这事许副部长倒是知情,“……之前也有人说过这事,但是你说怎么处理?”

    两难。

    改革那么些年,化工厂也想要轻装上阵搞发展。

    但是那两条产线就是累赘啊。

    这话说出去有些伤人,但这是实在话。

    “既然累赘,那就直接撤掉呗,干嘛还骗国家拨款。”

    南雁才不跟他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一句话就让许副部长无言以对。

    半晌,这才冒出来一句,“你这小同志,不能这么非此即彼呀。”

    “我有吗?”南雁笑了起来,“嫌弃这几条产线那就干脆拿下,现在算什么回事?觉得这两条产线是糟糠之妻,看不上眼,偏生这臭婆娘还能带来点钱,就想着留着也行,有这么恶心人的吗?你们化工部就由着这事发生,对得起谁?”

    许副部长被说的脸上满是尴尬,“你也不能这么说,这些研发资金,也没被谁贪污腐败,只是放到了其他研发上。”

    用处稍微有些出入,但你不能揪着不放呀。

    “敢把这笔钱挪用了,许副部长您怎么就敢保证,没有挪到自家的小金库里去?”

    “这话可别乱说。”许副部长十分警惕,“我知道你是胆子大什么都不怕,但这种指控可得讲证据。”

    “那咱们打个赌,劳烦许副部长通知化工厂那边,后天我会请国安还有法院的同志去化工厂做调查,这要是经得住调查,我赔礼道歉。”

    许副部长摆了摆手,“还用得着我通知?这样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还是别了,给化工厂一天时间来擦那烂屁股吧。”南雁笑了笑,“不然真的丢人现眼了,我怕到时候钱部长的面子挂不住。”

    “哪能啊。”许副部长不觉得梁万顺有那个胆子。

    这里可是首都,难道他还敢在连襟他爹的眼皮子底下搞贪污受贿的小动作?

    但南雁十分坚持,坚持到让许副部长也没办法,第二天去了化工厂那边。

    梁万顺听说了这事有点慌,“她一个四机部的副部长,凭什么找人来查我们化工厂的账?高南雁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许副部长又不是傻子,看到这人的反应就知道,完蛋了。

    还真被南雁说中了。

    这人手脚并不干净。

    许副部长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你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老许这事你得帮帮忙,我就觉得那边人一过来,我这化工厂就得乱套。”

    “胡说,乱什么套?”许副部长脸色严肃起来,“例行调查而已,你没问题自然能轻松过关,怕什么?”

    梁万顺连忙给人倒了杯水,“这不是怕她胡乱做文章吗?这几年来光刻胶的研究都没出成果,前段时间芜湖那边又过来人,是不是那个姓王的在告状?老许你帮我劝劝她,我知道你跟她关系不错,当初她在沧城工作时,你这个化工部的二把手对她的工作那可是鼎力支持,高南雁能不给你这点面子?”

    许副部长没吭声。

    不走这一趟,他还真不知道梁万顺现在狗胆包天,不止是把专项的研发资金挪用这回事。

    这人屁股是一点不干净。

    “行了,这事你看着办吧。”

    他懒的在这边久留,离开化工厂后第一时间回了化工部。

    打电话跟钱部长汇报了这边情况。

    “小梁怎么这样?唉,行了,也别麻烦国安那边了,化工部去调查下吧,另外也别只调查他自己,其他的化工厂也查查。”

    许副部长明白,领导对儿子的这个连襟还是有几分照顾的,到现在还在想法子,让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的小。

    然而这件事已经把高南雁牵扯进来,想要内部消化可真是太难了。

    “只怕高南雁那边不会放手。”

    钱部长语气稍有些冷冽,“怎么,她还真打算伸手到化工部?”

    “不见得就是插手化工部的家务事,只是她现在在搞什么光刻机,肯定也会加强对光刻胶的研究,只怕这事没那么好收场。”

    高南雁给了自己一天时间,让他直面梁万顺的贪婪。

    她并不是想要插手化工部的内务,只是这事不痛不痒的收拾下,绝对不会让这个年轻人满意。

    怎么做,才是最要紧的。

    钱部长拧着眉头,“她想要怎么样?”

    这事许副部长并不知道,但好在他有机会当面问清楚。

    “没什么呀,我能做什么?只是许副部长您这么信誓旦旦,说梁万顺没事,我想钱部长可能也被他蒙骗了吧。”

    被蒙骗。

    许副部长这下子想要转不过弯来都不成。

    把责任推到梁万顺头上去。

    起码能把钱部长他们摘出去。

    你说钱部长真的不知情吗?

    谁也说不好。

    但到现在,高南雁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许副部长叹了口气,“我看你们芜湖那边的无线电厂发展的还不错,就没想过把光刻胶的生产线给迁过去?”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想过啊,但这不是得需要时间嘛,厂房建设需要时间,工人培训需要时间,你说我一个四机部的人,要这化工厂的生产线,总不能说白拿吧?”

    南雁笑了笑,“何况这些生产线上的工人都在这边安家落户了,要他们搬家到陌生的地方,人家也不见得乐意。到那时候这生产线、研发线就算迁过去,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这可不止是经济账的问题。”

    经济账容易算,但其他的账目,你能算得清吗?

    许副部长并没有原原本本的传达南雁的话,只是把人的态度说清楚了。

    钱部长的语气都沉了几分,“你看着办。”

    他看着办,他怎么办?

    作为副部长,他自然不想得罪部长这个顶头上司。

    然而高南雁那人实在是太虎了,自己不作出应对,她明天真的能让国安去化工厂做调查。

    这还得了?

    话筒放下又被拿起,许副部长终究是拨通了电话。

    “是纪委吗?”

    纪委入驻首都化工厂的事情在第二天直接登了报纸。

    没有得到许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上报呢?

    就连本地的广播新闻也播报了这事。

    闹得越大,和化工部那边的关系也就越小。

    这一招称不上是断尾求生,但的确很好用。

    其实林辰不太明白,“这样不就是得罪化工部了吗?”

    她比王主任晚一天来到首都,没想到首都会出现这种事。

    如今这处理结果只能说有些让人不上不下。

    林辰担心,这样会影响光刻胶后续的研究工作。

    “得罪什么?真要给我穿小鞋,那才说明有问题,再说了,我之前好歹也是化肥厂的厂长,化工部还不至于这么卸磨杀驴。”

    哪有人说自己是驴的呀。

    “那光刻机生产线,当真不用挪到芜湖去?”

    “不用。”起码现在还没办法挪动,“不过新厂房的建设还是需要提上日程的,没什么收益的项目早晚会被砍掉。”

    能维持得了一时而已。

    在此之前,先在芜湖那边开辟新的基地。

    无线电厂全资的子公司,倒是可以摆脱化工部的管理。

    虽说嘴上安慰了林辰,但南雁也不敢说化工部那边到底什么个意思。

    多做点筹备总是没错的。

    她这才回国还不到一星期就折腾出这么个大事,这让正在上海开会的罗部长坐不住了。

    “我要是再不回去,你是不是打算把部里都给拆了?”

    “哪能啊,我又不是拆家犬。”

    只不过被人欺负到头上,总得反应一下才是。

    “光刻胶的项目我让老王来这边谈,明明知道光刻机离不开这玩意儿,结果化工厂还这个态度,我也想要问问那位关押待审的梁厂长,他到底几个意思?是看我们四机部现在把国内半导体产业搞好了,想给咱们制造点麻烦,提高些难度吗?”

    “你少跟我在这里胡说。”

    “我哪有胡说,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挪用资金这是自家事我可以不管不问,但撤掉生产线,把工人和工程师都撤走是什么意思?要是他之前肯给研发费用,至于这些年来还都是BN-302、303哥俩好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研发成果了。

    “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化工部自己要求纪委去查,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鬼都不信!

    “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雁笑呵呵的挂掉电话,“成,那您尽快回来,不然我可得出去了。”

    她这次倒是没说谎,几个军区的首长想着让南雁过去,看看怎么搞这些战时给养的生产。

    自家军区也不是没人,但南雁刚从海湾那边回来,显然对那边更熟悉些,多听她的总是一个参考意见嘛。

    罗部长听秘书汇报了这事,冷笑一声,“她倒是聪明。”

    知道抱军区的大.腿了。

    跟那些实权派的人有了交情,给化工部十个胆子也不敢收拾她。

    “那您……”

    “回去干什么?”本来他也没打算回去,吓唬人罢了。

    “去广州。”

    作者有话说:

    来啦

    ◉ 196 准备结婚

    南雁原本也不想和军区纠缠太深。

    但现在看来, 有点关系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势利导,说不定还能避免一些事情呢。

    再者说,有军区帮撑腰, 现在化工部的钱部长也得敬着她。

    就是进入十一月后,天气转冷, 这么四处跑还挺折腾人。

    等着南雁在几个军区跑了一圈, 这一晃竟是快过去了两个月。

    军区内的食品厂如何转型发展, 怎么利用当地的优势来搞这些军需给养, 需要跟人商量着来。

    一商量可不就得花费时间吗?

    在西北走了一圈不免就要去东南,去东北走了一趟然后就得去中部。

    南雁去海湾那边考察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倒是双倍时间花在了国内。

    林辰看着脸上有明显疲态的人, “那些首长们也不能这样啊。”

    这不是欺负人吗?

    “倒也怪不了他们。”

    是她不放心, 非得这么一番劳碌。

    不然倒也不用。

    但好歹是有收获的,跟军区打交道, 日后真要是遇到了点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指望人捞一把呢。

    林辰知道劝不动, 索性不再说这事,说起了要紧的事情。

    “化工厂这边的梁万顺交代了。”

    除了将拨款挪作他用外,还有贪污腐败的情况。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家里媳妇跟他闹离婚。”

    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 “闹离婚啊,那就是没离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 林辰觉得领导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嘲弄。

    “是没有离婚, 毕竟孩子也不小了。”

    “其实这时候离婚也不是什么上策,摆明了要划清界限似的, 对钱部长家没什么作用。”

    林辰瞪大了眼睛, 她心里痒痒,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您也觉得是钱部长指示的呀。”

    “倒不见得是他指示的。”南雁耸了耸肩,“但下面人何尝不是在猜他的意思呢。”

    梁万顺的老婆姓方,方家长女是厂长夫人,幺女是部长家的儿媳妇。

    说一步登天有些夸张,但是大女婿指望不住,那肯定得想法子跟小女婿处好关系。

    与大女婿割席无疑是最佳的选择,方家人觉得这么一来就没人会对钱部长家指指点点。

    殊不知瓜田李下的嫌疑。

    “那您要是方家,该怎么办?”林辰想过这事,方家怎么处理都不对。

    不让大女儿离婚吧,很可能把小女婿一家牵扯进去。

    可让大女儿离婚吧,大家又有别的说辞,你这就是惺惺作态。

    总之,里外不是人。

    林辰没找到什么好的办法,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

    “教育好子女,好好做人,当初劝不动,下半辈子赎罪吧。”

    林辰:“……”果然,方家压根没得选。

    甘蔗没有两头甜,既然当初占到了便宜,现在不掉层皮哪能轻易脱身呢?

    “纪委那边追回了赃款吗?”

    林辰点头,“追回了,但有些还是被花掉了。”

    好几十万呢。

    真不知道怎么花掉的。

    这人可真是贪心。

    被判刑一点都不可惜。

    几十万的赃款对于光刻胶研究不算小数目,足以支撑两三个月的费用呢。

    但大部头的那些钱,已经用到化工厂其他产线的扩建以及研究项目中去,追回?

    做梦吧。

    “芜湖那边已经整理好厂房,而且化工厂的代理厂长之前就找到我,说是想要跟您商量商量。”

    代理厂长姓戴,对于化工厂的风云变化已然适应的很不错。

    打听到芜湖那边的动静,戴厂长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其实梁万顺早前的做法无可厚非,国内光刻机研究进度缓慢,现在的光刻胶已经足够应付生产,没必要再做相关研究。

    只是梁厂长太过贪心了些,他要是不贪钱也就没啥事。

    但这话跟眼前这人说并不合适,毕竟把梁万顺送进去的,可不就是这位高副部长吗?

    当然,他应该感谢高南雁才是。

    梁万顺不进去,自己也不见得有机会当这个代厂长。

    说是代厂长,过段时间这个代字也能换个同音不同笔画的。

    “听说芜湖那边也要研究这光刻胶,我在想咱们两边工厂能不能协同合作,一南一北串联起来呢?”

    这位戴厂长的话,多少有些意料之中。

    他找自己商量事,无非两个情况,一来合作,二来就是把现在的生产线送给她。

    后者这举动有些冒进,而且他这个代厂长搞出这些也不太合适。

    前面梁万顺刚因为这事被规,他姓戴的没那么大胆。

    何况现在还是个代厂长,不想也不敢惹怒上面的领导。

    但那两条生产线又的确是个麻烦事,总得处理。

    合作虽然也可能引得领导不满,但总比另一个选择好。

    富贵险中求。

    戴厂长也只能冒险赌一把。

    “我们那边什么都没有,不拖后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合作的话恐怕没资格。”

    戴厂长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哪能这么说呀,没基础没关系,咱们化工厂这边多少也算有经验,可以进行技术援助嘛。”

    他也就是之前听人说过这位高副部长的行事风格,但没打过交道,有些拿不准这人的态度。

    今天初次见面,他态度放得很低。

    还是希望能达成合作。

    指不定能给自己谋一条后路呢。

    戴厂长有些着急,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事关重大哪能从容不迫呢?

    “生产线上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到底都是在本地生活几十年的……”

    “我知道,虽说真要是安排他们去外地也没二话,但咱们也得为工人考虑。不过过去进行技术指导问题不大,咱们工人也是想着能为半导体产业做出点贡献的,也不能忽视工人们的迫切心情啊。”

    这人说话倒是很会举大旗。

    南雁也没打算难为人。

    “就是怕这影响到化工厂原本的生产计划。”

    “哪能啊。”戴厂长可不敢再说什么停下生产线之类的事,提都不要提。

    该研究的研究,反正有国家拨款,出成果了是厂里的功劳,没有成果倒也无所谓,毕竟都快二十年,研究成果也就那几个,不指望跟老母猪产仔似的一窝窝的出来。

    生怕南雁再挑剔,戴厂长把一些工作安排都给拿了出来。

    诚意十足。

    等着终于把南雁送走时,戴厂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算完事了。

    这位看着好说话,但凡事认真的很。

    稍微糊弄下都不行。

    好在自己事前功课做的足,倒也不怕这些。

    就是那两条生产线啊。

    当祖宗似的养着吧。

    林辰跟着南雁来化工厂这边,认真听两位领导的沟通交流。

    “这位戴厂长考虑的倒是周到,但……”

    “不真诚。”

    林辰不太敢说这话,但听到领导这么一说觉得就是这个事。

    “他把我当后路,这也无可厚非。真诚与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还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糊弄。”

    “这倒是。”林辰笑了起来,“没人敢糊弄您。”

    “倒不是没有。”

    林辰好奇,谁有这本事,敢糊弄领导?

    但显然领导没打算仔细说这事。

    林秘书好奇心重,趁着杨光来到首都,就问起了这位前辈。

    “可能说的是她的家人吧。”杨秘书也只是猜测,毕竟在工作上领导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敢糊弄她的倒也没几个。

    但家里人就不一样了。

    他隐隐知道一些。

    林辰这才想起来,“她是不是好些年没回家了?”

    杨秘书笑了笑,娘家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回不回的重要吗?

    之前倒是想回去,结果被化工厂这边的事情耽误了。

    也不知道春节的时候有没有时间。

    “工作忙嘛,你也做好思想准备。”

    林辰倒是准备好了,反正她孤家寡人一个,过年的时候家里头也不缺她这一个孩子。

    倒是杨光……

    “你过年也不回家,真不担心孩子?”

    担心。

    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我妈会照顾好孩子的。”

    林辰叹了口气,“这样也总不是办法。”

    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杨光早些时候离婚了。

    前妻去美国寻找新生活,把孩子留在了国内。

    杨光当时还在四机部的档案室工作,父女俩相依为命,再加上老母亲照料倒也没什么问题。

    后来他当了机要秘书忙活起来,倒是把照顾孩子的责任都丢给了自家老母亲。

    “甘蔗没有两头甜。”杨秘书笑了笑,“总是为了图一个好点的未来。”

    孩子懂事,母亲也支持他的工作。

    他也没啥好后悔的。

    当事人都不觉得什么,林辰自然也不好再说。

    因为日后要跟这边化工厂打交道,林辰跟着杨光这个前辈请教了几个问题,这才离开。

    眼看着就要阳历年,十二月末的首都带着十足的冷冽。

    光刻机、光刻胶、镜头,也不知道未来领导还会把什么纳入到她的工作范畴呢。

    她还真是想不出来。

    ……

    南雁跟化工部那边还是要通个气。

    最好的洽谈对象无疑是许副部长。

    “你呀。”

    许副部长没法子说,当初南雁还在化肥厂工作时,他们就认识。

    这么些年了,高南雁什么性格倒也知道。

    但这次的事情真的是……

    “化工厂的戴厂长已经把相关的工作计划给我看了,我看倒是可以引进一些新生力量,不说像十几年前那样大会战似的搞光刻胶,但也不能总指望这些老人马。”

    人是有倦怠性的,周而复始的从事一个工作容易滋生懈怠。

    当然,她也不是说现在的工程师技术员和普通工人在敷衍着工作,但这么多年没有新的研究成果出来,对他们的打击很大。

    屡战屡败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恒心与毅力呢?

    这可说不好。

    引入新生力量很重要。

    起码南雁觉得这很有必要。

    许副部长这话题还没展开,就被人直接无视了。

    他能说什么呢?

    “再招工吗?”

    “提交一些招工需求到劳动部门,回头安排一些大学生进来吧。”南雁笑了笑,“这要是再不行的话,我只能去请几位大教授来帮忙了。”

    “你可别了。”许副部长连忙打住,他还不知道?

    她这个光学仪器司的司长新官上任,就是把光学领域方面的专家请来当领头羊。

    这的确是好事,但放在化工部这边真的行不通。

    真要这么做了,肯定有人追问过去几年干什么去了?

    化工部的老脸都丢光了。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

    要挟人到这地步,许副部长是服气的。

    “成成成,我安排回头引进一些大学生,看看这些新生力量能不能带来点惊喜。”

    虽说这是在化工部的会面,但主动权却压根不在他手中。

    许副部长还是有些不甘心,“对了,你那个DRAM项目怎么样,我怎么听说要在年前完成,今天可是三十号了。”

    距离新的一年就剩下两天。

    “我又没立下军令状,搞不完还能把我枪毙了不成?”南雁觉得许副部长这找场子的方式都有些搞笑,“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有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把这光刻胶做好,好些年没出成果了,要是换作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面对钱部长,南雁自然不会说这话。

    但她还是很敢在许副部长面前说这些的。

    许副部长气得想拍桌子,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就你这臭脾气,也就老罗能忍,换个人你早就被收拾十遍八……”

    匆忙跑来的秘书打断了许副部长的话,“四机部那边打电话过来,找高副部长,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什么事还十万火急了?”许副部长嘀咕着跟着过去,“你去安排车子,等下送她过去。”

    秘书连忙应下,刚要去安排,忽然间听到那不加掩饰的笑声,“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捡着钱了?”

    秘书看过去,只见那位高副部长兴奋的抱住自家领导,自家领导一脸懵逼。

    “比捡着钱还高兴,我们的项目完成了。”

    “什么项目?”

    “就你说的那个呀,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南雁走之前还不忘感谢许副部长,“下次要是项目还卡壳我就来找您。”

    许副部长听到这话摸了摸嘴巴,“这是开光了?”

    南雁当然知道,项目竣工是源自于项目组的夜以继日,然而不妨碍她跟许副部长这么说。

    她先回了四机部。

    部里头十分兴奋。

    “部长说让您过去一趟。”

    南雁笑呵着过去,64kb容量的DRAM的研发成功,算是追上了美国人的脚步,虽然距离投产还有一段时间的距离。

    但这个技术的突破,对于国内半导体从业人员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尽管基础薄弱,但是他们可以追上美国人的脚步。

    振奋了信心。

    信心,那可真是太宝贵了。

    罗部长难得的脸上挂着笑,瞧到南雁过来,起身抄起挂在那里的军大衣,“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光看看还不够,要不请大家伙吃顿饭?”

    罗部长听到这话瞥了一眼,“我怎么听说,你之前说是要给大家伙请功,请他们吃饭,这机会还是给你吧。”

    “您是部长,当然您先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要养家糊口,不比你单身一个没什么牵挂,还是你来吧。”

    “谁说的我没牵挂?”南雁一副理直气壮,“我这要准备结婚,花销可多着呢,往后可得省着花钱。”

    他们说这话时出了办公室,走廊上这么一说,整个四机部都竖起了耳朵。

    准备结婚?

    啥时候?

    跟谁?

    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罗部长也有些诧异,“这么快?”

    南雁笑了笑,“之前整天被你们唠叨惦记,怎么我现在要结婚了,还要被你们说?左右都是我的不是了。”

    罗部长闻言直摇头,“你呀,没理也能说三分。”

    瞧着两位大领导离开,其他人傻了眼。

    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还没说男方到底是谁,什么工作,怎么样个人呢。

    说话说一半不合适吧?

    “高副部长结婚,那咱们是不是还得出份子钱?”

    “不知道啊,部里其他人家里红白事她倒是也出了钱,去问问杨秘书。”

    很多事情都是杨秘书来处理的,去问他准没错。

    杨秘书也没想到,领导竟然自己说漏了嘴。

    他很是小心地问了两句,知道领导说的十分有限,对众人的好奇心有些无奈,一脸诚恳道:“这事我也不清楚,等回头问过领导才知道。”

    他这就是敷衍人嘛,偏生大家伙还都知道,这人嘴巴牢靠的很,不想说的话你还真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

    一群人不甘心,又去找林辰问。

    毕竟同为女同志,可能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林辰正在那里看书,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这么一群人团团围住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听说了这事,她比其他人还要惊讶,“啊,我们领导竟然有对象,谁呀长什么样,在哪个单位工作,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众人:得,高副部的这俩秘书一个比一个会演。

    作者有话说:

    林辰:不要污人清白,谁演了啊。

    ◉ 197 解决住房问题

    项目组这边十分热闹。

    学校的领导先一步过来。

    不过能说的也不多, 毕竟这虽然不是绝密级别的任务,也不能随随便便的说。

    等到罗部长和南雁过来,薛教授率先迎了过来。

    “我们已经进行了二十八次试验, 运行良好。”

    罗部长没说话。

    在这方面他是真的不太懂。

    “那还得再做尝试,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

    再做尝试找出可能存在的问题所在。

    倒也不是南雁过于小心, 只是这件事绝对马虎不得。

    毕竟用在电脑上的存储器, 使用寿命至少得有三到五年, 而这期间得经得起上万次的开关机考验。

    所以, 二十八次试验远远不够。

    薛教授点头,“我们还在继续做试验。”

    试验需要继续,这个过程大概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只不过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的话, 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来调整, 这个过程可能更麻烦一些。

    “这是应该的,也别太大的压力, 从0到1的过程本就十分艰难,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难得有成果, 今天罗部长跟我请客,请大家去吃火锅,薛教授你安排下,今天咱们去火锅店好好吃一顿, 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薛教授笑呵呵的应下,“那就劳烦您二位破费了。”

    虽说还得过两天才元旦, 但择日不如撞日, 大家吃完这顿饭,再去干活也是干劲十足。

    南雁没看到贺兰山, 问了句才知道正在那里进行实验。

    “我过去看看, 您先带他们过去?等下我让小杨去结账。”

    嘴上说笑归说笑, 南雁还不至于真让罗部长掏钱。

    人家养家糊口,还要给老战友的家人定期打款,哪比得上自己经济宽松?

    “算我欠你个人情。”

    “就一个呀?”

    罗部长瞪了一眼,“还不快去?”

    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德性,真不知道那个贺兰山瞧上了她什么。

    总不能说,就好这口吧?

    热闹的项目组因为出去吃饭冷清了下来,但忙活着进行试验的几个人浑然不知。

    南雁拍了拍那研究员的肩膀,“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们先过去吧。”

    研究员将手里的笔记本和笔递给南雁,等走到门口忽然间想来了,贺工被他们丢下了。

    “高副部长又不能吃了他。”

    好像也是。

    两人去找大部队汇合。

    南雁看着忙活着的贺兰山。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眼前这台微型计算机。

    沉闷的键盘声不时响起,原本还闪亮着的电脑屏幕忽然间黑了下来。

    原来是他拔下了电源。

    “第四十次试验结束,强断电。第四十一次试验开始,12月30日上午十点零六分三十五……”

    那个秒字在他扭头瞬间卡了下,有两秒钟这才念出来。

    “开机呢贺工,认真点。”

    南雁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然而她又不是傻子,还能察觉不到那灼热的视线?

    现在的微型计算机开机时间不算快。

    自然比不上南雁当初那开机只需要十秒左右的笔记本。

    记录下开机时间,南雁觉得这台微型计算机倒是挺稳定。

    开机时间也就两秒钟的误差,相当不错了。

    贺兰山在开机后稍作检查,然后就又开始关机、开机的重复循环。

    这样的工作枯燥无味,但必须认真做下去。

    不然就没办法进行生产线的组件,加以量产。

    杨秘书过来时,原本想要帮忙做记录,但南雁让他去火锅店那边,“你先去我办公室把抽屉里的存单拿来,取了钱去火锅店那边把饭钱付了。帮着部长招呼下大家,别太严肃。”

    “那您呢?”

    “贺工要坚持岗位,我陪着他一起吃苦呗。”

    杨秘书可不这么觉得,然而领导这么说谁敢反对呢?

    你看贺工自己都不敢吭声。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甘之如饴。

    管不着,管不着啊。

    这边机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要不你坐下?”

    “站着就行,减肥。”

    贺兰山连忙说道:“你又不胖。”

    没必要像那些美国丽人似的,过度的追求苗条。

    “你怎么知道,你抱我了还是摸我了?”

    她这么一耍流.氓,让贺兰山一阵面红耳赤。

    显然贺工程师总是对这一招有些招架不住。

    “该关机了贺工。”

    南雁提醒,不同开机时间的关机测试,同一开机时间不同关机方式的测试。

    这样的试验,困住贺兰山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也不能把人调走,万一这存储卡有问题怎么办?

    还是得在这边忙活。

    南雁记录着新一次的试验数据,想着该怎么安排更合适一些。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有人过来送饭。

    是杨秘书让烤鸭店的人送过来一只烤鸭还有一份鸭骨汤。

    考虑十分周全了。

    南雁喊着人一块吃饭。

    贺兰山看着捡起一块鸭皮吃起来的人,想起了上次见面,他们也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这边测试得多久?”

    “预计的是进行一万次开关机测试,预计需要一个月能完成测试,这是没有问题的前提下。”

    “那要是有问题,花的时间会更多。”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出现问题再纠正,意味着这个一万次的开关机实验需要从头开始。

    “为了保证质量,这个工作看起来很笨,但必须做。”

    “知道。”南雁塞了块焦脆的鸭皮给贺兰山。

    手指在他嘴唇上碰了下,贺兰山有些僵硬在那里。

    “傻子。”南雁把沾着油水的手指在他脸上抹了抹,这才觉得出了气。

    贺兰山觉得不能怪他。

    南雁可以耍流.氓,他不可以。

    他又拿不准南雁的性格。

    仓促之间做不好应对。

    当然,这就是他的错。

    他太笨了。

    如果稍微能那么聪明点,或许就没那么多事了。

    “要不要喝点汤?”

    贺兰山还是很会照顾人的,烤鸭撕成细丝,用单薄的面饼卷起来。

    连带着一碗香而不油的鸭骨汤送到南雁面前。

    倒是让南雁消散了那点不快。

    显然他们两人的节奏没对上。

    “你也多吃点,最近瘦了很多。”

    向来热闹的餐桌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这边项目组等到半下午才有了点热闹。

    薛教授知道贺兰山在这边进行试验,但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毛。

    安排了自己的两个学生过来。

    三个人过来时瞧到南雁在这边都有些惊。

    薛教授拍了下脑壳,可不是嘛,小汪他们说了高副部长把笔记本拿走了。

    但他哪能想到,高副部长在这里当了大半天的记录员?

    “没事,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在这边待了几个小时都觉得这工作有些枯燥,难为你们得花费这么多时间来做这事。”

    薛教授听到这贴心话,觉得心头都是阵阵酸涩。

    “放心,答应了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忘记,该解决的问题我也会帮着解决。”

    俩学生其实早就毕业多年,都在这边学校担任教职。

    听到这话忍不住问了句,“高副部长能帮我们解决住房问题吗?”

    其实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住的问题。

    虽说这些年倒也有一些单元楼出现,但更多的还是筒子楼。

    那么十几二十平米的大开间,没人成家的话住着一家子好几口人还勉强,这要是成家了那就问题诸多。

    即便是大学任职的老师们,也有种种苦恼。

    薛教授瞪了一眼,“别胡说,高副部长自己的住房问题还没解决呢。”

    俩学生一愣,还能这样?

    “我的住房问题没解决是因为我住家里还不如住招待所方便,倒也不是其他问题,放心,住房问题肯定解决。”

    南雁有更大的野心,存储器的研发工作很是艰难,现在攻克了64kb的难关,那么接下来就是128。

    项目组还要继续向更高难度挑战,暂时不会解散。

    而在未来的两年内,南雁也会安排着,把项目组这些功臣的住房问题解决。

    不过这事还得跟罗部长商量。

    南雁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了薛教授的学生,她跟贺兰山离开项目组这边。

    “晚上我请你单独吃火锅,给你补上。”

    偌大的项目组,就贺兰山一个人没去。

    不过没关系,可以补上。

    “忙你的去吧。”贺兰山知道她还有工作要做,“我正好也有点事。”

    在外面有人,南雁没有为难这个脸皮薄的人,“成,晚上火锅店见。”

    她回去跟罗部长商量DRAM项目组下一步的工作,以及相关奖励。

    “奖金就行了,住房的话太麻烦了点。”

    “他们又不缺那几个钱,缺的是给他们解决问题的人,我还是觉得与其给钱倒不如给房子,项目组人也不多,大概两单元楼就能解决问题。您不能忽略他们的迫切要求,想要马儿干活就得喂马儿草啊。”

    “再者说,存储器的研究工作还要继续,有了这激励,才会有更多的人投入到这一行之中,咱们的基础人才太少了,我们得用这个来招徕人才。”

    南雁的长篇大论总是让罗部长无奈,“行了行了,都是你的大道理,不过这事还得跟住建部那边商量。”

    “你们老战友好商量,房子设计我可以帮忙出主意。”

    “咋的,你还是建筑设计师不成?”

    南雁嘿嘿一笑,“出国待了那么一段时间,多少有点心得,主要是把房子弄好看点,让大家住的舒服点嘛。”

    筒子楼真的不好看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

    呜呜呜,我下午有点事耽误了,九点更新第三章

    ◉ 198 申请书

    筒子楼不好看但实用。

    单元楼才能住几个人呀。

    虽然不实用, 但用这个来千金买马骨倒也不错。

    罗部长之所以答应,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在于,南雁说出了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国内半导体行业的从业人员太少了。

    需要想法子激励更多的人参与到其中才是正经事。

    南雁的方法简单粗暴, 但有时候就需要这么直白的激励。

    “这房子,是不是也得把你的住处给落实了?”

    “我又不是研发人员, 不需要。”南雁拒绝的很快, “咱们这些行政人员就别凑热闹了。您是部长, 得以身作则。”

    行政人员想要插手进去可太简单了, 有这么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所以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事。

    南雁住招待所习惯了,自己来得晚在部里没分上房子倒也无所谓, 没必要让别人腾。

    但她也不想伤了研发人员的心。

    “您要是回头管不好, 可别怪我闹大了伤了您的面子。”

    罗部长斜觑了一眼,“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以为我跟老钱似的?”

    他还没糊涂到这地步。

    “那肯定不是啊, 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住建部那边?”

    罗部长看了看表,“这事得部里先讨论。”

    “您要是这么一讨论, 其他人肯定说那咱们部里的住房问题不解决?到时候咋办。”南雁振振有词,“我这想着是尽快解决,争取年底就能入住,到后年高考再报名时, 咱们这半导体相关专业招生时,也有噱头不是?”

    南雁这是歪理, 但也的确是。

    “这笔开支也不会小。”

    “没事, 把原本的奖金挪过去,新年过来, 预算上加一笔就成了。”

    每个部门都有预算。

    年初的时候有钱花钱大手大脚。

    年末的时候就不太一样。

    预算没花完的可着花钱, 不能有结余, 不然明年的预算批准肯定少。

    预算快花光的就要留意开支,要是超支太多还要做汇报。

    怎么花钱是门学门。

    当然这不关南雁的事情,她能花也能挣。

    罗部长拿她没法子,带着人去住建部那边说起了盖房子的事情。

    年底住建部这边倒是轻松,毕竟快元旦了,也稍微能消停点。

    看到南雁过来,住建部的人有点慌。

    这祖宗,她过来做什么?

    首都的各个部门,谁还没听说过高南雁的大名?

    不管是二十多岁挑大梁去抓大化肥厂建设,还是后来大闹参事室,把副秘书长程鸿飞拉下马,这个名字足以传播开来。

    至于不到三十岁提了副部,早些时候把一位副总的秘书搞的灰头土脸,前不久又把化工厂的老梁拉下马。

    这名声带着点毁誉参半。

    佩服的是真佩服,但怕也是真怕。

    她好端端的来住建部做什么?

    确定不是找事吗?

    罗部长看到这群人复杂的眼神,忍不住埋汰了句,“看看你这现在都什么名声。”

    怕不是都被人当成母夜叉了。

    “名声这东西,不能太放在心上,不然就患得患失,很容易出事的。”南雁很认真的说,“越是在乎,越容易失去,有时候得想开点。”

    罗部长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笑了起来,“小同志,又来激将法呀。”

    “哪有!”

    南雁笑了笑,“我哪有这么无聊。”

    她找了个人问路,找到住建部部长这边。

    一正一副俩部长过来,住建部这边能不重视吗?

    原本还想着是四机部这边盖家属院,没想到竟然猜错了。

    “那是打算盖在哪里呀。”

    “就在……”

    “就在学校附近吧,回头在那边弄个产业园,把地方留的宽绰一些。”

    南雁这么一说,罗部长不说话了,算了由着她说吧。

    但住建部这边有些头疼,“土地批多少,不是我们说了算。”

    “哦,那再找土地局。”

    南雁想了想,“不过你们住建部还能不知道这事儿?朱部长你先跟我说说,那边哪片地界大,我回头找土地局那边也好商量。”

    朱部长看了看罗部长,后者指了指南雁,那意思是她说了算。

    朱部长没法子,耐着性子跟南雁说了起来,“不能光看地界,这也得看交通还有未来的城市规划。”

    “城市规划。”南雁觉得还真没人比住建部更熟悉这事,“那您详细说说看,咱们这产业园不说是选什么黄金位置,但也不能太差了。”

    罗部长瞧着南雁跟老朱盯着地图看,有点回到过去的感觉。

    只不过那时候打仗啊,哪比得上现在太平日子?

    “要不晚上一块吃个饭?咱们接着聊?”

    南雁想答应,转念想起自己跟贺兰山约了饭,她迟疑了下,正想着该怎么解释。

    听到罗部长开口,“跟你一张老树皮有什么好聊的,人家晚上得约会,没空搭理你。”

    朱部长听到这话一挑眉,“这是处对象了?咋样啊。”

    他这八卦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季长青,南雁大大方方的回答,“我相中的自然不会差。”

    朱部长听到这话愣了下,瞧着老战友那副“她就这样”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行,有自信,好样的。”

    死过丈夫算什么,她自己打出一片江山来,当然配得上好男人。

    寻常差点的,那纯粹是糟践人,才不能要呢。

    不过该八卦的还得八卦,晚上喝两盅的时候,朱部长问了句,“她对象到底谁呀?”

    这年轻有为的还真不那么好找。

    同一级别的压根没有,稍微次一点的倒是有,“外贸部那个小褚?”

    “哪能啊,要是有戏早就在一起了,不是部里的。”

    “啊,不是部里的那就是学校的?总不能是经商的吧。”

    这两年开始经商的多了,尤其是一些干部子弟,有资源有人脉,折腾着经商倒是赚了不少钱。

    要是找个二代甚至三代,也不是没可能。

    “想什么呢?就那群兔崽子,她要是见到,不得剥一层皮?”

    自家的副部长,罗部长可清楚得很,挣钱多有个屁用,压根瞧不上。

    “跟你说了倒也没什么,不过你先别往外咧咧,就他们厂里的一个工程师。”

    “厂里的工程师,芜湖那边的,那咋约……你是说借调到首都来研究那个什么项目的工程师,是美国人吧?”

    “什么美国人?人现在是……”

    是中国人吧,这事他还真没太留意,应该是。

    “不过高南雁什么人,她既然敢跟小贺处对象,那肯定考虑周全了的,要是这小同志拖后腿,信不信她第一个把人给踹了?”

    朱部长被这话逗乐了,“这么大脾气?”

    “那可不是咋滴,你别跟我装,我俩去你们部里时,瞧瞧你们那些人的神色,活脱脱见了夜叉似的,不知道背后怎么败坏小高的名声呢。”

    “哪能啊。就是大家都温吞惯了,冷不丁见到这么个横冲直撞的,倒也挺有意思。”

    “说她干嘛?来碰一个。”

    南雁跟贺兰山也碰了一个,当然两个人喝的是橘子水。

    有点凉,南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但又觉得过瘾。

    “要不热一下,你不能吃辛辣冰凉刺激的东西,对嗓子不好。”

    “我还没那么脆。”南雁笑了起来,“之前在疗养院调理了下,前段时间在军区医院检查,已经彻底好了。”

    她指挥着贺兰山给自己涮肉吃,看着盘子里堆的满满的一坨肉,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她给贺兰山夹了点肉,“你别光顾着我,自己吃嘛。”

    “嗯。”贺兰山眼都不往下瞥的吃肉,目光就那么落在南雁身上。

    南雁撩了下头发,“秀色可餐是吧?”

    她的话再度惊着了贺兰山。

    但的确是秀色可餐。

    他也想要将人据为己有。

    可惜南雁这次住的招待所,和他住的不是同一家,想要半夜三更摸到人房间里是不成的。

    “你要不回去写个申请书?”

    “什么书?”

    “申请书啊,不然通不过组织审查,怎么结婚?”南雁歪头看着他,“还是说,不想跟我结婚,怕回头被我克着?”

    贺兰山连忙捂住她的嘴,“没有,别胡说。”

    他不相信命,正如同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基督耶稣一般。

    死了丈夫、男朋友,又不是她打死的,怎么能说她克夫呢。

    南雁笑着看那一脸慌张的人,挪开了贺兰山的手,“那就认真的写申请书,要是不被批准你可就娶不到我咯。”

    “那我写完你看看。”

    “我看可没用,得组织部的人审核通过。”

    组织部。

    贺兰山不认识什么组织部的人啊。

    “组织部的人啊我倒是认识一个,褚怀良的堂姐之前就是组织部长,要不你去找褚怀良问问,看能不能联系上褚红艳同志?”

    “好,我明天就去找褚怀良。”

    南雁看着一脸认真的人,想了想没阻拦,“嗯,去找褚怀良吧。”

    她这是给褚怀良增加了工作,搞的褚怀良忍不住打电话过来,“你在搞什么鬼,出的什么鬼主意,这个贺兰山是不是傻,还真找我姐问,我姐在地方工作,还能管得着他?”

    “是有点傻,不过你不觉得傻得还蛮可爱的嘛。”

    褚怀良:“……完蛋了你高南雁。”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你俩可真绝配。

    作者有话说:

    褚怀良:你俩锁死!

    南雁:谢谢,红包拿来。

    老家团灭,呜呜呜,我妈可算不逞强了,希望年纪大了之后别再像我外公爷爷那样倔

    ◉ 199 新婚礼物

    褚怀良还没这么坏心眼。

    不然这笑话不得闹到老家去?贺兰山的颜面何在。

    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你打算怎么办呀?”

    “让组织部的同志开绿灯呗。”南雁笑了起来, “我是厂长,总不至于厂里还为难我吧?”

    褚怀良觉得这人简直瞎胡闹,“厂里不敢拦, 但贺兰山的身份特殊,这是厂里能决定的事?再说你不打结婚报告吗?这个得交给组织部去审吧?”

    “审呗, 我跟组织部的又没仇。”

    “是是是, 你了不起, 之前都是直接任命, 组织部都不找你谈话的。”这的确是特殊的一份。

    但是首都这边的关系错综复杂,组织部那边也有瞧南雁不顺眼的人。

    只怕还真会就这事做文章。

    真要到了那时候,怎么办?

    “会让人看笑话的。”褚怀良补充了一句, “偌大的首都, 有的是人想要看你笑话。”

    南雁太顺了,顺到让人嫉妒。

    褚怀良倒是不嫉妒, 毕竟他们虽说不是荣辱与共,自己也没这么小心眼。

    但其他人呢?

    “想看我笑话啊, 拦我可以啊,回头我就天天蹲在组织部门口,等什么时候给我发了个满意的男人,我再走。”

    她又不是不会撒泼这一套。

    真要是谁闹谁得利, 南雁也会。

    “我是从来不怕丢人的,就是不知道组织部那边怎么想。”

    褚怀良:“……”

    这位还真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天不怕地不怕呀。

    “利益关系太纠缠, 干起事情来束手束脚,这是你想要的工作环境吗?有时候别去考虑那么多得失, 我真要是当不了这个副部, 难道还做不了别的?”

    说句难听的, 就算国内待不下去,只要她开开口,有的是国家愿意带她走。

    南雁没给自己留后路,却又处处都是后路。

    她不怕。

    “我还是那句话,一身本事到哪里都能吃得开,我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他们这些邪魔歪道。”

    褚怀良沉默许久,“是,倒是我着相了。”

    也是,干嘛非要束手束脚的做事。

    没违规没违法,怕什么?

    怕得罪人?

    他又不是存着私心,干嘛怕得罪人?

    “说得对,改天请你跟贺兰山吃饭。”

    “是该请我吃饭,记得到时候准备好份子钱。”

    “高南雁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结婚,就想占我便宜?”

    “说对了。”

    那人笑得贱嗖嗖的,想想就知道,肯定一副“要不你来打我呀”的模样。

    褚怀良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犯不着为高南雁这人生气。

    可真的好生气啊。

    她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讲战友情呢?

    ……

    南雁很快就接到贺兰山的电话。

    作为援助人员,他在阳历年的最后一天被薛教授放了个假。

    当然,享受同样待遇的还有其他几个不远千里驰援项目组的研究员们。

    不敢直接去四机部找南雁,贺兰山很小心的打电话过来。

    “褚怀良说你是傻子,小贺同志,你不得找他去拼命?”

    被戏耍了的人紧紧握着话筒,“不值当的。”

    褚怀良爱说说什么去,他不在乎。

    南雁没有真正的家人,褚怀良与她一个地方出来的,算得上是娘家人,被这么说一句倒也无所谓。

    “那什么是值当的?对哦,他还说我是疯子。”

    “你不是!”

    贺兰山急又快地否认,“他胡说八道。”

    南雁忍不住笑出声,“可你不觉得傻子和疯子是绝配吗?”

    她显然不在乎褚怀良说了什么坏话。

    但贺兰山却又有些固执的坚持,“你不是疯子,你只是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这种行事准则,在他们初相识时,他就领教过。

    很高兴这么些年过去了,南雁依旧这么坚持。

    事实上,坚持才是最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这样的准则,会让她失去很多,不止是物质方面,甚至可能会失去一些朋友和机会。

    但她始终如一的坚持。

    “小贺同志,天才与疯子就一线之隔,其实褚怀良也不是骂我啦,当他是在赞美我好了。”

    这是能等价代换的吗?

    贺兰山学到了没用的新知识,或许他真的该跟褚怀良多打交道,这样能够更多的了解南雁。

    “把你的申请书送过来,我回头发文件让厂里批。”

    南雁难得的公器私用一次,“如实写就行,别担心。”

    贺兰山的结婚报告申请问题不大,大概被褚怀良那乌鸦嘴诅咒了,倒是南雁的结婚报告被组织部拦住了。

    七零年的元旦过后第二天,红武公社的林家媳妇高南雁收到了丈夫林业的噩耗。

    八零年的元旦过后第二天,时任四机部副部长的高南雁接到了组织部来的电话。

    她的结婚报告被卡了。

    一个有点意外,又在预期之中的情况。

    “你们组织部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工作不对,走了后门?”

    先发火的是罗部长,毕竟结婚报告是他审核后递过去的。

    怎么就要被卡。

    是想收拾他的得力干将,还是看他们四机部不顺眼,想要找麻烦?

    组织部、宣传部在众多部委中都是排在前面的,何况工业部这边又细分了那么多。

    不过罗部长没招组织部的史部长,而是选择副部长发威。

    倒是让对方苦于解释,“这事是老史亲自审的,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去打听下,马上跟你说怎么回事。”

    副部长说着挂断电话,喊来秘书,“再打电话过来就说我去外面视察了。”

    秘书知道四机部那边的名声,“那要是亲自找来呢。”

    不是没这可能性。

    副部长想了想,“今天是有什么安排,我去外面。”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去找老史打听怎么回事?

    他脑子还没这么不靠谱。

    罗部长没想到这人竟然溜之大吉,他也不着急,一个个电话打过去。

    愣是把组织部的这些个副部长全都逼了出去。

    史部长听说这事后哭笑不得,“这个罗成新,他这是想做什么?”

    秘书一旁笑着道:“大概是觉得没面子。”

    “行了,你跟四机部那边打个电话,约那个高南雁中午一起吃个饭。”

    约饭不是正式的会谈。

    这种非正式的谈话让罗部长皱着眉头,“我跟你一块去。”

    倒也不是老父亲催婚想着自家闺女早点嫁出去。

    但南雁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

    这事真要是耽误下来,最后组织部那边不得安宁。

    她高南雁可从来不怕惹事。

    罗部长不想让南雁履历上再添一笔被人“惦记”,自然是越早解决这事越好。

    现在的南雁属于老房子着火。

    摧枯拉朽之势不可阻挡。

    南雁当然明白领导的心思,“我还不至于这么犯糊涂,直接跟史部长干起来。”

    “倒也不是这回事,我跟老史之前有些过节。”

    南雁还真不知道这事,闻言瞪大了眼睛,“那这是史部长找您麻烦,结果牵连到了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胡说八道。”罗部长是知道啥叫睁眼说瞎话了,比如说高南雁同志如此行径。

    “嘿,我胡说的。”南雁细细的八卦,这才知道这事还是好些年前的旧事。

    不过自家领导都记得,那边大概也没有忘怀吧。

    “他不会真的公报私仇吧。”

    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罗部长叹了口气,“让你平日里为人低调点你不听,你看看现在得罪人了吧。”

    秘书见惯了两人相互甩锅,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组织部的一把手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看到罗部长到来,不免觉得被众人喜欢、讨厌甚至嫌恶的高南雁,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或许是老罗在背后指点?想着栽培出来一个接班人。

    毕竟足够年轻的接班人,能够吸引诸多的目光。

    至于真才实学什么的,只要稳重点没有大的纰漏,真才实学什么的倒也没那么重要。

    南雁察觉到对方的打量,以及不加掩饰的轻蔑。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客客气气的跟这位组织部长握手。

    “我约的是高南雁同志,你过来做什么?怎么,还怕我欺负小同志不成?”

    罗部长呵呵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南雁听着这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觉得自己结婚申请被卡肯定是因为领导。

    绝不是她的缘故!

    两人打嘴炮,倒是南雁这个当事人被撇到一旁,安静的吃饭。

    史部长没能占到半分便宜,看向老相识的眼神带着几分火气,“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改改,当着年轻人发火,也不嫌丢人。”

    南雁错愕的看着领导,目光落在对面的史部长身上。

    好像发火的是您吧。

    罗部长不甘示弱,“呵,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这些年哪有发过什么脾气。

    纯属诬告。

    史部长气不顺,灌了一辈子热茶这才舒服点。

    南雁摸了摸白瓷茶杯的杯壁,还有点烫。

    “不要吃太热的东西,容易伤着食道。”

    史部长明显一愣。

    “我一个老领导之前就喜欢吃烫的东西,这不食道癌,还好是早期做了手术恢复的不错。”

    南雁用事实说话,倒也不是故意的拍人马屁。

    “年纪大了身体不如早些年,应该留意些才是。”

    她说完帮忙添了茶,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罗部长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钟胜利身体还好?”

    “还不错,我想着今年过年回去看看他。”

    “那是该回去,要不要带着小贺一起?”

    “看项目组那边进展吧。”南雁耸了耸肩,“说是一切顺利的话年前能试验结束,要是能弄完,就带他回去。”

    罗部长笑了起来,“你这胡萝卜还真是一根又一根,他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

    “优秀的人总会被优秀者吸引,用物理学的说法这其中是存在磁场的,我就说您该多看物理书,您就是不听,暴露了自己的短板了吧?”

    “胡说,物理书上还能有这个?”

    “怎么没有,你看不就知道了。”

    南雁的振振有词让史部长神色缓和许多,毕竟能把罗成新说的哑口无声的人还真没多少。

    “你跟那个小贺同志结婚,考虑清楚了?”

    “他未婚我丧偶,在法理上我们结合没什么问题。一些生活习惯的事情达成了一致看法,在生活上我俩也没太大的矛盾。如果您说的是工作上的问题,那我可以保证,如果哪天贺兰山出现卖国行径,我会第一个大义灭亲举报他。”

    史部长还没开口,罗部长先说道:“哪有这么严重。”

    贺兰山回国时,中美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当然现在这种差距也大的惊人。

    人家能够在那时候毅然回国,而且在国内工作那么多年,为芜湖无线电厂来回奔波。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出卖国家呢?

    史部长当然也知道贺兰山的情况。

    这些在特殊年代回国,又是在重要岗位上工作的人,组织部都有留档。

    “他的父亲毕竟在美国,日后很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

    南雁笑了起来,“他是他,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再者说贺红棉同志早就跟赫尔曼·希克斯教授离婚多年,用咱们的话来说划清界限了,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嘛。”

    “但这机会,不应该以牺牲一个极有前途的年轻同志的前途为代价,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史部长的态度很明确,他并非是故意刁难,只是希望南雁想清楚。

    这倒是让罗部长愣了下,觉得这个老相识竟然难得的做了次人。

    “那如果年轻同志说,她不在乎呢?”南雁笑了起来,“我不小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被外界迷花了眼,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能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工作十年,南雁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比贺兰山更有钱、更优秀,更会说话。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史部长看着神色淡然的人,他或许可以改掉之前的观点。

    罗成新是管不住这个年轻人的。

    扶持?扶持个屁。

    人家自己又不是没主见。

    下午的时候,组织部通过了结婚申请的审核。

    不过还是又往上报了下。

    毕竟年轻的副部级干部结婚,结婚对象又是个归国的青年。

    情况太过特殊,汇报下总没错。

    上面倒是对南雁挺有印象,“我记得当初是小高同志做的工作,没想到这倒是给自己招了个女婿。”

    虽说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但招女婿的说法很快还是在首都传开了。

    DRAM项目组后知后觉。

    薛教授看贺兰山的眼神都不对了。

    难怪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就没见贺兰山,高副部长也没去。

    原来是两个人在约会啊。

    “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呀,沾沾喜气。”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回国后十分内敛的人,这会儿倒是没了面对南雁时的拘谨。

    “再过两天吧。”

    其实结婚申请批准后,结婚就是去一趟民政局的事儿。

    但贺兰山还想要再等下,他不想太过委屈南雁。

    不说该有的排场,但怎么也要把她的面子做足。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南雁没想那么复杂,她又不打算办婚礼。

    顶多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

    但这事还真不是她说了算。

    贺红棉那边已经被准了假期,就连钟厂长听说了这事后,说啥都要亲自过来一趟。

    还拖拽着刘焕金和赵留真。

    赵留真代表公社,刘焕金则是代表林家。

    整整十年。

    从林业牺牲到现在,整整十年了。

    曾经笼罩在林家人头上的阴霾消失不见,刘焕金有自己的事业,甚至干得十分出色。

    她说过要把南雁当亲闺女看,如今这个闺女要结婚了。

    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南雁是真没想到她会来。

    不止来了,还带来了一车厢的东西。

    除了喜宴上要用的烟酒零食,还有给南雁准备的床上用品,鸭绒被还有鹅绒被以及四季的衣服。

    “你妈觉得火车上放不下,就说咱们自己开车过来。”

    公社里有大卡车,就用了一辆,把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两个妇女轮流开车进了首都。

    南雁苦笑不得,“我这也没地方放呀。”

    她住在招待所,那小房间也放不开。

    “部长说你都要结婚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合适,他出钱帮您租了个房子,先租一年,等明年部里新的房子盖起来,到时候再搬家。”

    原本是想着在几个机部人员混住的单身公寓那边捣腾出来一间。

    那是单身公寓,但实际上拖家带口住的还真不少,不能耽误人成家立业,又没住的地方,可不就是室友之间相互商量着来?

    那边有点闹腾,罗部长觉得不合适,索性就自掏腰包给南雁租了个房子。

    倒也不算贵。

    加上部里有租房补贴,也就是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杨秘书笑着打趣,“部长今年可不能再抽烟了。”

    烟钱花出去了。

    南雁闻言笑了起来,“那回头我多送两条烟给他。”

    有了住处就好办。

    罗部长租的房子是个四合院,房主家的儿子留学出国,不打算回来了。

    其实房子本来想卖掉,奈何这要价一万五一般人出不起。

    有钱的也不想买,四合院连个厕所都没有,还得拎着尿壶出去,住这老院子做什么?

    刘焕金倒是挺喜欢的,瞧着南雁在那边收拾东西,她拉扯赵留真过去,“你带的钱多吗?”

    赵留真听到这话眨了眨眼,“你想给她买下来?”

    “她工作这么多年,连个住处都没有。”刘焕金是个爽利人,但说着这话也忍不住落泪,“我就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村里人,公社的人都富裕了,现在的红武公社都是红砖青砖房,再没有土坯墙。

    公社里还有养猪场,再不用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公社宰头猪吃肉了。

    他们日子过好了,可南雁要结婚了连个住处都没有。

    刘焕金难过得很,“我拿的钱不够,就想着凑下把这房子买下来,当我跟老林,还有死去的林业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十年,女人家最好的十年,花一样的岁月。

    刘焕金想着就抹眼泪。

    “我也在想这事,我等下去给老马打电话,让他想法子汇款过来。”

    以公社的名义送给南雁这么一套房子不合适。

    很容易留下话柄,指不定日后就成了别人攻讦南雁的理由。

    还是婆家买下来再送合适。

    刘焕金有这个钱,只不过她这次过来没带这么多。

    公社也有心,大不了回头增加给刘焕金的年底分红,再补贴上就行了。

    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们俩商量着把这事定了下来,找房主那老头商量了下。

    先把买房的事情定下来,“别跟孩子说。”

    房主满口答应,“知道知道,这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惊喜嘛。”

    赵留真想着汇款的事情,这汇款过来也得明天的事,那明天就可以去办手续,后天周天办喜宴,刚巧来得及。

    这么安排的正合适,刘焕金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借口去首都逛逛,她和赵留真去银行取钱。

    谁知道回到四合院这边,房主变了卦。

    作者有话说:

    更啦。

    我妈妈嗓子不舒服,我给她买了罗红霉素和阿莫西林(我们小县城还有这些药)

    大家可以看看,如果咳嗽有痰还是要吃点药的,结合我这几天看的,大概就是阿莫西林、头孢、罗红霉素(嗓子疼好用)和蒲地蓝(这个是中成药),另外吃药一定遵医嘱看说明书,别乱吃啊,我妹乱吃吃出严重过敏了,可惨一孩子

    另外注意休息,杨家父子后别剧烈运动,如果必须洗头洗澡一定要保持浴室温度。

    ◉ 200 胶花

    刘焕金着急了, “你这怎么能改主意呢,咱不是说好的嘛。”

    “那你们不见踪影,我怎么知道这房子能不能卖出去?人家直接给我美金, 那我肯定是要美金啊。”

    银行给出的美金汇率是一回事,但小老百姓谁能兑得着呀。

    还不得去黑市换钱。

    可黑市上的美金就贵得多。

    人家直接给自己一万美金, 可比这一万五人民币好用多了。

    刘焕金着急了, “那咱们说好了的呀, 老哥哥你不能不讲道理, 我们这不是出去取钱吗?”

    她给南雁准备的礼物就这么没了,这可怎么好?

    赵留真示意她别着急,“老同志, 咱们这房子是买来给新人住的, 你看我们还在这租了房子,就算卖掉也得先问问我们的意见吧?”

    买卖不破租赁这个道理自古就有。

    赵留真这么一讲道理, 让房主有些尴尬,“那咱也没留字据呀, 要不你给我一万美金,我就把房子卖给你。”

    赵留真是妇女主任,虽说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但跟人讲道理倒也不会输。

    “那要不你请那个买主过来, 我们来商量下,我们这边到底是租了房子的, 他要真想买下来, 那也得跟我们家闺女说声是吧?”

    “人家去取钱了,马上就回来, 反正我就认准了这一万美金, 你们谁给我美金我就把房子卖给谁。”

    红武公社做的也是外汇买卖, 赵留真也会看公社的账本,知道汇率这事。

    她也知道房主什么心思,不好再说什么。

    想着跟去取钱的那个买家谈谈。

    说不定能把这事给谈妥了呢?

    冬日里的院子里晒太阳倒也不错。

    三个人在这边等了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高跟鞋哒哒声。

    看着进来的人,赵留真愣了下。

    她还以为是个外国人,原来是同胞呀。

    是同胞就好说。

    赵留真迎了上去,说起了自己的意思。

    “可我儿子结婚,我想买房子送给他和南雁。”

    南雁?

    赵留真觉得好像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您儿子是不是也在这边租了房子?这个周末办喜宴?”

    “是的呀,这位同志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抢你的房子,只不过我也没什么礼物能送,就想让他们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他俩总住招待所也不是那回事。”

    “您姓贺?贺红棉?”

    “对,我是贺红棉,同志你……”

    赵留真连忙把刘焕金拉过来,“我们是南雁的娘家人,想着给她买下这房子。”

    谁知道贺红棉来到这边后,两边家长想到一块去了。

    这还是赵留真她们第一次见到贺红棉,但看这气质就知道贺兰山长得肯定好看。

    娘家人这边松了口气,喜欢人有才华不要紧,但长得也得说得过去嘛。

    现在倒是放心了。

    两边的人一碰面,贺红棉这才知道自己险些截了陵县那边的胡。

    “没事,谁买都行,我们取了钱再去给买一套就行。”

    首都的四合院多得是,甚至这一家的要价还贵呢。

    刘焕金迅速改变主意,决定去别处问问,这一家的让贺红棉来买。

    赵留真倒是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刘焕金会坚持。

    再不济花钱把这房子重新收拾下也好。

    比如说倒腾出来个厕所什么的,哪能真的每天去公厕挤呀。

    “不一样,我觉得她很喜欢南雁,这就够了。”

    赌这一口气有什么意思呢?

    重要的是贺红棉的心意。

    她在乎南雁这个儿媳妇,这比什么都重要。

    赵留真这下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瓜,“看我这脑子,竟然没转过来。”

    南雁足够强势,所以婆媳关系问题对她而言,应该不会太严重。

    但就怕遇到糊涂的婆婆,尤其这位还是在国外生活好几十年的,谁知道又会折腾出什么洋玩意儿。

    但现在看来,贺红棉真的很不错。

    人特别有气质,说话又十分的客气,而且喊南雁的名字亲切的很。

    “兴许,南雁跟小贺的妈妈关系更好呢。”

    赵留真不清楚南雁的工作,毕竟公社里的一亩三分地就够忙活的了,偶尔听到的也是南雁做了什么什么工作。

    再具体的人际往来,南雁不说,她自然也无从得知。

    妇女主任处理过那么多婆媳家庭关系,对贺红棉还真是另眼看待。

    “那你真要再买一套。”

    “钱都打来了,买吧,算是我们的心意。”

    实际上这还是不能完全代表她的心意。

    不管是自己的工作,还是林蓉读大学工作,这些都跟南雁有关系,更别提整个公社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套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她好像也只能做这些了。

    找合适的房子倒也不难,这两年有不少人去美国那边,觉得那里钱好挣的很,就往那边去。

    留在国内的产业自然顾不上。

    换了本金最合适。

    一套四合院也就万把块钱。

    而且位置还相当不错,有些甚至距离故宫没多远。

    刘焕金看着都喜欢。

    “要不都买下来?”

    “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刘焕金笑了笑,“要不买这套吧,距离学校和医院都近,我看附近还有个新华书店,南雁喜欢看书,这个她肯定喜欢。”

    距离医院近赵留真能理解,但距离学校近。

    这就是考虑到孩子念书的问题了。

    不过南雁是干部,有子弟学校,应该不用考虑读书的事。

    新华书店或许更重要一些。

    “成,那就这套。”

    这套甚至更便宜一些,房主急着出国,当真是便宜出手。

    刘焕金很快就把房产证给办好了。

    交易人是她,过了个手续后,把房主的名字从自己换成了南雁,为此还花了点手续费。

    不过能快刀斩乱麻的把事情办妥,刘焕金觉得还挺好。

    倒不是存心和贺红棉一较高低,贺红棉的心意是她的心意。

    自家的心意不能丢。

    拿着新的房本离开这边,刘焕金和赵留真又去置办了些东西。

    她们打算在这边多待几天,等着喜宴过后,再把这房子清理出来。

    方便住人。

    贺红棉想的跟她们略有出入,她想着这两天就把这边院子收拾出来。

    怎么也得有个新家的样子。

    她毕竟做过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在家庭装饰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刘焕金和赵留真傍晚回来时,就看到院子有些不太一样了。

    焕然一新的感觉。

    其实还是这么个院子,但有了烟火气。

    贺红棉摘下手上的劳保手套,“你们回来了呀,你看我收拾的怎么样?”

    短时间内粉刷是不成,但可以来点亮色的装饰品。

    有些还是她从友谊商店、华侨商店买的胶花。

    “说是从香港进来的。”

    那胶花让赵留真啧啧称奇,“这可真不错,咱们那边好像就没这个。”

    “这玩意儿七十年代初在美国挺流行,不过有些做工太粗糙了些,如果能做的精致些我肯定会多买点。”

    这句精致些,让赵留真眨了眨眼,看向刘焕金,她也正在想这事。

    反正老家那边没这个,或许他们可以打听下?

    要是国内做这个的不多,也能做点精致的胶花,不止国内需要,国外也需要呀。

    南雁回来的时候看到三个女人正在热烈的讨论着。

    “哎呀南雁回来了,你看我们光顾着讨论怎么装修房子了,都忘了做饭,咱们出去吃吧,我请客,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好不好?”

    贺红棉是最为高兴的,虽然她一向开明,觉得儿子结婚与否都可以。

    但看到自家儿子如愿以偿,也高兴得很。

    从亲密的朋友,再增添上一些法理上的关系。

    那这层关系会更加牢固。

    贺红棉执意请客,南雁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贺兰山,借口给她们拿橘子水的时候,先去结了账。

    他是唯一的男士,这些是他应该做的。

    火锅店里,刘焕金想了想,跟南雁说起了自己一时兴起的念头,“南雁你了不了解胶花,咱们国内做这个的多吗?”

    “胶花?”南雁愣了下,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说了。

    那著名的香江大亨,不就是做胶花起家的嘛。

    国内的话,“好像没怎么有,妈你想做这个?”

    “我寻思着看能不能做,如果可以的话,想做这个试试看。”

    “哎呀焕金你要做这个的话可以请我给你做顾问啊,我在美国生活几十年,对那边的审美还是很了解的,可以给你提供意见呢。”

    贺红棉十分的热情,她很欣赏事业型女性。

    “那要不你跟我们一起来做这个好了。”

    贺红棉迟疑了下,她今年五十五岁,倒是到了退休的年龄。

    在退休返聘还是选择退休之间,其实贺红棉也有些迟疑。

    “南雁你觉得呢?”

    “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关系的。”南雁笑了起来,“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刘焕金还没转过弯来,倒是赵留真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要是成了南雁的婆婆,贺红棉做生意就不太合适。

    显然贺红棉是有些心动的,但又顾虑到南雁的工作。

    赵留真觉得这话自己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南雁都不在乎,自己劝贺红棉不合适。

    但拉拢人一起做好像也不太好,感觉太不顾及南雁了。

    “我再想想吧,等过几天想好了再说。”

    刘焕金也没着急催人答应,又说起了制作胶花的事情。

    南雁第二天特意帮忙打听了下,国内倒也有几个胶花厂,不过是在广东那边。

    北方这边还真没有。

    “倒是有备案想要做胶花厂的,但这都备案小半年了,好像还没搞起来。”

    胶花厂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原材料。

    塑料。

    当然,也不止塑料可以用,还可以用黏土、绢花。

    南雁那会儿桌上摆的是绿植,那是真的。

    现在嘛哪有那么多养得起绿植的人?

    “高副部长你打算做胶花厂?不过这不是你们四机部的主营业务吧?”

    南雁笑了起来,“没有,我帮人打听打听。”

    那边笑了起来,“您可真是忙,今天不是要办喜宴吗,怎么还在帮人打听事。”

    “也没什么事,谢谢,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南雁挂断电话,想着回头可以问问季长青,瞧那边有没有搞出来点新花样。

    胶花,其实市场空间还是蛮大的。

    鲜活的绿植栽培不易,家庭养殖也容易枯败,打扫的时候更麻烦。

    即便欧美也有着巨大的胶花市场。

    但再去做那些初级产品抢占欧美市场没意思,要做的话应该做一些更为精致的,更栩栩如生的那种。

    这是个麻烦事。

    南雁抬头看向外面,发现贺兰山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西装。

    “不怕冷?”

    “有点。”

    南雁找来了一件羽绒服给人穿上。

    男士羽绒服款式简单,但十分暖和。

    “暖和吧。这叫爱屋及乌,你这是占了我的便宜。”

    贺兰山看着笑盈盈的人,“是。”

    “那你有什么表示?”

    贺兰山不假思索的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存折,“都给你。”

    一张是他这些年工作发的工资津贴和奖金,除了生活开销的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

    另外的则是外汇存单,那是他在美国时的积蓄,回国后没怎么动。

    “不是很多,但是我全部家当了。”

    人民币一万出头,美元的话有五万多点。

    “这么多!”南雁觉得这人简直太豪横了,“万元户都很稀奇的贺兰山同志,你怎么能说这些钱不多呢?”

    真的很多了。

    南雁都想着拿钱去买几套四合院了。

    虽说刘焕金给了她一套做嫁妆,贺红棉又买了一套给她和贺兰山当新房。

    但谁还嫌弃房子多呀。

    万元户再稀奇,也不会有南雁稀奇。

    “都是你的。”

    南雁笑了起来,“那是,你也是我的。”

    她把这些收了起来,“这些钱交给我处理,随便我处理是吧?”

    “你的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真是太大方了。

    南雁垫脚亲了一口,“那我们去民政局。”

    周末民政局是不上班的,罗部长打电话通知了一声,让帮忙给开个窗口。

    这几年结婚证也发生了些变化,首都这边已经从大红奖状变成了小本本。

    只不过还没那么规范化格式,各地还不太一样。

    不过可以贴相片了。

    贺兰山还是第一次和南雁合影。

    脱掉羽绒服和西装外套,白衬衫显得整个人带着几分学者气质。

    虽然白衬衫比较千篇一律,但红底衬托下的确好看一些。

    现在都是胶卷相机,洗照片还需要点时间。

    贺兰山把拎来的喜糖分给工作人员吃,在那里频繁张望。

    因为这还被工作人员打趣,“贺兰山同志你不用担心,没人会抢走你的新娘。”

    南雁跟着一块调侃,“别看我们贺兰山同志斯斯文文的,其实也很能打的,他可是学过功夫的,而且厨艺好得很。”

    “那高副部长往后就有口服了。”

    南雁笑着看耳垂发红的人,夸你呢咋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照片洗出来后,很快就粘贴在结婚证上,下方压上钢印。

    照片、印章齐全,这结婚证凑齐了各方要素后,有了法律效力。

    贺兰山将这结婚证收到羽绒服口袋里,藏在里面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个小本本。

    另一只手则是牢牢抓住南雁。

    生怕人丢了似的。

    “贺兰山。”

    南雁对贺兰山的称呼随着情境不同而改变,相识之初是贺先生,后来是贺兰山同志,小贺同志。

    这般正经喊他名字,不带怒气的时候,并不多见。

    “别怕,我们是夫妻。”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作者有话说:

    褚怀良:总觉得你们两口子性别不太对。

    更啦更啦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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