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哥会问这个问题, 长缨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没有不想去啊,只是现在机会不合适而已。这边暂时还离不开我,虽说地球离开谁都能转, 但沂县的发展刚开始,这边还需要我, 暂时走不开而已。哥要不你先去读书呗,正好帮我问问,我想读一个不脱产的文凭, 你帮我打听下那边有没有老师能收我。”
傅长城被这话逗乐了,“你这是拿我在开路啊。”
“你是我亲哥,不给我开路,谁还能给我开路呀?”长缨振振有词, “再说了,你要是不去读书, 家里那边你怎么交代?”
傅长城到底不是她,这是一个被家庭寄予厚望的人。
如果说他现在不去首都读大学, 而是留在大湾村当一个寻常的退伍战士,只怕薛红梅明天就能杀过来。
长缨怎么折腾薛红梅都不在乎,但傅长城不行,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 虽然不如傅畅那般如珍似宝,但也决不能这般随意。
家里让傅长城苦涩笑了起来, “对不起,之前我没尽到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
爸妈不怎么关心长缨这事起初傅长城也没当回事, 他那会儿还觉得长缨跟谁都不亲近呢, 真不像是家里的孩子。
可如今再去看,长缨只是和父母补一个路上的人罢了。
她被爷爷奶奶教养的很好, 比自己还要出色。
“这关你什么事,养不教父之过,是他们的问题和你没关系,好啦不说这糟心的事情了。走咱们去代销点买点东西,中午去苗花姐家做点好吃的,苗花姐的手艺可好了呢,我最喜欢她做的菜。”
傅长城挽着妹子的胳膊,“馋猫。”
这倒是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那会儿看着傅畅吃好吃的只能远远看着,现在有人心疼,恨不得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真好。
八月的最后一天,傅长城离开了沂县,踏上前往首都的列车。
来的时候轻装简行的人,走的时候却是拿着不少东西。
长缨的哥哥就是咱们自己人,大湾村的村民给他做了新的棉被和褥子,洗漱用的盆和牙缸一应东西全都置办齐全。
恨不得派徐立川送他去首都。
当然,徐立川没去,农机厂那边正忙活着呢,走不开。
长缨也不同意人去,这又不是小孩子,傅长城需要的是别人拿他当正常人,而不是伤员看待。
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到火车站送人的长缨把信封塞到了傅长城的口袋里,“你要是花销不够用的就给我来信,我回头跟郭春燕联系到时候让她去火车站接你。”
信封里头是厚厚的一沓粮票和钞票。
这让傅长城恍惚间觉得兄妹俩的角色调换了过来,“成,你回头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联系,我虽然不在部队了,但……”
“我知道,我哥什么人,五湖四海兄弟多着呢,回头少不了麻烦你。”
傅长城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脑袋,“知道就好,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哥。”
就算爸妈不靠谱,还有我呢。
长缨看着竭力让自己走得没那么显眼的人,她眼眶都有些酸涩。
“寒假记得来找我玩,回头有机会我去找你。”
看着被列车抛下的年轻姑娘,傅长城倚在那里仰着头,良久之后这才缓缓坐下,拿出了被长缨塞到口袋里的信封。
全国通用粮票还有些肉票,除了一些大团结外,还有一张存单。
“傻姑娘。”
他又不缺钱花,都不知道自己留点吗?
……
陈秘书觉得领导心情似乎有点沉重,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
“也不完全是。”长缨苦笑了下,“算了不说这个了,之前开会的时候市里头不是说了吗?要注重对专家教授的待遇,这件事你跟郑局长说了没?”
其实这年头,在岗的知识分子薪资待遇都不差,尤其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哪怕是去干校劳动,也都保留原本的薪资。
不过对外不这么说而已,毕竟是打着下乡劳动的旗号。
只是名头没那么响亮的又不一样了,比如说邱教授的待遇就没了。
直到这些干校里的五七战士回城,重回工作岗位的人自然也恢复原本的薪资待遇。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邱教授等人没回去。
没在岗,那边学校自然不会再把工资待遇给你大老远的寄过来。
这也就导致邱教授等人现在没工资。
去市里开会的时候长缨提了那么一嘴,多少是个试探。
好在市里的程主任并没有提出异议,该给的待遇还是要给。
总不能亏待人专家,这要是白嫖人知识技能,将来还怎么指望人给干活?
陈秘书十分清楚这事,“这件事我跟张副主任和郑局长说了,张副主任的意思是先跟教育部那边沟通下,毕竟恢复职务也是统一在教育部那边挂号,虽然不在大学工作,可咱们的夜校也是正儿八经的嘛。”
长缨被这话逗乐了,“老张同志可真抠门。”
“县里头财政紧张嘛,教育局那边也没什么资金,张副主任也是没办法。”
长缨当然明白张有明的讨价还价原因何在,归根结底还是穷。
“那他们跟教育部那边讨论的如何?”
“算是答应了,不过不肯全出,只给原先一半的待遇,张副主任他们还在跟教育部沟通。”
讨价还价到教育部,长缨倒是刷新了对张有明的认识,“那他打算要多少?”
“张副主任想教育部那边出七成,咱们这边出一半,这样稍稍提高一下邱教授他们的薪资待遇。”
长缨错愕了下,好一会儿笑出声来,“应该的,在咱们这小地方工作,可不是得提高待遇嘛,那让张副主任加油,办成了我请他吃饭。”
陈秘书闻言眉头一跳,“您的存款不多了,请客的话还是免了吧。”
给傅哥的存折是陈秘书弄的,粮票肉票也都是他折腾着给兑换的。
大概他比长缨本人都清楚她资产几何。
长缨听到这话微微一窘,“那行吧,我在食堂请客总行吧?”
看着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人,陈秘书有种这就是个小妹妹的错觉,“张副主任应该不会介意,那我问问他?”
“辛苦了。”
陈秘书笑容多了些,“应该的。”
傅长城离开后,长缨忙了起来,接连两个星期都没有周末休息日,不是在去乡下的路上就是在乡下。
当中日建交的新闻出来时,长缨带着报纸去了兰西公社。
这个最近一直在钻研棺材和骨灰盒的公社,看到这新闻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金元宝。
“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干这个了?”
“倒是可以,等回去后我再去跟省里那边确定下,两国建交后肯定有一些外贸上的优惠政策,这么一来咱们的利润空间就大了。”
虽说曾经仇深似海,但是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日本到底是紧邻,又是个过得还不错的紧邻,挣他们的钱应该的。
从兰西公社回到县里后,长缨还没敲开赵广亮办公室的门,人已经从里面出了来,“小傅主任我正好找你,跟省里那边确定了下,日本那边一个株式会社对跟咱们交易很有兴趣,过几天要来咱们这参观。”
参观?
长缨愣了下。
这举动让赵广亮不解,“怎么,有什么问题?”
问题还真有。
虽说挣日本人尤其是死人的钱没什么问题,可让日本人来革命老区参观……
长缨怕回头这个日本商人离不开沂县啊。
赵广亮也才反应过来,“那要不回头咱们弄几口棺材、骨灰盒的样品到院里来,不让他去乡下实地考察了,怎么样?”
这话怎么都听着有些别扭,长缨想了想,“再跟那边沟通下吧。”
赵广亮又去打电话跟人商议这事,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没事,人说的参观是去首都玩,不来咱这穷乡僻壤。”
亏得他还担心,生怕因为这事回头再把生意搞黄了,结果人家只是想公款旅游一下,并不打算真的来革命老区接受革命群众的“注目礼”。
“那成,到时候再谈,实在不行你去首都一趟,咱们要把这生意做好。”
赵广亮忽的觉得热血沸腾,仿佛年轻了十几二十岁似的,“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这个主管经济的副主任其实一直没啥作为空间,能干啥呢,啥都干不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有正儿八经的事情能做,而且做好了这县里头的财政那是实打实的挣钱。
一想到这,赵广亮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个十几二十年。
这回到家里都哼着小曲儿,惹得他媳妇皱眉,“咋了,有啥好事,你们涨工资了?”
“涨哪门子的工资,是回头有大生意要谈。”虽说也不是啥秘密谈判,但赵广亮也没多说,倒是问起了他大舅哥的事情,“养猪场那边还好吧?”
“还成,那个沼气发电厂还真厉害,就用猪粪和乡下弄来的麦秸就搞起来了,就是回头还得把那些残渣掏出来,怪恶心的。”
她去过一次,看到她大哥在搞那个,味道有点大,她躲得远远没凑过去。
之前还埋怨老赵当时没帮忙的大哥这次见到她倒是兴奋,好像在养猪场干得还挺高兴。
“你懂什么,那些残渣当肥料好用的很。”赵广亮瞥了媳妇一眼,祖辈都是泥腿子装什么文化人呢。
他媳妇没注意,倒是因为养猪场的事情提到了一桩旧事,“你还记得那个邢桂花吧?”
“她咋了?”之前余国明被查,家属关系也都查了一个遍,邢桂花是他姑家表妹也牵扯其中,好像是只查出了余家有问题。
不过这是市里办案,赵广亮也没太在意。
“听说在想法子去纺织厂上班呢。”
赵广亮听到这话愣了下,“还真是不死心,她进去能干啥?继续喝茶看报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就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句,你说她进去万一捣乱怎么办?”
赵广亮没往心里去,“她有那胆子吗?只有千年做贼的,哪见过千年防贼的。行了,别胡思乱想了。”
“这还不是你起的话头。对了还有个事,那个傅长缨是不是要过生日了,咱们要不要准备送点礼物?”
过去几年都是这么办的,今年怎么搞。
赵广亮愣了下,“你咋不把自己往枪口上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第102章 新厂
这话说得李秀芝脸上挂不住, “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
“你可快给我闭嘴吧。”若是放之前,赵广亮可不敢这么说,他现在是春风得意家庭地位也直线上升, 可是敢开口教训媳妇了。
“忘了之前查空饷的事情?”他现在工作顺利还上赶着送人头?除了脑子有病想不出其他缘由来。
李秀芝还有点死鸭子嘴犟,“那是查别人, 谁家新官上任不都得三把火?”
烧的都是别人,自家另当别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赵广亮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就头发长见识短吧!回头把你的头发给剪了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长点脑子。
李秀芝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就留着,你管我。”
她这头发好着呢, 干嘛要剪了,才不剪头发呢。
“你愿意留就留, 但别给我惹祸,少用那些邪门歪道。”
李秀芝气得直翻白眼, “我这是为了谁?”
长缨浑然不知,家属院这两口子还为了自己吵了起来,她还在考虑着棉拖鞋厂建厂的问题。
生产线落成后不免要开始建厂生产, 得选择一块好地方才是。
这么一块地方, 不单要建设生产性车间、仓库还要有足够大的地界来建设家属院。
而且还要交通便利,既要靠近火车站又要方便去市里。
长缨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那块厂址。
“在这里建厂?”
国庆节当天, 县里的几个副主任被长缨喊着去实地考察。
那是一块灌木丛地,之前县里头也想过在这边建厂, 但是进去勘测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不少白骨。
打听了下才知道, 当年这里是日军的一个据点,在这里死了不少的烈士。
将烈士的骸骨收起来埋葬, 但这块灌木丛却没人动。
长缨这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一番故事,“烈士们牺牲的地方啊,那相信他们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我们的工厂发展壮大。”
赵广亮:……好像这个道理也能说得通。
其他几个副手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有明开口,“那咱们这工厂要弄多大?”
“先把这里铲平吧,工厂建设刚开始咱们搞个小车间就行了。”厂区面积越大越好,方便日后扩张。
长缨心里头已经有了具体的规划,她现在就能够拿出厂区建设的图纸来。
“要铲平这里的话,那得需要调派些人过来。”
“不用那么复杂,咱们找找几个人就行了,在县里头说一声,回头自然会有人来捡柴火。”
陈秘书的话让赵广亮眼前一亮,“小陈这主意好,咱们可以这么来,至于这树叶草丛什么的,要不让养猪场那边的人过来看看能不能用?”
废物利用嘛,自然是物尽其能。
其他几个人也都讨论起来,你三言我两语的倒是拿了不少主意把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长缨看着讨论的兴奋的人心情也格外雀跃,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是要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法子,这事情才能干得又好又快。
确定了这事,一行人往大院那边去。
张有明路上问了句,“今天是小傅主任的生日吧,要不我们几个一起请您吃个饭?”
二十岁生日。
多好的年龄啊,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在县里当一把手。
“不用麻烦,我这生日也没啥好庆祝的。”长缨笑了笑,“我还要去农机厂那边一趟,不知道到什么点呢。咱们这边的工厂建设就先这么定下来,麻烦大家辛苦点,趁着这几天秋高气爽先把这边忙活完,我还想着看月底能不能让生产线入住车间呢。”
这时间可是有点紧张,不过谁都知道傅长缨的性子,虽然大刀阔斧的做事,但也不至于搞什么大`跃`进。
“那成,这两天就让人把这片灌木丛推到,好让施工队来搞地基做建设。”
确定下来,长缨骑着她的自行车往农机厂去。
陈秘书这次没陪同,被其他几位领导抓住,“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就是出生的时候,领导的母亲难产,所以她一直不怎么过生日。”
赵广亮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原来是单亲家庭呀。”
陈秘书连连解释,“不是。”只不过有父母的人也没比孤儿好到哪里去。
赵光亮迷糊了,一时间想不太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任凭是谁,都不会觉得这么能干的傅长缨会不招父母待见,毕竟这孩子怎么都不是拿不出手的吧?
他也没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也没空多想,现在忙得很,又是这边新厂区选址落定要建厂,还要跟日本那边联系,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来用,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探究长缨的身世呢。
看着那远远离开的单薄身影,赵广亮心中又有无限感慨。
二十岁,可年轻啊。
年轻可真好。
年轻的女同志来到农机厂这边时,仿佛从喧闹的集市来到了荒芜之地,远远便听到大车间里苏乔的声音,似乎扯着嗓子喊,“这样行不通,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肯定不行。”
长缨停下脚步,这是怎么了,能让苏乔这么一个面色冷清的人勃然大怒。
谁惹了他?
长缨刚向前两步就听到了冷笑声,“你说不对就不对呀,那也得试试看呀,我还觉得就这个法子行呢。”
竟然是孟田芳。
长缨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孟田芳可不就是这个性格,想要改变她的主意那可不容易。
她正想着,又听到了弱弱的声音,“那要不然咱们都试试看?”
这么小心翼翼端水的是女知青卫然。
徐立川也连忙说道:“是啊,小卫说的对,要不咱们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
“苏老师说我的不行,可您也不是我们机械行的啊,您是擅长化工,又不是擅长机械,这么否定我的想法,万一你的也不成,咋办?”这话十足的嘲讽,长缨想都知道苏乔肯定涨红了一张脸,指着孟田芳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对人不对事,孟田芳就这性格,长缨和她打过交道十分清楚。
只不过这性格,她能接受,不知道苏乔什么个想法。
大车间里几个人吵得或许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大家都没留意到长缨的到来。
长缨注意到,邱教授和其他几位专家教授并不在,这车间里就这几个年轻人,或许这也是他们吵吵的缘故。
团队里有个老专家总归是好的。
必要的时候还真需要倚老卖老。
这会儿没有老资历,长缨只能自己来,好在徐立川看到了她。
“长缨你来了正好,要不你帮忙拿个主意?”
苏乔看到来人眼底也露出几分热烈,只不过他反应慢了一拍被孟田芳抢了先,“傅主任你来的正好。你过来评评理,我觉得这法子行,他非得说行不通,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孟田芳的恶人先告状让苏乔改变了主意,看长缨的眼神都冷淡了下来,“她又不是搞这个的,你让她评理,搞笑。”
“你也不是搞机械的,怎么就行了?”
两人又针尖对麦芒的吵了起来。
分明是这俩人在斗法,还把自己给牵扯了。
长缨哭笑不得,又不是小孩子,至于这样吗?
不过她得端正态度,拿出作为中间人的公平公正。
长缨清了下嗓子,“两位先停一下,要不让我看看?我这个臭皮匠说不定能给你们一些思路。”长缨之前在市机械厂和李家洼的加工坊都有待过一段时间,虽说不算精通但也了解个大概。
何况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她比这些人见过的大块头机械多得多,其中原理可能说不那么明白,但作为旁观者总能有些新奇建议,不是吗?
苏乔有些不情愿,总觉得长缨站在孟田芳那一边。
“怎么不见邱教授他们?”
一直在那里没吭声的李峰连忙开口,“是这样的。今天国庆节县里头组织了一个学习会议,邱教授他们去参加。”
长缨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不过她又有些好奇,“苏老师怎么没去?”
这个学习会议是响应市里的号召,有些针对这些知识分子,在干校进修过的这几位是重点工作对象。
苏乔脸上有些不自然,“我生病了,身体不舒服。”
明面上告了病假,实际上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徐立川连连开口,“是我们拿不定主意,所以就请苏老师过来指点,长缨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呀?没事,苏老师带病坚持在岗位上值得钦佩。”长缨看破不说破,她这话让苏乔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看像长缨的眼神都平缓了几分。
拿过生产线上的图纸,长缨低头研究起来,“你们刚才在吵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我们之前把生产线试着运行了一下,这边出了一点小问题。邱教授说还需要在改善一番,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太好的办法。苏老师和小孟都有各自的想法,但目前还没有说通对方。”
徐立川的解释让长缨愣了一下,“那你们几个怎么看?”
这边除了苏乔和孟田芳外,就徐立川、卫然和李峰三个人。
徐立川赞同苏乔的意见,卫然则是和孟田芳一起。
至于李峰,他觉得两个人的方案都不太好,但是没敢说。谁让这两人嗓门那么大呢,他胆子小,怕被两人混合双打。
长缨听到忍不住笑了起来,“行,那我就当评审专家来看看。”
李峰的一句话让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孟田芳狠狠瞪了同事一眼,“那你怎么不想出一个更好的来?”
这话让李峰觉得有些委屈,“我还没想好。”
他有一个模糊的思路,但就是没抓到重点,一时间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所以没有说。
孟田芳听到这话再回头看自己画的图纸时,也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长缨刚翻到这两人的方案,还没打算看,就被孟田芳抢走了。
她正要开口,手里的另一张图纸又被苏乔给抢了过去——
“不行我再重新弄一下。”
两人忽的异口同声。这让长缨两手空空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不是在耍我?”
“怎么能说耍人?”再度异口同声的两人看了彼此一眼,眼底带着嫌弃。
“我这是精益求精。”
得嘞。
这俩人异口同声上了瘾。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第103章 隐情
长缨拿着两人没办法, 由着他们去搞又去看已经初具雏形的生产。
李峰在一旁认真的介绍,“就是这里,邱教授觉得运行起来不太流畅, 想着改善一下,一来能够提高生产线的运行速度, 二来就是能把质量稳定住。”
长缨点头,“产量提升又能稳定质量自然是再好。那你们有没有试着加入原材料试运行一下?”
“还没,一开始就是空机实验, 刚启动试着运行一下,邱教授就马上喊停,还没来得及加入你送来的那些原油。”
老教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不容忍一点马虎。
有这么一个老教授带着, 长缨倒是不担心什么。
“,那要是有什么麻烦你们就及时跟我这边说。”
瞧着长缨要离开, 李峰有些着急,“我担心小孟和苏老师又吵起来。”
长缨笑了下, “没事,他们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暂时不会吵架。”
吵架的原因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如果能够在争吵中碰撞出灵感的火花, 倒也是因祸得福。
李峰将信将疑,只是他还能拦着长缨的去路不?
末了只能由着长缨离开, 好在车间里除了铅笔落在图纸上的刷刷声,一时间还真没再争吵。
生产线上的具体问题长缨不懂, 只是去教育局那边堵了下, 等着这教育座谈会结束后和邱教授他们谈了谈,长缨这才知道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们已经想出了一个替换的方案, 不过还想看看他们年轻人是不是有更好的主意。”邱教授用心良苦,只是苦了长缨,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年轻人在吵架。
一起过来开会的夏教授意识到什么,多嘴问了句,“是不是苏乔又跟小孟吵起来了?”
这个又字让长缨意识到什么,“也不算吵,就是两人意见不统一,有些小争执。”
年轻人本就血气方刚,发生在这两人身上倒也是再正常不过。苏乔是学院派的路子,孟田芳则是实践为主,想要两人彼此认同对方,那是挺难的。
苏乔的确经历了一些人生的挫折与波澜,但更多的还是家庭方面的问题,在事业或者说学业上他一向天之骄子,遇到的问题并不算大。
他又不像是其他专家教授那样年长,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一时间沉不住气倒也正常。任由着年轻人之间辩驳,多少有把小孟当做他的磨刀石的意思。
只不过这话夏教授倒也没挑明。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似乎是在利用人女同志。
其实他没说长缨大概也明白过来。头些天立川还跟她说起了孟田芳的学习进度一事,走实践路子的人在理论学习上倒是极具举一反三的能力,甚至还会质疑教材的内容,找出更加简单便宜的路子来代替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倒是搞理论的苏乔对于实践还不甚熟悉,某种程度上,也的确不太适应眼下的工作节奏。
长缨懂装不懂,和几位专家教授又闲扯了几句,这才去教育局跟郑局长了解情况。
郑局长正打算去食堂吃饭,看到长缨过来俩人一块过去,路上说起了公社小学的事情。
“好说歹说,工作倒也做通了,只不过还有个公社那边不太好说。”
“哪个?回头我去看看。”
郑局长倒是没客气,有领导冲锋在前。他再去做工作,也能方便一些。
红旗公社是沂县最穷最苦的地方。
之前长缨去过几次,那边的公社书记倒是好说话,满口答应。
上次年中县里的三干会上,红旗公社的乔书记话不算多,长缨细细回想了下,一时间还真没想到对方说了什么。
郑局长也有一肚子苦水,“就怎么说都不听,好像我在骗他们。”
他这一倒苦水倒是让长缨神色凝重了起来,“你最近有去那边吗?”
“有啊,我前天刚去了一趟。”
“行,下午的时候咱们再过去一趟。”
下午?
郑局长没想到,眼前这位领导说干就干,一点不含糊。
他迟疑了下,“要不还是明天吧?那边路途远,下午过去太匆忙,不太方便。”
长缨没瞧出来什么异样,“那也行,就明天吧。”
红旗公社距离县城路途遥远,下午的时候长缨跟陈秘书说了一声,让司机明天留出空来。
“去红旗公社吗?”陈秘书忍不住问了句。
“怎么?”长缨有些好奇,“你也知道?”
“之前张副主任有说过,红旗公社那边工作比较难做,他想着回头再去一趟。”
要是近距离的话,长缨一准是骑着自行车过去。现在特意让司机准备着,除了红旗公社,他还真想不出来第二个答案。
“张副主任怎么说?”
陈秘书稍有些迟疑,这才开口说道:“越穷的地方,问题越多。”
长缨愣了一下,“照你这么说,我之前去的红旗公社可能是假的。”
她不是没有去过那边,怎么还就眼见为虚了呢。
陈秘书笑了笑,“明天我跟着您一块去吧。”
“怎么,还害怕我在那里回不来吗?”
陈秘书解释道:“也不是。那边有些偏僻,路不是特别好走。”
他是有一些担心,不过也没跟长缨说。
明天去了,就知道。
十月初正是秋收时刻。地里的玉米熟了,棉花也该采摘了,种植的大豆也到了收割的季节。本就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路过去看到绿了的山坡如今隐隐有变黄的趋势。
秋天无声的宣告自己的莅临。
在这里,四季特别明显。
还没红旗公社那边,县里的公务小轿车应声停了下来。
“我们走着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你再开车过去就行。”
司机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领导说啥就是啥。
郑局长闻言看了陈秘书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胳膊下面都夹着公文包跟在长缨身后。
红旗公社比较大,之前长缨来的时候只来过公社所在的红旗村。
因为在去公社的其他村子需要翻山越岭,她当时时间紧,也没能一个村一个村的跑。
说起来这里还真是漏网之鱼。
“之前咱们开会讨论红旗公社这边可以种植一些山核桃和水果,我记得当时有说过让先从农信社贷款。这边公社有种核桃树和果树吗?”
她好像的确没有接到过红旗公社的电话,尤其是跟其他公社一对比,是有些不对劲。
陈秘书跟她汇报情况的时候好像也没怎么提过红旗公社。
明明是沂县的十二公社之一,怎么就这么隐身了?
走走在前面的人忽的停下脚步,“那你没有催一下?”
长缨的眼神骤然间凌厉起来,这让陈秘书肩膀抖动了一下,却没能立即回答这问题,似乎没有组织好措辞。
郑局长见状提醒了句,“傅主任你可能不知道,红旗公社是咱们乔副市长的老家。”
这事长缨还真不知道,“既然是乔副市长的老家,那应该有一些政策上的倾斜才是。”
可仔细回想下,长缨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倾向性的政策。
她看了眼两人,“还有什么隐情?”
隐情自然是有的,不然为何领导的家乡为什么没拿到什么好处,还发展现在这样?
“乔副市长的家乡的确是红旗公社,只不过当年他母亲是被老家的人赶走的。”
陈秘书笑容苦涩,“我听说是当初那边的地主要霸占他家的土地和……母亲,硬是说乔副市长的母亲克夫克死了丈夫,村里其他人不敢得罪那位地主,只好把当时正怀着乔副市长的女人给赶走了,她算是运气好遇到了咱们的地下工作者,只不过也没熬过几年,后来乔副市长辗转被收养,只是谁都没想到后来调到了沂县工作。”
长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隐情,“那也难怪,要是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话说的未免太直白了些,即便是乔军辉本人也从不曾说过这话,只不过嘴上应下,实际上县里的政策分毫不会偏向红旗公社。
甚至于下面的人知道他与老家的恩怨,红旗公社那边的人来县里办事时,都会被各种拖延。
“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因私废公的话那还做什么党员干部?跟当初那霸占人土地还有媳妇的地主有什么区别?当他的土霸王好了。”长缨的话让陈秘书越发的心惊肉跳,亏得旁边就一个郑局长,不然这话传出去,她跟乔军辉可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当初咱们消灭地主,就是因为这类人霸占土地占据生产资料,郑局长我没说错吧?”
郑局长也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一番话,只是他还是佩服长缨的,起码人敢说,放眼整个沂县,又有谁敢说这样的话呢。
“您说的没错。”
“所以啊,地主打倒了,咱们不能为新地主。先去看看红旗公社这边什么情况。”长缨看向陈秘书,“你再跟我详细说说。”
其实不用说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另类的狼来了的故事,红旗公社这边的人被糊弄一次又一次,慢慢也意识到,当年那个乔庄的遗腹子恨着他们呢。
死了心,县里的好处他们拿不到,也开始敷衍起来,反正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长缨虽说面孔多,但是对陈秘书,一向都还温和,毕竟这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然而这会儿神色不能再严肃,显然对于陈秘书的隐瞒她很不高兴。
情绪的传达甚至波及到了郑局长,他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不小心再把自己折腾的一身骚。
陈秘书倒是答应的爽快,“是我考虑不周。”
“做错了事要接受惩罚,如果我罚你的话,会不会怨我?”
陈秘书愣了下,抬头看向长缨。
惩罚。
这有点像是老师说的话。
“我接受。”
郑局长没想到这话赶话竟是到了这地步,他试着圆场,“其实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担心跟您说了影响和市里的关系。”
长缨当然知道,她和乔军辉本来就撕破了脸嘛。
“没什么好影响的,我要是连这都受不住,趁早别干了。”
跟傅国胜两口子她都能虚与委蛇,难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打交道?
郑局长当说客失败,闭嘴不敢说什么。
余光瞧到陈秘书,觉得这人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的犯人,他爱莫能助。
“算了,回头再说吧。”
死缓。
作者有话要说:
陈秘书:杀了我吧,痛快点
猜猜看,啥处罚,无奖竞猜
第104章 秘书
长缨倒不是故意在折磨人, 只是那想法突如其来,不免有些莽撞,还是先去了红旗公社再说。
三人步行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到了公社所在的红旗村。
红旗村就是原本的乔庄, 建国后改了名字。
长缨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村里没什么人, 估摸着都去地里掰玉米了,这会儿村里空荡荡的不复平日里的热闹。
“和我上次来没什么两样。”
换句话说,红旗村也没有什么改进, 照旧过日子罢了。
瞧着长缨神色凝重,郑局长和陈秘书对视一眼,“看来这边的工作真的不好做。”
“迎难而上嘛,就这点小困难就放弃, 哪趁早回家带孩子得了。”
郑局长瞧着领导信心十足,也忍不住的打趣, “那也得有孩子带才是,我们家那口子还想着给小傅主任你介绍个对象呢。”
“那可别让嫂子操这个心了, 我还年轻暂时没这打算。”
郑局长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就不信, 就那点见识。”
长缨笑了笑, 人已经到了公社大院所在地,“我们进去看看。”
公社大院里有些乱糟糟的, 似乎上次来的时候见到的干净整洁都是长缨的错觉。
这让下来调查的领导停下脚步,蓦的转过头去, “我还真就眼见为虚了?”
陈秘书别开目光, 点了点头。
长缨叹为观止,“这幺蛾子可真多啊。”
穷还不愿意露穷, 非要装出一副过得不错的模样,这点虚荣心就这么重要?
长缨也没再往里去,“去村民家看看。”
她倒是得看看,自己之前看到的有多虚。
陈秘书跟在后面,被郑局长拉扯了一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陈秘书自诩了解长缨的脾气,这时候只能顺着来。
至于长缨刚才说的惩罚,他大概也有了想法。
“没事。”
这还没事呢?
郑局长觉得这就是个死局。
虽说乔军辉去了市里如今不再直接管辖沂县,但真要是跟他过不去,市里头不给县里支持怎么办?
刚才小傅主任那话已经很不给面子了,好在没其他人在场,私底下说说倒也无所谓。
他就怕,这事搞大了传到乔军辉那里去,到时候不好收场。
郑局长的确是佩服长缨的胆色,却也的确前怕狼后怕虎。
只是他不知道,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其实早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长缨可从来不是怕事的主。
她怕的是眼前这景象。
土坯房里,几个半大的孩子光着屁股蛋在屋里头猫着,还有个身上套了个破麻袋,那就是衣服。
瞧到人来,那穿着麻袋的有些懵,“你们是谁呀?”
这只是红旗村的冰山一角罢了。
其他家里还有过得更糟糕的,一家拢共就那么一条裤子,出门的人才有资格穿。
其他人这会儿都窝在家里,破棉被下躺着。
毕竟连动弹都需要耗费体力,他们浪费不起。
长缨找到公社书记家时,乔国华并不在家。
家里的孩子穿着一件改了不知道几次的衣服,风一般的跑出去把人叫了回来。
县里的领导杀了个出手不及,乔国华脸上挂不住,瞧到那年轻姑娘怒目嗔视,这个三十出头的庄稼汉子也哭了起来。
“我没办法啊。”
他但凡有半点办法早就想了,可是这些年来哪次去县里头办事,不都被针对?
他们乔家出了个有本事的,偏生他们把人得罪的死死的。
死了心,再也不哭穷了,甚至想发设法做文章,弄出一副日子过好了的模样,省得再被乔军辉笑话瞧不起。
“打肿脸充胖子,那不一样是苦了乡亲们吗?”
乔国华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可人活在这世上总得争一口气。”
他没本事带着公社里的人过好日子,也只能带着他们争这这么一口气了。
曾经的那个恶霸地主早已经死了,但这件事却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那是乔军辉心里头的一根刺,也是红旗公社所有村民心头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的那种。
“这口气有什么用?能让大家吃上白面馍馍还是能穿上棉布衣服?”
乔国华被问得愣在那里。
长缨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你这公社书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选出来的,选你出来是为了给公社办事,是带着大家向前奔,可现在公社里什么情况?你光说是乔军辉使绊子为难你们,难道你们这些公社的干部就没点责任?过去这半年,县里头当家的是我不是乔军辉。”
长缨不生气才怪呢,就为了这意气之争这么折腾公社里的社员?
这算什么公社干部,“我看你这公社的书记也别干了。”
乔国华听到这话苦笑,“咱们红旗公社的书记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真以为他想做这个公社书记吗?他也不想啊。
“那正好,你不乐意干有的是人能替你。”长缨看向陈秘书,“你来这里当这个公社书记,将功补过。”
她这安排在陈秘书的预料之中。
倒是郑局长吓傻了眼,这怎么说呢,从革委会主任的秘书到公社书记,这是好事,毕竟要是能干出模样来,下一步就是县里的几个副主任了。
可一想到红旗公社这穷哈哈的模样,又是乔副市长的老家,郑局长就觉得这好事都不怎么好?
“有问题吗?”
长缨看着陈秘书,“如果不愿意干的话现在跟我说。”
实际上,她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这不是私底下说话,问他乐意不乐意。
在乔国华家,自己答应与否这事很快就能传出去。
不答应得罪了顶头上司,虽然不见得会跟领导离心离德,但总归不好。
而答应下来,那就是把这烫手的山芋往自己怀里揣。
是带着这穷得什么都没有的红旗公社走出一条新路子来,还是自己也沉沦到这泥潭里?
就连他本人都没什么信心。
迎上那双眼睛,陈秘书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平和许多,“我没什么问题。”
“那成,这边就交给你了。”
长缨直接安排了人事任命,这让郑局长彻底傻了眼——
一个敢提要求,一个敢答应。
这可真是年轻人啊,要是换了自己,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陈秘书并没有立马上任,跟着长缨在公社的几个生产队里转了一圈,下午的时候这才回到县里。
消息很快在大院里传播开。
谁都没想到,这么下乡去视察一番竟然还能生出这般事情。
“小陈人呢?”
“回去收拾东西去了,去公社当一把手,可不得收拾东西嘛。”
张有明瞧着正在那里整理书柜的人,他忍不住多问了句,“那小陈走后,您这边还得找个秘书……”
“不用费心了,我有人选。”长缨想了想,把几本书都拿了出来,“红旗公社那边情况不好,你们也都心知肚明,心疼他的话那就能送点什么送些什么。”
其他人心疼,您这个直系领导却一点都不心疼。
张有明哭笑不得,回到家后跟媳妇说这事,“咱们家孩子那些穿不下的衣服,你挑出来一些。”
吕大姐早就准备好了,“我刚才回娘家了一趟,反正咱们这一时半会儿也没谁要生孩子,这些有的虽然打着补丁,但总是能穿。”
红旗公社那边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但谁敢说什么呢。
如今长缨知道了内情,又把陈秘书派过去,家属院里的人倒也没再藏着掖着。
家里头孩子穿不着的,还有些大人不穿的衣服,能拿出来就拿出来。
除了穿的,那就是吃的。
在公社里用不着粮票肉票,有现成的粮食最好。
末了这公务小轿车上塞得满满的,陈秘书只能坐在副驾驶上。
手里头抱着几本书,那是长缨送他的礼物。
他翻开看了下,上面娟秀的字迹颇是熟悉,读书笔记出自长缨本人之手。
扉页上落下了长缨的赠言——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他想起了长缨的话,“还记得那一巴掌吗?”
那多少有些激将法的意思在里面。
他当然记得,也记得年轻的女领导说,“想要找回面子来,那就把红旗公社经营好,甩他一巴掌。”
司机启动车子,自己住了有几年的家属区就落在了后面。
“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呢。”司机宽慰了句,去红旗公社可不是什么好事,换作是他他可不去。
陈秘书笑了笑,“会回来的。”
等他把红旗公社变了模样,他就能回来了。
……
徐立川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被长缨点名去做她的办公室秘书。
“我,我不会当秘书。”
“我生下来还不会吃饭呢,慢慢学不就成了?”长缨的幽默也没能让徐立川宽心,“长缨,这样是不是不好?”
他的出身,怎么能当县里的干部呢。
万一回头连累了长缨怎么办?
长缨没为难人,“那成吧,你不愿意干就算了,累死我好了。”
徐立川:“……”他觉得自己被要挟了。
“那咱真不能再找个吗?”
长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都不乐意干了,管这个做什么?”
虽说面上看着人并没有生气,但徐立川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这人说不定还真就……
“我就怕干不好给你惹麻烦,那我要是做的不好,你别生气成不成?”
立川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欺负他偶尔会有些成就感。
诡异的成就感。
长缨就知道这事最终会如自己所愿,“放心,你多干两天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徐立川瞧着那张脸上露出笑容来,他多少松了口气,“那我试试看。”
他是真的不懂。
而且他也不像那个陈秘书,办事沉稳有法度。
他自己丢人不要紧,可是给长缨惹了麻烦怎么办?
徐立川忐忑不已,想着给村长打电话找他拿主意,可一想到村长对长缨言听计从,这电话似乎打与不打差别不大。
成为长缨的秘书。
徐立川回到夜校那边收拾东西,他这一收拾不要紧,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正在看书的薛述飞快的跑了过来,“长缨姐还差秘书不?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立川:“……”咋竞争者都来了,当秘书竟然这么吃香。
“你毛都没长齐就别给长缨添乱了。”徐立川试着模仿着陈秘书的语气,“别胡闹。”
他觉得自己模仿的还挺像。
有当秘书的潜质,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耶,一更
第105章 流言
长缨换秘书的事情很快就传播开。
消息传到乔军辉那里时, 乔副市长也没当回事,随口问了句,“小陈去哪了?”
“听说被下放到公社里。”
乔军辉手里的钢笔一顿, “哪个公社,去问问。”
很快秘书就回了来, 听到红旗公社这四个字的时候,乔军辉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她可真敢啊。
“咱们这位小傅主任可真是大胆,地主家后代都敢用。”
秘书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有些拿不准, 领导说这话什么意思?
是想要人去查一查吗?
“那我让人去查查看?”
乔军辉不置可否,只是笔触远不如之前那般流畅。
市里来的调查小组让徐立川有些不安,他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此。
自己就光脚汉一个倒不怕什么,可要是牵连到长缨, 那可真就是罪过了。
这边徐立川刚被喊过去还没坐下,这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市里来的两个人看到来人站起身来, “长缨同志,我们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我知道, 我就过来听听看,下次用人的时候好注意些,省得再给市里头添麻烦。”
这话怎么听都透着几分嘲弄。
市里来的人对视一眼, 这个工作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虽说市里头有监督权, 可谁都知道,领导身边的秘书往往都是熟人。
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人家还是县里的一把手, 用个使唤惯了的人怎么不成?
“说一说你家里的情况。”
徐立川咽了口唾沫,不想当着长缨的面丢人, “我家里就我自己, 父母都已经去世多年。”
“你父亲什么情况?”
“他爹是地主,不过建国前家里的土地都被分了, 连他父母的婚事都是组织上安排的。”长缨看着市里来的人,“这事可以去洪山公社那边调查,公社里的人都知道。”
若是让徐地主直接孤独终老,这世上大概也不会有徐立川。
偏生这门婚事还是组织做的主,现在又来清算徐立川,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市里来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重关系,只能打电话回去请教该如何是好。
可巧乔军辉去下面视察工作人都不在,请示的电话到了程主任那边。
程主任的声音透着几分不快,“糊涂,地主后代都能被咱们的同志改造好,帮忙为经济建设做贡献,这不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要是再听不懂这弦外之音,这俩人就是傻子。
程主任俨然是傅长缨的后台,再跟长缨过不去那就是和市里的领导闹别扭。
一把手和二把手在斗法,站谁还用说吗?
调查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希望你跟在长缨同志身边认真工作提升自我,不要辜负组织和长缨同志对你的信任。”
说完和长缨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倒是没了来时的那几分气焰。
徐立川送人到门口,回来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些,到了长缨的办公室门口这才又稳重起来。
不能太轻浮,显得沉不住气。
“长……主任你……您……”徐立川忽然间觉得自己不太会说话了。
长缨被憋红了脸的人逗乐,“不用学陈秘书,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这话让徐立川如释重负,“陈秘书真厉害,他怎么做到的?”
其实人也就比他大几岁而已,怎么就能这么稳重呢。
他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
“多看多听就行了,虽然不要求你学得像陈秘书那样面面俱到,不过也得上点心。”
“我知道,小薛说了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得有点样子不能给你丢人。”
长缨莞尔,“他都会讲大道理了,成了你这两天辛苦下,把陈秘书留下的工作熟悉下,哪里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徐立川继承了陈秘书留下来的那间办公室,准确点说是那张办公桌还有一系列的工作。
刚过来得忙活好一阵子,长缨也没指望他立马上手,反正这会儿事不算多,慢慢来就是了。
徐立川看着埋头处理文件的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尽快上手这些工作比什么都强。
只是秘书工作到底和他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截然不同,下午的时候徐立川就已经看得头昏脑涨,这么多文件,怎么都要处理。
而且还有接不完的电话,关键是每一通电话说的事情都还不一样。
来到这间办公室才两天,徐立川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办错了多少事。
“长缨,要不换个人吧。”
长缨头都没抬,“谁说你什么了?”
“没有。”就算说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背后说他他就当做没听见。
“哪里有问题?”长缨看着顶着黑眼圈的青年,“是公文不会写,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电话?”
长缨很是耐心,一如当年在大湾村带着孩子和村民们读书认字一般,一字一句的教徐立川怎么来解析公文,接到市里、公社、县里其他部门电话时,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
她是良师也是益友,手把手的教学让徐立川迅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之中。
但也引来了流言蜚语。
单身的青年男女走在一起原本就容易有传言,何况安排陈秘书下基层,驳了市里对徐立川的审查,任谁都觉得长缨对新来的徐秘书过于上心。
这种上心程度,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正常。
一把手的秘书自然得身经百战,可徐立川什么都不会,是被硬生生提拔上来的。
这人也没什么文化水平,出身也不咋样,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便是长缨刚下乡那会儿就认识。
哦,长得也还行。
年轻人个头高,模样端正,偶尔会露出一张迷茫脸,倒是不招人讨厌。
认识这么多年也没看腻歪,还调到手底下干活,兴许他们的小傅主任就好这一口呢?
大院里的人得出结论。
在听到徐立川亲昵的直呼其名后,联系到陈秘书一口一句您,顿时觉得这事被坐实了。
从怀疑到肯定,用了不到一星期的时间。
以至于现在讨论的话题都变了——
从俩人什么时候结婚,到将来生了孩子跟谁姓。
长缨无意中听到这么一句倒也没往心里去。
解释自然是没用的,她也懒得浪费时间只为了解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只不过这举动在有心人眼中则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想——
你看,要是假的怎么不说呢?
流言传到张有明两口子那里时,吕大姐都将信将疑,“大家说的难道是真的?”
她倒是也有留意到,最近小傅主任家里头竟然开火了,只不过系着围裙的并非她本人,而是徐秘书。
将自己观察到的事情一说,张有明心里头也犯嘀咕,“应该不是吧,我瞧着不像啊,之前小陈在的时候也经常去她家。”
“那能一样吗?之前陈秘书有去做过饭?还有人家陈秘书可有分寸呢,每次都是开着门站在门口说话。”
吕大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要不你去问问看?”
张有明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缩了下身子,“我怎么问?人家的私事你少管,别回头不讨好。”
吕大姐瞪了一眼,“棒槌,这是私事吗?回头影响到她的形象,万一被组织谈话怎么办?”
“人家小傅主任都不怕,你担心什么?”说归这么说,隔天张有明还是暗戳戳的试探了下,“我们家那口子想着给小徐介绍个对象,只不过也不好直接开口,非得要我过来跟您打听下,小徐现在没对象吧?”
长缨还真没觉得怎么着,直截了当的回答,“没有。”
没有,那就好,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张有明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又听到长缨说道:“不过他暂时应该没成家的打算。”
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是有心上人?”
“没有吧,我想他这两年跟着我跑进跑出的不方便,还是先别处对象好。”长缨抬起头来,“怎么,大家还在议论?”
她这话一说,张有明心里头咯噔一声,知道其实这些长缨都清楚,只不过人没阻止罢了。
他这是上赶着往枪`口上送啊。
不过到底是主管教育卫生工作的,张有明很快就找到自己的逻辑,“主要是大家私底下议论比较多,我担心这样对日后工作有影响。”
长缨轻笑了下,“议论多那说明工作不够多,这样好了,召集大家开个会,县里的秋收结束了,老乡们的活多着呢,既然在大院里闲着没事干,那就下乡帮忙干活好了。”
这提议让张有明止不住的抖了下,真要是这样那其他人能把他给撕成一片片的。
然而他还想要再说什么,长缨已然低下头看文件,并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有明是真的懊恼自己多这么一句。
会议室里很快热闹起来,赵广亮摩拳擦掌,想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汇报和日本那边的谈判结果。
他最近运气真是不错,和日本方面谈判十分顺畅,那边并不想来这小县城参观,棺材和骨灰盒有什么好看的?
直接把照片送过去,看照片就行了。
为了这事,赵广亮是想法子拍照片,前两天已经寄了过去,现在就等对方的回音。
有人春风得意就有人神色恍惚十分不安。
赵广亮察觉到老伙计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本来是没啥事,愣是被自己几句话折腾出事来。
张有明后悔啊,“就是起早了有点头晕。”
他正说着,就看到长缨和徐立川进了来。
小徐秘书跟在长缨身后,原本还在说着什么,进了会议室后脸上笑容一收,倒是有几分陈秘书不苟言笑的影子在。
“请大家过来开会是想说两件事,眼下咱们这个季度的主要工作还是在推动县里经济的发展上,我想把这几个月的工作重点放在公社上面。”
说着长缨话锋一转,“听说大家都在议论我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还怪清闲的。这县里要发展不能光靠我一个人当老黄牛做劳模,既然大家都清闲,那这样好了,还是按照夏收时候的人员分配,这个月轮流下乡去督查下面生产队的经济建设。”
张有明愣了下,督查和亲自干活可不是一回事。
当然,这还是在给他们颜色瞧。
“等着月底我去检查工作,哪个村子没落实到位,我追查到个人。”长缨看着一脸懵逼的众人,起身道:“散会。”
第106章 纵火
忽然间召开的会议, 又这么猝不及防的就结束了。
会议室里的人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表面上是督查,实际上则是把各个公社具体到生产队、村子的发展规划落实到他们每个人头上。
哪个公社、村子没搞好,落在后面成了后进生, 回头三干会上被点名批评,那面子上多过不去啊。
骤然间被安排这么个任务, 他们这些干部原本还有反驳的余地。
偏生长缨会给人扣帽子,甚至一点都不忌讳的把私生活的事情搬到台面上来。
现在长缨走了,留下了话题中心的另一个人在会议室里。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主任说红旗公社那边不需要过去人,原本安排到红旗公社的同志要再做安排,咱们把工作调整下。另外就是赵副主任那里是不是还在忙着兰西公社的事情?如果没时间的话可以暂时不做安排。”
徐立川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
这事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赵广亮的回答打碎了众人的希望,“没, 已经没啥事了,我还按照之前的安排就行, 小傅主任有说什么时候开始吗?”
我的赵副主任哟,你之前不都是磨洋工出名的吗?啥时候还这么积极主动了, 这还是你吗?
徐立川不假思索道:“尽快,今天就成。”
“那行,我把工作交代下, 这就去一趟, 正好瞧瞧那边进展如何。”
赵广亮离开会议室,留下一群人懊恼不已——
回旋的余地被这人给弄没了。
有赵广亮积极在前, 谁还敢找借口拖延?
大家一起磨洋工那多好啊,你这么积极谁还敢开这个口?
会议室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徐立川回去跟长缨报告情况时, 忍不住的多说了句,“他们一个个的跟怨妇似的, 看我的眼神特别幽怨。”
“不用管他们。”
长缨笑了下,“照你这么说,广亮主任还挺积极的。”
“可不是嘛,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还跟我说让我跟你说声。”
徐立川觉得革委会大院的这些副主任们还都挺好玩,虽然一个个嘴上都不乐意,但是又不甘落后,某种意义上还挺配合长缨工作。
“人啊,就得需要点奖励。小孩子需要的奖励是糖块,会为了糖块努力学习干活,大人的最佳奖励是工资粮票肉票。”
“那你打算回头发奖金吗?”徐立川好奇,县里头也能发奖金?他看了下过去几年的工资表,好像没有这个先例。
“今年发不了,今年公社在搞东西没少花钱,县里头财政支持不了也就罢了,再发奖金不怕公社的社员闹?等过两年公社发展起来,咱们县里的收入高了就可以提这事了。再说了,广亮主任倒不是图那点工资粮票,人是精神追求,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听说过没?他这是在追求自我实现。”
现在大部分人都还在为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努力,想要吃饱穿暖有个家,作为干部的赵广亮倒是不愁吃穿,他如今更是追求工作带来的心理满足。
让他下乡去督促公社那边的进度,人家求之不得。
“你这段时间辛苦些,多跟公社那边联系,问问他们有什么难处,能处理的就先处理,处理不来再来找我。”
这次下乡长缨不再去,纺织厂那边明天正式开工,她需要盯着。另外就是选定的棉拖鞋厂那边已经推倒了灌木丛,现在正在挖地基。
生产线的研究试运行进入到了关键时候,长缨还得去农机厂那边跑,一时半会走不开。
“另外就是跟知青们沟通下,看看公社都存在什么情况,兼听则明,多听听别人的说法总归是没错的。”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徐立川拍了个马匹,“那成,我去挨个打电话问问看。”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长缨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那地图上面仿佛长出了果树,开了花,有沉甸甸的果实和麦穗垂了下来。
白日做梦啊,不过总有实现的那天。
长缨自嘲的笑了下,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
……
这次干部下乡督查并没有让粮站的人参与,粮站方面有些不安。
代理站长特意找过来,“其实我们也可以下乡帮忙的。”
长缨没想到这人还能找到纺织厂这边,她看着正在进行宣誓的工人们,在那热烈的声音中开口,“粮站这边要协助纺织厂,不用惦记着下乡去帮忙,明年有的是机会。”
代理站长听到这话多少松了口气,原来是另有安排,他还以为粮站被这位傅主任记恨上了呢。
“那成,有什么工作需要傅主任您尽管开口,我们粮站一定全力配合。”
余站长是七月底被带走的,过去两个多月里新站长一直都没来。
粮站这边的工作人员换了有一多半,他这个代理站长干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回头惹了县里不高兴,自己连工作都保不住。
人是不能犯错的,犯了错不止会被别人惦记着,自己心里头也不安生。
哪怕余国明主持粮站工作那几年自己从来没有跟着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也怕得很。
“林站长你觉得管理粮站轻松吗?”
这话怎么说呢。
林代站长想了想,“不算多轻松,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没按照规章流程走,其实按照规章办事,很多事情就能避免。”
“说的没错,按照规章办事就省心多了。”
纺织厂的工人宣誓完毕,蓝色的海洋散成涓流分散开来,长缨扭过头来看着这位代理站长,“那希望你往后能按照规章办事,把粮站经营好,别辜负了组织的信任。”
林代站长愣了下,恍惚以为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是他的错觉——
自己这是转正了?
从代理站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粮站站长?
只是林站长慢半拍的反应让他没来得及表忠心,只见县里的一把手已经融入到工人的队伍中,一时间竟是锁定不到她的位置。
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个群体。
……
长缨晚饭是在纺织厂食堂吃的,只是没想到她离开没多久后,这边就出了事情。
消息传到长缨耳朵里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县里的公安局派人过来汇报情况,说是昨天夜里有人搞破坏,想要纵火烧毁纺织厂。
好在被巡逻的工人看到,这才避免了一场火灾。
要知道在纺织厂开工前,仓库里已经堆放了大批的棉花。
这火真要是点起来,那整个纺织厂怕都要毁于一旦。
“具体什么情况?”
公安局这边的李公安看了长缨一眼,“就一个同志想要去纺织厂工作没通过招工,就心怀不满想要报复。”
长缨愣了下,“之前在建筑队工作?”
“那倒不是,就那个邢桂花嘛。”
这名字长缨用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她在哪里?”
“已经在咱们公安局了,不过闹着非要见你。”
长缨笑了下,“按照规定,该怎么处理?”
“这是破坏人民财产的刑事犯罪行为,按照规定得枪毙。”
后果十分严重,所以那娘们被抓之后就一直在嚎叫,说什么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傅长缨。
“那就按照规定处理好了。”
李公安听到这话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动作自然没瞒过长缨的眼睛。
“怎么,觉得我不近人情?”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位女领导这么直白,心肠都没软一下,比男人都狠。
“破坏公家财产那就是人民的敌人,对敌人心慈手软那就是在伤害人民利益,按照规定来办就是了。”
枪毙。
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长缨也觉得略有些可惜。
什么能比性命更珍贵呢?
只是既然邢桂花敢做初一,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
公安局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带着县里指示的李公安回到并不十分宽敞的局子里传达长缨的意思,这引起了小小的波澜。
按照邢桂花的说法,是傅长缨抢她工作在前,不给她活路。
她也是逼上梁山。
怎么都是一条人命,起源又是长缨之前大刀阔斧的改革。
局里的人寻思着,就算不饶邢桂花一条性命,按理来说也应该来看看,这下倒好,人压根就没把这一条性命当一回事。
“咱们这位傅主任,可真是没什么人情味。”
“要什么人情味?”刚巧过来的老公安听到这话冷笑了声,“跟破坏工厂的犯罪分子讲人情味,你要不要去跟监狱里的那些杀人犯也去讲人情味?”
老公安的到来让小小的公安局一时间噤声,“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按照国家的规章制度办事,就是一个个的都开始讲自己那套东西,做什么事情都看人情不讲法理,咱们这才越来越不成样子,你想给邢桂花求情,那怎么不想想当初被那姓余的逼得跳河的老百姓?”
邢桂花啥都不会,当初能去工会喝茶看报还不是因为有个在粮站当站长的表哥余国明?
说起余站长,谁不知道这个余阎王的大名。
出了名的难相处,当初那小冯沟匆忙赶着交公粮,村民不小心挡了他的路,结果验粮的时候一再挑剔,先是嫌弃粮食没晒干,打回去重新晾晒。
第二次又嫌弃里面麦糠多,打回去重新扬场。
翻来覆去的折腾,后来也是粮站的人提醒这才知道就因为挡住了余国明上班的路被折腾,那村民气急之下跳了河。
事情闹大了,余国明这才罢休。
余国明不是什么好东西,邢桂花当初跟着鸡犬升天,难不成还以为现在是她姑父她表哥当家的时候?
老公安瞧着一群比自己年轻的面孔,“我觉得这天变得挺好,就该这么弄。”
犯了错误就是错误,该处理处理,按照规矩来办事准没错。
当初在延安,革命功臣都因为杀人而被枪毙,邢桂花实打实的破坏人民财产未遂,该枪毙就枪毙,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老公安晃悠悠的过去抽烟,公安局里其他公安见状目瞪口呆——
也不是说不好,就有些不适应。
人情社会的那点温暖似乎被长缨一杆子打碎了。
可那叫什么人情?
你怜悯一个逃荒要饭的,给他一口饭吃那是人情。
怜悯一个搞破坏的分子,算哪门子的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更啦
第107章 登天
邢桂花纵火未遂事件很快在县里传播开, 因为大院里的干部纷纷下乡督查也不知道这消息,倒是家属院听到这事傻了眼。
尤其是赵广亮的媳妇李秀芝一脸震惊,“我之前就跟我们家老赵说过这事, 生怕她没去成纺织厂搞破坏。”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蒙中了。
吕大姐倒也是听说了,“她去了也受不了这罪。”
纺织厂的工作是很拿得出手, 但是特别累,邢桂花哪干得来啊。
活了将近三十年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不能干啥,这人稀里糊涂的死了也不奇怪。
“是啊, 不过这么一条命就没了,也怪可惜的。”
她们或多或少都跟邢桂花打过交道,说是熟人也没错。
就这么看着人没了,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吕大姐都是看得开, “这有啥,我们娘家大队里, 一个傻子犯了疯病拿着斧头去砍电线杆,不也被当做□□分子抓起来枪毙了嘛。她自作孽不可活, 还好这纺织厂的工人警觉,不然真被她得手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损失呢。”
李秀芝的思想觉悟慢了半拍,“说的也是, 说起来应该奖励这工人才是。”
“听说长缨亲自过去送慰问了。”吕大姐笑了下, “只不过她这么一来,名声不好, 怕是更没人敢给她介绍对象了。”
家属院里几个女人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散会后李秀芝抓着吕大姐的胳膊,“我总有点担心。”
“有啥好担心的, 难不成你家老赵屁股不干净?”
“哪能啊。”
“那不就得了, 你只要行的直坐得正,管它那么多呢, 那些有小心思的才该害怕。”
她倒是觉得现在可真不错,正儿八经办事就好,省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来打秋风。
就是干事累了点,可拿那么高的工资不出点力,凭啥呀。她第一个不服气。
到底是邻居,吕大姐多说了句,“长缨跟之前的乔主任不是一个路子,我看你家老赵最近干的挺高兴的,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李秀芝悻悻,“知道,我又不是糊涂蛋。”
她就是觉得这女人该有女人的样子,傅长缨这样倒是有点像杀女上位的武媚娘,她有点怕。
不过这话她不敢跟人说,憋在肚子里谁都没说。
只不过这转身回家刚巧就看到了长缨,这让李秀芝下意识的哆嗦了下。
倒是吕大姐大大方方的打招呼,“长缨今天下班回来得早呀。”
长缨笑了下,跟人寒暄了两句上楼去。
她今天没啥大事,下午的时候去了纺织厂那边慰问立功的工人,以县里的名义发了奖状还有一笔二十块的奖金。
这事在纺织厂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二十块钱不算特别多,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
当这荣誉是实打实的,被县里表彰。
这让立功的工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俺就是觉得,万一真被她给放了火,那俺们这些人回头都没办法再工作了。”
这是他们的饭碗,工人保护自己的饭碗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工厂这边的厂长到底是省里头下来的,反应还要更快一些,上午的时候就表扬了这个工人。
下午又跟着长缨一起给与了奖励。
只是给了奖金和荣誉称号,没有岗位上的变动。
毕竟这岗位只能往上提,工资也得涨一些,这么一来每年就要多给出不少的开支。
还是一次性的给奖金奖励比较靠谱。
工厂这边到底什么心思其实长缨也没多问,这又不归她管。
不过既然过去了,就又是去车间看了看情况,回到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她难得的准点下班。
回来后却又觉得在家着实无聊,索性又回办公室去了。
……
薛红梅最近过得不是很顺心,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
前几天碰见了老郭家两口子,人现在可是眼高于顶,都不拿正眼看人。
还在那里跟自己阴阳怪气,“说起来也是我们家春燕争气,那么多学生就她一个人去了那办公厅上班,对了你们家长缨现在咋样?”
老郭家的女儿今年毕业,安排到国`务院办公厅上班,这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似的在这片传播开来。
一起下乡又是同班同学的长缨和曹盼军不免拿出来做比较。
这一比较让薛红梅觉得一口气就堵在嗓子眼里。
听说老曹家的那小子在部队立了功,现在都当了排长了。
而自家呢?
长城受伤退役,虽说在首都治疗了大半年,但走路的时候还有些高低腿。
至于另一个她名字都懒得提。
当初但凡她能够给自己考虑一下,去读大学,现在去国`务`院办公厅的机会不就是她的了?
怎么可能轮得着老郭家的那闺女。
薛红梅的手心都掐的没了血色,勉强笑了起来,“那春燕可真是争气,好好干将来干出点名堂来。”
郭春燕爸妈这会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瞧着匆忙走开的人,郭爸笑了下,“你非要招惹她做什么?”
人本来就不太顺,还这么招惹,薛红梅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我乐意,瞧她那模样,天天嘚瑟个劲瞧不起咱。”她这口气憋了很多年了,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走回家去,给春燕置办点东西让人捎过去,她也没空回来。我想着要不给她做两身好点的衣服?”
“瞎说什么,她在办公厅工作哪能胡乱穿衣服?你有那心,就别接济你娘家侄子了,把钱给春燕寄过去是正经。”
郭妈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那等着正堂出息了,也能帮衬帮衬咱们春燕不是?”
“等他出息?”郭爸呵呵一笑,真帮衬了你家女儿的是刚才被你气走的薛红梅的大女儿。
当初人讲风格把读大学的名额给了你女儿。
你怎么不想着去感谢下?
都这么些年来,他说得嘴皮子都破了也没什么用,懒得说了。
话说薛红梅在这里吃了一肚子气回了家,看什么都不顺眼。
偏生又听到院子里赵春霞在那里嚷嚷,她脑袋轰隆作响。
傅国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媳妇坐在那里抹眼泪,“怎么了?”
“没什么。”薛红梅背过身去,嗓子喑哑着,“我就是觉得自己命苦。”
她三个孩子,长城现在变成了个跛子,畅畅又赌气在乡下死活不肯回来。
一个个的不让她省心,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傅国胜叹了口气,“唉,你别这么想不开。”
有些事情,真不能这么认死理。
“那这是怪我了?傅国胜你凭良心说,我嫁给你之后哪里做的不好,你现在竟然还埋怨我。”
妻子的忽然发飙在傅国胜的预料之中,他自然也听说了郭家的事情。
去了国`务院办公厅啊。
这直接去中央工作,哪怕是往后去地方工作,那起步也得是县里的一把手。
对于普通工人家庭的老郭家来说,那可真是一步登天。
而这登天梯,原本该是他家的。
傅国胜也觉得不好受,怎么就这样了呢。
可事实如此你能怎么办?
“我没怪你,你这么想不开对自己身体不好。”傅国胜安慰妻子,“你也别着急,我跟首都那边问了下,长城的腿还能治好,到时候等他毕业也分配个好单位,我也帮忙运作下,到时候让人都羡慕咱就是了。”
“你说的轻松,畅畅现在还在乡下呆着呢,你都没能把她弄到大学里去。”
早些时候又是一批工农兵大学生招生,薛红梅想着让小女儿拿了这个名额去读大学,她娇养大的宝贝女儿哪能受得了乡下的苦?
那到手的名额没了,傅畅愣是没能被选上。
小女儿为了这事打电话的时候都哭成泪人说不出话来,薛红梅想想就难受的要死。
傅国胜听到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她闹着要去乡下,这不是如了她的愿嘛。”
赌气的话让薛红梅激动起来,“傅国胜你有没有良心,畅畅可是你的亲闺女,你就这么对她?”
“她要不是我亲闺女我管她死活!”中年男人的怒火也被勾了起来,“下乡是我让她去的吗?都是你把她惯得不像样,觉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长缨能干出名堂来她也不差,结果呢?去了没几天吃不了那苦头就闹着要回来,她以为那是自己家里任由着她来去呀?”
一想到小女儿那不成器的样子傅国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但凡有长缨半点懂事,何至于现在这样?都是自己作的!”
长缨,长缨。
“傅国胜你别在这里给我装样儿,说得跟你多疼她似的!”
多年夫妻谁不知道谁?薛红梅一句话直接戳到了傅国胜的痛处,“你,你,我不跟你说。”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的离开家里。
大院里其他人听到这两口子在吵架,没想到最后夺门而出的竟然是傅国胜。
赵春霞抓住钟婶的胳膊,“咱们去瞧瞧。”
钟婶还不知道赵春霞在想什么?
她哭笑不得,“别胡闹。”
就薛红梅现在这状态,干嘛非得去招惹她呢。
徒添麻烦。
赵春霞叹了口气,“你说你,咱这是给长缨出气懂不懂?”
那孩子都下乡四年了,傅国胜两口子什么时候上过心?
倒是傅畅刚下乡两口子就想方设法的捞人,虽说也没捞回来。
但为人父母咋能这样呢。
就算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长缨自己过得好就成。”钟婶十分想得开。
“成吧,是我见识短浅,不过之前长缨寄来的那拖鞋穿着可真舒服,比我之前在供销社买的舒服多了。”
鞋底软,不像之前的那拖鞋,特别的硌脚。
钟婶笑了下,“是挺好穿的,我看咱们供销社今年都上的他们那边的货,长缨可真是有本事。”
“那可不是嘛。”那拖鞋在供销社卖的可好了呢,每天都限量抢都抢不到。
不过她可不用排队去抢,长缨直接寄给她了。
“我去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缺啥不,咱得礼尚往来。”
钟婶拦住了赵春霞出门,“别打了,长缨又不在家。”
“她咋了?”赵春霞愣了下,“出差了?”
“好像是去参加什么广交会,昨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
“哎哟那可真是厉害了,她这是要搞出口吧?”她都能穿上出口的外汇拖鞋了。
“不行。”赵春霞回家拿了双拖鞋,“我得去看看薛红梅。”
作者有话要说:
嘤,写了一章不对劲删了重写,舒服了。
剩下的两章晚上再来,我要出去吃饭啦,嘿嘿
时间节点:73年五月
第108章 外汇
这厢赵春霞上赶着去气薛红梅, 气冲冲的离开家的傅国胜则是回到办公室。
想来想去给大女儿那边打电话。
县里倒是有人在值班,听说是长缨的父亲态度也十分恭敬,“小傅主任出差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出差?她去哪里出差?”县里的一把手,哪能长时间出差, 这事不太对啊。
那值班人员倒也没瞒着,“去广州了,参加广交会去推销咱们的产品。”
广交会?
傅国胜之前倒是去过一次, “那她什么时候去的?”
“就前两天。”
要联系方式的打算落了空,从沂县到广州,做普通列车那得一星期才能到,现在人还在火车上呢。
实际上长缨人早已经到了广州, 坐火车累得要死,她这次是坐飞机去的。
现在国内的机场建设说是一片空白也不算多夸张, 不过倒是有早些年留下来的军用机场可以派上用场。
饶是在天上飞,来回折腾也用了将近一天时间。
而且随着长缨一起出差的赵广亮还晕飞机, 这会儿正在招待所里躺着,长缨一个人出来溜达。
广交会是当时出口贸易的窗口,这个窗口给国家带来了将近一半的创汇收入。
最开始的广交会开设了工业、纺织、食品、手工和土特产五个展馆, 近万种商品面向世界。
十几年的时间发展, 会址伴随着商品种类几经变化,倒是见证了共和国的成长与发展。
长缨在老会址这边参观了一番, 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今年的展馆。
刚过去就被人喊了一声,“长缨, 我在这边。”
自从早前和国外签订了针织开衫的订单, 长缨便是让赵广亮在这边弄了一个办事处,留了两个人专门来做这事。
这俩人倒是也有点小能耐, 愣是在这边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外贸公司,虽然只有两个职员,但麻雀再小却也五脏俱全。
洪山外贸的俩员工是长缨在大湾村的旧相识梁明玉梁明光兄弟俩,弟兄两人如今西装革履,倒是看不出昔日老农民的模样。
长缨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让梁明玉不好意思起来,“长缨你就别臊我们了。”
“就是,不过长缨我们这边的货已经被问了好几次了,有些外语我都听不懂,叽里呱啦的。”
广交会上外国人很多,虽然有翻译,但是没翻译前的语言着实有些难懂。
“那你们就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习语言,这么一来回头就不用怕沟通不畅错失了订单。”
梁明玉兄弟俩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反正听长缨的准没错。
洪山外贸的展位不算大,长缨过去后看着他们的商品皱了皱眉头。
“这样可不成。”
梁明玉心里头咯噔一声——
刚过来就把他们兄弟俩的工作给否了,这可不是啥好事啊。
他正思考着,又听到长缨说,“你们去找些衣服架过来。”
这次展出的主要货品以洪山服装厂的针织开衫为主,还有就是沂县鞋厂的拖鞋。
如何能够把这些商品卖出去,而且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梁明光倒是没哥哥那么紧张,他迅速的跑出去,没多大会儿一头汗的回来,手里头拿着几个衣架。
长缨看着那木头衣架笑了起来,“这倒不错,你再去找几个木头杆子过来,明玉哥你这里有锤子和钉没,咱们这里重新捯饬下。”
长缨要收拾他们的展位,这个并不算多宽敞的小房间。
洪山外贸虽然也在这次广交会的外贸公司名单上,但到底规模小,所以分配到的展位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格子间。
小展位想要吸引人多少有点难度。
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长缨嘱咐人把东西去找来,安排着兄弟俩重新收拾他们的展柜。
针织开衫要挂在墙上,不同款式的衣服要有层次性的挂放,做到让人眼前耳目一新,而不是几件衣服挤在一起,看都看不清长什么样。
衣服挂在墙上也是有学问的,哪个最招人眼睛要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这边有花店吗?有的话明天去买几束花过来。”
梁明玉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就去公园或者别处找找看,总之花钱买些……算了这个我来弄好了。”这兄弟俩脑子还不够灵活,长缨想着这事还是自己来办更稳妥。
墙上布置的差不多了,长缨又开始布置那些拖鞋。
除了夏季的凉拖鞋还有就是冬季的棉拖鞋。
沂县鞋厂在今年三月初总算开工生产,两个多月的时间积攒了一批产品,不过目前只生产没有销售这可不是办法。
国内一贯统销统购,如今还是五月天气压根用不着棉拖鞋,倒是凉鞋能用得着。
生产线上先是以凉鞋生产为主,不过也做了些棉拖鞋的样品,想着在广交会上卖出去,这样一来就能够赚取外汇了。
长缨这次带来的棉拖鞋鞋面款式颇多,在这一点上沂县鞋厂与纺织厂还有洪山服装厂合作,效果十分不错。
梁明玉瞧着这棉拖鞋忍不住夸赞了起来,“这鞋底可真够软的。”
“那可不是嘛,苏老师可没少在这上面动脑子。”一开始搞出来的鞋底有些硬邦邦的,后来苏乔又是跟国内其他化工方面的专家联系,总算把鞋底改善了一番。
软底的拖鞋上脚更舒服,不管是凉拖还是棉拖,都要超出同类不少。
起码现在沂县的夏季凉拖鞋已经走向首都和上海,而且卖的非常不错。
梁明玉听到这话拍了下自家兄弟的脑袋,“当初让你去夜校你不去,后悔了吧?”
“那不是没时间嘛。”梁明光弱弱的反驳。
“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们兄弟俩常驻这边做生意,也可以在广州报个夜大学习下嘛,多学□□归是没错的。”
梁明玉从善如流,“行,就听你的。”
他看着长缨把那布料搭在木板上,然后这才把凉拖鞋放上去。
“这样是好看了些,长缨你真会弄。”
长缨笑了起来,“这么一来,咱们的拖鞋档次就上来了。如果有黑天绒布就更好了。”
她用的是普通的布料,虽说有所提升但效果也就那样,聊胜于无罢了。
梁明光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我去弄那个,我在纺织品展区看到过那布料。”
说着人就是跑出去弄布料了。
长缨见状忍俊不禁,“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他看到你紧张,平日里倒也还好。”
这话让长缨更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母老虎,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可怕。
是他兄弟不争气,想着在你面前表现好些。
梁明玉没有再解释,仔细打量长缨布置后的展区,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地方的确还有很多,比如这审美,自己就得好好学习提升一番。
长缨在洪山外贸的展区忙活了大半天,等这边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黑,梁明玉亲自送人回到招待所,正好遇到找长缨的赵广亮。
“你说你出去也不跟我说声,吓我一跳。”
赵广亮擦去额角的汗,“这要是把你弄丢,我回去后还不得被他们扒皮?”
“哪有那么严重?”长缨请梁明玉一块吃饭,遭到拒绝,“我怕明光一个人照看不来,等忙活完这几天我们兄弟俩请长缨你吃饭。”
赵广亮忍不住刷了一波存在,“咋的,光请长缨不请我吗?”
他早些时候火烧眉毛的找长缨,弄得自己一脸汗,这会儿还有几分面色不虞,偏生问这话时又皱着眉头,吓得梁明玉都哆嗦了下,“请,一起请,一起请。”
说着连忙跑开了。
这举动让赵广亮一肚子气,“我咋着他了,看到我跟看见瘟神似的?”
“你没怎么他,老百姓怕当官的嘛。”
赵广亮不服气,“那怎么不怕你?”
长缨可是一把手,论职务自己可是排在她后面。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赵广亮:“……”你这话有点臭美,也忒不要脸了些。
不过倒也是大实话。
长缨长得的确好看,哪怕是她一再的表明自己暂时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还是有不少人在旁敲侧击的打听。
谁不喜欢年轻又有本事的姑娘呢。
都想娶回家去,当祖宗供着也行,谁让人长得好看呢。
赵广亮跟着长缨去吃东西,因为广交会的缘故,招待所这边都格外的热闹。
吃饭的时候叽里呱啦,赵广亮发现自己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
“香港那边来的,说明天想着去进货。”
赵副主任看向长缨的眼神透着惊诧,“这你都听得懂?”
“说的粤语嘛,大概能听明白几分。”长缨笑了下,“我把那边展位布置了下,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四处看看,不过这边口音和咱们那里不一样,回头看看明光明天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可以让他给你当导游。”
这话说的赵副主任十分不好意思,“我这是来出差又不是来玩,有啥工作你布置下。”
“还真有。”
长缨也没再客气,其实工作倒也不是多麻烦。
去其他展位瞧瞧看,研究下别人家的商品什么价位。
这次来广交会他们沂县的产品少,主要还是以纺织品为主,针织开衫和棉拖、凉鞋是主打产品。
实际上,长缨觉得完全还可以带点别的产品。
比如说在日本畅销的骨灰盒,其实也可以带来的嘛。
但是这个提议被班子里的其他同志强烈反对,理由是人家开开心心来采购,看到你这骨灰盒岂不是晦气?
不好。
不过长缨还是不死心,这次亲自来广州一方面是来广交会上长见识,二来则是眼见为实想要瞧瞧,看这里有没有骨灰盒出售。
目前来看,还没有。
赵广亮和长缨共事一年多,对这位领导还算了解几分,他光是看长缨的神色就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咱要不就别跟骨灰盒过不去了。”
搞点阳间买卖不也挺好?
长缨假装没听见,第二天还真让她瞧到了一桩商机。
一个香港那边来的人有些着急的寻找裹尸袋。
找那么多裹尸袋做什么?
赵广亮好奇,“啥是裹尸袋,他家里死了很多人吗?”
长缨不太爱做阳间的买卖,赵广亮则是满嘴的阴间话,“他替人买的,生意来了。”
赵广亮不太明白,“可他要的是裹尸袋呀。”不是骨灰盒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
第109章 高价
是裹尸袋不假, 但是大批量的购买裹尸袋,如果长缨没猜错的话,这个香港人是想要把这些裹尸袋送到越南那边去。
既然有尸体, 那就少不了需要些骨灰盒,不然那些美国大兵还能埋骨在越南不成?
赵广亮还没想明白这其中要点, 只见长缨过去跟那个香港人攀谈起来,他傻了眼——
这都能聊?
来自香港的林生没想到自己没找到裹尸袋,倒是遇到了个卖骨灰盒的人。
骨灰盒, 好像也用得着。
“你们的骨灰盒,什么价格?”
长缨没有立刻回答,“林先生你这边骨灰盒上需要其他的雕刻花样吗?我们的骨灰盒畅销日本,上面的图案都是日方指定的。我这里有照片, 您看看。”
这次来广交会,长缨的一个目标就是把骨灰盒推广出去, 随身携带照片那是基本操作。
林生看着那上面的雕花纹饰瞪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樱花, 这是菊花,当然这都是最简单的款式,我们还能雕刻那些天照大神什么的, 当然如果林先生您信仰上帝的话, 我们也可以在上面雕刻圣母和天使,只不过可能做不到像那些艺术家那样传神。”
林生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骨灰盒上能刻出这些花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你们这骨灰盒价钱怎么样,太贵了我可能也买不起。”
长缨笑了起来, “也不算多贵, 像是这种只雕刻花草二十块钱一个,如果雕刻圣母圣子那就贵一些, 五十块钱一个。如果您还有其他要求,我们也可以做出其他款式的来,不过价钱可能也会更贵一些。”
还不贵!
赵广亮记得兰西公社那边都在做骨灰盒,出口到日本的那些最贵的也才二十块一个。
长缨这可是张口就让这骨灰盒的价钱翻了倍。
广交会的作用原来是这个样子——能让他们的产品身价倍增。
明白了。
赵广亮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林生听到这价钱也有些震惊,看着傅长缨的眼神满是打量,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不用了。”
到了嘴边的肥鸭子竟然飞了,赵广亮有些着急,瞧着那位林先生离开连忙来到长缨身边,“怎么办,是不是价钱太贵把人给吓走了?”
“是的吧。”
赵广亮不相信,长缨嘴上这么说,可一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分明没把这当回事。
他跟着长缨继续闲逛,却又是控制不住好奇心,“那价钱是不是有点贵?”
“贵吗?我觉得还成。谈不成也没什么,又没损失啥。”
怎么没损失,损失了老大一笔订单呢。
赵广亮觉得十分遗憾,“早知道咱们应该带点骨灰盒过来的。”
“你不是说那玩意儿晦气,带来不合适吗?”
比长缨年长了将近二十岁的人嘴巴十分倔强,“我哪有说过这话?要不咱们让人在火车上捎过来一些,反正这得到五月底,还早着呢。”
就算火车上耽误一星期,那也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能成交呢。
“不用着急,等九月份时候咱们再弄点这玩意过来也不迟。”
至于和那位林生的合作,长缨还真是不着急。
美国在越南战场上投入了巨额军费,实际上让国内的军火贩子大赚特赚。
那位林生这么火急火燎的寻找裹尸袋,想来也是有什么商机在里面。
长缨顺水推舟一番,相信对方会再度找来。
毕竟自己开价高,他这个信息的掌握者也能趁机索要更高的价钱,廉价的商品并不赚钱,真正赚钱的反倒是那些昂贵的东西。
……
林生再度找来前,赵广亮已经死心了。
那边两天没动静,显然这笔买卖已经黄了。
可惜了。
虽然从来没有谈成的希望,但是一想到这的确有市场赵广亮就挺高兴的。
而再度看到林生时,他觉得自己可能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傅……长缨,你看是不是那个林先生?”他好像正在朝他们走过来。
赵广亮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钞票朝他们走来。
林生再度找来,开出了新的订单,“我需要三千个骨灰盒,每个给你一百块,你在这些骨灰盒上雕刻着小雏菊和圣母的图案。”
甚至于骨灰盒的款式图都已经做好了,林生目光灼灼的看着长缨,“能做到吗?”
长缨不紧不慢接过那图纸,仔细看了下那上面的绘制要求,“最迟什么时候交货呢?”
“这月底。”
长缨闻言笑了起来,“抱歉,我们做不到。”
赵广亮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一个一百块,三千个那就是三十万啊。
三十万是什么概念。
为什么不接单!
就算是不要命也得接单啊。
“工期太赶了吗?”
“我们的骨灰盒全都是手工雕刻打造,而且还要几经晾晒,单是晒漆就需要六道工序将近二十天,林先生您这边太着急了些,我们实在做不到。”
长缨脸上带着微微的歉意,“抱歉,我们可能没办法合作。”
林生听到这话有些着急,“六月中旬,六月二十号交货,这样总行吧?”
长缨皱着眉头没说话,似乎在思考这可行性。
林生有些耐不住,刚想要开口又想到什么,嘴唇微微翕动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提高了报价,这样自己回头也能提高报价赚取一大笔。
已经给足了这边油水,不能再让步了。
“那这样好了,我先打电话问问那边能不能赶得出来,要不林先生留个地址或者电话,我明天跟您联系?”
林生很希望能现在达成协议,但是再露出急色只会让对方意识到什么,“那行,这价钱十分的可观,我希望傅小姐你能够好好考虑。”
“当然,谁都不会跟前过不去。”
长缨更不会。
但她的确要抻一抻这个林生。
目送林生离开,赵广亮拉着长缨过去,“咱们的骨灰盒哪有这么复杂?”
什么六道曝晒工艺,他对兰西公社那边的骨灰盒制作不能再清楚,可从没听说过有过这工艺。
“这是为了让他觉得物有所值,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给咱们一百块钱?”
对啊。赵广亮十分奇怪,“你不是报价五十吗?他怎么还翻倍了。”
“给咱们的价钱高,他赚的更多啊。”这生意做的不要太精明,长缨是佩服的。
“什么意思?”赵广亮是体制内的人,不懂得这市场经济的弯弯绕绕,按照他的理解,应该是狠狠的压价才对,这样才能赚取更多的钱。
就像是黑市上卖的东西,叫价越高越是赚钱,毕竟成本在那里,差价都被投机倒把的人赚走了。
“理论上不该是咱们努力抬高价格,他来压价的吗?”今天林生主动抬价这件事有悖于自己一贯认知,赵广亮主管县里头的经济,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赵广亮接过那几张图纸看了起来,“这还挺复杂。”
不知道兰西公社的人能不能做得出来。
“他应该猜到我猜到了他这批骨灰盒的用处,所以一来是想着拿钱堵我的嘴,二来嘛,还是那句话,价格高的东西赚钱才多,这一个骨灰盒他多给了咱们五十块,而他说不定就能多赚一两百呢。”
赵广亮听到这话惊呆了,“这么多的吗?”
“所以啊,要沉得住气广亮同志,别总是大惊小怪的,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三十万的订单,实际上成本不足十分之一,果然这骨灰盒上弄点花样就能极大的提高附加值。
关键是有这么一笔订单,往后出口到日本的骨灰盒他们也能提价了。
“这样,我联系一下军区这边,你今天就带着这些图纸回去,这段时间辛苦你在兰西公社那边盯着,一定要把这批骨灰盒给做出来。”
虽然时间宽松,少说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赵广亮知道,尽早完工交付,说不定还能有来有往继续合作下去。
“成,不过军区那边好联系吗?”
虽说来的时候是从军用机场过来的,但那到底是自家家乡。
广州这边,他们不熟悉啊。
“没事,我联系就是了,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
这会儿国内的航班少得可怜,倒是不用担心航线问题,不过也的确需要向首都那边报备就是了。
长缨原本是打算联系傅爷爷,想着让他帮忙跟广州这边打个招呼,结果傅爷爷人不在家。
没办法长缨只好联系傅国胜。
接到女儿的电话,傅国胜有些惊讶,“这不太好吧?”
他并没有立即答应,立即答应显得这事很容易就办成了,困难度不够。
虽说是亲闺女,但傅国胜依旧保留着自己工作时的一些习惯。
长缨在广州抻一抻那个香港来的林生。
而傅国胜则是在上海抻一抻自家亲闺女。
这位便宜老爹在想什么,长缨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那就不麻烦了,我再想办法。”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傅国胜:“……”这什么脾气,怎么跟他老爹似的。
原本用来修复父女关系的机会被搞砸了。
傅国胜有点烦,要是之前他肯定不会再管这件事。
可现在他的三个孩子里面,长缨是最出息的那个。
傅国胜不得不考虑这个事实,试图来弥补父女之间的裂痕。
只不过这电话不能这么快打回去,显得自己刚才故意刁难她似的。
再等等。
傅国胜在熬时间,长缨则是拿起电话找其他人帮忙。
便宜老爹在想什么她可真是再清楚不过,不过长缨懒的去修复亲情关系。
雪中送炭弥足珍贵,锦上添花她不稀罕。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长缨以为自己记错了号码,直到那边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
“稍等,我去跟副团说声。”
副团。
娄越这爬的可真够快的呀。这念头出现时长缨有多少有些惋惜,如果不是那次出任务时出意外,现在傅哥也应该在他最爱的军营里,兴许也能当个副连长了。
娄越的声音打断了长缨的思路,“有事?”
这开门见山的寒暄让长缨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找的和军区有关的人有限——
傅爷爷联系不上,傅国胜闹幺蛾子,梁从武结婚了不方便找,傅哥退伍了关系不再。
娄越成了她唯一的选择,“能让广州这边的军区帮忙送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娄越:谢谢让我再出场。
美国越战二十年花费答案不同,有说二千亿美元的有说四千亿美元的,就花钱如流水。
咱们广交会第一年(1957年)才创汇不到一亿元。
第110章 拖鞋
要求并没有立即得到答复。
长缨想着是不是该解释下, 让他放心自己不是在乱搞事,她听到娄越的声音,“你去参加广交会了?”
“啊?是来这边看看, 谈了笔小生意。”
只是这生意间接和美国扯上关系这事,长缨没有说。
需要麻烦军区的直升机, 紧急赶回去,这小生意怎么想都不算小。
“我去问下,十分钟后给你回电话。”
长缨守在招待所的前台, 一分一秒的等待着时间流逝。
就连娄越都比便宜老爹靠谱。
长缨跟前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正说话间电话响了起来。
娄越言简意赅,“今天下午两点十分飞你们省城。”
成了,到省城差不多八点来钟, 正好可以坐晚上十点的火车回沂县。
“麻烦了,回头请……”长缨想了想, 请吃饭是不可能的,娄越站在她面前自己都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
“真的十分感谢。”
娄越听出异样倒也没放在心上, “不用那么客气,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傅长城倒还好,春节的时候没回家, 和郭春燕两个来沂县过年, 待满了整个寒假人又回了首都。
长缨当时忙,不过年夜饭还是一起吃了的, 感觉着傅哥的腿似乎比之前好了些,显然在首都的治疗还有作用。
另外就是自家哥哥挺乐天派的, 没有什么退伍综合征之类的情况, 整体来说倒是还不错。
长缨简单提了两句又问了下,“他如果腿治好的话, 是不是还有希望回部队?”
这个问题没敢直接问傅长城,怕问错了话。
“能回来,做政委什么的。”
但是再像之前那样有些难度。
长缨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那也行。”
按照郭春燕毕业工作安排,长缨隐约觉得如果傅长城课业争气点,说不定毕业后能进军`委的办公室工作呢。
但是对他来说,部队那才是他的梦想地。
“谢谢,那就不打扰了。”长缨挂断电话去安排赵广亮的行程。
倒是娄越看着结束了的通话摇了摇头,这可真是纯粹的请帮忙,帮了之后就可以把人丢一边去了。
赵广亮对于晕飞机这事多少心有余悸,但是一想到三十万的大订单就觉得别说坐飞机,坐火箭都没问题。
长缨很是认真地提醒,“咱们的火箭还不能载人呢。”
赵广亮:“……”这不就是表下决心嘛。
“不过会有这么一天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广亮觉得这一天可能真的会到来,因为小傅主任都信心满满。
……
送赵广亮离开后,长缨回到招待所里,她脑海中都是林生给的那些骨灰盒的图纸。
图纸已经被赵广亮带走了,但那些绘图都清晰的印刻在脑海中。
下午她没再去会展中心那边,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长缨掐着时间,十一点钟这才打电话给林生。
“我请林先生吃饭,咱们到时候再细说吧。”
因为广交会的缘故,市里头有两家西餐厅,里面消费相当昂贵,除了和外国人谈生意时有必要,一般来说这里来的客人相对固定。
西餐厅的服务员看到长缨和林生后下意识地阻拦。
林生没着急开口,他想看看,这位傅小姐怎么处理眼下的麻烦。
长缨的处理方式不要太简单,一口流利的英语让服务员愣在那里,便是林生也傻了眼,“傅小姐的英语真不错。”
长缨笑了笑,看向服务员,“我可以进去了吗?”
服务员回过神来,“当,当然,女士您请。”
“谢谢。”长缨看向林生,“林先生请。”
林生十分好奇,“傅小姐祖上……”
长缨含蓄一笑,“让林先生见笑了,昨天一直沟通这事,等着确定下来已经后半夜,我怕打电话过去打扰了林先生休息,就想着早晨再说,谁知道昨晚忙得太晚了,不小心睡过了头。”
林生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好菜不怕晚,傅小姐想吃点什么?”
他把菜单递过去,长缨扫了一眼,“来一份牛排,要三分熟,另外再来一份奶油蔬菜汤和一份甜品。”
点菜十分地道,瞧起来倒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西餐厅。
林生心中的另一点疑虑打消,点餐时又是让人开了瓶葡萄酒。
长缨阻拦道:“我不怎么喝酒,倒是忘了这事。不过去年的天气不好,葡萄长得都不怎么样,酿出来的波尔多葡萄酒味道不太好,要不林先生换个酒?”
一旁的服务生见状想要解释,但被长缨扫了一眼到底闭了嘴。
倒是林生有些好奇,“这样吗?”
他倒是不清楚。
服务生连忙开口,“我们这的波尔多是71年的。”
“71年的还凑合吧,不过比起70年的差了一点点。”长缨笑道:“你们这里没有70年左岸的Palmer,右岸的Petrus也可以。”
西餐厅里工作的又不是法国人,服务生对葡萄酒了解的并没有比长缨高深到哪里去。
林生看着被问到了的服务生,最终选择了橘子水代替葡萄酒,“没想到傅小姐对葡萄酒造诣颇深。”
那可不是嘛,大学时代在西餐厅打工,总不能只知道82年的拉菲吧?
何况后来长缨当扶贫村官的时候就利用当地的地理优势种起了葡萄。
双重作用下形成了久远的记忆,如今拿来用正好。
事实真相自然不能告诉眼前的人,长缨依旧露出含蓄的笑容——
适当的保持神秘感更有助于眼下的谈判。
事实上,流利的英语,对葡萄酒的熟稔,以及西餐厅的法国大厨在听说这件事后特意与长缨打招呼。
饶是林生对长缨并不怎么熟悉,却还是很快敲定了这笔订单。
定金五万元,尾款在收到货后支付。
长缨爽快的签下合同,结束了这顿颇是愉悦的午餐。
结账时,林生主动付款。
这让长缨微微遗憾,早知道这人这般自觉,她当时应该多点一份鱼子酱才对。
不过订单到手让人神清气爽,拿着五万元的支票,长缨下午去了市里的银行一趟。
等她忙活完这个再去会展中心时,梁明玉兄弟俩正忙得不可开交。
小小的展区里有不少的外国客商,鞋底柔软的夏季拖鞋和软绵的冬季棉拖被纷纷问价。
被长缨收拾一通,漂亮的挂在三面墙上的针织开衫也被客商们仔细查看着。
长缨的到来让梁明玉松了口气,忙里偷闲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就今天人多了很多,我还在想着这些订单都接下来,咱们那边的生产力能不能跟得上。”
他记得县里的鞋厂就一条生产线。
“肯定跟得上啊,放心好了咱们的生产线早就扩建了,估摸着现在都已经扩建的差不多。”
第一条生产线只是试水而已,当鞋厂的夏凉拖从生产线上下来后,长缨就已经着手第二条、第三条生产线的建设。
三月份的时候另外两条生产线又投入到新的生产之中,现在的沂县鞋厂,仓库里堆满了夏凉拖,不愁没货可发。
长缨简单算了下鞋厂的生产能力,“你再签订单的时候在这个总量范围内弄就行。”
梁明玉连连应下,“行,我知道了。”
他又是忙着去跟询问的客商们寒暄,长缨倒是也没闲着,也帮忙招呼人,等着这一波忙完,她嗓子都有些哑了。
梁明光连忙递过来水,“长缨你喝水润润嗓子。”
他也没比长缨好到哪里去。
长缨笑了起来,“谢谢。”
温水滋润了干燥的嗓子,长缨觉得舒坦了些许,“明玉哥,怎么样?”
梁明玉声音掩饰不住的惊喜,“有五个大订单,明后天再谈一下就能敲定了,这么一来咱们这几个月的产量就不用愁销路了。”
“那成,你明天再接几个订单就可以考虑下推销咱们的棉拖鞋了,夏凉拖的季节就这几个月,要是发往海外得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咱们顶多生产到七月底。”
到时候工厂里的生产线就得调整一番开始冬季棉拖鞋的生产。
梁明玉反应过来,“行,还是长缨你聪明,咱们今年可是赚了不少。”
长缨没来前,这边的凉拖鞋也有被询价,但是那些客商给出的价钱并不算高。
她这么妙手一收拾,拖鞋的档次似乎都上去了,一双拖鞋就比之前贵了三毛钱。
一双贵三毛,一万双那就是三千块,十万双那可就是三万块钱啊。
何况长缨给出的数字可不止十万。
想想过去自己辛辛苦苦种地一年才能有几个钱,难怪工人待遇好呢,人家创造的财富的确多。
长缨并不知道梁明玉这会儿心里头想法纷乱,她看着悬挂在那里的针织开衫,“咱们的针织开衫是不是没几个订单?”
更多的还是拖鞋。
梁明玉喜悦的心情也打了几分折扣,“说不定明天能好点呢?”
只不过按照今天这情况,可能性并不怎么高。
长缨想了想,“不着急,明天看看再说。”
她有了些新的想法,不过具体还得看明天什么情况。
梁家兄弟俩倒也没多想,整理了下今天的几个询价和意向订单,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忙活了一下午,兄弟俩的肚子如今咕噜噜的叫,是得吃点东西填一下五脏庙。
长缨没有跟着一块去,“我还要去处理点事,你们先去吃,明天见。”
算着时间,赵广亮应该回到了省城,长缨跟他约好了到了那里打个电话,她得回去等电话。
招待所的服务员跟长缨混熟了几分,端出来一盘瓜子请长缨一起吃,“同志,你们这是卖什么东西呀。”
长缨随口回答了一句,“衣服。”
“衣服?”服务员瞧着长缨这一身打扮,着实没看出来这是卖衣服的,“你都卖什么衣服呀?”
长缨笑笑,正想着含糊过去,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登时笑得更加热烈起来,“针织开衫,春秋穿着正合适,我房间里还有一件没穿过的,你等下我拿来给你试试看。”
前台的服务员听到这话眼睛明亮,手却是拉住长缨,“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等下。”广交会虽然只是春秋两季举办,但事实上广州作为对外贸易的窗口,常年都有外国客商来往,机会颇多。
如何第一时间联系上这些外国客商?或许这些招待所的服务员能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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