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是摆脱不了的存在。
除非爹妈家人全都死翘翘。
显然老高家不属于此行列。
他们专注于给领导扯后腿。
这次回陵县之前, 林辰就特意找杨秘书问过这事。
毕竟她稍微听说了些,挺担心这次再遇到老高家的人。
就这类人完全不会把脸面放在心上。
指不定又来闹腾呢。
但是她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 活像是脚底下踩了风火轮。
神色不怎么好的杨秘书轻声开口,“我去看看。”
他虽然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 但总要把这人打发走才是, 不然真的闹腾起来, 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他们领导。
南雁拦住了他的去路。
“由着他们去。”
她神色自若的跟华厂长聊日化厂的相关工作。
“……相关的生产线出口一直都不错, 现在咱们也做了一些更为便捷的机器,主要是出口到非洲。”
去非洲换取一些矿石资源,这部分的交易是国家做的。
华厂长也知道的不算多。
“相关的研究一直在进行, 我们每个月都会跟首都那边联系, 保证专利申请的及时性。”
之前还是请人帮忙,现在乔常水就专门处理这方面的工作, 那可就省心多了。
毕竟是陵县出去的嘛。
制药厂和日化厂可不止是做药品和日用品来挣钱,还有一部分收入来自于厂里的专利技术。
这些贩售到国外的专利技术, 可真是让厂里头躺着赚钱。
单是这笔钱,就足以覆盖厂里的研发投入,甚至绰绰有余。
华厂长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初一个做卫生用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日化厂, 有朝一日竟然能够拥有国内最大的卫生用品研发中心,拥有最多的相关专利在手呢?
陵县, 这个非海滨小城, 竟然依靠着这三板斧,成为了省里头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县。
“老厂那边虽然还……”
“雁儿呀, 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外面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了华厂长的话。
陪同的曹书记心中不免犯嘀咕。
这位高副部长到底想干啥。
这么衣锦归乡, 再看看亲爹妈混的那鬼日子,倒是足以让亲爹娘后悔,后悔自己有眼无珠,竟然不知道珍惜亲闺女。
可谁知道这人到底是学韩信还是……
曹书记不好处理,怕把高家两口子处理了,马屁没拍上倒是拍到了马蹄子。
可要是不处理的话,又担心自己不作为,让这位高副部长心生埋怨。
怎么做都不是。
曹书记的心情不怎么好,早知道这样的话,说什么都不会一直跟着。
从食品厂出来就该回去,省得遇到这棘手的麻烦事。
正想着,曹书记听到南雁的声音,“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保持研发很重要,这方面你们应该多培养一些女性的研究员,因为她们才会有生理期,对这些卫生用品更有使用心得。”
华厂长连忙应下,“是,我们肯定也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只不过女性研究员数量到底是少的,还是需要再多做些工作才是。
南雁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还是可以加强和学校之间的合作,争取让更多的有真才实学的女学生,在毕业后来到日化厂工作。”
加强和学校的联系。
华厂长豁然开朗,“好,回头我就跟学校那边联系。”
其实这几年几个厂子里也出去不少大学生。
或许可以请他们回来呢?
即便是不能,找这些工厂子弟的同学、老师什么的,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法。
他可真是灯下黑,竟然忘了这一茬。
南雁又仔细交代了两句,“闭门造车到底是慢的,可以加强跟学校的合作,产学研产学研,而且学校还有那么多天然的被试,有时候需要妥善利用。”
学校里的被试可不就是学生,女大学生吗?
当然除了女大学生,还有女老师。
一类是脱产人群,一类则是有经济收入的群体。
倒是做产品实验的两大群体。
南雁离开这边车间时又想起来什么,“不过也别总把目光放的太向外,有时候也看看下面。”
国内的同胞,甚至更多更穷苦的乡下妇女。
她们可能也需要这些东西。
降低成本,再降低成本。
南雁不曾说出口的话,华厂长岂会不明白?
送南雁离开的时候,高老黑和胡秋云两口子就坐在地上,一副撒泼耍横的模样,嗓音格外的尖锐,“你们谁过来都不好使,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可高南雁你别忘了,我他娘的是你老子!”
林辰不是没见过撒泼的人,泼妇以及泼皮无赖。
他们会拳脚相加,才不管你是亲人还是外人。
只不过那些撒泼的人哪有这两人的功力高呢。
单单是领导父母这一条,就足以让事情变得糟糕透顶。
林辰忍不住的想,领导上辈子杀人放火了吧,怎么就遇到这么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呢?
“高老黑,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你少管老子,有本事让你厂里的人把我给扔出去,看你们谁敢!”
高老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在一次次的试探中,他已经摸清楚了底线。
这些人其实并不敢对自己动手。
说到底,他是高南雁的父亲,万一真有点差错,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扔出去?
哪次不得好吃好喝供着,客客气气的把他给请出去。
只不过这些人太小气了,每次都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要不是今天机会合适,他还真不一定能再闯进来。
南雁看着头发花白的人,看着苍老了许多,但瞧着又胖了不少。
“打电话到派出所,让派出所的人来处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南雁的交代让一干人等都懵了下。
曹书记猛地回过神来,这是要当着家乡父老的面演一把清官断家务事啊。
都说她六亲不认,那她就来个大义灭亲好了。
结合着之前被断绝父女关系。
曹书记觉得这一招走的还挺精妙。
既然压根不想认这亲爹娘,那索性抓住他们的把柄,把他们丢到派出所里去。
人怎么处理不要紧,要紧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不姑息纵容家人。
结合前段时间的某军区退休的领导因为纵容家中子弟行凶,被组织部找去谈话。
这处理简直称得上高明。
除了高老黑和胡秋云两口子不怎么高兴。
两人听说自家闺女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
父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何况那丫头可是从自己肚皮里蹦出来的,难道就真的对自己这个亲娘没有半点亲情?
高老黑不信,胡秋云也不信。
两口子匆忙敢来,就是要让这臭丫头看看,他们两口子过得有多苦。
让她内疚,让她补偿自己。
然而,谁能想到这死丫头没有一星半点的进取心也就罢了,竟然还……还让公安抓他们。
“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高南雁,老子是你老子,你抓你老子是要下地狱的!”
南雁闻言神色不变,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高老黑。
“我这些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乡,但多少也知道陵县这边什么情况。”日近黄昏,外面撒上了大片的金纱,十分的好看。
“这里有我很多亲人朋友,我想说的是,不管这人与我什么关系,是父母也好兄弟也罢,甚至说是我师傅、徒弟,这些人都应该靠自己的工作和努力得到更好的待遇,而不是因为他们是高南雁的谁谁谁。”
“都有手有脚的人,不需要什么特殊待遇。他们如果违法犯罪,那也按照法律规定来处理。”
南雁看着那骂骂咧咧被带走的人,她平静的收回目光,看向华厂长时脸上带着笑意,“大概过去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往后该打电话报警就报警,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我。”
华厂长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好一姑娘就偏生摊上这么一对糊涂爹娘呢。
但凡是正常点的人,现在不早就跟着南雁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吗?
还用得着现在这样?
想不明白这两口子到底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南雁离开这日化厂时,刚巧和钟厂长迎面碰上。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晚上住哪儿?吃饭了没?你自己回来的,怎么没带着小贺过来,总不能怕我们劝他酒吧。”
南雁记得之前听骆主任说了一嘴,说钟厂长有些高血压。
“就你这身体,少喝点酒。”
钟厂长哈哈一笑,“小酒怡情,少喝点就是了,总不能一口不喝吧?你这是……”
他留意到地委的领导班子。
但也只是神色平和的打了个招呼而已。
懒的跟这些人谄媚。
“辛苦曹书记你们陪着我走这一遭,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老领导,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南雁的逐客令下的还是挺直白的。
曹书记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们也就不耽误南雁同志你和老钟聚一聚了,要是有时间,还希望南雁同志你能够来地委这边,给咱们的同志讲一讲半导体的发展形式,让大家也能接触一下世界潮流。”
虽说这人说话是捡着南雁喜欢听的来说,但不得不承认。
她是真挺喜欢听这些,“成,到时候让小杨他们安排下。”
曹书记立马安排秘书过来跟杨秘书对接。
南雁没再管他,挽着钟厂长的胳膊往食品厂那边去,“骆主任说您去下面公社,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有些放心不下,过去看看。”钟厂长喜欢往乡下跑,因为能够看到最为明显的变化。
虽不能说什么日新月异,但瞧着那些欢乐的面孔,他就觉得挺开心的。
有一种自己的努力没白费的感觉。
当然,事实如此。
他们的努力的确没有白白浪费。
战争的爆发是天大的机遇,让这些听了话大胆扩产的养鸭场、食品厂赚了不少。
尽管更为辛苦一些,但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跟军区那边来往多,说说看眼下这战争。”
小馆子被钟厂长阔绰的包了下来,除了俩秘书外,这小餐馆里就南雁和钟胜利两人——
店家正在后厨忙活着颠勺呢。
南雁笑了起来,“我真的是去帮忙进行生产规划,他们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不找参谋团,反倒是找我这个啥都不懂的聊战争。”
“真不懂?”这话钟厂长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南雁不懂得,那谁懂得呢?
他倒了小半杯酒给南雁,“跟我就别藏拙了,咱爷俩好好聊聊。”
杨秘书看到那酒杯递到领导面前,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就听到领导笑了笑,“成,那您先说说看。”
海湾地区的战争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国内也不例外,尽管目前和越南那边也有小规模局部战争,但目前主要是练兵为主。
十分有钱的两伊打仗,让穷了几十年的中国意识到,现代化的战争对武器的依赖越发的重。
现代化的战术似乎也和很多年前不太一样。
他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除了军事观察代表团的派遣出国,近距离观察海湾地区的战事。
专业退伍的老同志如钟胜利,对海湾地区的战争也十分感兴趣,每天都在看大量的报纸,试图发掘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可惜对战争有敏感度的人不太多,起码身边的这些远远不够。
以至于他现在抓住南雁来聊这个。
毕竟这还牵扯到回头养鸭场要减产恢复生产规模的事情。
“这次战争涉及到了宗教和海湾地区霸主地位的争夺,我想了想觉得没那么快打完这仗。”
战争是非正义的,对于伊拉克而言,能够打败伊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伊朗也不是吃素的呀。
“两家都有最重要的物资。”
石油。
大家差不多的富裕,所以就看谁能耗得更久。
“而且我研究了下最近前往海湾那边的轮船,发现其实从美洲那边出发的货船就没停过。”
石油是停航了的,但军需物资这些都需要,有特别许可证。
不管是谁家的,到了那边都不会对这个动手。
尽管这两个国家如今势同水火,但在这件事上还是形成了共识。
供给船不能停。
自然也不能打。
不然有钱赚没钱使,饿着肚子上战场,国内的百姓答应吗?
从国内过去的轮船多是给养物资,然而从美国那边进口的,只怕都是枪支弹药。
“那您觉得会打多久?”
“两年。”
南雁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美国大发战争财可不止一次两次,他们那里那么多军火商,好不容易看到这战争起来,能善罢甘休?两年时间太短了点吧。”
钟厂长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是短了点,那四年?”
“你不妨大胆点,猜个八年好了。”
这话让钟厂长嗤笑一声,“八年,那会把这俩国家给拖垮的。”
南雁歪头笑了笑,“那对美国而言,岂不是正好?”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 212 谈了个对象
美国人想要的是什么?
世界霸权。
不需要那么强的敌人, 有一个苏维埃已经足够了,干嘛还要伊朗、伊拉克那些看着让人心烦的敌人呢?
这些国家,最好都半死不活。
到那时候, 美国大可以找机会直接驻军。
将那边彻底搅乱,至于那些别人需要高价购买的石油, 那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购买?
想什么呢。
白头鹰可从来不会花钱买东西。
我有枪, 你最好听我的。
杨秘书和林辰都能明白的道理, 钟厂长自然不会想不通。
“就不怕苏联趁机也来一手吗?”
“苏联那边的局面并不稳当, 说实在话现在的美利坚完全不怕苏联。”有钱就是最强横的。
尽管老毛子是个极为有血性的民族,但那些血性也被国内搞没了七七八八。
苏联倒是想,但哪还有这个力气呢?
钟厂长这才意识到, 自己印象中的苏联, 与现在的苏联有些出入,而且还是很大的出入。
“你看咱们的鱼虾罐头, 有很多也都吃出口到苏联,不是吗?”
但是这些并不会出现在觉得部分的商店里。
而是出现在专供的店中, 由一些懂得内情的人将这些罐头拿去,然后卖出高价来。
这才是现在的苏联。
一个明明有钱,却又充斥着腐朽味道的庞大联盟。
“指不定哪天就垮台了呢。”
南雁笑了笑,“那到时候您说不定会很伤心。”
他们没有在苏联解体这件事上讨论太多, 毕竟南雁知晓当时的情况,属于作弊者, 欺负钟厂长没意思。
“当然, 我觉得苏联不会插手的主要原因在于,苏联也需要卖石油。”
可是苏联的石油, 哪里及得上海湾地区油气资源的得天独厚?
国际油价越高, 对于苏联而言就越是有利。
所以下场去叫停这战争?
怎么可能呢, 大概除了美国就是苏联最期盼战争打得长长久久。
“毕竟海湾地区石油开采几乎零成本,但苏联的油气开采成本就没那么低了。”
“那这么一说……”钟厂长顿了顿,“这养鸭场的规模还可以再做大?”
这个问题其实不算什么问题,“嗯,最近几年优先供给国外市场,这样才能赚取到足够多的外汇,等着回头经济松快点,咱们又可以来做点国内市场。”
“你这已经想到十年后的事情了?”
“哪能啊,我还没这般本事,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钟厂长把这当作真谦虚,毕竟南雁的眼光非常不错。
之前也都是全靠她提醒,陵县这边才能准备大批量的物资,赚了不少的钱。
因为商品对口,这种贸易还要继续持续下去,也就意味着如果战争不停,陵县还能够从海湾地区赚到更多的钱。
这简直跟做梦似的,谁不想呢?
南雁也不例外。
她从来不是战争狂人,然而她也不是什么战争的挑起者,倒也没必要对发生且长久发生的战争抱有太多的同情心。
从一个政客又或者说政治家的角度来说,如何从别人家的战争中获益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现在南雁的这些获益手段,还都不算太大手笔。
说小打小闹军区肯定不乐意,毕竟你总不能说我们花大价钱看热闹吧?
“明天要去公社里看看?”
南雁看着已经喝了满满一杯酒的人,捂住了要倒酒的酒瓶。
“去一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是该好好回去,去祭拜下林业。”
钟厂长听到这话脸上笑容微微僵硬,前段时间他也听说了那个烈属的事情。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钟厂长还是想起了林业,“可惜小伙子挺出息的,可惜命短。”
这般感慨南雁经常听到。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嘛,你这也算是有了另类的收获。”
“是啊,贺兰山真的挺好。”
除了跟她聚少离多外,南雁倒是找不出贺兰山什么毛病。
他头两年就做了结扎手术,仿佛早就准备好了。
南雁曾笑着问他,“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跟你结婚?”
贺兰山的回答十分诚恳,“我不确定,但我必须要你知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不要孩子、多做家务。
因为两人相聚时刻少,所以做家务这事体现不出来。
重要的是南雁也很喜欢现在的相处模式。
他们是夫妻没错,但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
腻腻歪歪在一起没什么错,当然努力的工作做好每一颗螺丝钉也很重要。
就如同红武公社的社员们。
种地的种地、种植蔬果的种植水果蔬菜。
能进公社厂子里工作的那就去上班。
总之,每个人都能够从这紧张的冬日气氛中,寻到找一些能够做的事情。
不养闲人不养废人。
南雁在来到红武公社后,再度强调这事。
留下马书记和赵留真面面相觑。
他们对老高家的处理似乎太过于小心。
其实做好秉公执法这件事,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中间,涉及到的是一个所谓的度。
从始皇帝统一度量衡开始,这些古朴的算法在经过两千多年后,已经逐渐被时代淘汰。
然而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也还有法理公道一说。
南雁在公社待了一天,重回刘家的农家小院,感觉和之前又不一样——
昔日笼罩在刘家人头上的阴霾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豁达乐观。
如果知道林家老大还活着,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事。
只可惜梁金生在香港还有他的工作要做,只怕有生之年都难以回到故土。
南雁短暂的哀叹落入到刘焕金眼中,“怎么了,吃的不舒服?”
“没有。”南雁笑了笑,“对了妈,林蓉最近怎么样?”
南雁过去好几个月要么出差要么就在芜湖待着,只是隐隐听说了那么一句,至于谈恋爱的对象到底是谁,也不知道。
刘焕金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小时候倒是听话,跟着你身后巴巴的喊嫂子,就怕你离开这个家。”
后来虽然人走了,但是这股子精气神一直都影响着林家三口。
但当林蓉出去读书时,刘焕金其实对女儿也已经失控了。
她其实也不是掌控欲非常强的家长。
觉得如果有理有据倒也没事,怕的就是年轻姑娘乱来。
这可不能胡乱来,毕竟人在外面生活,家里人怎么都照顾不到啊。
但林蓉还真是……
“谈了个对象,但到底是谁家住哪里什么工作,一概不说。”
南雁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她这是……”
一股脑扎进去了。
这样合适吗?
南雁觉得有必要找林蓉好好谈谈。
林家二老拿自己当亲闺女,林蓉是她看着长大的,除了没血缘关系外,跟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呢?
刘焕金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担心怎么可能完全遮掩得住呢?
南雁回到首都的第一天,就去林蓉单位那边找人。
但是她有些意外的在单位门口看到另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
高北辰看到自家姐姐也十分的亲切,恨不得能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过去几年的经历统统说完。
南雁却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些避而不答的意思。
“你来这里,难道是来找林蓉的?”
那一瞬间南雁终于意识到什么,这个如今在航天部门工作的臭弟弟,如今也老大不小,早已经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地步。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的小崽子偷了自家的白菜。
现在去找这小崽子算账,有用吗?
“什么时候的事?打算就这么等下去,还是打算跟人求婚?”
高北辰挠了挠头,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青年。
在自家姐姐面前,还保留着几分拘谨。
“我刚攒了这两年的,就想着要不再攒点钱,我想给林蓉一个还算热闹的婚礼。”
自家亲姐姐结婚时,高北辰因为工作的缘故没能出席。
如今提到婚礼,青年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并不对。
“不好意思姐,我……”
“自家姐弟哪用得着说这些?行了那就好好的享受你们的青葱岁月,我老了。”
南雁有时候觉得,自己得服气。
毕竟她好像真的不再年轻,不再适合做这些年轻人才做的事。
然而当回到家中时,南雁意识到一件事,她好像没有拿钥匙。
“在找什么?”
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贺兰山,前几分钟还在服老的南雁忽然间蚂蚁上树整个人都挂在了贺兰山的身上,“想我了吗?”
“嗯。”
她不再年轻,却比年轻人还要黏糊,“我也想你了,想不想知道我有多想你?”
贺兰山觉得自己嗓子干燥的厉害,明明他每天都会喝很多的水,保证自己的身体处于一个良好的状态中。
然而水又哪里比得上南雁一句话的杀伤力大呢。
“有多想?”
南雁由着人抱着自己进入庭院中,她低头咬住贺兰山的耳朵,“有没有想我想的睡不着?”
贺兰山如实回答,“那倒也没有。”
他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其实更多的时候就是休息,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做。
倒是会偶尔做梦,梦见有巫山神女朝自己走来,走得近了发现那神女竟然是南雁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说要梨花压海棠呢。”
贺兰山忍不住笑了起来,南雁则是笑着亲吻他的嘴角眼梢。
久别重逢后的傍晚本该吃点好的,然而有更为美味的食物在前,那些色香味俱全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南雁吃了碗面条。
家里头没什么吃的,最后就是一个水煮蛋加面条。
两人吃这么一碗。
吃完后贺兰山想要去收拾厨房,被南雁拦住了。
她整个人懒散的倚在贺兰山的怀里,皮肤没有任何隔阂的接触,让贺兰山觉得自己被撩的浑身如石头般刚硬。
实际上他是开山斧,砍劈伐挞攻城略地。
两人闹腾到后半夜这才结束了这阔别后的荒唐。
南雁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刺激到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他们处对象了,你在害怕吗?”
贺兰山有些意外,他以为南雁从来无所畏惧的。
自己的亲弟弟,与前夫的亲妹妹在一起,某种意义上这倒是其实亲上加亲的好事。
“其实也不奇怪,他们之前就相处挺多,但我没想好真的就处到一起去了。”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工作,能对自己的人生选择负责,倒不用你时时刻刻盯着,难道你是怕两人万一哪天分手了,你会无颜面对林业的母亲?”
是啊,南雁的脸皮一向厚的很,其实不好意思的时候并不多。
再者说自己在首都的时间极为有限,怎么可能盯得住高北辰和林蓉呢?
既然没有可以盯住他俩,其实两个年轻人看对眼了谈恋爱,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南雁笑了起来,扭头亲吻在贺兰山的脖颈上,那让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那几分欲之火的人,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可不是在勾.引你。”
“是,是我想你了。”哪怕是近在眼前,如今却也恨不得能时时刻刻把这人塞到自己身体里。
即便是揉碎了成了大片的碎纸屑,也要纠缠着烧在一起。
事实上,他们是真的又一起燃烧,度过了这漫漫长夜。
贺兰山神色丰润的去上班,倒是留下南雁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最终决定今天还是休息吧。
反正她还有几天假期。
青年的精力被消耗得快,补充的也十分及时。
到了下午南雁就已经生龙活虎,去相关部门进行工作视察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领导怎么了?”
林辰不明白。
然而这个问题让杨秘书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有男朋友吗?”
“有过但很早之前了,怎么了?”
杨秘书叹了口气,“只是想要跟你说,领导是结了婚的人,听到贺工甜言蜜语自然会受不住。”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未婚姑娘说,这么神采焕发精神亢奋,大概率是因为被滋润透了。
夫妻之间的事情就这档子事嘛。
但林辰还年轻,似乎不太懂的这其中道理。
杨秘书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有些事情慢慢来,不着急的。”
林辰连忙点头,“好,谢谢杨哥。”
女秘书这般懂礼貌,倒是让杨秘书不太好意思。
“你先去忙。”
可能是因为对方单身的缘故,总觉得这样不免有些带坏小姑娘的意思,但他真不是故意的。
就话赶话到这里了。
南雁没留意到自家秘书们的异样。
她很是认真地询问了这边工厂的情况,尤其是涉及到光刻胶原料的相关,问的简直事无巨细。
倒是让这边的负责人有点傻眼,怎么都没想到南雁这个领导竟然对光刻胶材料如此的熟悉。
“其实我也都是看杂志上说的,让我做我还真做不出来,这就是现代科学的魅力。”
现代科学的魅力无穷,但国内相关的科学素养还不够,这也就带来了相关的研究远落后于国际的事实。
正视差距,努力追赶。
“差距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明知道差距不说踏实进步缩小距离,倒是盲目自大结果什么都做不成。”
“您放心,这东西的重要性我还是知道的,定然比照看自家孩子还要上心。”
南雁愣了下,到底没再纠正负责人的想法。
她从这边工厂离开后,看着热闹的街道上四处奔驰的自行车,忽然间有种想要弄一辆自行车,回头让贺兰山载着她大街小巷的走一走串一串。
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些事情。
傍晚时分,南雁刚从车上下来要回家,就被人喊住了。
“南雁同志,我们首长想要请您过去一趟。”
倒是个熟人,大军区司令的警卫员。
南雁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叹了口气跟着警卫员离开。
俩秘书都没想到人竟然在家门口堵人。
不过比起在部委那边乱等人,现在这样还真算是高效。
就是不知道军区的首长请她过去,是有什么重磅新闻?
南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等到了这边首长家中,看着其他几个军区的首长时。
南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群英荟,自己就是要被荟的那个菜吧?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啦
◉ 213 围炉夜话
这次可没有于主任也没罗部长作陪。
南雁好似单刀赴会。
当然她比关二爷到底好上一些, 毕竟在座的诸位不是她的敌人。
“小高可真是大忙人,想要逮到你可不容易。”
赶上国庆这个节点,不然他们这群人又怎么可能汇聚在首都?
餐厅里已经支起了烧烤架。
有特意带来的滩羊, 刚宰杀了没多久,南雁甚至还闻到了微微的血腥味。
看着老将军单手将那偌大的滩羊架过去,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自己可真是个弱鸡。
“想学吗?”
南雁看着一脸善意的老将军, 当即摇头, “术业有专攻, 我就不去搞这些不擅长的了。”
她不是贪心的人,知道自己更擅长做什么。
完全没必要挑战这些自己压根没办法搞定的事情。
老将军哈哈一笑,“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聪明人不少, 寻常那些人瞧到自己这么一问, 哪有会拒绝的?
硬着头皮也得上,最后是丢了面子失了里子。
但眼前这个完全不一样, 她可不会觉得这是驳了他的面子让他这个老战士没面子。
人家多实在,不行就是不行, 绝对不会勉强自己。
南雁笑着帮忙打下手,“我之前在疗养院修养,医生就说我底子弱,得慢慢调养。”
“年纪轻轻的咋身子底子这么差?”还比不上他这个上了年纪的。
“小时候饿过肚子, 没打好基础。”
倒也不是胡说八道。
50年生人的南雁,童年可不是在饥荒中过来的?
虽说那会儿乡下也没完全绝产, 但上有半大小子能吃穷老子的哥哥, 下有三岁的弟弟还要吃点精细粮食。
一个吃的多,一个吃的精, 家里头就那点粮食怎么办?
那就从其他处挪动。
那个闷声不吭气的闺女, 就自然而然的吃得少。
本来就吃不饱的人整日里饿肚子, 能活过来都是命大。
哪还敢指望身体强壮如牛?
后来结婚在林家倒是养了一段时日,只不过根上欠缺哪是那么容易补齐的?
再后来南雁忙着工作,消耗了不少心血。
这身子骨没怎么拉胯已经谢天谢地。
回头有时间慢慢养着就是。
提到二十年前,这群人自然比南雁更有发言权。
他们见识过的人间疾苦,可远比南雁见得多。
另类版的围炉夜话。
而讨论的主题无非是战争。
远在西南一隅的战争虽然也让各大军区纷纷练兵,但是与现代化的战争还有不小的区别,尤其是见识了海湾战争中出现的武器。
“可惜咱们没这个能耐,要是能跟老美似的造出这么多先进武器,这得……”
挣多少钱啊。
“大钱挣不到,能捞到点小钱倒也不错。”老将军十分看得开,“你倒是啥都想要,可是美国佬能容得下你?”
“老子还怕他们那些美国鬼子,三十年前就不怕,现在一条腿迈进棺材里了,还怕他个卵蛋。临死能打一次美帝,老子死而无憾!”
“就你能耐大,当初……”
炭火嘶嘶地燃烧,不断有油脂落在上面,在那火光中发生“剧烈的爆炸”,恨不得能压下那些吵嚷声。
然而谁又会在乎一滴油脂的爆发呢?
起码这些从革命战争年代走来的老将军们,一个两个的全部在乎。
“行了行了,你们少说两句,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别吓着小高同志。”
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将军们反应过来,看向南雁的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一群大老粗,小高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就是嗓门大点脾气臭点,其实也没啥大毛病。”
南雁听得直乐呵,“没事,我看着挺热闹的。”
吵得脸红脖子粗又不是在骂她,她纯粹的看热闹啊。
没什么好怕的也没有任何担心的必要。
“打仗这回事也没啥好说的,咱们不说这个。”老将军们特意把人请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人在这里听他们吵架。
是想着商量事呢。
打仗他们擅长,但是搞经济他们不行,这个小同志行。
“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两年中央推动了很多项目,但又不给钱,咱辖区里的一些军工研究所什么的经费也紧张,你说不给钱这研究进行不下去,咱们拿什么搞国防建设?可钱怎么来?”
没有那么好的来钱办法呀。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一群军区的司令们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我也问过外贸部那群孙子,说话七绕八绕的让人听不懂,问他成不成就不敢说了,这有啥不敢说的,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还能因为他说不成就吃了他吗?”
南雁看着圆目竖眉的老将军,一时间忍俊不禁。
“是怕给你们希望又让你们失望。”
“咱们什么没经历过,哪能这么沉不住气?”
“就是,小高你是实在人,就给说句实在话,我们几个老东西寻思了下,这仗一时半会儿怕是打不完,你说咱能不能扩大下生产规模呀。”
只要打仗就需要物资,这些物资供给虽然赚不来大钱,但是搞得好也能维持着几个军工所的研究。
指不定哪天就能靠这些来挣钱了呢。
但问题在于他们能练兵,却搞不懂这些经济策略。
得有个专家来指点一二。
而且还得是个信得过的专家。
南雁显然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国内这些个大军区都有直属的军工厂,去年第四季度转型为一些日用和基础食品加工厂。
赌对了一把。
但接下来要不要把更多的赌注丢到桌上去,老将军们还有些不确定。
要是外贸部的那帮孙子肯说实话,用得着为难四机部的人吗?
南雁倒是觉得这些军区的首长们还挺有意思。
“能啊,不过产能的扩大也不能过于盲目,最好还是根据战事发展情况来制定。”
几千万人口呢。
需要的物资得见天的运往海湾地区。
供需船断了只怕两伊物价都要上涨一波。
“其实现在咱们还缺了点东西。”
“你是说,大载量的货船和港口?”
南雁点头,“海运无疑是最便宜的运输方式,但是咱们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大型船运公司。”
未来的几十年,中国制造将会畅销全球。
远洋运输必不可少。
但国内的船运公司,目前规模还不够。
而且也没怎么走出国门。
像马士基就不一样了。
人家那是大企业,全球性布局。
当然现在要求国内的船运公司布局全球,未免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国内的船运公司做大也不是不可以。
大军区的首长们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聊一聊扩大生产的事,谁知道竟然还扯到了船运公司的事。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让一群人有的聊。
围炉夜话闲扯到后半夜,南雁的精神劲头还不如一群老首长们好。
吃饱喝足后就直瞌睡,被送回到家中时,她还有些没怎么反应过来。
倒是等候在家的贺兰山很快出来,将人抱回了家中。
“你怎么还没睡?”
南雁处于半清醒的状态,“怕我被人拐走?”
“谁敢?”贺兰山递给了她一杯淡盐水漱口,“我找他拼命。”
这话逗得南雁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口水卡在嗓子里咳咳起来。
贺兰山有些懊恼,连忙帮她顺气。
等着好不容易缓过来,原本瓷白的脸上如今是桃红色。
“还笑。”
南雁瞪了一眼,“为什么不笑?贺工都要为我去拼命了,我多感动啊。”
她嘴里头还有些淡盐水的味道,但心里头又甜滋滋的,“不过没人拐卖我,我就是去跟几个老头聊聊天。还吃了烤全羊,是滩羊,味道真不错。”
贺兰山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那咱们过年也弄一个,在家里做烤全羊?”
“到时候把林蓉、莹莹还有小乔他们都喊来,还能把贺红棉同志也喊来,吃完烤全羊咱们打麻将打扑克,怎么样?”
“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谁呀?”
“小北。”
亲弟弟高北辰不也在首都工作吗?
南雁恍然,还真是忘了那个臭弟弟。
贺兰山看她疲倦,“累了,睡吧。”
南雁这会儿倒是没了睡意,拉着贺兰山聊起了海湾局势,聊起了苏联和美帝那边的新举措,末了又说起了日韩和岛上的新动作。
“他们能发展,我们凭什么不能?”南雁闭着眼睛嘟囔,“靠山山倒,指不定哪天美帝也倒了,到时候,哼到时候第一个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看着就恶心,直接平了最省事。
她是温和的高副部长,优雅知性的高级女干部,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鹰派。
贺兰山看着抱着自己肩膀的人,“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定会的。”南雁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贺兰山。
下一秒她身子一软栽倒在人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仿佛上一秒的不是她。
贺兰山看着那睡梦中都锁着眉头的人,轻轻的推开了那蹙着的眉,“慢慢来,别着急。”
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但他希望妻子的愿望能够实现。
不为其他,只愿她余生少些愁思。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一月份可能只能一更啦,我大概还得再在医院待个一星期左右
不管怎么说,2023新气象,本章发红包啦
◉ 214 第一次当媒人
南雁没想到, 展成峰竟然会找来。
展红旗的这位老父亲前段时间退居二线,似乎要享受退休后的生活。
南雁倒是听林蔚提了一句。
也只是这么一句而已。
没想到人现在倒是找上门来了。
她难得的没什么事,将人请到办公室里小坐。
林辰帮忙泡了茶之后, 离开这间办公室。
找到杨秘书的办公间,小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杨秘书笑着让人坐下, “不过没什么好事就是了。”
跟着领导四处跑, 多少对她的私生活也有些了解, 何况那些嘴碎的人也免不了的说三道四。
无非是当年展家老头就看好领导, 在展红旗转业后,特意安排去陵县那边,寻思着在老部下的撮合下, 能够让儿子和当时还只是县食品厂总工的领导成就姻缘。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展家老头更没有算准人心。
不止儿子不听从安排,便是南雁也对这位部队出身的武装部长没什么兴趣。
展成峰不死心, 在南雁作为总指挥开始建设沧城化肥厂后,这种不甘就更强烈。
什么时候死心的呢?
大概是展红旗订婚结婚后吧。
虽说亲家不够强势, 小儿媳妇似乎也没那么前程大好。
但也不能不给丁家脸面。
“倒是听人说过,展处长似乎当年也的确有追求领导的意思,但直接被她拒绝了。”杨秘书不清楚其中内情,什么说法都有。
有说展家老头勒令儿子去追求的, 也有说展红旗就是想要挑战一把,是在跟人打赌。
这些说法都很无聊, 实际上最影响的还是展红旗自身的婚姻。
杨秘书觉得这些挺没意思的。
“领导什么人没见过?她看似软硬不吃, 其实挺吃柔情那一套。”林辰轻声嘟囔了一句,“如果来软的, 还真说不定。”
这话让杨秘书恍然, “难怪呢, 展红旗当年可刺头的很。”
只怕也没那么柔情似水。
“错过只能说明没缘分。”林辰一点不觉得可惜,她觉得贺工就很好,虽说聚少离多夫妻之间相处的时间都少。
但偶尔看到领导给贺工写信,神色都是温柔的如同蒙上一层柔软的纱。
都说幸福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林辰一直觉得,人能够强装幸福,但是否真的幸福,很难骗过其他人的眼睛。
“你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展处长混的也不错,有娇妻爱女。”
所以别说林辰好奇,就连杨秘书也奇怪,展成峰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过去那么多年了总不能还在遗憾吧?
都男婚女嫁了,非得要把展处长好端端的家庭搞出问题才甘心?
杨秘书想不明白。
其实南雁也没想出展成峰的来意。
直到对方开口,“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但你不应该插手军区的事情,手伸的长了,固然有军区给你撑腰,可得罪的人也多了。”
开门见山的阐明来意,这操作让南雁明显一愣,等了两秒钟这才回过神来,“您现在跟我说这些,不觉得为时已晚?”
倒也没有嘲弄的意思,只是觉得如今这提醒当真是姗姗来迟。
“当然,早几个月提醒我的话,我也不会听您的规劝,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您的好心。”
展成峰听到这话就止不住的恼火,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南雁身上看到了自家儿子的模样,油盐不进的能把人活活气死。
“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是吧?三十来岁就当了副部,这就到头了吗?之前不还有个年轻人,四十岁不到就是副主席,他现在什么下场?”
当初风光无限的人,比今时今日的高南雁还要亮眼,甚至被当成接班人。
最后呢?
“他没有军区的支持。”
南雁的低声让展成峰瞪大了眼睛,“你……”
“不管什么时候,枪杆子里出政权,如果连部队的力量都拿不住,那就算是一把手又如何?”
尽管很长时间以来,南雁并不打算和军区有什么牵扯。
然而人的观念是在变化的,尤其是在有了合适的契机后。
今天在这间办公室里,一贯和她不对付的展成峰说出了这番话,南雁意外之余,却也多说了句。
实话,惊着了展成峰。
“你少,少胡说八道。”
南雁笑了起来,“你是军旅出身,自然不用我来唠叨,是不是胡说八道您清楚我也知道。我和军区有来往也纯粹是意外,真想要来往密切,几年前就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不过是碰巧而已。”
“碰巧?真想要收拾你的时候,谁听你诡辩?”
“真有那么一天,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但我活着我会呼吸就是错的。”南雁当然明白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谁都有点小九九,想着往自家碗里扒拉些东西。
私心驱动下的就是利益同盟,成为一座座的山头。
想要拔除这些山头可真是太难了,即便主席也没能成功。
南雁不觉得自己有这等本领。
但如今已经被搅和着进局,除了想法子更好的应对眼下的场面,难道她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现在想要划清界限?
完了。
展成峰从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同志竟然这么倔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危言耸听?”
“没有,我知道并不是,我很感激您能不计前嫌特意来提醒我,但是这提醒对我而言真的没有太多的用处。”
南雁笑了笑,“您尽管放心,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倒下去了,我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林蔚。”
展成峰为什么来提醒自己,难道是看到她惊才绝艳,有了惜才之心吗?
南雁才没那么自恋呢。
人就是为了自家孩子考虑而已。
毕竟林蔚与她的私交相当不错。
展成峰看她一副“我明白”的模样,忽然间觉得自己来跑这一趟有点自寻其辱的意思,难道她真的不明白吗?
当然懂的,哪用得着自己说。
只是权衡利弊之下,没得选的选择。
牌面何尝在她手中呢?
走到门口的老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办公桌后的人,“你想走多远?”
南雁端着一个瓷杯,这瓷杯是赫尔曼·希克斯送儿子的新婚礼物。
虽说是现代工艺的陶瓷用具,但那一窑烧的没多少套。
物以稀为贵。
出口给自己涨了涨身价,又以别样的形式回来了。
瓷白的茶杯有暗纹浮动,南雁曾经还特意研究过这种工艺。
因为之前工作的缘故和景德镇的陶瓷师傅也有联系,人给她细细解释过后,还是不懂。
末了就知道很贵很好看。
这会儿很贵的白瓷茶杯被她放在桌上,杯里浅色的茶水轻轻晃动了下。
南雁脸上泛起浅笑,“能走多远走多远,能有多高爬多高。”
她的话让展成峰眉头紧紧蹙着。
是觉得她心太大,太可笑了吗?
南雁笑了笑,不管别人怎么想,她都想要试试看。
说不定呢。
四机部的副部长送走了她的客人,回到办公室里啄了一口茶水。
不是什么好茶叶,好在她也不挑剔。
有点味道就好。
但这点破茶都不让她喝的安心。
展成峰刚走了没多大会儿,罗部长就过了来,“他来找你做什么?”
一个退休了的老头,之前就没做出什么大业绩,现在又来捣鼓什么鬼?
南雁笑了笑,“来我这做好人呗,想要卖个人情给我。”
偏生这人情被南雁给拒了。
用不着展成峰来提醒,她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
然而藏在暗处的人那么多,借用军区的力量来威慑众人无疑是最省心的。
罗部长大概知道什么事,嗤笑道:“他一辈子左右逢源,能力不咋样眼力倒是有几分。”
“可惜长女幼子都不随他。”
“是啊。”罗部长感慨颇多,“说起来那个林蔚,我倒是想起来一回事,早些时候还有人跟我打听,想着让你帮忙牵线认识认识。”
南雁可没有要做媒人的意思,她还不至于缺那些个媒婆礼。
但罗部长提到这事不免多说了句,“其实有机会见见也不是不行,男的在三机部工作,是个副司长。”
比林蔚还要小上几岁。
有个打小指腹为婚的媳妇,后来长大后结了婚两人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女的在工作中发生意外,瘫在床上二十年。
“说实在话要不是还要顾着家里,也不至于这把岁数还是个副司长。”
罗部长感慨一句,“也没孩子,就是媳妇走了之后又像是没了魂似的。”
虽说不用再照顾下去,轻松了许多。
可朝夕陪伴的人没了,这人聚着的一口气也差不多散了。
提拔了他的老领导不忍心,就寻思着看能不能给人找点新的盼头。
说太年轻的不合适,就找个能相互照拂的就挺好。
展家的那个早些年离婚的大女儿就挺合适。
南雁哭笑不得,“那您直接跟林蔚说不就成了?”
罗部长瞪了一眼,“胡说什么。”
他哪能直说呀。
“你就问问看,成不成的另说,人家愿意见见,就一起喝个茶看个电影,不想见的话也不勉强。”
领导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南雁哪还能再推脱?
正好跟林蔚约了一起看电影,寻思着到时候说。
她还没提倒是先被林蔚打趣了一番,“我还想着你没空呢。”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南雁买了点糖炒栗子,打算过会儿看电影的时候吃。
林蔚看她准备的零食倒是齐全,忍不住提醒,“我是想,你会跟贺兰山一起看。”
“他忙得很,没空。”DRAM项目组忙得厉害,前段时间薛教授寻思着跟芜湖那边商量,把贺兰山直接调岗到这边。
不过当事人没有立即答应。
询问南雁过后,决定等手头上的这个项目结束再说。
毕竟存储量翻倍的存储器做起来并不简单,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谁都说不好,等128kb的DRAM问世时,半导体产业会怎么样。
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贺兰山工作忙,南雁也犯不着为这事心烦。
她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过。
约林蔚一起看电影也不错。
“不过我们领导今天还找我说,想要给你介绍个对象,问你有没有意向,可以的话就改天一起喝茶看个电影见见面。”
南雁说完就看到林蔚拧着眉头看自己。
她连忙道:“不愿意见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
“不是。”林蔚十分认真地说,“介绍对象起码得告诉我点基本信息吧?人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就拒绝,也不合适呀。”
南雁恍然,原来怪自己,业务不熟练险些闹了岔子。
不过……
“别勉强,更不能因为我勉强自己。”
“那倒也没有。”林蔚笑了起来,“多认识个人总归是好的,能让罗部长介绍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差劲的人,万一家里有钱,说不定缔结不了姻缘,我还能卖出去一幅画呢。”
林蔚一脸认真地落座,“不亏。”
作者有话说:
罗部长:你俩成闺蜜不是没原因的,都有毒!
◉ 215 点名要见你
不过真要是见面, 还得再做安排。
好在林蔚的工作时间比较宽松。
倒是随时都可以。
罗部长显然没想到南雁竟然马到功成,“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做媒的天分。”
南雁谦虚地挥了挥手, “这个不算什么。”
她这模样让罗部长乐呵起来,“说起来小褚也一直没处对象吧?他到底咋回事, 你这个老战友也不关心关心?”
“他?他相依为命的姐姐都管不住, 我还能管得住?”南雁这次警惕的很, “谁又盯上了褚怀良那个老帮菜?”
褚怀良比南雁年长十岁, 已然过了四十不惑的年龄。
从南雁认识他的那天起,这位青年厂长似乎就对恋爱婚姻毫无兴趣,以至于南雁一度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褚怀良没什么明显的性取向, 他只是对谈恋爱结婚这事没什么兴趣而已。
尽管四十出头不再年轻, 但名校大学生,多年旅美工作经验, 如今又是外贸部前途大好的美大司司长。
积攒几年工作经验,当个副部长没问题, 如果他再争气点的话,指不定还能往部长的位置上走一走。
这样的褚怀良,如果没什么隐疾的话,倒也是佳婿人选。
南雁闻言呵呵一笑, “你觉得,我会知道褚怀良有啥隐疾?”
什么隐疾, 不就是那档子事嘛。
她怎么可能知道?
罗部长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随口问问,你要不……”
“打住。”南雁连忙拦住, “我可没打算把媒婆当作我的事业。”
跟林蔚说只是转述而已, 林蔚乐意见面那是林蔚的事。
她可不打算再给自己揽事。
罗部长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这地步, 婚姻嫁娶可不止是两人看对眼的事情。
还牵扯到背后的一些利益交换。
显然,南雁对此还不够敏感。
她完全没有把褚怀良当作自己政治资源的意思。
这样的高南雁,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不过把林蔚那事说成了倒也不错。
剩下的,就得看三机部那个小姜跟林蔚的缘分了。
被动成为媒人的南雁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要陪着去相亲。
“我没这经验。”
林蔚细细描画着眉眼,“我知道。你这资本,哪用得着去相亲?”
只要她乐意,大把的人会往前凑。
只是林蔚不明白,南雁怎么就选择了贺兰山。
或许,贺兰山有很多可取之处吧。
她跟贺兰山没什么来往,仅仅在他们的婚礼上见过一面而已。
依稀还记得贺兰山一双眼睛里满是南雁的模样。
便是她刚结婚那会儿,也不曾在前夫眼中看到过这般炽热。
青年炽热的爱意,烧得如此热烈,可不是能让南雁也飞蛾扑火不管不顾吗?
飞蛾扑火。
林蔚想,她可没这个力气了。
毕竟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对于这次相看,林蔚本身没什么期待。
年龄是最好的资本,没了年龄的话你还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娘家,然而伴随着老爷子退居二线,展家本就十分薄弱的话语权现在更是稀薄。
不年轻,没有太过厚实的背景,能够挑选的其实也就那些。
即便是亲爹妈找来的相亲对象也不过如此。
林蔚自然不会把宝押在南雁介绍的人身上。
她们比男方早两分钟抵达这边茶楼。
两人正说着,罗部长亲自带着三机部的姜副司长过了来。
姜副司长一副清瘦模样,倒是一副治学的学者模样。
南雁留意到林蔚神色间微微的错愕。
跟姜副司长打了个招呼后先一步离开。
由着这两位正主先聊上几句。
离开茶楼,外面有卖糖葫芦的小本生意人,“吃吗?”
南雁不假思索的答应。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大概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零食了。
南雁小心地把籽儿吐出来,用纸巾包裹着。
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您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不对啊。
虽说这事是罗部特意交代给自己的,但也不至于这般田地的亲力亲为吧?
“三机部是航空部。”
南雁当然知道,她那个臭弟弟就是在三机部的下属研究所工作嘛,从事航天研究。
毕竟是哈工出来的人。
“你觉得,航空研究和咱们半导体能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
航空航天电子啊。
只不过在半导体势弱的眼下,期间的联系也没那么密切。
“姜尚铭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罗部长咬了一颗冰糖葫芦,被酸的牙齿一阵激灵。
简直像是喝了一桶镇江陈醋。
她也不嫌倒牙!
“也没看他有什么研究成果嘛。”倒不是南雁看不起人,事实如此。
真要是有研究成果,南雁不可能不知道。
“这东西得长远来看,我倒也不是想要拿林蔚做人情。”
真想要用男女关系上的事情做人情,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介绍个更为年轻漂亮点的。
这样的又不是找不到。
罗部长知道南雁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清楚这事。
“这么瞻前顾后的,是想要小姜记挂着这个人情。”
回头与三机部的合作,能更稳妥一些。
南雁哭笑不得,“您可真是老狐狸。”
还没影的事儿,如今都已经算计着了。
在这种事情上,南雁真是远远不如。
她还没考虑那么长远。
“还年轻呢,再去给我买两串糖葫芦,我给你分析分析。”
南雁:“……”您可真是太会替我花钱了。
不过罗部长愿意跟自己说,别说两串糖葫芦,就是中午请吃饭都没问题。
请吃饭的是三机部的姜副司长。
连带着南雁和罗部长一起邀请在列,原本还聊着林蔚的工作,后来就聊到了半导体产业、电子工业。
不免提到了姜尚铭的一些工作。
提到工作时,这位并不算特别年轻的副司长十分热情,眼睛里迸发出炽热的光。
以至于都有些忽略了这场相亲局的主角。
毕竟林蔚才是今天的关键。
南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提到工作她也有些热情高涨,忘了这顿午饭其实是为了让林蔚和姜副司长彼此了解一二。
“跟我道歉做什么?起码我知道这人挺热爱工作的,一个对死去的妻子照顾二十年,又热忱的投身于工作的人,总比带着三个孩子的离婚男教师好得多。”
林蔚笑了起来,“我挺满意的。”
她的反应让南雁愕然,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们才第一次见,了解也不多,别这么冒失。”
“我又不是傻子,哪能啊。还要再了解,不过总比之前好。”
之前那些真的是一起喝个茶都觉得浪费时间。
“我觉得他可能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你还是慎重些好。”
林蔚听到这话低声笑了起来,“傻姑娘,你以为我还是嫁给爱情吗?”
她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即便是搞艺术的又如何?早就认清现实,对爱情不抱有任何期待。
“红旗之前跟我说,不想再婚就别委屈自己,将来他给我养老送终。”
这个弟弟比她年轻的多,说养老送终倒也不只是嘴上说说。
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家庭,哪能一直打扰他呢?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相互陪伴着过完后半辈子也不错,找不到也有找不到的应对策略。”
林蔚笑得坦然,“我有想过要不去福利院收养个孩子,但想来想去又觉得这样太过功利。”
收·养一个孩子只是为给自己养老送终而已,那孩子是什么?
一个可手的工具。
“虽然我能给这孩子一些爱,但这爱不够纯粹,我怕伤了他们。”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的想法。
“如果姜副司长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们就再见见吧。”
和成年人谈论条件,比利用孩子更道德一些。
林蔚比南雁年长许多,有些大道理自然不用南雁说,她都懂。
“那成,不管什么时候别委屈自己。”
“知道,不过我看这位姜副司长没怎么有钱,就算做朋友我那画也卖不出去。”
林蔚十分可惜,“要不还是让你家小贺同志给我介绍几个大主顾?”
“他跟美国那边联系不多,回头老齐去美国送货的时候,我让他给科迪捎一封信,看看这位加尔文家的小公子,能不能给你开拓下市场。”
科迪·加尔文和朱莉·尼克松在硅谷的高级餐厅生意非常的好。
而在硅谷工作的人,都相当有钱。
在那里找买家显然成功率更高一些。
林蔚笑了起来,“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
南雁笑哈哈的和林蔚一起去看电影,周末的下午她有大把的时间。
只不过这电影刚看了个开场,杨秘书匆匆找来。
“……点名要您过去,国……办公室那边也不好推脱。”
林蔚听了个模糊,“你先去忙吧,回头有空咱们再约。”
南雁也没再多说什么。
离开电影院这边,两人脚下生风的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
“常规的学术访问,但点名要见您。”杨秘书觉得这有些古怪,但又情理之中。
毕竟从法理关系上来说,领导是赫尔曼·希克斯的儿媳妇。
当公爹的要见儿媳妇倒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他一个外国人,还讲中国的人情关系吗?
杨秘书对此十分怀疑。
他总觉得这个德裔美籍科学家来者不善。
得小心应对才是。
南雁挑了挑眉头,“觉得是我撺掇着贺红棉跟他离婚回国,怕他来找我算账?”
虽说离婚这事是贺红棉女士自己选的。
但回国这事,杨秘书觉得跟自家领导肯定有关。
他还真有些心虚。
南雁毫无畏惧,“在咱们的领土上,我还能怕一个外国老头?要是连我都护不住,于主任赶紧去买块豆腐撞死完事。”
作者有话说:
于主任:你他娘的惹得祸,关老子什么事!
杨秘书:领导甩锅日常,沉默脸。
◉ 216 你们缺乏科学素养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
但于主任也不是万能的啊。
杨秘书想来想去, 还是觉得自己白活了一把年龄,还是不够沉稳。
余光看到正在看报纸的领导,有些话自己都不用多说。
美国学术代表团的到来南雁略有耳闻, 不过和四机部没什么关系,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学术交流嘛。
过去几年国家一直都有公派留学生出国。
中美蜜月期间, 虽说背后依旧少不了的阴谋算计, 但明面上的经济技术交流还真不少。
学术代表团的到来可以说是蜜月期的锦上添花。
毕竟现在美国技术高精尖, 代表着地球上的最先进科技水准。
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南雁虽然是技术派的副部长, 但是这次到访的学术代表团倒是和半导体产业没什么关系。
但赫尔曼·希克斯强行将南雁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着代表团的专家学者们的研究成果。
实际上对大部分国人而言,这些都是陌生的名字,和大部分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关系。
杨秘书也仔细研读了那些报纸, 并没有从那些专家的研究领域中找到端倪。
私心。
除了私心, 似乎没有别的解释。
这似乎和印象中的美国人不太一样。
实际上美国人究竟如何,杨秘书也不知道。
等到了这边时, 于主任还有办公厅的几位同志正陪同着在故宫参观。
对外开放的故宫博物院,一向是外国人来华参观的首选之地。
学术代表团也不例外。
只是故宫这边的工作人员显然外语水平还不够, 没办法跟这些极其好奇又压根不懂得中国古老榫卯工艺原理的外国人解释。
作为东道主的于主任和办公厅的郑主任不免脸上挂不住。
谁能想到竟是遇到了这么几个较真的老外呢。
正想着去哪里搬救兵。
于主任看到了穿着风衣过来的南雁。
他连忙招手,南雁当年可是作为地陪陪伴过来访的美国总统及其夫人。
虽然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员,然而其能力得到了外交部以及总统一行的一致认可。
或许,她能够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解释了下当前的尴尬, 于主任压低声音,“能应付吗?”
“应该还成, 就怕不小心气着这些专家, 您再找我算账。”
“哪能。”于主任拍了拍得力干将的肩膀,“回头我给你请功。”
“那我可记下了。”南雁笑着过去, 拍了拍正手舞足蹈的故宫工作人员的肩膀, 笑着跟指着那屋檐一角的美国专家寒暄起来。
她的英语很是流畅, 那些专业名词脱口而出,让故宫的工作人员看的目瞪口呆。
也不是没接待过外国游客,然而过去能够轻松应付过去的事情,今天怎么都办不好。
这些外国人格外的较真,恨不得能把其中的原理、细节问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细节啊。
不知道这位高副部长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简直想不明白。
“其实这是最基本的力学原理的应用,然而你们这些工匠早早发现了这些奥妙,却并没有总结出原理。”
来自美国的科学家笑着打趣,“你们缺乏科学素养。”
南雁眨了眨眼,“科学素养?可是当我们的工匠在创造这些留给后人观摩的奇迹时,北美大陆似乎还是印第安人的天下。”
意思十分明确,那时候的美利坚合众国都不存在,是蛮荒之地。
又谈何科学素养?
谈及历史,美国人哪有什么资格呢?
南雁的话让几个翻译目瞪口呆,这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么怼人合适吗?
万一得罪了这些科学家,把人气走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于主任和郑主任是不是没听懂。
俩人乐呵呵的。
赫尔曼·希克斯看着与其他人相谈甚欢的南雁,还是没办法将这人与自己的儿子联系起来。
亚瑟那孩子,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个姑娘不般配,各种意义上的不适合。
不过他这个两段婚姻都失败的人,又哪来的立场说自家儿子的婚姻。
沉默的德裔科学家看着南雁招待众人,似乎没什么是她不懂的。
尽管他喊人过来的原因,只是想要跟人见一面,并没有打算给她创造舞台。
但她似乎生来就是大明星,只要人之所在便是舞台,能够夺去所有人的注意。
“听说你跟亚瑟结婚了?”
大概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即便科学家也不例外。
南雁含蓄的笑了笑,“我们的确组建了一个小家庭,不过他工作忙,我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
对方倒也没再顺着说下去。
等着离开故宫博物院后,于主任要宴请一帮人吃饭,南雁理所当然的作陪,期间又介绍这些特色吃食。
饭桌上,聊起了近来欧美上映的电影以及畅销的小说。
杨秘书看着侃侃而谈的领导,真的怀疑她有三头六臂。
明明那么忙碌的一个人,怎么还对美国那边什么样如数家珍。
怎么做到的啊。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八十年代初的国产电影,其实南雁也没怎么看过。
“电影是国外的艺术,我们有属于自己的艺术表达。”南雁提到了京剧。
对南雁而言,她更熟悉其他剧种。
倒是对京剧知之不详。
不过不妨碍忽悠人,“即便我们听不懂意大利语和法语,这也不妨碍我们欣赏歌剧表演,京剧也差不多。”
“但京剧并没有像意大利的歌剧那样传播到其他国家。”
南雁笑了起来,回答这位生物学家的问题,“大概是因为在过去几百年甚至两千多年的历史中,中国也没有去海外殖民其他国家吧。”
那位生物学家听到这话微微错愕,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赫尔曼,亚瑟的妻子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被拉下水的赫尔曼·希克斯也只是含蓄的笑了笑,似乎无意和南雁提到儿子和前妻。
尽管南雁不时的会表达一两句锐利的想法,但整体而言这位四机部的副部长,还是很好的尽到了一位东道主的情分。
招待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学术代表团。
甚至在晚宴结束后,有几个专家想要去听听京剧,看看与意大利的歌剧究竟有什么区别。
“当然,我做安排,明天晚上如何?”
“能邀请Kelly你一起去吗?”
南雁笑着应下,“我很乐意收到您的邀请。”
明天剧院表演什么还不知道。
但在送几人到酒店后,南雁已经拿到了明天的表演剧目清单。
“那就《定军山》、《失空斩》、《武家坡》和《四郎探母》吧。”
郑主任对这几个选段倒也算熟悉,“要不要加一些现代的京剧唱段?”
“我觉得小高选的这几个就挺好,经过人民群众认证的,久经考验的才是好的曲目。”
于主任觉得南雁选这个《武家坡》和《四郎探母》似乎另有玄机。
一个是薛平贵与王宝钏夫妻相遇,一个是杨四郎探望母亲佘太君。
怎么瞧着,似乎都像是专门为贺兰山的父亲选择的曲目。
不过还能指望这位德裔科学家留在中国吗?
真要是搞这么一出,只怕中美之间的关系都能出现裂缝。
挖人不要紧,但得看怎么挖。
你从日本搞来一些人,即便是小鬼子闹腾的厉害也无所谓。
但赫尔曼·希克斯的象征意义太大,挖他是真不行。
于主任他们陪着南雁去剧院那边,因为要安排一些事情。
“我不熟悉这些唱段,麻烦给我找来这些唱词,我晚上翻译一下,明天也方便他们看一看。”
她考虑事情十分周全,毕竟中文与外文之间的隔阂,总比英语与意大利语的区别大。
看那些老生的大花脸也不见得能欣赏出什么。
做足了工作再说。
办公厅的郑主任瞧着南雁拿到这些唱词,“要不我找外交部的来帮你的忙?”
哪能把这事都交给高南雁一个人办。
“没事,我先粗翻一下,明天上午再请外交部还有搞翻译的几位老师给润色下。”
郑主任想了想觉得也行,这样似乎更稳妥。
他一大早就安排人去四机部那边,等拿到南雁翻译的草稿送到外交部。
外交部的笑了起来,“这还用得着我润色?”
已经翻译的很到位,特别留意的联系了一些欧美的故事来做印证,更方便了解这唱词。
“是高南雁的手笔?”
“您怎么知道?”
外交部的笑了起来,“听说她昨天被喊去帮忙,又能熟悉这些国外典故的,除了她你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外交官需要通晓古今,毕竟接受采访时很可能要引经据典,你不熟悉古今历史很容易被记者们坑。
但其他领导的话……
说实在话,最熟悉历史典故的还是去世多年的主席。
他熟知历史,也能从历史中学到许多,用这些历史总结的道理深入浅出的教育大家。
较之于他对历史的熟悉,现在国内的领导的历史学一个个的都不怎么合格。
高南雁的历史学成绩如何不好说。
但能够熟练用典,又能把英语说得如此流畅如母语,专业人士也不过如此吧。
毕竟术业有专攻,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汉语言专家还是个语言大家。
跑腿的秘书把这话带回到办公厅,郑主任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成,就不用去再跑这一趟了,对了你去四机部那边,南雁同志上午有什么工作安排?”
秘书立马答道:“说是要去清华开一个座谈会。”
“今天上午,希克斯教授是不是也要去清华?”
“好像是……”
郑主任一阵沉默,所以这是无意的呢,还是有意的呢?
作者有话说:
南雁:无意的,见到他我躲得远远的,省得被老先生碰瓷。
◉ 217 怪胎
谁都知道, 赫尔曼·希克斯原本不在受邀的学术代表团行列中。
他的执意到来,更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天点名要南雁过去后,也不曾与之交流。
这位德裔美籍科学家的态度着实让人猜不透。
今天上午两人又有可能在清华碰面……
秘书小声说道:“高副部长应该不会吃亏吧?”
自家人, 率先考虑的当然是吃亏与否。
郑主任则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吃亏?谁能让她吃亏呀, 我怕的是她把人老教授气着。”
秘书:“……”
好像是这个道理。
昨天高副部长那可真是舌战群儒, 一点不肯示弱于人。
也不知道是美国的学者不善言辞, 还是高副部长的嘴皮子太过麻溜, 愣是一点没输人。
这位希克斯教授跟高副部长正面对上,还真说不好。
“理论上是长辈,应该也不会太欺负人吧?”
郑主任笑了笑, “这可说不好, 你安排人过去盯着点。”
说是盯着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真要是打起来,他们能做什么?
只怕主任过去也不见得能拦住啊。
秘书不太放心, 亲自去清华那边盯看。
到访的学术代表团有他们此行的目的,学校和研究所本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座谈会也好、讲座也罢, 这才是最常见的方式。
陪同着的多是学部的委员,也就是后来的院士。
因为专业性较强的缘故,行政官员往往无法应对这些学者们的专业性问题。
为了避免太过尴尬的情况出现,便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不与之同行。
只是谁能想到, 这群学者专家们在游玩的时候都能提出为难人的问题。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那是因为发生的突然。
像他这么上赶着去凑热闹的, 大概也不多见吧。
秘书到了清华这边, 就看到学生们往礼堂那边去。
乌泱泱的一群人将大礼堂塞得水泄不通,秘书也挤不进去, 只能站在窗户旁边垫着脚看。
听到希克斯的声音时, 秘书眉头一皱。
也不知道谁来给这位老教授做翻译。
不然学生们能听懂这全英文的讲座?
不过这种讲座应该不会涉及到太高深的内容吧?
不知道学部委员们是不是带来了翻译。
秘书正想着, 就听到了那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整个人傻了眼——
谁能想到,给赫尔曼·希克斯做翻译的竟然是高南雁。
没打起来,倒是在合作。
而且也并非单纯的翻译,因为司职翻译的高副部长会不时提出问题,和在座的学生倒是没什么区别。
她虽然技术出身,但研究的并不是基础学科。
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倒是问出了不少问题,比那些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们提出的问题还要深入几分。
秘书胡思乱想着,浑然不知自己的腿脚都在抽筋,等反应过来时,险些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在这群年轻的学生们丢人。
一向稳重的秘书蹦跶着扶墙,好不容易稳住重心,在那里忍着腿脚的抽搐,听着礼堂里不时传来的声音。
座谈会在半个多小时后正式结束,然而不少学生趁着这个机会提问。
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已经十二点一刻。
就这还是强行结束学生们提问的结果。
刚巧到这个时间,就顺带着在学校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菜并不是那么的丰盛,尤其是跟那些大饭店做对比。
与赫尔曼·希克斯一同来清华的学者打趣了句,“倒是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有一块黑面包我就要感谢上帝了。现在的孩子,比我们那时候要幸福的多。”
陪同的学部委员也说起了在欧洲留学的岁月。
南雁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瞧着周围学生们蠢蠢欲动,心情相当不错。
有求知欲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种高等学府求学的莘莘学子。
“亚瑟最近很忙吗?”
赫尔曼·希克斯忽然间开口,说的还是略有些蹩脚的中文,这让南雁微微愣怔。
“这些天单位有些事,一直都没回家。”
项目组那边最近在紧要关头。
这种时候别说三五天不回家,在项目组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态。
赫尔曼·希克斯闻言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跟我写过几封信,是你劝说的吗?”
妻子和儿子的性子他多少也算了解。
颇是有几分“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决绝。
早些时候格兰特帮忙写了那么多信,也从不曾见亚瑟他们回复。
后来有了转变,再然后就是亚瑟结婚的事情。
亚瑟的转变归根于眼前的人,这是希克斯的答案。
不然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可没这个本事。”南雁笑了笑,“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被其他人所左右。”
她反问道:“难道您对自己的儿子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这位德裔科学家明显被问住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一直都不够了解他们母子。”
“现在知道也不晚。”
不晚吗?
赫尔曼笑了笑,“或许吧,我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你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南雁觉得这说辞有些好笑,“即便是美国的总统,也不能随意找一个他国公民的麻烦吧?对了贺兰山可能没告诉你,他现在是中国国籍。”
很多人想法子去美国,留在那里拿绿卡。
但贺兰山显然不在这些很多人的行列之中。
换国籍的消息让赫尔曼微微错愕,“我以为,他会给自己留一条出路。”
不管怎么说,保留美国国籍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然而将这条后路堵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儿子从头至尾压根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这位老科学家不免感慨,其实他始终没有弄清楚儿子的心思。
“我老了,也没有这个精力再去猜测他的心思,他……”他想了想又改了说辞,“你们能过得好,那就好。”
这个改口让南雁低头笑了声,这位老父亲倒是想法子在讨好她。
大概人之将老,总会改变一些想法。
如果不是跟贺兰山有牵扯,南雁觉得赫尔曼·希克斯绝对不会对自己这般态度和善。
她也不是什么杠精转世,对方愿意这么说南雁自然不会给人找不痛快,反倒是给出了一些诱饵,“回头我问问看,如果您打算在这边多待两天的话,我看能不能安排贺兰山跟您一块吃个饭。”
显然,这个提议让这位老者动容,“真……真的方便吗?”
“我也说不好,不过单位也不能那么不近人情吧。”
陪同坐在这边的秘书不敢开口。
能不能成还不是你高副部长一句话?
你要开了金口,那边项目组还能不放人?
这可真是一个香饵抛出来,硬生生的在勾着这个老科学家。
秘书一度都有些心疼,好歹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顶尖研究者,如今倒是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有点可怜。
尤其是在对方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时。
“你们的学生还需要加强学科认知,我想可以跟加州那边加强学术交流。”
秘书听到这话恨不得立刻能答应。
到了赫尔曼·希克斯这种层次的科学家,他的提议那就不是简单的提议,只要他乐意,他手头掌握的资源完全可以推动这一提议的发展。
这本该是教育部操心的事情,然而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教育部的意见。
当然,南雁比秘书要沉得住气,“我们这边学科基础差,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有公派学生出国,真要是学术交流只怕也是单方面的居多。”
秘书听到这话有点懵,虽说这是事实,但这么自曝其短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这不是没有谈判的资本吗?
谈判,就是要对方拿不准自己的底细啊。
他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就听到赫尔曼说道:“基础差那就慢慢来,你要知道斯坦福大学成为美国的一流大学也就是这几十年的时间,何况教育的目的本就是培养人才。”
教育是为了培养人才,但绝对不是为其他国家培养人才。
不然也不会有被阻拦回国,甚至被暗杀的新闻出现了。
不知道该说这位老教授天真又或者他过于乐观,南雁觉得这事处理起来并不轻松。
她与赫尔曼正说着话,终于有学生忍耐不住上前。
这位在领域内数一数二的老者很是耐心的给这些学生们讲解。
南雁想,她或许下午该去看看DRAM项目组,在晚上的京剧表演结束后,安排贺兰山与赫尔曼·希克斯见个面。
既然想要利用人,那总得给点甜头才是。
不给人好处,哪能指望人办事呢。
当然在具体操作前,南雁还是给于主任打了个电话,大体上汇报了下情况。
贺兰山的身份特殊又敏感,多一点警惕心总归是好的。
于主任显然没预料到南雁能这么利用人,“你这用心是好的,但贺兰山同志能没怨言?”
换作是他,也会想法子说服贺兰山,甚至劝贺兰山去想办法说服赫尔曼·希克斯,一定要推动这个学科建设交流工作的推进。
但南雁这个身份不合适,除了四机部副部长的身份之外,她还有另一个身份。
贺兰山的妻子。
尽管于主任并不看好这段婚姻,但也不想南雁就这么毁掉这桩姻缘,毕竟两人结婚这还不到一年呢。
“那要不您跟我一块过去?”
于主任想了想,这次倒是没拒绝,“成,一块去看看。”
他寻思着自己说服贺兰山,坚决不能让南雁做这个坏人。
谁曾想刚一开口,就听到贺兰山道:“我自己能不能成?要不要让我妈请两天假来首都一趟,她过来兴许比我还好使。”
于主任:“……”连自家老娘都要利用。
你他娘的跟高南雁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怪胎到一口锅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于主任:那我立马安排专机接过来!
◉ 218 你老了,赫尔曼
不过能来最好。
于主任原本想着要不把贺兰山与赫尔曼·希克斯的见面推后一下。
转念一想, 这得体现贺兰山的功劳啊。
得表现出想尽办法安排贺红棉来首都,见上这一面,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位业内大佬的“同情心”。
既然如此, 贺红棉就不能这么快过来。
晚上让贺兰山先去跟他的老父亲见上一面。
至于贺红棉,后天再说。
南雁对这安排十分满意, “姜还是老的辣。”
于主任听到这话瞪了一眼, 他才不觉得南雁会没考虑到这些。
不过是顺带着给自己戴个高帽罢了, 他还能相信这鬼话连篇?
“你也别着急, 晚上带着小贺同志去吃点饭,不用急着过去。”
四机部的副部长本来也不在陪同行列,她的缺席并不会引发什么大新闻。
但势必会吸引到赫尔曼·希克斯的关注。
为了利用好这张牌, 于主任也是方方面面的考虑。
南雁不由莞尔, “那成,我顺带在这边检验下我们项目组的研究成果。”
在64kb的存储器研发成功后, 薛教授带领偌大的团队开始攻克128kb容量这一难关。
虽然难度系数更高,但得到荣誉表彰以及实际鼓励——职称评选让研究团队明显热情高涨, 项目推动的很快。
如今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大概年底之前就能交付。”贺兰山帮着南雁捋了下耳畔的碎发,“高副部长还有什么指示?”
“我哪敢啊。”南雁笑得促狭,“贺工可是专家,我得听专家的意见。”
“那专家今晚能不能回家?”
他很是想念南雁, 哪怕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其实没几天。
“那得看看你今晚的工作效率如何。”
贺兰山想,哪怕是为了回家抱着媳妇睡觉, 他也得想法子说服父亲。
只不过具体怎么来操作, 大概还得听南雁的指示。
其实再具体的话术,南雁并没有传授。
她并不清楚贺兰山与赫尔曼·希克斯之间的相处之道, 说的太具体反倒是让这位老父亲反感。
于南雁而言, 只需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 让贺兰山出现即可。
而这个时机,南雁选择在晚上九点差一刻。
学术代表团的专家教授们拿到了南雁翻译的京剧唱段的文字翻译,有了这些文字的佐助,他们能够更方便的了解舞台上的表演。
咿咿呀呀又或者中气十足的唱腔有着天然的语言隔阂,好在故事吸引了这些专家们的注意。
名著何以流传千古?因为故事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几段经典的京剧唱段亦是如此,能够成为经典唱段可不止是因为名家唱了这一段,技术表现突出。
本身的故事性也不容忽略。
但赫尔曼·希克斯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他比其他人更多的接触汉语,也曾经多次听贺红棉咿咿呀呀的唱着家乡的小曲儿。
后来更是学了很多很多的汉字,了解了一些中国文化。
武家坡。
四郎探母。
这似乎是唱给他听的。
明明南雁不在这里,然而她翻译的唱词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个年轻女人一直不曾离开。
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是工作出了什么差错吗?
依照他对高南雁仅有的了解,那是一个极为强势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和亚瑟组建了家庭。
一个摆明了女强男弱的家庭,如果亚瑟不能够帮她解决事业上的问题,那么这个家庭能维持多久?
赫尔曼很是担心,他的儿子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强硬的性格。
因为自己的缘故,亚瑟或许对婚姻和家庭寄予了更多的希望,也禁不起失望。
如果再到遇到婚姻的破碎,真不知道亚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赫尔曼简直不敢想象。
台上的老生唱着自己的壮志雄心。
赫尔曼的心乱糟糟的一片,直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这边。”
他闻言望去,看到南雁脚下匆忙的过来,而在她身后的人,正是他的儿子。
“亚瑟……”猛地起身有些站不稳的赫尔曼·希克斯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等到十点钟还要回去,你们先说会话。”
时间的紧迫性才能说明自己工作的困难。
南雁才不介意对赫尔曼·希克斯说谎话,毕竟对方不会追着她问缘由。
她打算离开,却被贺兰山抓住了手指。
青年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见多识广的老者。
赫尔曼·希克斯没曾想,能够在儿子这里看到些许柔情,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亚瑟,不知道他过去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良久之后这才说道:“我很抱歉,之前竟然不知道你们结了婚。”
“没什么。”贺兰山完全没想到,父亲开口的话竟然还真就跟南雁猜测的差不多。
他的妻子,怎么可以这么聪明。
要知道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猜准过父亲的心思。
收起了对妻子那有些不合时宜的崇拜,贺兰山神色平平,“我已经是成年人,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会担负起作为丈夫以及儿子的责任,照顾好我的妻子和母亲,这点你不用担心。”
责任。
母亲。
这两个词让赫尔曼拧起眉头,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父亲,过去很长时间都是你母亲照顾你。”
京剧名家依旧在进行表演。
贺兰山因为母亲的缘故对于京剧有所了解。
看着唱念做打的老生,他依旧紧紧抓住南雁的手,在这个包厢里看都没看老父亲一眼,“都过去了。”
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再提这些就没什么意思了。
自己越是坦然的放下,才会让父亲越发的放不下。
用粗俗的话来说,人就是贱呢。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得不到的则是在骚动不停。
贺兰山适时地转过头去,那双温润的眼眸透着些担忧,“我看您这两年似乎苍老了许多,您应该照顾好自己才是,不要让我跟妈妈担心。”
南雁看到仓惶转过头去的赫尔曼·希克斯,不得不说这温柔一刀可真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让这位前德国人瞬间破功。
老生的唱词传到每一处角落,贺兰山递过一张纸巾,“我和妈妈都很好,她前段时间退休又被单位返聘,如今在做检修工作,平日里还会去学校教学生们上课。”
南雁说的没错,在如何跟父亲打交道这件事上,贺兰山的确更富有经验,他知道该说什么引发这个老人的同情心。
“她到底是在顶尖学府深造过的,虽然有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都只有我这一个学生,但用来教那些基础并不怎么好的学生倒也还够用。”
包厢里的赫尔曼·希克斯点头,“她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
没有机会去做一个职业女性。
作为科学家赫尔曼·希克斯的太太,她最大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他。
“母亲想着过两年来首都这边,看能不能继续学习深造。”
贺兰山倒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在这个社会上遇到的麻烦事远少于女性,尤其是一个中老年女性。
所以希克斯教授才不会那么担心他,这位老教授显然更担心前妻。
而贺兰山刚巧就是拿捏住他的这点心思。
频繁提到贺红棉,可比他说自己在工作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麻烦都好使。
南雁适时的提醒,“该回去了。”
赫尔曼闻言明显不淡定,“这么快?”
他都没有跟亚瑟说几句话。
贺兰山才不会久留,他起身准备离开,“您照顾好自己,我会跟母亲说你的事,她会不会来看你,我不确定。”
这话让赫尔曼·希克斯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武家坡啊。
所以他还有机会再亲自跟贺红棉道歉吗?
南雁让贺兰山先回家,自己等着散场后,送这些专家们回到酒店,这才准备回去。
赫尔曼·希克斯喊住了南雁,“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很感谢你帮我带来了亚瑟。”
一个在领域内数得着的专家,会是一个蠢货吗?
当然不会。
或许他的情商没那么高,但是智商绝对不低。
猜出来倒也不奇怪。
南雁停下脚步,“所以我明知道您能猜到,还这么做,是真的不怕适得其反?”
她回头看着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人,“希克斯教授,我还没那么傻。”
与南雁一道送人回酒店的秘书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心口在砰砰乱跳。
被人拆穿用意不免有些尴尬。
换作是他绝对不可能这么义正词严的否认。
看着这位希克斯教授似乎被说服了。
“抱歉,我误会了你。”
南雁对于这歉意付之一笑,“或许在您的眼里,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好在亚瑟并不像你。”
明知道对方年岁大了还要来这么一句,摆明了是想要扎对方的心嘛。
秘书再度感慨,高副部长是真的半点亏不吃,哪怕遇到的是美国人。
当真一身是胆谁都不怂啊。
不过怼人真的爽啊,单是旁观就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赫尔曼·希克斯闷闷的回房间,秘书连忙过来,吩咐司机送南雁回去。
他有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思索了半天也就说了一句,“高副部长您这两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南雁笑了笑。
早点休息?怕是不成。
贺兰山在家里准备了宵夜。
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买来了一些汤圆。
南雁回来后,汤圆丢到滚着热水的锅里,漂浮了几次后被捞到碗里。
甜滋滋的汤圆驱散了夜间的冷意。
南雁惊讶,“竟然是山楂馅儿的。”
她眉眼间挂着惊喜,笑得眼底都挂着月亮弯弯,贺兰山笑着说道:“你喜欢吃冰糖葫芦,就特意让人做了这个味道的,喜欢的话等回头多弄点放冰箱里,你想吃的话那就自己煮一些。”
家里头有冰箱,母亲给了他一些外汇让他去友谊商店买来冰箱洗衣机,改建后的四合院和这条胡同里绝大部分的四合院不同。
有单独的卫生间,有空调和冰箱洗衣机,十足的中西合璧。
似乎没了四合院本该具备的韵味,但贺兰山觉得住的舒服最重要。
房子最终是为人服务的,不能舍本逐末。
南雁觉得这汤圆酸酸甜甜不能再美味。
“我煮的不好吃,还是贺工你的手艺好。”
贺兰山闻言一怔,很快意识到南雁这言外之意,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给你煮一辈子的汤圆。”
南雁笑着吃汤圆,“那我求之不得。”
她一共吃了五颗汤圆,等着热水泡了脚舒缓去一天的疲乏,困意也涌入到四肢八骸中。
贺兰山收拾好厨房回来时,就看到南雁歪倒在床上,脚还在洗脚盆里泡着,水已经没多少热气。
他看着那已经睡过去的人,轻轻抬起南雁的腿脚,把积水擦了去后,抱着人到床上去。
“你父亲什么样的人,你跟我说说。”
跟她说说,等再打交道时,自己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今天险些失手,真是大意了。
“他呀……”贺兰山笑了起来,“其实他刚到美国那会儿也不是很舒心……”
虽然是被美国人重金请来的专家,然而德国人的身份让他和本土的美国专家格格不入。
尽管美国是一个大熔炉。
但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勾心斗角争强斗狠。
学术界也不例外,不然怎么会有学阀的存在呢?
赫尔曼·希克斯并非学阀,他皆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影响力。
但事与愿违。
微微的鼾声让贺兰山回过神来,看着神色间带着微微疲惫的人,他揉了揉南雁的眉头,“会如愿的。”
这不只是南雁的愿望,也是国家的需要。
自己怎么可能不帮忙呢?
何况,是眼下这么好的机会。
在贺红棉到来前,赫尔曼·希克斯其实已经在想法子来推动加州那边与清华的相关合作。
不管他再怎么低调,在加州生活三十多年,也足够让他积攒大票的人脉。
他所提案的学科互动建设,本身也得到学校和美国政府的支持。
本世纪三四十年代,加州理工学院曾经有过一位天才的中国留学生,而这位留学生能抵得上五个美国海军陆战师。
尽管高校的背后随处可见政府的身影,但网罗天下英才教育之的理念也并非完全的空话。
加州理工学院颇是赞成,说不定再发现另一位钱呢?
真要是找得到,那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美国。
如果没有倒也无所谓,对学校而言也没有太多的损失。
毕竟政府方面对此也是赞成态度。
一方面是顺应两国科教人文密切交流的大势,另一方面未尝没有那些不足为人道的私心。
总之各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倒是让想要通过这一举动,为前妻和儿子谋划的赫尔曼·希克斯如了愿。
这位科学家也并没有着急开口。
而是选择在见到前妻后再给出答案。
只不过对赫尔曼·希克斯来说,再精明的算计却也有失算的时候。
尤其是在看到贺红棉之后。
德裔科学家看着依旧年轻风姿绰约的前妻,忽然间有些懊恼,或许他之前应该去找理发师为自己稍稍整理下。
这样一来他也就没那么苍老了。
在看到贺红棉之前,赫尔曼想了很多,该如何开口,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看到她本人后都抛之脑后了。
贺红棉倒是格外的平静,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尽管不如之前富裕但远比过去充实。
不需要再围绕着家庭兜兜转转,这对贺红棉而言,是天大的喜讯。
尽管再度看到这个自己曾经爱了三十年的男人时,她也忍不住感慨道:“你老了,赫尔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啦
◉ 219 软肋
她曾经视之为上帝的男人, 如今垂垂老矣。
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砍劈下一道道痕迹。
原来神也会老去。
曾经的爱慕与敬仰都不见了踪影,如今剩下的是无尽的唏嘘。
贺红棉不知道,前两天自己的儿子也有如此感慨。
母子两人不约而同的感触让赫尔曼·希克斯心情沉沉, “我老了,但你还年轻。”
“没有。”贺红棉比同龄的女人稍显年轻一些, 然而在真正的年轻人面前, 自己可真是一把年纪。
她说起了单位里新来的同事, 年轻的女孩子聪明又时髦, 会唱歌还会跳国标。
“之前在元旦晚会上大出风头,不少青年都想要跟人谈恋爱呢。”
其实这样的待遇,贺红棉也曾有过。
作为就读加州理工学院的华人女孩, 尽管当时还有不加掩饰的排华情绪, 但出色的外貌依旧让贺红棉吸引了诸多目光。
青年学子的爱慕因为肤色而停驻下脚步。
但又不甘心,总想着占点不需要负责的便宜。
被惦记着的美味却毫不知情, 甚至对于同学们的友好而受宠若惊。
那时候的贺红棉,年轻漂亮又单纯的带着点蠢。
其实这并不是赫尔曼所喜欢的类型, 然而对他而言选择谁不一样呢?
美国政府要他安稳的在这边生活,没什么比组建新的家庭更显“稳定”。
毕竟他的祖父母是意大利人,骨子里带着对家庭的归属。
和谁结婚都一样。
他像是坐拥江山的帝王,去选一个就好。
赫尔曼选择了贺红棉, 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选择。
其实如果选择一个本土的美国姑娘会更好一些,表明自己对这个国家的归属。
但他还是选择贺红棉做妻子。
久远的回忆忽然间都变得那么清晰, 赫尔曼看着和三十多年前没什么区别的人, 再看看自己那褶皱了的手背上的皮肤。
他老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赫尔曼这才意识到, 原来自己真的老了。
再不是那个年富力强的学者, 大概也没办法再庇护家人。
贺红棉察觉到他的那点忧伤, 温声宽慰道:“没有人能够永远健康长寿,人活一世无愧于心就好,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希望你也能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她是真的洒脱。
这让赫尔曼觉得,自己那点请求都变得如此卑微与无耻。
他还是希望能够与贺红棉保持联系。
不管怎么说,他们曾经是一家人。
“这对你太太和家人们不公平,赫尔曼。”贺红棉拒绝了他的要求,“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得陇望蜀,我希望你不要这样。”
“我不是政治家,对你们的省市没有兴趣。”
贺红棉被这解释弄得一懵,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理解了这成语的字面意思。
这个无伤大雅的笑话缓和了请求被拒的尴尬。
贺红棉在这件事上没再让步。
也没有让步的必要。
对于这次再见,贺红棉没什么太多的感触。
她甚至没在首都久留,隔天就回芜湖那边,不想耽误给学生们上课。
赫尔曼走之前没能再见到贺红棉一面,只是留了一封信,“希望你能转交给她。”
他对南雁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次中国之行达到了他的初始目的。
而这其中,离不开南雁的襄助。
“学科建设援助的事情我会在那边亲自监督,希望你们这边也能积极跟进。”
“这是自然。”尽管存在诸多弊端,但这就跟人不可能因为车祸的存在就不开车一个道理。
该推动的还得继续推动。
毕竟关系到学科建设,这是提升学科水平的不二之选。
其他专家倒是盛情邀请,约南雁有机会一起欣赏歌剧表演。
京剧虽然还不错,但他们真的有些欣赏不来。
南雁笑着应下,送人登机后许久这才离开这边。
机场送行的人还挺多,工业部、计委、教育部、化工部以及外交部。
办公厅里的郑主任也在,坐着车子和南雁还有于主任一块离开。
“这次倒是辛苦了小贺同志和他母亲。”
感情牌打出去,效果显而易见。
于主任笑呵呵一句,“贺家母子两人的政治觉悟还是有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毅然回国,投身到半导体产业的建设中。再者说近朱者赤,有小高这么个高觉悟的,他们哪能没这点思想觉悟?”
“是啊,小高这次也辛苦了。”
南雁十分谦虚,“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不应该,郑主任和于主任心知肚明。
表彰也称不上,口头的表扬人似乎也不需要。
索性扯一些有的没的,又说起了海湾那边的战争局势。
郑主任十分好奇,“听说收音机在那边热卖,南雁同志你对局势的把握还真不错。”
战争嘛,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无非是武器给养。
战争初期,他们就别指望买武器挣钱了,这会儿还是美国人的蛋糕,外人轻易动弹不得。
给那边送点给养倒也是不错的挣钱手段。
打仗需要武器,更需要给养啊。
国内和各大军区目前都是全力供应给养。
但谁能想到,收音机这东西竟然又在海湾那边畅销。
要知道,战争发生前的海湾人均居民收入那可是国内的几十倍将近百倍。
家家户户都有小彩电,谁会在乎一台收音机呢?
“打仗嘛,破坏对方的水电基础设施是常态,一旦电力供应不稳,那电视机相当于破铜烂铁,但收音机就不一样了。”
收音机可以用电池供电,对电力需求没那么高。
南雁笑了笑,“越是战争时期,人们的精神需求越不能忽略。”
这种精神需求,可不是一个收音机能满足的。
随身听和音乐磁带的市场也很大。
郑主任听这一番分析不由感慨万千,国内对海湾地区的分析多是从战争展开的。
虽然也有考虑到破坏水电道路,但是没有再细致到这些物资需求。
尤其是什么精神需求。
战争时期,普通人最大的期待也不过是希望战争尽快结束。
哪还有什么资格谈精神需求?
但战争只是局部的,并没有将两个国家全部牵扯其中。
两国交界处不安稳,但大后方还算稳定。
这种稳定是相对的,处于战争阴影下哪能说真正的安稳呢?
寻找寄托成为绝大部分人的需求。
精神需求虽然带着几分小布尔乔亚。
但很实在。
随身听的畅销就是证明。
不过郑主任还是有些奇怪,“她怎么执意要用地毯来交易?”
没有用现金交易,也没有用石油抵价。
南雁自始至终的选择都是波斯地毯。
这有点奇怪。
看着往四机部大院去的人,于主任将车窗拉了上去。
“她心软。”
心软?
这跟心软有什么关系?
郑主任有点没搞清楚。
于主任叹气,“这些地毯都是手工品,都是当地的女人孩子制作的。”
话说到这地步,郑主任还能不明白?
战争让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
本就弱势的群体会彻底暴露在弱肉强食的围猎中。
如果能有一技之长,好歹还能让他们有可用之处。
留下性命被压迫也总比连性命都保不住的强。
毕竟人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
“心软,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再往上走,哪能让自己有软肋呢。
软肋,只会让人受制于人。
于主任看向车窗外,半晌才说道:“如果人真的铁石心肠,那又怎么能心怀苍生?”
这下换郑主任沉默了。
他也说不好是对是错,当然他的意见也并不重要。
且看未来如何吧。
……
南雁回到四机部又忙活了好一段时间。
今年没怎么顾得上去下面巡查。
下面的相关工厂倒是自觉,半年报、季度报告都雪花似的飞了来。
除了工厂经营相关,还有一些相关的计划申请。
具体的创造力如何不好说,但主动性倒是一点都不差。
“这些文件都已经看过了,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都电联沟通,还有两家账目上的问题,已经派出专门的调查组去查看到底什么情况。这些计划申请有的不太可靠,这些都是我们审核过后觉得还差不多的,您要不再看看?”
杨秘书把另外几份文件递了过来,“成都所那边有几份加急文件,部长已经做了处理。”
“大屏幕?”
杨秘书点头,“是,梁老板那边市场开拓的倒是挺不错,貌似是用铁矿石做交易。”
铁矿石做交易稳赚不赔。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倒不用担心他会吃亏。”
杨秘书笑了笑,“这倒是,倒是柳老板在欧洲那边遇到了点小阻碍,听说亲自飞了一趟欧洲那边,又跟一位欧洲贵族家的小姐有来往,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事。”
那也是个狠角色,为了谈生意自己都能出卖。
杨秘书觉得,也亏得是友非敌,不然还真是麻烦事。
南雁笑着看了几分抄送过来的文件。
没什么问题。
香港那边治安乱不假,但却又是最让人放心的,因为处理手段多样。
她看起了那些不怎么靠谱的计划申请。
第一份就让南雁哭笑不得,也难怪杨秘书他们觉得不靠谱,原来这一份计划申请书,竟然想要做手机。
可不是吓人的很?
作者有话说:
更啦
◉ 220 大哥大
当然, 这年头手机还不叫手机。
人家叫手提电话。
这是大哥大的雅称。
从1973年大哥大的诞生到现在,这个曾经在八.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手提电话,眼下也只是出现在报纸杂志中而已。
截止到目前还没有什么商用消息出现。
眼下还是摩托罗拉公司不断的在报纸上更新研发进度。
即便后来风靡一时, 这个大块头也只是有钱人的玩具。
这就是一个价钱很贵,看起来拉风, 拿着很重的玩意儿。
更重要的是, 这个玩意儿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流行。
毕竟太贵了。
八.九十年代是奔腾时代, 现代化通讯设备百花齐放, 但真正达到全民流行,那还得看二十一世纪。
距离二十一世纪还有将近二十年。
但谁说就不能早一步把现代通讯市场占领呢?
哪怕只是坐拥专利。
诺基亚、摩托罗拉后来在手机市场已经没了竞争力,然而依靠着专利费依旧能赚的盆满钵满。
专利垄断、话语权。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话题, 但不妨碍现在把这些复杂问题简单化, 比如说先把专利搞到手。
杨秘书怎么都没想到,领导竟然会对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议题感兴趣。
手提电话的相关研究一直在推进, 当然是国外的半导体公司。
因为领导对半导体产业的关注,杨秘书也十分留意相关新闻。
过去七八年, 摩托罗拉追加投资都高达五千万美元,但市场化进程的推动并不顺利。
他们现在插手其中,耗资巨大不说,只怕也难以分得一杯羹。
这可不是领导的作风。
她一贯喜欢花小钱做大事, 尽管很多时候也不吝啬金钱,能把事办成就行。
但这般花大钱不见得能做好事的事情, 着实不是领导的风格。
杨秘书斟酌一二, “您是想要从哪方面下手?”
整体下手实在是赔本的买卖,如果从某个部件着手的话, 或许成效会更好。
南雁笑了起来, “那得先弄到一个手提电话才行。”
手提电话还没有商业化, 但这并不代表市场上没有这玩意儿的存在。
只是少部分人才拥有。
比如说加尔文家的小公子就能找到这么个玩意儿。
科迪倒是很乐意帮南雁搞到这么个东西,实际上他手头上就有一个。
并不怎么用。
太过笨重的东西,并不招加尔文家小公子的喜欢。
“你们那边没有通信网,就算有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就是想看看这东西怎么造的。”
科迪听到这话察觉到商机所在,“你想要搞这个?不过摩托罗拉的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知道。”南雁当然知道,越是大公司的法务部越是能干活。
不过她没想着侵权,只是想拆解这玩意儿研究研究罢了。
科迪·加尔文是个行动派,在南雁打电话到加州后,第二天就乘坐飞机从旧金山飞到了首都。
热情洋溢的美国青年虽然没有看到昔年的玩伴,但得到南雁亲自接机也十分兴奋。
“听说那群代表团过来都没享受这待遇呢。”
他的消息当然灵通的很,毕竟在硅谷那边做餐厅生意,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那是因为我还不够格。”
科迪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状,“你怎么能这么无趣呢?一定是亚瑟传染给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亚瑟真的在一起了吗?”
南雁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想的,“你觉得我是拿婚姻开玩笑的人?”
“说实在话Kelly,你这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其实我更好奇亚瑟的想法。”
可惜亚瑟不在,知道这个答案的概率为零。
加尔文家的小公子人肉托运来了一台大哥大。
重量高达三斤半。
南雁掂量了下,觉得这玩意儿用来当凶器可真不错。
保证能把人给开瓢。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可不相信南雁的鬼话,没个实话托底,这事他还真不安稳。
“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上面赚钱。”南雁实话实说,“真要是有机会,肯定拉着你一起。”
科迪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多钱投入?”
半导体产品的研发资金投入呈现递进性。
前期投入多,后期投入更多。
依照科迪·加尔文对南雁仅有的认知,他不觉得这是个十分大方的人,即便当初在欧洲推广walkman时,她也是花小钱办大事。
把莫妮卡那个代理商狠狠压榨了一番不说,还给餐厅做了个宣传。
忽然间一掷千金,这并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没有,只是想着先研究下,也别太落后于人。”
这倒是她的行事风格。
科迪到底对半导体产业没什么兴趣,眼下还摸不着的赚钱门道距离他太过遥远。
再加上贺兰山最近在加班,没空见他,美国青年在首都停留两天后就飞去东京玩耍,把友情抛之脑后。
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南雁倒也没多说什么,拎着这台大哥大去了南京。
提出制造手提电话的正是南京所。
施宁的奇思妙想落实成为随身听,并且畅销欧美后,极大的刺激了国内的研究员们。
想法大胆更大胆一些。
其他研究所多大胆不好说,南京所风格还挺一致。
提出制造手提电话的正是施宁所在的项目组。
所长钱向元觉得这个项目有些过于大胆,施宁等人也不过是在杂志上看到一些相关新闻,就想要搞手提电话,真的不是瞎胡闹?
所里其他申请的项目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批示。
唯独手提电话这个没有半点音讯。
眼看着来到十二月,钱向元有些急了。
成不成的说句话,现在这样岂不是慢刀子磨人?
谁受得住啊。
他这边实在受不住,往首都打电话打听消息。
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南雁,转弯抹角问了部里的老相识,一个副司长。
“这事是部长亲自抓的,后来几个副部长又开会讨论了好几次,具体怎么推动我们哪知道呀。”
“那高副部长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行?”副司长也说不好,“前段时间接待了几次外宾,然后又开了几次会,去学校了几趟。”
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现在在部里?”钱向元寻思着直接打电话过去,他实在受不了这般慢刀子磨人。
副司长乐呵了,“你打过去也没用,人家是大忙人,昨天下午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芜湖还是去了上海,又或者去别地出差?
一时间钱向元还真没什么头绪。
“这个还真说不好,你也知道咱们高副部从来都让人猜不透。”
钱向元这下还真没啥办法。
想着给杨秘书打个电话问一问,杨秘书也不在首都。
显然这位机要秘书跟在领导身边。
一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钱向元挂断电话,寻思着回头再找个机会问问罗部长。
这位四机部的一把手大部分时间都坐镇首都。
只不过这个机会还没找到,南研所就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钱向元整个人都傻了眼,“您,您怎么来了?”
他念叨着的人忽然间就出现在眼前,这是真的让人傻了眼。
“过来看看老伙计。”
老伙计。
这个略显得亲昵的称呼让钱向元忽然间热泪盈眶。
他也是见识过风风雨雨的人,不至于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但正愁着的人忽然间迎来了杨枝甘露,怎么能不激动呢?
南雁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的杀伤力这么大。
好在钱向元很快就平静了情绪,说起了所里的情况。
第一代随身听被发明出来后,南研所这边也没闲着,如今在继续创新。
给随身听瘦身,如何把边边角角做的没那么棱角分明。
最重要的是增加新的功能。
毕竟现在只能播放磁带,功能太过单一,如果多一些功能,或许能够吸引更多的消费者?
因为抢先索尼一步发行walkman,现在拿着walkman专利在手的南研所,在新产品的研发上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因为索尼没有购买相关专利,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从其他方向来研究升级版的随身听,想方设法躲开相关专利。
躲开专利十分麻烦,这就给了南研所更多的时间来折腾。
但也不能只折腾这一个。
在从杂志上看到摩托罗拉关于手提电话的相关研究后,施宁和几个研究员觉得,这个市场巨大。
“收音机都能随身携带,为什么电话不可以?只不过太过笨拙的手提电话虽然看着很拉风,但不实用,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想法子给这东西减重。”
减重是很有必要的,从大哥大的诞生,到2G时代的到来,这期间经历了将近20年。
眼下施宁等人就有这般想法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要知道从初代移动通讯的模拟语音,到2G时代的数字语音,再到3G时代的移动宽带,这还涉及到移动通讯技术的发展,也是诺基亚日后日进斗金的缘由——掌握了诸多专利。
如果说外国人真的将技能点点亮在科技树上,那为何百般抵制5G呢?不过是因为掌握了先机的不再是他们而已。
过去2G、3G这个先机外国人能掌握。
中国人为什么不可以?
就凭这些年轻人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南雁就有这个信心。
“我带来了一台手提电话,你们来研究下从哪方面着手。”
施宁的眼睛瞪得滚圆,“我可以随意拆着玩吗?”
钱向元连忙打断了得力干将的话,“童言无忌,她年轻没分寸,高副部长你别往心里去。”
作为所长,钱向元十分稳重,“那我们可以拆开尽情研究吗?”
作者有话说:
南雁:你俩有啥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