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回来后才知道省委又经历了大字报事件, 虽说已经圆满解决了,不过她还是迅速的给张副书记打电话。
“知道错了,那要是我也不在谁来处理这事?你呀还是欠缺了点稳重。”
长缨连忙认下, “下次注意。”
下次?
可别有下次了,张德光可没打算靠这事来给自己履历上添一笔。
“农场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先安排知青们入住和一些简单的培训, 估计得等半个月才有第一批推荐人选。”
“那成,这些知青一定要安排好,不能马虎。”
一个两个成不了什么气候, 要是三百来号甚至三千多人闹腾起来,麻烦可就……
长缨放下电话后嘟囔了句,“老狐狸。”
她有让人盯着知青那边,对他们的动向还算清楚。
甚至还有意引导让这些知青去省里头告状。
原因倒也简单, 这些知青并没有商量出什么办法来,不成气候。
张副书记处理了这事干得十分漂亮, 自己欠他个人情,闹事的知青也被送到农场那边。
现在说是一举多得倒也不为过。
至于张副书记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事, 长缨嘟囔了句也没再说什么。
她收拾着正打算下班回家,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梁明光打来的。
“长缨我这边已经办妥了手续,明天要去欧洲那边一趟,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梁明光简单的说了下那边的情况。
他联系了林生很快就在香港找到几个专利代理人, 虽然处于一知半解状态但还是按照长缨的吩咐弄了一个专利代理公司。
林生那边倒也很帮忙,又给他介绍了几个欧洲人。
梁明光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虽说之前也出过国, 但去东南亚和去欧洲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了又想,梁明光觉得有必要打这个电话。
“暂时还没有, 等你到了再说也不迟, 你现在想去哪里?”
“我想了想,打算先去意大利西德和英国。”
东西两德还处于对峙阶段, 西德又有欧美扶持,和国内又有外交关系,去那边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至于意大利和英国就又是另一回事。
意大利那边艺术氛围浓厚梁明光还挺感兴趣的,另一点就是他在广州这几年和不少意大利人打交道,意大利语倒也说的不错。
英国的话原因就非常简单了,尽管现在英国不如当初,但英语到底是十分重要的语言,而且林生有不少朋友都在英国,听说还有一些是英国的贵族,去英国一趟就算不能真的办成事,但结交些人脉也是很有必要的。
“选择不错,那你先过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打电话。”
梁明光笑着应下,“好嘞,等到那边我再跟你联系。”
交代了梁明光几句,长缨挂断电话。
其实专利代理是一个双向选择,不止是国内专利需要国际保护。
国际专利的引进也很有必要,自己人搞这个一来放心不怕被“职业买办”坑钱,二来则是为国内机械行业提供一些选择。
虽说发展自主工业十分重要,但摸着国外技术过河到底可以节省些时间和成本。
当然这件事还不着急,等着梁明光在那边搞定几个人再说。
长缨想了下,拨通了沂县那边的号码。
没人接。
“不在办公室?”长缨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毕竟她也经常出去。
她放下话筒打算收拾下回家,还没穿上风衣,电话响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人并不是傅长城,而是曹盼军。
“长缨是我高建设,老高遇到麻烦事了。”
曹盼军不知道这通电话该不该打,迟疑再三还是打了过去,他是有些怀疑的,觉得省里忽然叫停招商引资的方案可能和长缨有关。
可没有证据又不能乱说。
今天下午,高建设信誓旦旦的跟他说是傅长缨捣的鬼。
曹盼军觉得不太好,迟疑再三还是在下班后打了这通电话。在听到话筒里传来的诧异声时,他觉得老高或许没说错,因为傅长缨说——
“麻烦事?跟我说有什么用。”
冷冰冰的话,仿佛早就划清了界限似的。
曹盼军一度觉得这样的傅长缨陌生到自己不认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古道热肠的傅长缨吗?
“老高和我们一块下的乡。”
长缨看着窗外,“是啊,一起下的乡,后来你去当兵了,他家里头没人继续留在乡下,再后来他因为一手好文章被赏识,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比不上人家娶的好,你说人是不是有时候就得认命呢?”
从傅长缨嘴里听到认命这个词,曹盼军觉得格外的讽刺。
除了最开始她不同意下乡为此跳河威胁家人无果不得不下乡后,他就从没见过长缨认命。
她就像是自己前段时间在山上看到的竹笋,明明前几天还只是露出了一点点头,再去看时已经变得格外茁壮,再也不是早前那脆弱模样。
“你恨他?”
“不,没必要。”长缨嘲弄的笑了下,“只是他出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还记得还在公社那会儿,我们要重建公社小学,高建设想要揽下这个功劳,可到了会议室里却当起了缩头乌龟,他除了能拿得起笔杆子、会哄女人哄老丈人外还有什么能耐?他老丈人倒是放心的很,直接把他空降到市里当一把手,也不怕这降落伞没打开把他直接摔死。”
曹盼军听到这毫不掩饰嘲弄之意的话,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长缨的确不恨,因为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高建设,对于一个怎么都及不上自己的男人,没必要恨,甚至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只是这样的傅长缨,他似乎从来都不曾认识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变了个人,变得格外的陌生。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该打这通电话的。”本来,他们的人生轨迹早已经不同,自己又何必非要再有所牵扯呢?
就因为,自己现在工作的地方,是她曾经辛辛苦苦建设的城市吗?
曹盼军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他出什么事了。”长缨明知故问。
她就是小心眼,知道高建设出了事,心里头不要太高兴。
起码这外资暂时引进不来,对平川本地企业的威胁没那么大。
当然外资的可选择地点也不止平川市,但是再去谈判也需要时间啊,这样一来倒是给了梁明光足够的时间来折腾专利代理的事情。
正打算挂断电话的曹盼军迟疑了下,还是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段时间老高想着响应省里的号召,引进外资加强平川的工业建设,已经谈好了的合作被省里叫停了。”
那是他来到平川地区后少数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了。
坦诚合作意向后,老高还请他去家里吃饭,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饭桌上高谈阔论,仿佛自己下一步就能进入省常委,变成省里的几个重要人物之一。
省里忽然间叫停这个招商引资合作案无疑是一棒子打在了高建设脑袋上,打得他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怎么会这样呢?
高建设整个人跟丢了魂魄似的,就跟他不断的重复,“傅长缨搞的鬼,肯定是傅长缨搞的鬼。”
市里头其他的领导的确对这个招商引资合作案不太赞同,但也没能阻止老高的一意孤行。
曹盼军想过有可能是市里其他人给他上眼药,但老高坚持,“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这通电话倒是证实了这件事,傅长缨的确看高建设不顺眼。
至于是不是她搞的鬼,暂时还不好说。
当然,当务之急是如何说服省里头取消这一决策。
长缨觉得让愣头青去治理一个城市那可真是灾难啊。
他不见得是坏人,但蠢起来也能要人命。
“照你这么说,市里头其他同志都不同意,是高建设一意孤行,你就不觉得高建设本身的坚持就不对吗?平川市的领导班子都是我曾经合作过的人,他们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当然高建设的能力我也清楚。我不清楚这招商引资方案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真要我来选择的话,我更相信我曾经一个班子共事的那些人。”
曹盼军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从来不懂经济建设,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不妥当就连省里都要喊停。
只是看着老高那般模样,没忍住就打电话给长缨。
“我在平川主政时,钱有财是管经济的一把好手,他虽说胆子小了些习惯做老好人,但做起事来不含糊,能够让这个老好人都反对,我看咱们的高主任不止是没得民心,连班子里的团结都没做好,他还好意思觉得委屈,我倒是要替钱有财和平川市一百多万群众委屈,摊上个什么垃圾货色当领导。”
说罢长缨就把电话给挂了。
曹盼军一时间茫茫然,所以他打这通电话是干什么的,找骂吗?
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长缨挂断电话后还有些来气,她恨不得一通电话过去骂高建设个狗血淋头,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这冲动。
不能骂。
那边省里已经叫停了那合作案,就算高建设那个在计委的老丈人不高兴,省里大概也有底气跟他折腾。
暂时不用担心那边。
只是未来的平川会怎么发展呢?
长缨想了想,又打电话。
苏乔着实没想到,一走了之恨不得和平川这边斩断联系的傅长缨竟然会打电话找自己。
虽然她给自己打电话只是想知道老师的身体状况而已。
“还好,他在学校里发挥余热,教学生很开心,头段时间还跟我说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长缨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与年轻人接触多了心态也会年轻不少,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苏乔迟疑了下,“你怎么忽然间关心我了?”
最怕朋友突如其来的关心,往往是……
当然长缨并不是打算借钱,只是高建设如果一意孤行,那苏乔在那边的日子不见得多好过。
“就随便问问,看样子还挺顺利的。”
“那你肯定眼花了。”苏乔呵呵一笑,“我最近过得不算多好。”
有那么一瞬间,长缨想直接抛出橄榄枝,把人给挖过来,总比留给高建设那无能之辈糟蹋好。
“不过还能克服,多谢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联系:
1,拼多多砍一刀
2,借钱
3,我要结婚啦。
三更啦三更啦
第262章 专机
这话长缨听着耳熟, 好像她过去经常这么说。
橄榄枝这下子是真的抛不出去了。
东南沿海气候不错,适合邱教授养老。
苏乔父母早年去,这些年来跟邱教授相互扶持, 算是半个儿子。他自然也不可能离开平川来金城。
再者说,高建设引进外资的路被堵了, 苏乔所遇到的麻烦也就迎刃而解,犯不着跋山涉水的离开舒适区。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没有。”长缨下意识地否定,“怎么可能呢, 我最近还算顺利。”
“被人逼宫的顺利?”
长缨当即低吼一句,“徐立川这个混蛋。”
肯定是他说的,只是这事她并没有跟徐立川说,那家伙怎么知道的。
“傅长缨, 你倒是一直都挺要强的,至于吗?”
在沂县第一次见到傅长缨, 苏乔就觉得这个女人看似温温柔柔的,骨子却格外的硬。
像是天生的硬骨头, 从来无所畏惧。
遇到事情冲得比谁都快。
不累吗?
有些时候,停下来休息下,或者喊一声委屈, 不丢人的。
长缨没想到竟然从苏乔这里听到这么一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总得对这一百多万人负责吧。”
苏乔就知道会听到这话, “你倒是对得起他们了, 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吗?”
“为什么对不起自己?我要是明明能做点什么却什么都不做那才会良心不安, 事实上我现在挺高兴的。麻烦只是暂时的,努力下能克服。”
典型的傅长缨式说辞。
苏乔觉得自己听了半天的废话,“听说你拉着魏东来在金城那边种了很多甘蔗?”
“嗯,魏东来一直在培育北方甘蔗品种,还真不错,挺甜的,你不是喜欢吃甘蔗吗?有机会来金城尝尝看,我们这的甘蔗汁可都有出口。”
“谁稀罕吃那加工产品?”新鲜的甘蔗不好吃吗?
苏乔的嘴一向刻薄,偏生又是个豆腐心。
长缨没想着跟人拌嘴取胜,正想要说一句忽的听到那边开口,“我想做点别的方面的研究,如果去那边你能给我全力支持吗?”
一瞬间,长缨明白了苏乔目前遇到的困境,“钱有财干什么吃的,他过河拆桥不给你资金了?”
“那倒不是,只是现在有些东西不归他管。”
当初他想要研究,打个报告等审批就行,不管钱有财还有傅长缨都会麻溜地批准给钱,让机械厂这边配合,产学研结合落实十分到位。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平川学院这两年也重新调整了架构,他要通过校长办公室那边递交报告。
而每次递交上去的报告总会没了下文。
一次两次的,苏乔也明白自己那些新鲜的想法领导并不是很喜欢。
长缨细问之后才知道,高建设不算单枪匹马的上任,到了平川没多久,正好遇到平川学院的校长病重提前退休,他扶持了新的校长上位。
主管教育的周慧芳曾据理力争,但最终胳膊没能扭过大腿。
新校长典型的高建设一派,曾经倒是试图去拉拢苏乔壮大高建设的阵营来给领导添加筹码——
有什么能比傅长缨手下得力干将对新领导感恩戴德更能体现高建设这个新领导个人魅力的事情吗?
然而苏乔一贯对这种拉帮结派没什么兴趣,他又是个直白性子,直接拒绝惹得校长老大不乐意。
虽说对邱教授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十分看重,但对苏乔还有少了个胳膊的林平安就不免有几分打压。
苏乔所遇到的麻烦事,就来自于此。
长缨怎么都没想到,高建设竟然能胡搞乱搞成这样。
“我们这边风沙虽然大了点,不过我有安排金城大学植树造林,如果邱教授不嫌弃的话,回头我看怎么安排下让人去接你们。”
她当初颇费了一番心思去请来的专家可不是用来被这么糟践的。
苏乔听到这话笑出声来,“你就不怕得罪你的老伙计?把自己辛苦建设的平川给毁了?”
“真要那么就毁了,第一个要谢罪的是钱有财和周慧芳,还轮不到你我。”长缨态度坚决,“等回头我就安排,等这边安排妥当我安排专机去接你们。”
专机都出来了。
苏乔忍不住打趣,“你现在是背靠军区好乘凉,这算是千金买马骨吗?”
长缨愤怒是真的,但也的确有这意思。
挖人从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初她不就把人从首都从那边省城给挖到了平川吗?
现在再挖过来怎么了?
如果平川因此沉沦的话,只能说这个城市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好,我等你的专机。”
……
娄越没想到长缨会来看自己。
工地这边乱糟糟的一团,他正在检查明天要用的东西,长缨就开着车过来了。
“怎么好端端的来这边?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怎么能这么说?”长缨白了一眼,“我们是夫妻,我来看你查查岗不天经地义的吗?”
查岗这个词从她嘴里出来都透着几分不可思议。
娄越才不会相信她就是单纯来查岗,只不过长缨没说他也没再细问,“这边条件差了点,晚上是大米粥,地瓜当主食,你要是吃不习惯,我给你下个鸡蛋面条。”
“不用。”长缨跟着人去那边吃饭,“又不是没吃过苦头,我刚下乡的时候吃的都是糠窝窝,一口下去就觉得剌嗓子了。”
“现在那边都吃上了白面馒头,傅主任功不可没。”他还是习惯喊傅主任,尤其是现在大家都长缨书记、傅书记、长缨同志的叫着。
傅主任似乎成了他专用的称呼,带着点独一无二的意味在里面。
长缨并没注意到娄越的那点小心思,她笑着跟这边工地的临时建筑工人打招呼,面对娄越的调侃却也带着几分骄傲,“那是,不然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混日子不可取。
长缨可从来不是敷衍着过日子的人。
娄越牵着人过去,打了大米汤后手实在没空,这才松开长缨的手去拿地瓜。
“能吃得饱吗?”长缨一度觉得自己就是那黑心的贪官污吏,怎么工地这边就吃这个?
盖厂房是个体力活,吃这些能吃得饱?
“还成,红薯能填饱肚子,早晨的时候一人一个鸡蛋,中午的时候每人有一两红烧肉的份额。”
娄越喝了两口汤后这才把碗递给长缨,他在一旁剥地瓜皮,“你少吃点,过会儿我给你去烤个地瓜吃。”
在折腾吃的方面,娄越绝对是个中好手。
长缨看他在那里忙活,她就着碗吃了几口米饭,觉得有点牙碜。
应该是这边工地风沙大了些,食堂又是临时的窝棚,米里面进了沙子。
“等回头我努力学做饭,等你这边忙完了,给你做个庆功宴怎么样?”
“那还是算了。”娄越把剥好的红薯掰了一半递给长缨,“我怕自己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长缨瞪了一眼,“娄越你至于这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吗?”
“你有手艺吗?”
长缨轻咳了一声,“近朱者赤,我相信我还是……你应该夸赞我,说我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才对。”
打击人的积极性是不对的。
娄越不由莞尔,凑到长缨耳边,“傅主任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秀色可餐,那需要劳动你再去沾阳春水?”
他故意的。
长缨只觉得耳朵边痒痒的,似乎下一秒她的耳垂就会被这人咬住,一如过去那样。
她下意识地挪动位置,“你别胡闹。”
只是嘴上占点便宜的人喟叹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色狼的一面。
只是人啊,不能让兽性占据上风,还是得理性。
理性呐理性。
娄越深呼吸了一口气,“真没遇到麻烦?”
长缨咬了咬唇,“遇到了。”
她简单说起了苏乔在平川遇到的麻烦事,“我跟他说我要千金买马骨,派专机过去接他们。”
专机。
哪来的专机?
金城虽然是省城,但机场却是军用机场,多是军区在用。
没有机场自然谈不上当地政府控制的飞机。
这也就意味着所谓的专机得是军区出。
只是娄越下一秒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即便没有自己,依照长缨和军区的关系,跟刘军长说一声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情而已。
说是来找自己求助,实际上是给他面子。
“傅主任。”
“不好办吗?”
娄越看着那露出几许诧异的眼睛,他揽着长缨的后脑勺吻在了她眼皮上,“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很长时间以来,在他们的婚姻关系中都是自己引导着付出了更多。
长缨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享受者被服务的对象。
娄越倒是对这种夫妻关系没什么异议,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并不后悔,何况他也乐在其中。
如今她舍近求远来找自己,本质上是在这婚姻关系中迈出了一步。
虽然只是小小的求助。
“娄师长你干嘛。”长缨有些不太好意思。
娄越却是固执地将人揽在胸前,“不用管他们。”
他亲自己老婆,天经地义,还用得着跟他们打招呼?
长缨低低地笑,“我之前在呢么不知道你还这么霸道?”
娄越霸道惯了的,争强好胜心使然。
只是结婚后掩饰了本能,仿佛一个好好先生。
“不麻烦的,你什么时候去接人,要不我亲自去?”
哪用得着娄越亲自去?
“过几天吧,等回头安排好了我再跟你说。”
娄越揉了揉她的头,“该剪头发了,等我这两天忙完回家给你剪头发。”
长缨过去大半年的头发都是娄越给料理的,她倒是想要投桃报李,但手远没有这男人灵活,只好作罢。
好在男人一贯平头,倒也好弄,自己对着镜子剃一圈就成。
“现在我去给你烤地瓜,傅主任要不跟我一块过去?”
长缨拒绝了,“傅主任觉得要去问问这边的施工情况。”
工厂的临时建筑工都是从军区那边抓来的,不会盖房子不要紧,培训几天就行了。
这个副食品厂以安置军属为主,军区的战士们对此十分上心,再加上娄越这个活阎王盯着。
厂房建设简直能拿去当建筑模板。
几个建筑小分队的队长瞧着长缨过来,连忙敬礼,齐刷刷道:“长缨姐。”
首长说了,嫂子是国家干部,所以叫人的时候称呼职位,当然喊她姐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长缨:从此小弟遍地走
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丢的霸王票,破费啦。
第263章 抗议
长缨没想到自己忽然间多了这么多臭弟弟。
好在臭弟弟们没那么油嘴滑舌, 三两句就把娄越给出卖了。
知道原委长缨觉得哭笑不得。
“首长还说了,嫂子你肯定会来看他的,到时候让你给我们唱歌。”
方才还感动的长缨这下子心情平静的很。
她唱歌?
是想听她唱国歌还是国际歌?
好在臭弟弟们还算好糊弄, 长缨说自己是嗓子不舒服就把这事给撇过去了。
这边工厂厂房建设倒是没什么事。
“不累的,比起训练这不算啥。”
“就是, 这本来就是照顾我们才盖的厂房,我们过来干活应该的。”
军属可不止军官的家属,这个副食品加工厂规模大, 能安置好几千人呢。
而这样的加工厂还会再建,军属可以安置,他们这些单身的战士也可以放心跟人处对象结婚,回头也能安排到这边来。
结了婚的想要家里团圆, 干活格外的卖力。
这些没成家的想要结婚取个婆娘,干活也分外上心。
长缨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脸上一直挂着笑,她请苏乔他们过来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金城市需要工业建设, 更需要一些领军人物。
苏乔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烤地瓜的香味传来时,长缨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饿了,明明刚才吃过了饭。
她循着味道过了去, 看到娄越坐在篝火旁。
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竟然有些可怜。
在过去很多年,他都是这么一个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这种情绪充斥在心头, 只是看到男人轻轻哼唱着军歌时,长缨想起了刚才臭弟弟们说的话。
“你说要我来给大家唱歌?”
娄越断然否认, “别听他们胡说, 嫌我之前操练要求严格,经常说我坏话。”
“这样啊, 本来我还打算献唱呢,看来不用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滋味,大概莫过于此吧。
“其实唱歌鼓舞士气也挺好的。”男人挪了下位置,胳膊肘蹭了蹭长缨,“当然傅主任要是不乐意文艺汇演,那单独唱给我听也行。”
什么事情都能被他说得走了样!
“你上辈子是色鬼投胎吧?”
娄越把烤红薯扒拉出来,瞧着那盯着红薯不放松的眼睛,“我要是色鬼,傅主任是不是饿死鬼?”
说她好养活吧也没错,不挑食好的坏的都吃。
可要是给了点条件,她还是很挑剔的。
而且这毛病还越来越严重,算是被他惯的。
“色中饿鬼,傅主任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天生一对?”
长缨终于挪开目光,看向娄越的神色带着点一言难尽,“就算不说珠联璧合金童玉女,也没必要骂自己是鬼吧?我不信……”
算了她有什么资格不信呢。
娄越看她欲言又止,心中有少许疑窦,到底没有追问。
“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这边夜里冷,她在这里待着不合适。
长缨瞥了他一眼,把烤地瓜分一半给他,“你也吃点。”
刚才就喝了两口米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钢筋铁骨呢。
娄越说到做到,送人回去就是单纯的送人回去。
连大院的门都没进。
“学大禹呢。”长缨嘀咕了一句,回家睡觉。
……
苏乔没想到,傅长缨还真下了本钱。
昨天晚上打了电话,今天下午人就已经来到了。
来的人他不太认识,但徐立川格外熟悉,“娄越你怎么来了,长缨还好吗?”
娄越到底是亲自过去了,虽然依照政委和参谋长的意思是你去不合适,显得跟那边闹崩了似的,回头小傅面子上不好看。
然而面子这东西,这边什么时候给了长缨面子呢?
刘军长和娄越一个态度,“要不是我去不合适,我就过去了。”
面子算什么,有比能够请来专家,让他们的战士和亲人团聚更重要的事情吗?
两头倔驴难得的意见一致,其他人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苏乔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见到了傅长缨的爱人。
他有片刻的错愕,很快就笑了起来,“麻烦了。”
“应该的。”
手续已经办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多数是一些书。
原本苏乔打算到邮局寄过去的,不曾想娄越二话不说把那两箱子书抱了下去,“一块带走。”
倒是好一把力气。
他不知道娄越又是从哪里借来的车,开到学校里倒是气势十足。
学生们这才知道邱教授和苏乔老师他们要离开,这让学生们极为不舍。
并不擅长说辞苏乔只能安抚学生,“不管往后是哪位老师教课,都要好好学习才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向老师请教,还可以多跟机械厂那边讨论交流,不要觉得自己是大学生就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道理都懂,可情感上他们就是接受不了啊。
实际上苏乔能安抚学生,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钱一水。
这个姑娘很倔强,哪怕自己从来没答应她什么,但她总是欢快地围绕在他周围。
“苏老师,您真要离开呀?”钱一水今天早晨才知道的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总要来送送人才是。
不然心里头过不去。
“抱歉,我……”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您没有对不起我。”是她不肯死心罢了,总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强扭的瓜不甜。
“我跟在您身边也学了很多,而且我听我爸说您最近工作是不太顺利,现在多好,长缨姐派专机来接您,面子多大。”
钱一水觉得自己可真对得起爸妈给起的名字,说着说着脸上就水漫金山了,“就是听说那边气候不算多好,我就这些能滋润嗓子的药了,等回头我再去弄点再给您寄过去。”
年轻的姑娘把东西塞到苏乔怀里,“一路顺风祝您往后事事顺遂。”说罢便扭身离开,小跑几步后又放慢脚步。
飞扬的碎花裙成了五月里平川市的一道风景线。
苏乔看着被塞过来的药丸,他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求不得是人间苦。
他也不想让钱一水和自己一样求而不得,只是答应了她却不能许她什么,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邱教授几人的离开让下午的市委大院都格外安静,大院里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声音大了点吵到领导,引来狗血淋头的怒骂。
只是这种安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怎么回事,外面在做什么?”
李秘书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是平川学院的学生。”
高建设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们来做什么?”
“抗议校长无能赶走了邱教授等人。”
都拉起了横幅,这群学生还真敢。
不过一想到前任领导在任时,不止一次的去平川学院,李秘书又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所谓近朱者赤,跟傅长缨接触过几次,可不也是染了她那无所畏惧的性情?
高建设听到这话气得直拍桌子,“他们是想抗议我是吧?把他们给赶走!”
赶走?
怎么赶人。
曹盼军亲自坐镇,却也是拿这些头铁的学生没办法。
“老高,你需要跟他们做出交代。”
高建设没想到,就连曹盼军都这么说,“我交代什么?我还能被他们的意见裹挟?今天我屈服了,明天工厂闹罢工我是不是也要屈服?我这个一把手就是来屈服的是吧?省里不同意,学生不同意,下一步是不是工人不同意,群众不同意,我还要引咎辞职?”
拿笔杆子的人从来都是嘴皮子麻利的。
曹盼军说不过他,“但这样僵持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是谁搞的事一清二楚,行啊,她傅长缨不仁可别怪我不义。”高建设不想说曹盼军什么,但他不欠傅长缨任何东西。
想要利用学生来摆自己一道。
他可不怕!
市委大院。
钱有财正在跟周慧芳说这事,“你说这可如何是好?真要是闹腾起来,回头咱们市里肯定挨批。”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怕什么?”周慧芳是无所谓的,前任领导要挖人这事她是知道的,她没什么立场反对,也没资格反对。
人本来就是人家带来的,现在受了委屈,人再带走没毛病。
这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给平川市,腿脚长在人自己身上,邱教授苏乔他们不想待了那就不待了嘛。
何况在这边也是受委屈,还不如去支援西北建设呢,起码长缨这个领导最护犊子,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要不是自己工作家庭都在这边,周慧芳都想一走了之。
现在的平川,算什么回事?
钱有财叹了口气,“我不怕,只是当初咱们辛辛苦苦跑出来的平川,总不能就这么被毁了吧?”
这偌大个城市,一百多万人口的苏区根据地,不能被这么糟蹋啊。
“放心吧,省里头不会坐视不管的。”闹大了省里头会出面,她倒是不介意闹大,在闹闹嘛,最好闹到中央区,让那位位高权重的老丈人丢了脸才好。
省得回头再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婿给弄到省里去祸害更多人。
“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也得去劝劝学生们才是,现在这天气,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周慧芳点头,“说得对,我去让食堂给学生们准备绿豆汤。”
很好,想的很周全。
钱有财看着风风火火出去了的人,觉得这傅长缨虽然走了,可周慧芳何尝不是成了另一个傅长缨?
可真损。
表面上是担心学生中暑出事,实际上呢,还不是在无声的支持学生们抗议?
可真是得了傅长缨的真传。
……
长缨很快就被代书记喊去问话。
“上次老张说你做事不周全你还不乐意,你看看现在闹的。平川市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长缨看着指节叩桌的人,“我去接人之前说了的呀,那边高主任是同意的,他不会反悔了吧?”
她一脸震惊,让代建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边学生在抗议市里无作为,放走了他们的老师。”
长缨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点事高主任难道还处理不好?他好歹是地方的一把手,不至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至于,至于得很。
代建平当初可是和高建设的老丈人住一个大院,高建设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知道长缨是在嘲讽,他刚想要说话,电话又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个哭啼的女人,“代叔叔,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第264章 立川
长缨没见过高建设的爱人范英, 不过这节骨眼上能打电话过来的,除了她又能是谁呢?
代书记把电话放在桌上,“小高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长缨闻言抿嘴笑, 其实代书记也挺护短的。
怎么也比之前的梁主任好。
那边范英连忙解释,“不是, 他不敢欺负我,可是他被人欺负了。”
代建平听到这话皱着眉头,“他好歹是地级市的一把手, 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谁还能欺负他?英子,这话可别乱说,不然回头让人听到了笑话。”
“我没有乱说, 现在这边乱糟糟的一团,那些学生们就围在大院外面抗议, 老高一点办法都没有。”
代建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还跟学生杠上了, 小高这是做了什么?”
“关我家老高什么事,还不是您的好下属做的好事?她把平川学院的几个老师挖走了,学生们不乐意就去找老高理论, 他纯粹是无妄之灾呀。”
长缨都懒得听了, 接下来无非是控诉她嘛。
这一套流程懂得都懂。
代建平也不太想听,敷衍了两句之后说道:“你也别总觉得小傅针对小高, 她没必要。这事之前小傅跟我说过的,说是邱教授他们感念她当年的帮扶, 想着来我们这边给她帮帮忙。她也打听了知道平川那边人才辈出, 倒也不缺这么几个人,这才专门请人过来。我们这西北地区跟东部沿海城市没法比, 专家少,有那么个人肯来要不是我工作忙肯定亲自去接啊。再说了都是建设国家,在哪里建设不是建设呢?”
“代叔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老高他真的礼贤下士对他们特别好,他们现在这么一走不是打他的脸吗?”
礼贤下士,这话都说出来了。
长缨觉得这要是在自己面前,她肯定一巴掌扇过去。
“小范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礼贤下士?”代建平也不乐意,“人家是专家教授,一把年纪大老远的奔波为祖国建设出人出力,怎么就成了下士?你们家小高还成了上等人不成?你爸妈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的,我看你也该好好学习学习了,现在都在说什么胡话。”
电话挂断。
代建平还有些生气,“都什么玩意儿。”
看到长缨就在办公桌前站着,他清了清嗓子,“行了你把人好好安置下来,对了你打算把他们安排到学校里教书?”
“嗯,今年想要再让学校开设机械化工方面的课程,他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止有教学经验,动手能力也不错,另外的话,我还想再建个机械厂。”
不管什么时候,工业都是基石。
西北地区搞工业建设其实挺麻烦的,交通不便运输不畅。
但想要发展还就得搞工业,如果能做出点人无我有的东西,就算交通不便也无所谓。
长缨暂时还没想好具体的往哪个方向发展,不过现在来说,建几个基础的车间还是要的。
“那行,不过稳着来。”
长缨笑着应下,“我知道。”
她觉得还真得跟梁明光打电话聊聊,看现在欧洲那边的商场货架上都有什么,又缺什么。
……
平川市的学生抗议还挺严重的,六月初的时候,徐立川带来了最新消息。
“听说省里头已经在着手调查处理,要把校长给换了。”
无能之辈居高位,省里头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换人无异于打脸高建设——
那可是他提拔上去的人。
“那你毕业证书上谁的名字?”
“不知道,或许是新校长?”徐立川没管那么多,他提前完成课程毕业了。
这件事学校不算多提倡但也没拒绝,毕竟徐立川身份还挺特殊的。
反正课程修够了,考试分数优异,学校没有卡他的必要。
只不过毕业证书什么的还得过段时间才能拿到。
他先一步来了这边,决定提前适应环境。
“你是想要在办公室工作,还是去工厂?”
徐立川思考了下,“你觉得把我安排到哪里合适就安排去哪里,我都行。”
这话有点类似于“吃什么?随便”,但又不一样。
“立川,你不能总听我的安排,问问自己的内心,你想要做什么。”
他的好脾气让长缨觉得自己有时候是在欺负人。
徐立川摸了摸胸口,那里在沉稳的跳跃着,一如往常,“我啥都行。”
等了个寂寞。
长缨无奈摇头,“那好吧,你在学校学的是机械相关,要不先去机械厂?”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新机械厂还没开始建设,但厂长的任命已经出来了。
徐立川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长缨交给他那就是信任他,他把这事做好就成。
至于外人怎么说,他是无所谓的。
倒是娄越有些奇怪,“不是想要让他做你的秘书吗?”
秘书,等两年提拔为秘书长也能入市常委班子。
这是长缨曾经给徐立川规划的人生道路。
“我看到他后改变了主意。”
徐立川没多问,长缨也没解释。
其他人倒是有些诧异,不过知道这位虽然是新鲜的大学生却又给长缨做过好几年的办公室主任,原本的疑问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刚把他拉到我身边给我做秘书的时候,他还挺不适应的,就我在沂县那会儿,他跟着陈秘书学了很久,连说话语气都像,就有点邯郸学步。”
陈秘书那是人精呀,当初在乔军辉身边那么多年历练出来的本事。
人还是高中毕业生。
徐立川有什么?从小挨他爹的打,被人骂地主家的兔崽子,像是一个在苦水坛子里长大的傻孩子。
他没学历没文化有的是对她的感恩,所以笨拙的学着一切。
“就一点点的学怎么接人待物,学怎么回电话怎么处理文件,甚至还学怎么做饭好吃点。他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总觉得是我把他拉出泥潭,所以哪怕我要他去死,他都不会眨眼。”
长缨笑了下,“所以娄师长你别吃醋,我和立川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他真的和我的家人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娄越之前的确冒过一点点小气泡,只是后来他更多的是感激,“等回头周末的时候喊他来家里吃饭。大舅哥不在面前,那就让小舅子来行使监督权。”
长缨被他逗乐了,“你这个小舅子呀,他就总觉得像是欠了我什么,所以总是以我的意见为第一位,自己的喜好倒是放在后面了。”
这样的徐立川,长缨是心疼的。
“他当我的秘书当然好,只是这么多年了,我也总得为他考虑考虑才是。立川挺喜欢机械的,读大学的时候又是学的这个,所以我想着让他去机械厂。”
“不怕他喜欢却管不好?”
长缨觑了他一眼,“有我在呢,怎么可能管不好。”
徐立川照顾了她那么多年,她肯定也会留意照拂他呀。
这是投桃报李嘛。
“你倒是不怕累。”
“习惯了。”长缨习惯了操心,一切尽在掌握中不止是控制欲,很多的时候还是不放心。
她的确是不放心。
徐立川这两年多虽然也跟那边市里有联系,但到底距离权力中心远了,有些事情还得从头捡起。
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呢。
长缨不放心,非得亲自盯着才安心些。
这么一句让娄越心疼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唯独安慰她一句,“等步入正轨就好了。”
好在现在的两办班子都还算省事,上面省里也护犊子不会找她麻烦。
再给她一两年时间,这边的工作步入正轨,所有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到时候就好了。
长缨笑了起来,“不着急慢慢来,我有耐心。”
……
六月迎来农忙,长缨这几天也挺忙的,倒没再折腾这些干部让他们下乡帮着收庄稼,只是她免不了去下面公社生产队看情况。
还专门去了趟红旗公社。
梁主任如今去政协养老,他们之间的赌约理论上不作数却还在维系着。
红旗公社今年从农信社这边贷款买了两台拖拉机,这拖拉机不是新的,是从三湾公社那边买来的。
三湾公社是全省第一个包产到户的公社,正是当初梁主任选的那个公社。
包产到户了,家家户户有了田地,公社的几台拖拉机没法处置了。
村民这个惦记那个惦记的,末了索性就卖掉。
价钱不贵,红旗公社想着也花不了多少钱,索性贷款买了来。
有了拖拉机,夏收后翻地就轻松了许多。
公社这边没有把甘蔗田分到各个生产队,而是直接选了一块最适合种甘蔗的地,几台拖拉机没日没夜的翻地,社员们分工施基肥,等其他公社那边刚结束夏收,他们已经把这边甘蔗苗给移植过来种上了。
长缨看着还覆盖了地膜的甘蔗苗忍不住笑道:“你们倒是舍得下本钱。”
“魏同志说了,咱们这甘蔗种的晚,所以覆盖上地膜长得快。”
有助于甘蔗苗前期成活。
地膜是从市里的塑料厂进的货,并不便宜。
但公社这边算了账,觉得合算还是从农信社这边贷款买了。
“那就好好照看,等忙活完这些,休息几天再干。”
红旗公社这边弄了几个窑厂,不止烧砖还烧瓦,制式好看卖得也挺好。
公社里的几个年轻干部为了这事没少动心思,不枉费长缨不间断的搞学习班。
开动脑筋想法子赚钱,这很重要。
从红旗公社离开时,长缨吩咐司机,“去三湾公社一趟。”
公社书记瞧到长缨过来很是热烈的汇报情况,“咱们今年的粮食产量比去年得高三成。”
长缨点头,“那是挺好的。”
劳动积极性提高了,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长缨过去一直想怎么提高积极性,实际上就得让大家看到奔头。
包产到户也好集体生产经营也好,哪个能带来更多的实惠,农民更喜欢哪个。
谁会嫌钱多呢。
集体生产经营有很多问题,但纠错后却也是有诸多好处。
包产到户能激发积极性却又将所有人都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长缨倒不担心什么,三湾公社夏收粮食产量提高三成,殊不知红旗公社那边产量增加更多。
她正想着,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司机连忙解释,“刚才有头羊蹿了过来。”
长缨示意没关系,她从车上下来,看着她今天行程的第三站——
知青二号农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
来挖宝了,嘿嘿
第265章 农场
安置在农牧场的回城知青有将近三千人, 大大小小的农场牧场二十多个,也亏得西北地区幅员辽阔,金城又是省会城市面积大, 这才将这些人安置下来。
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头开始开垦,让这些回城知青们自己忙活来打造他们的新家园。
长缨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的知青农场。
她看到匆忙过来赶羊的知青, 笑着问了句,“这里怎么还养了羊?”
女知青没见过长缨有些不太清楚这位从车上下来的女同志到底是谁,不过瞧着对方态度十分可亲, 她回答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挂了三分笑,“是那边老乡家的羊在外面生了,我们帮忙给小羊羔烤火,老乡就送了我们一只。”
那小羊并不大, 被女知青抱在怀里让长缨想起了家里头的大黄。
眼睛都湿漉漉的,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友善。
长缨笑着摸了下, “你们在这边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吧,总比在外面流浪好。”女知青拘谨起来, “请问您是……”
“我早年也下乡当知青,就想着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知青住的地方跟那会儿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女知青松了口气, “老知青啊, 不过看不出来。”
“下乡的时候小,不到十七岁。”
“那咱俩差不多, 不过我是75年才下乡的。”
长缨跟着人往农场宿舍那边去,“你没准备高考?我记得市里头特意让建了图书馆, 里面放了些你们用得着的书。没有这图书馆吗?”
高考在七月份, 农场这边是刚开垦出来的农田,倒是比其他公社夏种要早上一段时间。
别处正双抢忙碌着, 他们这边相对轻松。
女知青笑着摇头,“有图书馆的,只是我没考试运,不想考了。”
长缨皱起眉头,“怎么这么说?《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时都五十岁了,他要是前面放弃了,后面怎么可能进士及第呢。”
“范进啊。”女知青低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忙不过来,我没刘峰那么好的毅力,就想着能攒攒工分,回头市里头给我安排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就行。”
其实安置这些回城知青时,高考报名时间已经过了。
后来还是省里头又给他们开通特别通道,让有意高考的回城知青能够正常参加高考。
想要参加高考那就意味着他们要付出的更多,就算不奋勇争先多积攒工分换一个好岗位,但也不能太过于划水。
当初选择来的突然,一开始大部分回城知青都没想着参加高考,毕竟时间太紧了,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多书能看。
来到农场牧场驻地后,知青们发现市里头给送来了书。
又问他们要不要报名,这让知青们心思活络起来。
三千多知青有半数以上都报名高考。
但能做到两不误的,知青二号农场的一百三十人中,寥寥无几。
“其实刘峰好像也没打算再考,就是被他那个老乡给撺掇的。”
长缨听到女知青嘟嘟囔囔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人生大事还能被人撺掇?”
“是啊,感觉他更像是陪考的。”女知青小声说道:“他来这边这边把书都送人了,你说他不是陪考的是什么?”
说着又摸了摸怀里小山羊的脑袋,“咩咩就是他接生的,李锐说长大后烤全羊吃,还把刘峰给气得要死,好几天没搭理他。”
吃了很多烤全羊的长缨轻咳了声,“自己亲自养的,感情不一样。”
“是啊,我们宿舍里的都说,我们几个人住一起,人家咩咩有单独的羊圈,羊圈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们一群人还不如一头羊呢。”
她说着小山羊忽的跳了下去,撒开蹄子往前跑。
长缨看到蹲下身子喂羊吃草的人,她想了想似乎没在第一批的名单中看到刘峰的名字。
“刘峰你信写完了吗?”
青年起身回答同伴的话,“刚写好,打算明天交给孟辉同志让他帮我带到市里。”
看到同伴身旁的人,刘峰善意的笑了下。
长缨好奇,“什么信?”
还没等当事人说,自觉和长缨混熟了的女知青已经开口,“他之前在广西插队,说是跟着那边的老乡学了什么嫁接的法子,想着试试能不能在咱这边也做嫁接种什么苹果梨,我没记错吧?”
长缨眼皮一跳,“这是什么?”
“是这样的,梨更耐旱,所以我想着看能不能把它这个优点嫁接到苹果树上去。”
长缨没少折腾果园,南方北方都待过,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那为什么不直接种梨树?何必这么麻烦?”
她语气略有些严肃,让一旁女知青脸上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她就知道这是个老知青,但其他的真不知道。
她怎么这么严肃啊。
刘峰倒没心慌,耐心的解释,“相对来说苹果更耐运输和存放,梨的话运输上不如苹果方便。”
“广西那边也有苹果?”
“没有,只是我老家的亲戚有在乡下的,家里头有一颗苹果树,苹果熟了的时候总会给我们送几个过去。那个苹果个头小,吃起来有点酸。”
女知青听到这话震惊了,“你明明跟我们说,苹果砸在牛顿头上所以才有了万有引力现代物理学,苹果是有科学寓意的……难道是骗我们的?”
长缨看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青年,“这话倒也没错,西方的《圣经》中苹果也有别样含义。”
据说亚当夏娃吃的禁果就是苹果,不过西方宗教和他们关系不大,长缨也没仔细说,“科学也好宗教也罢,最终都是服务于人类服务于社会,能有这个心很好。我跟市里那边挺熟的,要不这封信我给你带过去?”
女知青连忙过去跟同伴解释长缨的身份,“老知青,坐车过来的,估计在市里上班。”
刘峰看着正四下打量周围环境的人,上前两步把信递给长缨,“那就麻烦您了。”
“没什么。”长缨捏住信,“在这里还能适应?生活学习上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挺好的,有电有书看,比我想象中要好。”
几个沼气池发电供应整个农场的用电,让他们告别了煤油灯。
图书馆虽然很小很简陋,但学习教材还有一些名著报纸让他们能够开阔视野了解当前社会要闻。
如果非要挑毛病大概就是吃饭吧。
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劳动产出,三千多人吃饭全靠市里头养活,每天就是地瓜、胡萝卜轮流当主食。
想要吃口白面馒头都没有。
不免惹得一些怨言。
不过刘峰觉得还好,毕竟下乡那会儿不也一样吗?
现在穷讲究什么。
他刚说完农场这边就有广播声响起。
“我们要吃晚饭了,同志你要不要一起?”
长缨摇了摇手里的信,“我得回家了,你们快去吧。”
女知青挥了下手就百米冲刺往食堂那边去,刘峰倒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看到正在那边啃路边草的小山羊,还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吃饭咯,你也该回家了知不知道?乱跑会被人抓去烤了吃的。”
他把咩咩关到羊圈里,往农场外面看去,落日余晖中只看到汽车离开时卷起的滚滚尘土。
司机没想到领导这次视察回来的这么快。
“瞧着那俩知青倒是都挺礼貌的。”
“也有过锐气,在乡下待了那么些年都被磨平了棱角。”
她拿捏着手里的信,“先回去,正好明天开会,问问大家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拆开手里的信,长缨看着那工整的字迹,一句句的往下看。
……
常委会变成了扩大会议,几个局的局长都被叫了过来。
他们一开始还挺抵触这种会议的,总被批评谁受得了?
最近工作好歹摸对了路子,倒是又比谁都积极。
谁不想再往上走两步呢?
成为市里的重要领导之一就得先在领导面前多露脸,这样才有机会被提名。
你看长缨书记不就是吗?
被提名后成功入常。
是他们的榜样。
当然,今天榜样要干啥一群人谁都不知道,事先接到电话也没打听出来什么。
不得不说她的篱笆扎的好,不愿意透露风声时,杨秘书和刘扬主任那口风紧实的哦,跟烙铁似的。
今天领导先一步到来,掐着点赶过来的几个局长有点慌了。
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这说明态度不积极。
好在领导正在跟欧阳书记说话,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们。
“行了人到齐了,那就开始说吧,现在是夏收阶段大家都忙得很,耽误大家时间来开会我也不啰嗦。温局长你说说看,那边知青农场和牧场现在什么情况?”
温晗是农林局的一把手,知青农牧场也归他管来着。
“五月份的统计正在汇总,又赶上夏收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十号左右应该能把统计结果算出来。”温晗不敢拖延,“十号,十号一定把结果交上来。”
长缨点头,“那辛苦了,我昨天去乡下转了转,又去了知青农场那边,他们那边倒是不算太忙,遇到了个知青还挺有想法的,特意给我写信想要申请种植一片果园。”
杨秘书把刘峰写的信传递给其他几个局长看。
这信最后落在了温晗手中,看着薄薄的信纸上的内容,温晗有些迟疑,“这倒是个有想法的,我也听局里的同志提起过他,说他组织二号农场那边的知青学习,挺活泼的一个人。”
“活泼好啊,活泼的话可以安排在我们组织部,我们就需要活泼点的同志。”欧阳兰抢人的时候丝毫不手软。
顾耀明笑了起来,“活泼点的该去宣传部才是,而且这小同志还挺有想法,去宣传部做宣传应该是一把好手。”
宣传部的程部长笑了笑,“谢谢耀明同志主持公道,不然这人就要被他们组织部给抢了。”
瞧着农场的知青被这些领导抢,温晗十分高兴,但高兴之余再去看信上的内容,他还有点想法。
“长缨书记我觉得,能不能先别动这个小知青?”
这么一句话,惹得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长缨示意他继续说。
“他是个有想法的,可行动力有多少咱也不知道,万一就是个投机取巧分子呢?看他说什么不如看他做什么,我想要不回头就给他个苹果园,看他能折腾出来什么花样?”
这是欲扬先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最后一点油也没了。
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小女孩封面?那个好像是活泼点
第266章 美苏
冷处理, 看他到底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有这个能耐。
如果真有本领的话,那他们也不会屈才,到时候该安排的安排。
可如果没啥本事就是嘴上说说, 他们现在的争抢就成了笑话。
温局长的话让会议室里安静了些许。
欧阳兰瞧了眼在那里把玩手里钢笔的长缨,开口说道:“说的也是, 真要是个有能耐的,将来也能委以重任,倒是需要考察考察再说。不过你们倒也得留意着, 别考察着考察着,把这小同志就给弄没影了。长缨同志你说呢?”
长缨收起手里的笔,“你说得对,考察是很有必要的, 咱们的干部要经得起磨练,我看他的履历, 下乡的时候经历还挺曲折,不过那是他的过去与咱们关系不大, 在金城会怎么样,咱们先拭目以待,回头小杨你跟温局商量下, 到时候去那边安排安排。”
她能有今天, 固然有自己的努力,但也少不了上级领导的支持。
所以刘峰想要的舞台她可以给, 只不过这人能发挥出多少,那就得看自己的能耐了。
杨秘书仔细思考领导的意思, 散会后去跟温晗商量, 觉得这事可能要立一个军令状,“得给他点压力, 不然回头其他知青有样学样怎么办?”
温晗觉得这顾虑是对的,“就怕他们认识不清自己,我瞧着这个小刘倒是个清醒的。”
能够做到清醒独立思考,很不容易了。
杨秘书拉着人去了秘书室,跟着仔细商量了一番,确定了军令状的内容,给压力又没那么大的压力,同时也足以劝退一些脑袋不清楚的分子。
“那成,就这么着,要不要我陪杨秘书你一块过去?”
“一起过去显得太隆重,我自己过去就行。”杨秘书笑了笑,“那些农场牧场都归你们农林局管,你好歹也上上心。”
他瞧着领导抬举温晗,也十分好心的提醒了句。
温局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离开这边大院才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小同志的信可不是写给自己的。
说的是啊,这农牧场都归自己管,可知青们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也罢,等夏收夏种忙活完这阵子,他也去那些农牧场转转,看能不能再发掘几个可以栽培的。
你看知青下乡其实也不是没好处,这不也给他送来了一块瑰宝嘛。
这么一个有想法的,温局长不打算让给组织部宣传部,留在他们农林局不好吗?
农业那可是国之根本。
何况他年纪大了,总要留意些,看能不能找些年轻人接班。
金城是个古老的城市,曾经在丝绸之路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如今是新时代,在这个时代金城需要更多的有志气有锐气的青年,就比如说市里的那位书记。
知青队伍里能出一个傅长缨,不见得出不了第二个,第三个嘛。
……
李锐怎么都没想到,刘峰那痴人说梦的申请书竟然被通过了!
市委傅书记的秘书亲自过来,还跟刘峰谈了很久。
这,简直不可思议。
看着那位杨秘书离开,李锐连忙冲了过去,“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刘峰憨笑了下,“没说什么,就让我收拾下去那边果园,顺带着问我还要不要高考。”
“你真要去果园?”李锐觉得这就是个傻子。
现在都跟市里头搭上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去果园搞什么嫁接,在乡下待得时间长了还真把自己当农民啊?
傻不傻!
“你忘了他们之前怎么糊弄你的,你今年二十八了,还有几个十年能耽误?”
天大的好机会掉下来,他不信刘峰看不出来。
那群领导高高在上的久了,又有几个真正的关心他们,知道民生艰苦?”
刘峰倒是神色平和,摇头道:“这次不一样,我下了军令状,搞不好这个……”
李锐心里头咯噔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就一丘之貉,什么看我们表现给我们安排工作,他们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断粮饿死我们一了百了?”
“李锐!”刘峰觉得这莫名的揣测着实让人无语,“我自己要下军令状,不管市里的事情。”
他能明白市里的担心,也表示理解,眼下不就有曲解的吗?
两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说话都驴唇马嘴的对不上。
李锐看着又在收拾东西的人,迅速地走到门口,没人。
他关上门,“老刘,咱们走吧。”
刘峰有些奇怪,“走?去哪里?”
“去北边。”李锐咬了咬牙,“这个世界大的很,难道还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去苏联。”
“你疯……”嘴被捂上,刘峰奋力挣扎开,“你疯了?”
“我没疯!”李锐笑了起来,“我是疯了,在那鬼地方待了十年谁不疯狂?我早就想好了,咱们出国去,你没看新闻吗?咱们都和美帝建交了,哈哈,那你告诉我,当年牺牲在朝鲜的志愿军又算什么?”
刘峰觉得这人真的疯了,“那你就去苏联?你知道苏联也占据了我们的国土吗?”
青年脸上癫狂的笑意有瞬间的破裂,但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那不一样,起码我们是一个阵营的。老刘,你跟我是不是一个阵营的?”
国与国之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刘峰说不好这之间的复杂关系,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走的,“你走不了的。”
“谁说的?”李锐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刘峰这是个老好人,可太胆小了,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就不一样。
“咱们这不一样的,图书馆里有地图,只要准备点干粮,穿越北边的那片荒漠和草原,咱们就能到外蒙。”
然后再借道外蒙去苏联,这不是什么麻烦事。
“我算了下,到外蒙大概不到三百里,到时候咱们准备五天的干粮就行了。”
“我不会走的。”刘峰看着昔日的朋友,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李锐让他想着离开国家,他从没想过这个。
“我也不希望你走。”
“那你的意思是,你会举报我邀功?”
刘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我不会,但是我不会跟你走。”
“你必须跟我走。”否则他肯定不安全,“如果你不跟我走那我就跟上面举报,说你想要逃跑。”
刘峰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好友竟然会倒打一耙,他气得哆嗦,“你诬陷!”
“诬陷?难道我说错了吗?你难道没有偷偷的听国外的电台?还用不用我提醒你,你这些年都有在听美国之声。”
“我只是想要了解国外的情况。”
“你一个知青了解什么国外的情况,还不是想要趁机逃跑?”
刘峰说不清楚,无力的蹲在地上抱着头。
李锐居高临下的看着,心里头畅快极了,“我就说咱们是一路人。”
不是的。
刘峰想起了那个军令状,如果完不成果园的任务,他将待在农场里成为最后一个离开这的人。
他想起那个市里来的秘书和和气气的跟他说,“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先列出来,回头报上去我们尽量给你准备。”
“市里专门开会研究了你的申请,你好好干。”
那位秘书话并不多,也就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一脸的和和气气。
刘峰想起了那个总是笑着摊手似乎一肚子无奈的生产队书记。
他们不一样的。
他跟李锐也不一样。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打小一块长大的兄弟,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
杨秘书没想到,自己刚回到市里,那边农场就又出了事。
两个知青相互指控对方——
一个说对方听美国之声之类的广播,想要跑到美国去。
另一个则说对方打算借道外蒙去苏联。
叛逃。
这种事情其实也没那么稀奇,靠近国界线的地方从来少不了这些。
然而当其中一个人是自己刚见过的知青时,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领导怎么说?”
刘扬卖了个关子,“你觉得那个知青怎么样?”
去农场,杨秘书打交道的知青就刘峰一个,问的自然是他。
“还行,又跟我说了他的想法,感觉不算太外行。”瞧着也憨厚模样,他暂时没办法将这人与叛逃国家联系起来。
“领导还在开会。”
杨秘书闻言气得白了刘扬一眼,敢情领导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这节骨眼发生这事,还真不好处置,“那俩知青现在在哪里?”
“已经带到公安局了,估摸着正审着呢。”
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其中一个知青还被委以重任。
细想一下,上午温局长提的法子可真是稳妥。
不然整个金城市委都要被人看笑话。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干事小跑过来,“会开完了。”
杨秘书连忙过去汇报情况。
长缨闻言愣了一下,“那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瞧热闹。
杨秘书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领导现在还有这般心情,想来这件事应该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您觉得这俩人……”他忽然用谁对谁错来描述整件事其实并不合适。
这并非单纯的对与错的问题。
国家立场。
哪能只用一句对与错来做判断呢。
长缨倒是心情不错,“你觉得呢?”
杨秘书斟酌了下,“刘峰看着还算稳重,具体的我还没了解,不过听国外电台的其实也不少。”
“你也听过?”
杨秘书没想到说着说着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长缨其实也没执着于答案,“其实我也听过,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也就你才会这么说。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说这话。
毕竟这涉及到立场问题。
但这也只是对其他人而言,这位领导什么性格,杨秘书还是了解几分的。
“温局长有句话说的很对,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长缨提出一个问题,“打个比方,如果你爱人和你的政治立场不同,她非要出国,而且还不是什么正当办法出去,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杨秘书一下就卡在那里。
不正当办法,那就是偷渡啊。
偷渡出国,自己是国家干部,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大义灭亲。
可那又是枕边人,就真的要……
“你也会迟疑对吧?人之常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机立断。”长缨感慨一句,“你不说那是对不起国家,可说了对不起枕边人。”
怎么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熊大熊二大家,精美精苏在吵架,啊咧
不过小刘不是精美啦。我之前看资料,知青听美国之声之类的广播,还有就是民兵在那里玩枪,结果子弹打死了隔壁院(好像是)的知青,啥稀罕事都有
第267章 赏识
“当然那俩知青不能用这样的关系来形容, 不过一起在乡下待了十年,又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关系自然亲厚。”
“是啊, 其实也挺为难人的。”
这般指控,毁了的不止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 还有他们的前程。
“所以我还想看看他们要说些什么。”
长缨来到公安局这边,这让局里的人都把心提了上来。
“怎么样了?”
黄局长连忙解释眼下情况,“正在分开审, 不过这俩知青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当初带头去了农场,另一个带头在市委省委那边闹事。”
这是长缨所不知道的情况,“闹事的那个?”
“对, 德光书记亲自处理的嘛,当时也挺有意思的, 跟现在可真是判若两人。”黄局长又补充了句,“另一个知青承认, 自己当时有听美国之声之类的电台广播,不过他只是听广播而已,没有做别的事情。”
“还有什么情况?”
黄局长当初在长缨被伤时调查十分积极, 只不过后来这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所以后半段几乎没露面。
这会儿遇到这种情况,他格外踊跃, “农场那边过来了好几个人,有干事也有知青, 根据知青们的说法, 刘峰的确是爱学习,什么书都看, 尤其是爱看外国书,好像外语说的也还行。至于李锐,他挺热心肠的,经常帮着其他知青干活。”
“两人口碑都不错?”
黄局长点头,“都算不错的,只不过农场的干事更喜欢刘峰一些,可能是因为他干活更踏实。”
“那李锐那边又说了什么?”
“倒是说了些他的想法,他觉得刘峰早就有出国的心了,因为下乡那会儿他就被所在的生产队一再打压,因此可能心理扭曲。他作为朋友很长时间没有发现刘峰这种心理,也挺自责的。”
长缨听到这话点头,“问了那边情况吗?”
“打电话问了,但是那边的语言有些听不太懂。”
换句话说,并没有问出什么内容。
“那你怎么看?”
黄局长思忖一二,“农场那边也说,这俩知青是老乡,一起下乡一起回来的,俩人都不错。目前来看的话,刘峰听国外电台是事实,他本人也承认了的。但说他心理扭曲,就……目前还没找到什么证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能说这个知青也太能掩藏自己的心思了。除了李锐没有其他人看出来,那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调查。”
市里的大领导没说话,黄局长又继续说道:“至于李锐的话,农场那边说两人好像有争执,然后刘峰去找农场的干事,还没说情况李锐就大喊刘峰想要去美国。其他知青都说他性格外向,平日里就大大咧咧的,好像做出这事来也不奇怪。”
现在两人证词再加上农场其他知青们提供的消息,目前来看刘峰明显处于不利局面。
长缨看着黄局长递过来的纸,随手交给了杨秘书,“如果你是刘峰,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您又出难题考我。”杨秘书埋怨了一句很快做出回答,“做过的事即便是错的会影响自己也不会否认,我要是他的话能做的就是等待组织的审查结果。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个李锐指控刘峰的具体罪状是什么?”
黄局长不假思索,“说他想要去美国。”
“哦,在广西的时候不想着逃走通过香港去美国,反倒是回到西北后要去美国,难道美国距离咱们西北更近?”
黄局长顿时明白市里的意思。
“我也觉得那个小李知青的话有点怪,想去美国咋还回来了?在南边偷偷的跑不更合适。倒是这个小刘的话可信度更高些,毕竟从咱们这到北边怎么也比去美国方便。”
显然,公安局这边也有怀疑,但涉及到政治立场不敢乱来。
大概也听说了市里对那个刘峰的态度,所以才在这里罗里吧嗦。
杨秘书帮忙出主意,“再去问问嘛,问问看怎么去美国。”
黄局长连忙点头,“那成,我再去问问,长缨书记您……”
“你去吧,我随便看看。”长缨过来是怕这边公安局不好好办案,为了省事俩人一起抓了处理。
如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倒是不用再担心那么多。
黄局长安排了人招待长缨,自己亲自去审问。
长缨来到这边的卷宗室,瞧着堆在外面没有整理的卷宗资料,随手拿起了一份。
“这些都是还没破的案子,您也知道咱们人手少,也没啥技术,有些证据找不到的话只能先暂时搁置。”
长缨看了眼,“辛苦你们了,等回头市里头财政宽绰了,给你们提升配置,破案也方便些。”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喜形于色,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秘书瞧他那模样,“别四处说,现在市里没那么多钱。”
工作人员明白,“有盼头总是好的。”他们也知道,市里财政不宽绰,可现在不是在努力发展挣钱了吗?
再过个两三年财政富裕了,日子好过了,这钱也就来了。
“去忙吧。”他把工作人员支开,“你一开始就觉得那个李锐有问题对吗?”
“你知道李锐像谁吗?”长缨放下手里的卷宗,“你不认识,不过他有点假惺惺的,刚才黄局长提到他组织知青抗议那事时,带着点不屑。”
这位公安局的一把手瞧不上李锐。
人之常情嘛,既然带头搞事那就硬骨头些,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算什么回事呢?
“对权势,他的骨头特别软。你被说,这样的人我还挺熟悉,他们明明自私却又装出一副无私模样,信他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给卖了呢。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怕不是嫉妒自己这个兄弟,还带着点恨其不争。你去农场的时候见到这个李锐了吗?”
“他当时好像身体不舒服没去上工,我把刘峰喊到农场那个小办公室里说的话。”杨秘书觉得领导这一番话倒是能让整件事说得通了。
组织抗议的知青带头跪了,倒是安安分分的朋友有了新的际遇。
如果有这个机会的人是李锐,只怕他已经跟自己攀谈起来,偏生刘峰不是这样的人。
恨其不争,毕竟如果刘峰有好前程也能拉他一把。
现在机会没了,他恼羞成怒不定搞出什么事呢。
“这个小知青,也太偏执了些。”
“在乡下待得时间长了,看不到前路在哪里,难免会走歪路。”
“那您也是知青,就没这样。”
“两个极端吧。像我像李锐这样的本来都不多。”她觉得李锐很像高建设,实际上自己跟高建设是有些相像的,都有些偏执。
只是她的偏执没有太多的个人私念,而高建设则不然。
他为了前程能分手,为了更好的前程能离婚,如果他那位计委的老丈人出事,为了前程他还可能离婚呢。
枕边人、兄弟。
有时候可不就是用来出卖的?
黄局长很快就把这事给问清楚了,他一开始就是顾忌市里的态度,如今大领导坐镇,他手段拿出来三两句就把李锐吓得实话实说。
刘峰没想到又看到了那位老知青,发现市委的秘书和公安局长都对她恭恭敬敬时,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老知青就是自己引以为榜样的傅长缨。
不然怎么可能昨天晚上自己把信给她,今天市里就去找他说果园的事情呢。
“时候不早了,该吃晚饭了,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杨秘书觉得领导对这个刘峰特别赏识。
从今天上午到现在,她似乎越来越欣赏这个知青了。
他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这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勇于承认错误也是一种勇气,领导一贯对知错就改的同志态度不错。
何况又是个在乡下待了那么长时间的知青呢。
短暂的不安后,刘峰就平静了心情。
“你要是忙果园的话,是不是不打算高考了?”
刚夹了一块红烧肉的知青筷子一哆嗦。
杨秘书见状哭笑不得,只好小声提醒,“我们书记一贯主张让大家提高知识文化水平,就算不能去读大学也不能忘了学习。你可以试着上夜校什么的,市里有组织夜校学习班,有首都来的专家讲课,农研所的研究员,对你打理果园有好处。”
今天经历了诸多,可谓一波三折的青年此刻终于在眼底点燃了火焰,“那我没钱也行吗?”
杨秘书:“……你可真是个实在人。”
难怪人指控他听美国电台广播他都承认了呢。
“魏东来免费办学,市里头有资助不需要你们额外花钱,不过从果园到农业学院路程还挺远,你能赶得过去吗?”
新的问题出现,这下子杨秘书不好出主意了。
总不能给人一辆自行车吧。
刘峰却觉得没什么,“我可以跑过去的,我跑步很快。”
五十多里路呢。
长缨笑着摇头,“回头别再跑出来个马拉松冠军。吃点东西吧,压压惊,等回头你送他到魏东来那边,让魏东来先找些书给他。”
杨秘书连忙应下。
刘峰看着她安排周到,“傅书记,您说我将来能跟您一样吗?”
刚才还出谋划策的杨秘书心里头直呼好家伙。
这般远大志向啊。
“能啊。”长缨倒觉得没什么,“我走到今天用了十二年,要是按照这个时间算,你差不多得四十出头才行,那会儿正年富力强。”
刘峰听到这话看向长缨的眼睛都闪着光,“那我努力不让您失望。”
他之前没啥大志向,看到同样是知青的长缨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做事,心里头就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杨秘书看着他在那里大口的吃馒头,忍不住提醒了下,“吃点肉,我们领导特别喜欢吃肉。”
既然是跟领导学习,那就全方位的学习,客气什么呢。
长缨:“……”这种事情就不用学习了吧?
晚饭后杨秘书开车带着人去农业学院找魏东来,长缨一个人溜达着回家属院。
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年,金城市的变化还不算太大。
从零到一的这一步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可这一步必须扎扎实实的走才行。
慢慢来……
长缨走着走着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转弯的时候长缨扭过头,只看到那躲闪不及的头发。
是个女人,但她没看清正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奇迹长缨在线换装
我发现了长大后都喜欢粉色娇嫩,虽然穿不了但有颗想买粉粉嫩嫩的心
第268章 绝食
本来天就不早了, 亏得这是在省城,主干道上还有个路灯。
换了别的地方,她都留意不到。
好在没几步就到了家属院这边, 长缨看到一个大院里住着的邻居,感到格外亲切。
谁在跟踪她?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走神, 没留意到正在打架的猫猫狗狗。
问题是这打架的姿势也不太对呀。
一向在大黄身上撒泼的人这会儿怎么还追着大黄的屁股跑?
长缨看着呜嗷嗷叫的小黑猫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伴随着夏天的到来,她家的猫崽子来到了发.情期。
猫咪还小, 绝育要早。
长缨仔细观察一番,觉得要等娄越回来再讨论这件事。
回头打个电话跟娄越说声。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等长缨行动,娄越忽然间回了来。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听说农场那边出了点事, 我回来看看。”
他最近成了建筑队的大队长,整天在工地待着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一身灰扑扑的, 洗澡的时候都能搓下来两斤灰。
长缨抱着乌云踏雪看着从卫生间出来的人,“娄师长, 咱们家小雪是公的还是母的?”
娄越正在擦头发,听到这话愣了下,“母的吧?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
小家伙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挨打了?
“它发情期了,刚才在欺负大黄。”问题是大黄也是公的呀。
娄越看着体型大了两倍有余的大黄, 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那怎么办?”
“好办, 割以永治。”长缨把猫塞到娄越怀里, “人能绝育猫也能,明天你让小王过来一趟, 带着它俩去畜牧站,看啥时候绝育合适。”
娄越恍惚了下,他们家绝育频率是不是高了点?
一家四口,竟然要绝育三口。
这是娄越的知识盲区,甚至因为长缨的“狠心”让他有点懵。
“你让我缓缓。”
长缨倒是不着急,拿过他肩膀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小公猫绝育恢复的快,不然它会乱撒尿的。”
她虽然也做家务,但忙完一天回到家也不想再给猫猫狗狗收拾烂摊子。
“你看猪生下来不就会被骟了嘛,一个道理。”
曾经因为犯错去炊事班干过一段时间的娄越很认真的强调,“骟猪是为了长肉去腥,和猫狗不是一回事。”
长缨瞧他这般说心里头咯噔一声,“你……”
“我明天没什么事,我带它们去看看。”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蹭的小家伙,娄越叹了口气,“让你再嘚瑟两天。”
长缨吊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她还以为要长篇大论一番呢。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高建设的爱人来了金城,你们见过了?”
高建设的爱人?范英?
长缨愣了下,“我半下午去了公安局,不知道有这回事。她来做什么?”
她对范英唯一的印象就是在电话里和代书记胡搅蛮缠。
因为这事长缨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在沂县工作的时候,代书记就在省里,是她不曾谋面的老领导。
这倒也不怪她,当时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市领导,省里那个层面的还不是她能接触的。
再说了那会儿又没新闻什么的,当时的代书记还只是省里的N把手。
当然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来做什么?”
问完长缨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犯糊涂了,这跟娄越又没关系,她过来极大概率是来找自己。
她在那里自问自答起来,“反正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范英之前在学校里教书,到了平川后似乎一直都没工作的样子。
长缨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很确定范英的到来和市里没有半点牵扯,因为金城和平川市就没工作上的牵扯,不然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管她呢。”
娄越听她嘀嘀咕咕的,抓住了长缨的手,“你有心事?”
“没……”长缨迟疑了下,“娄越,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她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还是真有这么回事。
但这总是一个心病,长缨选择说出来。
娄越神色紧张起来,拉着人坐下,“什么时候?有看到对方……”看到什么人哪还用跟自己说,肯定没看到。
“从饭店回来的时候?”
长缨点头,“我让杨秘书送刘峰去农业学院找魏东来,结了账之后我自己一个人回来,当时还在想工作的事情,但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拐弯的时候我看了下,应该是个女的,我看到了躲藏不及的头发。”
女的。
娄越快速的筛选出怀疑对象,“梁秋明去政协后,冯子君是不是也被开除了?”
“开除了的,这件事还是张副主任亲自处理的,当时冯子君闹腾了好几次,后来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非要说什么赢家输家,那牵扯到的三个当事人满盘皆输。
代建平算是赢家,从二把手成了一把手,距离高升还有一步之遥。
长缨也得到点好处,起码原本压在她头上的领导换了人,不过也称不上赢家。
只是冯子君那人性子有点怪,她要是从家里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是她?那我回头让人留意下。”
这事让娄越不太放心,第二天特意让警卫员跟着长缨,省得回头再出现图书馆事件,他自己受伤也没觉得什么,然而经不住长缨这么吓唬人。
长缨觉得他有点太小心了,但人来到自己身边,她也适当的使用,当天下午就玩了个小把戏,单独出门的长缨很快就跟警卫员小王联手将人堵住。
只是看着这个面孔陌生的女人,她有些诧异,“你是……范英?”
昨天没看清楚,这会儿长缨才发现这人烫染了头发,十分的时髦。
身上穿得也十分精致,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从香港那边买的时装,小香家的。
金城虽说是省城,但穷得很,时髦的春风还没吹到这边。
长缨想了想,觉得这人可能是范英。
被猜出身份的人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你这是故意做局骗我?”
她看长缨的眼神都透着几分敌视,丝毫不加遮掩。
长缨笑了笑,跟踪她的人是范英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去吧。”
被晾在那里的范英踩着高跟鞋去追长缨,“傅长缨你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被这人当猴耍。
当戏耍自己的人是傅长缨时,这种感觉就更加糟糕。
急忙追赶的人不小心扭着了脚,这突如其来的麻烦让长缨忍不住叹气,“你送她去医院看一下。”
范英不乐意,“你害得我跌倒,连管都不管?”
长缨瞥了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闲,为了个男人跑了几千里路,没出息。”
丢下这么几句话,长缨吩咐警卫员几句,直接回市委那边。
高建设没想到范英说出去玩,竟然是去了金城,被长缨劈头盖脸一顿骂,本来最近就诸多不顺的人这会儿心情更糟糕。
“你有本事骂她去,骂我算什么?”
“那你有本事自己干上去,别靠老婆呀。”
论杀人诛心,长缨从来一把好手。
只是当了领导不能再这么肆意妄为,她很少跟人这般打嘴仗。
挂断电话,长缨想了下,直接打电话到了代建平的办公室。
代建平没想到长缨竟然会告状,他有些无奈,“小范这孩子,被她爸妈宠坏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
“她是老来女嘛,当初老范还有个儿子,去朝鲜那边打仗没能回来,那时候天都塌了。家里就这么个小女儿,从小就宠惯着。”
长缨听到这番故事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也不能无法无天啊。”
代建平知道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等回头我跟老范说一声。”
长缨挂断电话,似乎每个家庭背后都有一番故事。
叶翠知如此,范英亦是如此。
可这就是范英嚣张的底气吗?
长缨苦笑了下,如果范家那位烈士在天有灵的话,不知道看到如今这场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代建平的话并没有困扰长缨太久,把这个跟踪者揪出来后她放心许多,下午的时候在大院里开了几个会,把第三季度要忙的事情确定下来,临下班时警卫员匆忙跑了过来,“长缨姐,那个女同志她非要见你,说你不去医院见她,她就绝食。”
长缨:“……她是谁呀?愿意绝食就绝食,反正饿死的不是我。”
还非要见她。
每天想要见她的人多了去了,但就没见过范英这种。
就算她有个烈士哥哥长缨也不去,爱咋咋地,又不是自己闺女,她才不惯着呢。
今天没什么大事,准点下班后长缨就看到家里俩毛孩子蔫蔫的躺在地上。
被割以永治后小雪显然不太高兴,幽怨的看了长缨一眼又去45°仰望天花板了。
倒是大黄哼唧唧的扯着长缨的裤腿,一副委屈吧啦的模样。
它纯粹是被小雪连累了,可怜得很。
长缨安抚了小家伙一番,“回头给你炖肉汤喝,养养身体。没收作案工具是对你好,知道吗?年纪轻轻的不能纵欲。”
儿女满天下是什么好事吗?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大黄委屈的舔着长缨的手,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很委屈但很听话。
“爸爸呢?”
娄越正在厨房里做饭,“小王说跟踪你的人是高建设的爱人。”
“是啊。”长缨把最新消息告诉娄越,“你说小范同志会绝食几天?”
“大概到明天中午吧。”娄越漫不经心的猜了个时间,“你刚才跟大黄说什么呢?年纪轻轻什么的。”
“没什么。”长缨笑了下,“还是你疼他,多余的放冰箱里,回头我每天热汤给它喝,保证他早点恢复。”
多少也算做了个手术,是得好好养着。
娄越看她拿起黄瓜头就往外跑,觉得回头再说也不迟。
年纪轻轻不纵欲等到年纪大了再折腾吗?
简直是谬论。
长缨最近吃腻歪了食堂,吃到娄越做的凉拌面条觉得十分过瘾,似乎暑气都消散了不少,“最近天气热了你们那边工程还能坚持?”
西北的夏天热得要命,长缨的意见是最好先暂停,等九月份天气转凉再继续也不迟。
“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干完,先赶赶看。”娄越想着还是尽快赶完工,这也是军区那边的意思。
“那也得注意安全,准备好绿豆……”
敲门声打断长缨的话,“长缨姐,那个女人她要跳楼!”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迟到的三更
嘤
第269章 范英
范英刚出生没多久, 哥哥就牺牲了。
她对兄长的印象停留在家里那张黑白照片上。
后来那照片褪了色,牺牲在半岛的兄长到底什么模样也越发模糊,父母对她越发的疼爱。
工作、婚姻甚至丈夫的工作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活了小半辈子的人从来没这般憋屈过。
“你再说一遍。”
警卫员才不怕她呢, “长缨姐说,你想要跳下去最好去高点的地方。从二楼跳下去如果头朝地能摔死, 还能摔出脑浆。如果下半身着地就得看你运气了,轻点是骨折回头可以去请教政协梁副主席的那位前妻,她头段时间从二楼还是三楼跳下来骨折到现在还没恢复好呢, 就在这医院住着。重了的话可能半瘫,下半辈子都得在床上躺着了。”
虽然没啥文化,但小王还是斟酌了措辞。没有把大小便失禁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不过即便如此, 这话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比医院里的墙都要白,“她以为我不敢?”
范英扶着床往窗户边去。
警卫员并没有动弹。
长缨姐都猜到了这女人说什么话, 还说她压根不会跳,就是吓唬人。
被吓唬到的是小狗。
他才不要当小狗呢。
今天首长才去把大黄给骟了。
果然, 那个女人走到窗户边迟迟没动作。
警卫员想了想长缨姐的交代,“需要我帮你喊人打开窗户吗?”
范英:“……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对不对?我死给你们看!”
只是外面乌漆嘛黑的,她要是真摔断了腿往后可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我死, 我才不要如你们的意。你去跟傅长缨说, 她明天要再不来见我,我就去……”
“长缨姐很忙, 不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警卫员没好气,“她不会来看你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贯要风得风的人这下彻底傻了眼。
她的那套在这里行不通。
“你, 你去给我弄点饭来,我要吃梅菜小炒肉和京酱肉丝。”
警卫员好奇, “您不是要绝食吗?”
长缨姐可真是聪明,说这个女人不舍得饿着自己。
她诸葛亮转世啊能掐会算,难怪首长都对她言听计从。
范英被质问的脸上挂不住,“我爱吃吃不爱吃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啊,可是谁愿意给你打饭谁去,你又不是我的首长,我管你呢。”
他本来就是把人送到医院来而已,结果成了跑腿的了,现在还吆五喝六的。
首长都没这么使唤过他,这个女人凭什么?
病房的门打开关上,范英看着离开的人气得跺脚。
刚巧是扭伤的右脚。
哭声从病房里传来,警卫员撇了撇嘴,还是往医院食堂那边去。
“没你要的京酱肉丝,凑合吃吧。”
一碗绿豆汤一个杂面窝窝头再加上一小碟咸菜。
“你赶紧吃呀,吃完我还得把碗给人家送回去呢。”他这是从食堂借来的碗,得还回去。
范英看着能照出人影来的绿豆汤,眼泪啪啪的打在碗面上。
她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
长缨压根没管范英的事,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忙得很,没空搭理。
公安局那边黄局长过来了一趟,拟定了对李锐的处理,但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黄局长来市委这边溜达一圈,请教上级指示之余也给自己刷刷脸。
傅书记不是说了吗?回头市里头有钱了也给他们增加拨款,让他们有足够的经费这样才能采买一些破案用的工具器具。
他也知道这需要时间,但总得提醒她老人家吧。
只不过长缨正在那里跟其他部门开会,黄局长只能先在那边的小办公室等她。
杨秘书倒了杯茶过来,被黄局长拉着,“你说,长缨书记怎么想的?”
那人实在是太作恶了,要是换个糊涂的被他糊弄过去,倒霉的就是刘峰。
黄局长想到这就觉得得从重处理。
可是又觉得太重了不合适。
怕再起到不好的效果。
杨秘书还真想过这事,他问领导时领导笑了笑没回答。
揣摩领导心思是一门学问,尤其是做秘书的,很多时候领导刚说一句他就得猜到后面说什么,这样才能迅速的把领导意思传达下去。
尤其自家领导还身兼两职。
“他到底是知青,在乡下待了十年,不说功劳苦劳的,这些控诉也顶多只能算诬告。至于想要叛逃这事……”
杨秘书想了想,“就这么个人,就算叛逃能有什么出息?”
不算多大的鱼,但恶心起人来也挺招人烦的。
黄局长心中大概有了数,等看到长缨从那小会议室出来,他知道自己也不好多耽误时间,长话短说直接去问。
长缨想了下,“安排他回农场吧。”
哪来的回哪去。
她想了下又补充道:“要是再犯错就送他回家乡。”
黄局长细细思索,觉得这安排还真跟杨秘书说的那样,到底是下乡知青还是宽待了几分,没说一棒子打死。
但该给的教训一点都不能少。
回到知青农场,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能在农场待住了,这人倒也还算有些本事。
如果待不下去,又或者还想着跑的话,只能说这人的确没啥出息,倒也不用害怕什么。
黄局长分析一番回去处理这事。
离开市委大院的时候,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同志。
他瞧着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一眼,正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谁知道那女同志一下子朝他过了来,“黄局长你得给我做主啊,梁秋明他不能不认自己的亲儿子啊。”
黄局长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梁主任的那个秘书吗?
他可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刚才看什么看!
这下黄泥掉到裤.裆里,他怎么办都不是。
黄局长硬着头皮要挣脱,又怕伤着这人自己说不清,连忙示意门卫过来帮忙,“这事不归我管啊,你可以去妇联嘛。”
对,妇联就是管这事的。
现在的妇联主任还挺不错,听他媳妇说帮着好些妇女同志解决了麻烦呢。
冯子君哪听得进去,“妇联不敢管他的,黄局长您帮帮我,不然您就是要这孩子的命。”
黄局长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这小同志怎么说话呢,你当初插足别人婚姻时咋不想想自己这么做不道德?现在不能如意了,就拿小孩子来要挟,你还真以为我怕你怎么着?我跟你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找谁去,拿孩子要挟我还显得你能耐了是吧?威胁国家公职人员,你当过秘书不会不知道这也是犯罪吧?再在我这罗里吧嗦的,回头把你抓起来管着。”
冯子君并非什么特别强硬的人,只是她这人一贯会看碟下菜,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然而这一年多来经历了这么多,她哪还有当初那点子小智慧。
被黄局长这么一番吓唬,她慌忙松开手,哪还有当初气死刘扬几人的本事。
长缨瞧到这一幕,一度有些怀疑,“你说我是脾气太好了吗?”
这问题怎么回答呢。
相较于之前的领导,这位领导更能体恤人,对他们也没怎么乱发脾气。
但非要说脾气好,大概市里头挨过训的一干人等没人这么想。
长缨久久没等到回答,有些怀疑自我,“我脾气很糟糕吗?”
杨秘书连忙组织措辞,“那倒也没有,就是当时您看在秦副市长的面上对小冯比较照顾,所以她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也不是秦副市长的面子。”长缨明白自己问题所在,“从学校到机关,我就觉得需要给她点时间来适应。”
谁知道自己这关心反倒是让冯子君越发肆无忌惮,直到最后把老好人魏东来都给惹毛了,长缨这才着手处理。
“行了,你让妇联那边去处理这事。”
杨秘书略有些迟疑,“只怕妇联也不好处置。”
总不能强迫人结婚吧?
“先处理,处理不了再向组织反应嘛,组织部是做什么的?”
市里的组织部自然没权力查梁秋明的事情,但省里可以啊。
而省组织部部长正是张德光。
杨秘书近来越发的大胆,“您就不怕回头德光书记批评?”
“他骂我又不能让我少两块肉,怕什么?”长缨笑了下,“去吧,对了再给平川市那边的高主任打个电话,让他把他爱人接回去,走之前记得交清住院的费用。”
杨秘书倒是知道这事,“行,我这就去。”
范英拒绝去接高建设的电话,哪怕坐在轮椅上并不累,但她就不。
“傅长缨在做什么?我要见她。”
警卫员不太乐意伺候这位姑奶奶,“长缨姐去工地上视察了。”
范英撇了撇嘴,“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警卫员是真不知道,“得看那边情况吧,她工作真的很忙的,您该回家就回家,别再打扰她了行吗?”
他是真不想伺候这位姑奶奶,跟着首长在工地忙活都比这事好。
依照小王原本的想法,等过两年他想去工厂工作,毕竟人不能当一辈子警卫员啊。
范英没想到一个警卫员都敢嫌弃自己,“滚,别让我看见你。”
她抓起东西就往人身上砸。
作为警卫员,小王动作灵敏,迅速躲开了这砸过来的水杯。
然而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过来探望,水杯落在了探病的人身上。
虽说水不热,但被这么砸在身上也挺疼。
前来探病的刘梅脸上笑意僵硬了片刻,“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瞧到刘梅,范英顿时泪流满面,“刘阿姨,我还以为您不会来看我了。”
刘梅其实真不想来,但是老代说这孩子既然来了金城,不过来看一眼不合适。
毕竟之前都在一个家属院生活,虽说现在各奔东西,但面子上的情分也要维系不是?
“怎么会,这不是工作忙得我焦头烂额,我这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过来了。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你代叔叔说我都不知道。脚好些了吗?”
范英摇头,“还有点疼。”
“都当妈的人了一点都不小心。你怎么好端端来金城了,可别说是来看我的。”
刘梅自家一双儿女都成家立业,没有跟着老代来这边。
看到现在范英这般模样,她觉得自家那一对儿女还挺让人省心的,起码不会为了个男(女)人千里迢迢来找人算账。
范英的说辞被抢,轻咳了一声,“我就是在家闲着无聊出来看看。”
“那你可真会挑时候,这边可比不上沿海的城市,你要是四五月那时候来,天天吃沙子。”
刘梅拍了拍范英的手,“我回头打电话给小高,让他派个人来接你回去,你在这待着算什么回事?不怕人家说闲话呀。”
“谁敢。”范英的骄纵劲上来,带着几分大小姐的脾气,“刘阿姨,您不会是那个傅长缨请来的说客吧?”
“小傅?你和小傅认识?”刘梅装起来觉得自己都能去演电影电视剧了,“怎么还小傅的说客,她得罪你了?”
老代跟她说,范英千里迢迢过来是为她男人出气。
刘梅当时还有些不相信,虽说这孩子骄纵惯了的确任性妄为,但也没蠢到这地步吧?
她现在信了。
是真蠢。
人家傅长缨是省会城市的一把手,你范英有什么?
就算你家老子想要收拾傅长缨都要先掂量掂量,你有啥法子能收拾傅长缨帮自家男人出气?真有这好法子,当初梁秋明能不用?他一个混迹官场那么多年的高级干部还没你一个丫头片子主意多?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范英好的出身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委屈,但收去了智慧。
也是,什么都给了岂不是显得很偏心?
范英丝毫不知道这位阿姨的想法,还在那里控诉着傅长缨的霸道蛮横,“她甚至都不见我!回头我就让我爸收拾她。”
刘梅看着那骄纵的脸蛋,心中戚戚然。
老范两口子不糊涂啊,怎么就能把孩子养成这般模样呢。
随便安抚了几句,刘梅就离开了。
她身上衣服还有点湿,不太舒服。
“小傅没来过?”
“长缨姐去工地视察情况,今天行程安排的很满,没空过来。”
没空也不屑过来。
“她就这脾气,不用管她,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在这守着。”
警卫员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真的不用吗?”
“不用。”刘梅没好气,“一个大活人能蹦能跳的,你守着她干嘛?”
大家都很忙,哪有空伺候这活祖宗。
爱咋咋地,反正她是不管了。
警卫员兴奋的敬礼,“谢谢领导。”
目送刘梅离开,他跟护士台的护士交代了句也离开医院。
范英压根不知道,喊破了嗓子发现没人给自己送午饭时,她又慌又气。
忍着脚腕的疼离开医院,去找傅长缨算账。
只是她一个外地人,怎么可能进得去市委大院呢?
被挡在门外的范英气得又想要跺脚,这次忍住了。
外面太阳火辣辣的,她就站在那里。
韩秘书听说这事后跟领导汇报情况。
“不用管她。”代建平笑了下,“让她闹就行,闹得越大越好。”
他可是记得,傅长缨跟范英她爹有过节呢,当初计委阻拦不给化肥,最后还是军区出面好不容易弄了来。
再加上高建设摘桃子抢了人的职务,如今范英这么好个靶子上门,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他的这个得力干将,是个恩怨分明的小同志,如今新仇旧怨一起报。
他呀,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韩秘书听到这话一度错愕,领导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不过也是,他还想要往上走,可不得有人腾位置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啦
我之前看到个说法觉得也对,说好多二代三代都很蠢什么的,有个网友说他们要是都很聪明,那倒霉的就是咱们了
第270章 说客
省委没动静, 市委这边也没人搭理。
欧阳兰很沉得住气,知道范英来者不善又是个同志,他没有贸然行动。
等长缨回来再处理。
反正人点名要找傅长缨, 他们又不叫这个名字。
西北几个城市的夏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市委大院门外有棵树,但范英很有骨气的没有去树底下。
当然这骨气就如同她绝食那样, 没撑多久。
门卫看着在那里挥汗如雨的人忍不住的摇头,好端端的同志干嘛非要来这边找事,还听不懂人话。
真是让人头疼啊。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 上午才去医院探病的刘梅匆忙赶了过来,“小范你这是做什么?”
范英这会儿又渴又饿,站起来时脑袋都晕乎乎的,“刘阿姨, 你帮我把傅长缨叫出来,我要跟她理论。”
理论什么?
刘梅觉得这人可真是蠢到家了。
老代还非要让她跑来, 其实这一趟完全没必要。
“你以为她是你家保姆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家是市委.书记, 你从小在大院里长大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我们家高建设也是市委.书记,她不照样欺负?”
“谁欺负小高了?小范你别胡说八道。他一个地级市的一把手还能被外省的干部欺负?这要是传出去小高还有脸做人吗?”
范英脑子里轰隆作响,“刘阿姨您也帮傅长缨说话对吧?”
刘梅再度庆幸, 自家儿都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跟她说东, 她偏生能理解成西,这样的人呀, 谁遇到谁头疼。
“我帮理不帮亲,小范你也是干部家属, 还是干部子, 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你要再这样,我可跟你爸打电话了哈。”
“你跟谁打电话都没用。”
刘梅听到这话气得直摆手, “行,那算我多管闲事。”
她该做的都做了,正打算撤退。
去外面视察工程的长缨回了来。
车子停在大院门口,长缨从车上下来,“刘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刘梅刚从范英这里吃了一肚子气,再看到长缨客客气气的跟自己打招呼,觉得人跟人真是没得比。
傅家也有干革命的,年轻一辈也还算出息,听说有个小儿挺不是东西的,但三个孩子有俩都不错成材率其实够可以了。
尤其是眼前的傅长缨,比范英还要小上几岁,已经参加工作十多年,做出了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干出来的事业。
她家老代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县里头工作呢。
“没什么事,这大热天的怎么净往外跑?”
“那边工地的工程快收尾了,我担心工人们中暑就过去看看。”长缨可是知道娄越有时候不做人,生怕他乱来闹出什么事情不好收拾。
今天是突击检查,还好娄越没乱搞。
现在工地那边白天休息晚上施工,大概再过几天就能竣工。
“辛苦了。”刘梅握了握长缨的手,“你也注意照顾自己,你们代书记经常跟我说,你呀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惜身体,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长缨莞尔,“我知道,谢谢刘主任关心,也替我谢谢书记。”
范英看着这边其乐融融的两人,她就知道刘阿姨肯定是给傅长缨做了说客!
她怎么能这样,明明她们才是老邻居啊。
扭伤还没好的范英一下子冲过去并没能站稳,长缨好心扶了一把,“范英同志,不好好在医院里待着养病,怎么来这里了?你看你妆都花了。”
前两天看到还打扮的十分精致的人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有点像是麻雀坐的窝。
脸上是或深或浅的汗渍痕迹,换作过去绝对不会出现在范英的脸上。
“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范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她说过自己要护高建设一辈子,听到长缨提到自家男人时这般的不屑,她的火气犹如窜天猴一般直达凌霄,“值得!我不准你这么说小高。”
“你凭什么要求我?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难道他离婚再娶不是事实?你怎么不知道他日后再攀附上高枝,也会跟你离婚呢?”
范英气得浑身哆嗦,“你,你少跟我胡说八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我……”
“你能怎么我?你的丈夫是国家干部,他地级市干部还能管我这个省会城市的一把手?哦,你还有个位高权重的老爹,那不妨让范部长来管我,有本事就把我一撸到底,不然就是怂包怎么样?”
论如何激怒人,长缨可从来是个中好手。
就这么一个恋爱脑甚至可以说没脑子的大院子,收拾起来不要太简单。
送上门的人不用白不用。
“去,给计委打电话,告诉咱们范部长,他家千金在我这里要收拾我呢。”
杨秘书连忙往办公大楼跑去。
正在楼上看热闹的几个人瞧到这一幕不由摇头。
欧阳兰还跟顾耀明讨论起了育儿心得,“这孩子既然生下来就得好好的养,你说父母跟孩子肯定没仇,这要是养成了个废物指不定哪天就坑了自己呢。”
顾耀明家的孩子还小,如今正是顽皮的时候。
他也没少为孩子的教育操心,“当个平凡人也挺好,别太混账就行。”
要是蠢到这种地步,那倒也不至于。
他亲生儿又没仇,怎么可能养成这副模样呢。
坑了孩子指不定还会坑自己。
“你说这坑能挖多深?”
顾耀明说不好,“省里那位书记怕是乐见其成,还特意请他夫人过来推波助澜,这坑挖多深我说不好,不过这事闹到现在,不全都要看咱们长缨同志的脸色吗?”
欧阳兰笑了起来,“是啊,她收拾人倒是挺有一套,如今要隔空跟范海良对话,我还真有点期待。”
他想要再上一步有点难,但是谁不爱看热闹呢。
再说了,计委当初表面上是给婿出气为难长缨,最终刁难的不还是他们金城市?
现在抓住这机会,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恨报恨咯。
当初和梁秋明斜对门的大院,梁主任是她顶头上司,他们这位年轻的书记都敢拍桌子,现在才不怕呢。
“有底气嘛,虽然不是亲爹,可那到底是亲妈,再说了结婚后可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咱们代书记在使劲,潘家那边再用点力气,说不定还真能把范海良给弄下来。”
这要是拉下来,那不就有了空缺?
当然,代建平和傅长缨肯定不可能这时候入京,但是别的人可以填补上嘛。
虽说拉山头站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谁还能避免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欧阳兰看了眼顾耀明,他觉得自己好像小瞧了这个政法委书记。
他原来都知道。
也是,年轻还有无限可能,谁不想进京将来大有作为一番呢。
不像他,最大的目标也就是退休前能进省常委,这样退休后也能享受部级干部待遇。
这边两人正说着,杨秘书的电话已经接通计委那边。
范海良并不在,不过这并不要紧。
杨秘书落实语言的魅力,三两句话把范英的事情说了个清楚,“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范部长,不然范英同志在这边闹事不肯离开影响我们工作,我怕回头领导发火真把人送到公安局里到时候伤了和气。”
计委这边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这种八卦,“部长正在开会,要不我先去问问?”
偌大个计委又不是一条心,范海良当初就是从地方调任过来的,虽然有段时间了却也没能完全摁死下面的人。
自家闺冲冠一怒为丈夫,竟然去找一个市委.书记的麻烦这事很快就传播开来。
发散速度之快堪比流感。
范海良知道被人摆了一道,对这个儿恨其不争,可到这节骨眼却也只能求助于代建平。
不然自己还能亲自去金城把人给抓回来不成?
代建平可是逮住机会,“你呀,就算再心疼孩子也不能由着她性子乱来,我听说她还偷偷跟踪小傅,亏得小傅机灵猜出了她的身份,这要不然直接喊人揍一顿,你说这吃了亏算谁的?”
老父亲一向拿自家闺没办法,“这事是我没弄好,你想帮我把她接家里去,回头我让人过去把她带回来。”
“已经让刘梅去了,老范我就问你一句,范英这次来金城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她口口声声的喊你助阵还要教训我们的同志是怎么回事?”他正说着,看到老妻过来,代建平皱了下眉头,“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范英呢?”
几十年夫妻刘梅迅速反应过来,“还说呢,我说带她回来她非说我是傅长缨的说客,你再跟老范说电话是吧?给我我倒是要问问咱们的范大部长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这边夫妻混合双打效果明显比范海良的男单好些。
等挂断电话,刘梅擦了擦汗,“你就不怕他记仇?”
那人可是最小心眼的。
“记呗,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觉得那边能多太平?指不定回头就要做检讨呢。”
部级干部的儿要挟国家干部。
真不把地方干部当人啊。
“你先回家去,帮忙给收拾个房间,我把人带回去。”
刘梅倒也没拦着,既然范海良都打电话了,肯定要带回去才是,她阴阳怪气说了句,“小心人回头说你是说客。”
说客。
代建平摇头,“也就会这么个词。”
……
范英其实并不想走,她要跟傅长缨纠缠到底。
然而代叔叔亲自过来,让她很是不乐意,不得不离开这边。
“我回头再来找她算账。”
代建平见状无奈,“英子,你就别给你爸添麻烦了,他最近工作忙得很,没空管你的事情。”
“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什么时候想过我?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欺负小高不就是欺负他吗?小高丢了人他就高兴了是吧?”
代建平苦笑,“小高工作的问题又不是小傅造成的。”
“不是她是谁?没有她挖人怎么可能会有学生闹事?没有学生闹事我们家老高怎么可能会被领导批评?还有之前老高跟人外商谈得好好的合作也被省里头叫停了,肯定也有傅长缨捣鬼。”
“这话可不能乱说。”代建平脸色严肃,“她一个外地的干部还能干涉你们的工作?行了,你有什么话回家跟你爸说去,回家回家。”
范英今天就早晨吃了点东西,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哼唧了两句跟着代建平往家里去。
……
长缨没把这当回事,送上门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用完了至于后面会什么样,那就看范英的家人怎么处理了。
不过这件事好像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些,第二天她去市委,刚进办公大楼杨秘书就迎了过来,“范英的母亲过来接她,凌晨三点多钟到的,一起过来的还有范部长的一个秘书。”
“阵仗还挺大。”长缨笑了声,“我今天上午是不是要去金城大学一趟?”
安排本来没有,但是现在可以有!
“是有这个安排,学校那边一直希望您过去,觉得再过段时间就要高考,您现在过去可以指导下招生工作。”
“指导招生工作的该是昌平同志才是,问问老周有空没,有时间的话就一块过去。”
杨秘书连忙应下。
长缨并不打算跟人正面打交道。
倒不是怕。
就算范海良亲自来了她也不怵。
但没必要见他们。
昨天下午市委大院门口的闹剧都见到了,如今长缨忽然间要去金城大学视察,周昌平连忙安排,陪同着一块过去。
路上也说起了上半年全市中小学重建的工程。
依照之前的安排,市里头荒废的校舍重建进度条拉到了80%,不过这是小学。
“中学方面稍微还差了点。”
“那也不能落下太多,该修的还得修好,实在不行从教育预算里面拿钱,我回头问问财政那边看能不能再拨一些。咱们的教育还是得加强,不然回头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工作?到了车间两眼一抹黑,到了办公室纸上的纸认识你你不认识它?那不是闹笑话嘛。”
道理周昌平都懂,但这不是基础教育本来就没跟上嘛。
“主要是读初中花销多了点,职工家庭的父母倒是不在乎,但乡下收入不多,就不太舍得这个钱。”
小学更实惠嘛,家长们更乐意。
本来重建校舍工程中,出大力气的就以乡下的家长为主。
长缨叹了口气,“那就搞义务教育嘛,九年义务教育。”
义务教育。
周昌平在车上跟长缨热烈的讨论着,“那这样一来咱们的教育岂不是全靠市里拨款,能行吗?”
“行不行的,就看咱们财政能不能支撑,等回来后问问就知道了。”
“不用问就知道,财政局那边肯定说不成,老宋那人最抠门了,花一分钱跟要了他命似的。”
明明是公家的钱,看的比自家钱还紧。
“穷惯了,不过最近应该还好?”啤酒厂的厂房落成,生产设备是哈啤那边提供的,他们这里并没有花多少钱。
如今设备马上到厂房,最迟七月中旬应该就能投入生产,八月就能把生产的啤酒送到北边换东西。
和哈啤是四六分,怎么把对方这个四成利弄出来还得再想法子。
长缨有思路,但还不算太顺,她还得再捋捋。
周昌平瞧她在那里想事情,一时间也安静下来生怕打扰到她。
车子里颇是安静,他正想着过会儿要是跟学生们讲话该如何说,冷不丁的听领导道:“你说咱们跟那边做生意,能不能指定一些产品?”
周昌平眼皮子一跳,“这个不成的吧。”
专门给他们加工制造?
面子有这么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