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正文完

    第158章 正文完

    人追求什么, 就会为其所困。

    一群人想要追求什么,便更会为其所困。

    灵修界追求人族乃至世间的一片太平盛世。

    所以灵修界需要耗尽心血去碾平一切试图侵扰世间、搅乱太平的邪修魔物,需要妥善对待弃暗投明者以在将来可以将此作为条件从内部瓦解祸乱邪修, 以最小的损失解决可能会出现的更大的问题。

    当然,头目必死, 才会最大程度制止往后出现这等事的次数。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此前弃暗投明的周氏家臣是如此,将来大义灭亲的云家也会是如此。

    云若梵明白这个道理,云瑶璎也明白。

    云若梵走的是献祭父亲的路, 云瑶璎也不甘示弱。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个这么能折腾的爹,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在大义灭亲后得到举世瞩目的声誉与无尽的财富。

    从她被父亲的态度激怒,起了动用裴寒舟的传音玉简心思的那一刻……

    不, 也或许是从她捡起传音玉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考虑怎样回答:为何她明明听到裴暄之说到了父亲或许会用血亲邪法时, 并未及时回到宗门所在的后方,反而出现在了血莲秘境之中。

    其他人或许现在还可以以为她是被父亲诱骗过来的,可等到裴暄之不经意地提出质疑,说出他曾在她面前提到过血亲邪法的事后, 她该如何辩解?

    她很反感裴暄之这样的人。

    看起来半死不活, 一副冰骨玉魄的干净样子, 可阴森与鬼祟就像毒液一般在他眼底泛滥, 咕嘟咕嘟地, 用邪心熬得滚烫。

    他就像一条毒蛇,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伤人害命,并孜孜不倦, 以此为乐。

    她怀疑他是故意在她面前说出血亲邪法的,还特意带着他的夫人作见证。

    显而易见,其他人现如今还并不知晓此事, 就连师父也不知道。

    若不是她防备着他,那她这会儿可能就会扮演一个被父亲诱骗至此伺机借壳出逃的可怜女儿。

    等所有人都信了之后,一旦走出血莲秘境,裴暄之便会来十分无辜单纯地提出质疑。

    他一个人的质疑她或许可以反告他怨及首祸之女,刻意诬陷。

    可偏偏颜浣月也在场。

    一个刚刚破了濯世大阵重伤了云玄臣的英雌,认同了云若梵在暗中协助过宗门的人,会无缘无故随随便便诬陷云玄臣的女儿,诬陷她在最后一刻还有助纣为虐之心?

    一切都有可能是裴暄之故意要将她骗上绝路,无论能不能走出血莲秘境,她都是死。

    但也有可能一切又都是巧合……是吗?

    可她没有过多的机会再在心里贬斥裴寒舟家的那个半人半妖的邪祟病鬼,她面前的父亲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不过父亲可见是真是老了,她小时候觉得父亲异常的高大,如今看着,也不过是寻常男子的体格,甚至有些过分的清瘦。

    他是一个很冷静克制的人,对自己可以称得上是苛刻,这都是为了完成他的目标。

    在他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哦,也就是第一次死在裴寒舟手中后,他曾有一段时间很热衷于扩大自己的血亲范围,以便给自己培养几个完全可信的人。

    他们兄妹四人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来自不同的母亲。

    那些女人都父亲精心挑选的,至于她们的结局,没人知道。

    不过有了儿女,教养他们却是个巨大的难题。

    父亲甚至为此去找了一个女人来充当他们的母亲,试图构建起一个寻常的家。

    可他们四人的表现父亲一个都看不上。

    他收拢了众多家臣,建立了许多暗宅,也没有精力去营造什么良好家庭,他甚至觉得四个孩子的庸常是那个女人没教养好的问题。

    女人很快便病逝了。

    可大多数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女人就算明白她的死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可她在临死前还在诉说着对他们四人的不放心,将自己积攒了多年的东西分给他们。

    但或许冷心冷肺这种事更是骨子里带的,两个哥哥已经知晓女人并非他们的母亲,所以并未有什么悲伤。

    而她和三哥则是年纪还小就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本就不把这依附于父亲的,平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教训他们的女人放在眼里。

    谭归荑很少想起那个女人,女人只有“母亲”“娘”这两个代号,她甚至连女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可看着重伤后有些虚弱的父亲,那个女人的身影还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心里算不上有什么触动,只是觉得他们是一模一样的脆弱、消瘦,日薄西山。

    或许所有人都有这么一天。

    不过父亲可见是真是老了,折腾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不是,再过几十年,不,连下个月都过不了,便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再过一年,还会有人提起?

    不过父亲可是真是老了,出乎意料地好杀。

    她手中的传音玉简还在发抖,他就已经跌倒在地。

    谭归荑根据颜浣月自天柱破阵之后就在猜测父亲的死穴,原来是在后颈……

    她猜对了。

    至于为何得手,她自己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那会儿需要压制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传音玉简已经刺进他后颈了。

    或许是察觉到宗门的人寻到此处后他晃了一下神才被刺中,她不清楚。

    秘境被打开了,父亲的尸身修为渐渐散去,很快被崖风卷走。

    而她,需要最大程度利用弑父这件事得到好处,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事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爹的血全溅到她身上了,诸位前辈探查之后云玄臣尸身内魂魄虽不全,但更大可能是阵法被破时被反噬的缘故,并没有在谭道友体内找到云玄臣的残魂,就将她带回来救治了。”

    “啧,真是个恩孝两全之人,令人敬佩。”

    “就是说呢,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去劝父亲伏诛,商议不成大义灭亲,而后甘愿自戕也不肯帮父亲借壳出逃,唉……命数何其残忍。”

    “云二公子每日都守在病床前照顾,你说说,这云玄臣自己人不怎么样,怎么儿女们都是好的。”

    宣告云玄臣已死后,宗门众人暂时先登上天堑南在此安置。

    虽然已康复许多,但白天不好出门,颜浣月只能穿着披风带着风帽趁夜去药楼取东西。

    踏着风雪回来路过一座石楼时,恰好听到开窗赏雪之人的讨论。

    她快步走了过去,到一片雪原空地时,偶听闻一阵脚步声。

    她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劲瘦高挑的女子带着几个提灯的侍从,与云若梵一同披风戴雪地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颜浣月正要离去,却听那女子冷吸了一口气,颇为激动地唤道:“颜道友!”

    颜浣月停住了脚步。

    一阵强风携雪袭来,那女子瞬间立在她面前仅一步的距离,一脸兴奋又克制地看着她。

    “道友……你彻底康复了吗?我去看望过你,排不上队,我送的东西都被贵宗的人退回来了,说是你不肯收。”

    颜浣月略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点距离,掐诀见礼道:“多谢挂怀,我已康复,不知道友是……”

    那女子见她掐诀行礼,觉得她不经意间的一礼便有无数风仪,激动地伸了伸手想要握她的手,却又觉得有些冒失,强自按下了抬起的手。

    “我是阆中来的,我姓柴,柴天予,曹家屠魔之战中归属缥缈宗辖下,我又在阵修队列,是以道友不曾见过我。”

    “我十分敬慕道友,想与道友结交,道友想不想去阆中游玩?我那儿还有一处私宅,道友随时来,随时住。”

    看着她闪着星光的双眼和热切的神情,颜浣月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阆中在长安西北更远处,民风强悍,柴氏在此次屠魔中英勇非常。

    旧滕州的灵脉纯粹厚重,灵矿数不尽数,曾支撑着魔族与整个人族争斗。

    大半海域归了妖族掌管,对于旧滕州的管辖权如今几大世家争持不下。

    执法司便将旧滕州划做几分,灵脉之源便在新划分出来的平海郡。

    此次屠魔之后面对差点绞尽灵修界的云玄臣,最大的功臣便是破阵的颜浣月,其次,便是云氏兄妹。

    颜浣月已被安排将来要去气候温和的瀚阳郡接手一切事宜。

    剩下的一对大义灭亲的兄妹,宗门需要妥善对待,若是有哪家能将他们认作家人并时时“看顾关照”着,帮其融入,那便更好。

    柴家想要拿下平海郡,云若梵需要得到弃暗投明的报偿,此时柴氏女与云若梵走在一起也并不奇怪。

    颜浣月谢道:“多谢道友,在下若是将来有幸往阆中去,必先递上拜帖,我还要回去服药,先行告退。”

    说着同其余几人见礼,这便往暂居的屋舍去。

    柴天予目送她许久,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云若梵立在柴天予身后,双眸扫视着这一片驻地,他总觉得有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盘桓在冷冽的空气中,可寻不到源头。

    柴天予回过头来正要同他说话,在昏黄灯影间不禁眼眸凝滞片刻,指着他衣襟内的白色里衣边沿,说道:

    “方才帮令妹包扎伤口了吗?像是溅上了一滴血。”

    云若梵看着她指上的青玉戒指,目光顺着她的手落到了自己衣襟上。

    她指向的位置他看不见,这会儿拉扯衣裳去看又十分不雅,只能等回去再看了。

    颜浣月回到屋舍之中,裴暄之正在照看着小炉上的一锅汤饭,一时撒点菜蔬,一时切一切一旁的各类肉片。

    颜浣月将门关上,挡住呼啸的风雪,掐了个法诀涤开一身雪。

    裴暄之见她进来,便笑道:“取到了?”

    颜浣月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待彻底散去了寒气,才从怀里取出一坛酒和两个纸包到桌边坐下,先去换衣裳。

    裴暄之去洗了手,将纸包扒拉过去,拆开来挑拣了一些药材扔进石锅里,抽空去将酒倒出来加了些她带回来的姜片一同炖煮。

    房间里热腾腾的,颜浣月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坐在他身边,曲起腿缩进高椅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猜我方才见到谁了?”

    裴暄之立在桌边把所有食材一一倒进石锅中,薄薄水雾中,他唇角泛着一丝浅笑,

    “不会是哪位女郎与云二郎君吧?”

    颜浣月有些惊奇,“你怎么知晓?”

    裴暄之放下手中的碟子,搅拌着石锅里的饭食,叹道:“云氏暗宅可还是他们兄妹的,你这段时日躲着不出门,自然不知晓如今想拉拢他的人有所少。”

    颜浣月窝在高椅中,一手托腮,看着袅袅升起的水雾,“我还以为只有阆中柴氏……”

    裴暄之叹息道:“若非与我成婚在前,夫人岂不也是如此待遇?”

    颜浣月闻言乐呵呵一笑,单手托腮看着他,笑眯眯地打趣道:

    “那我便该因小功谋大赏,专要同掌门真人家的裴小郎君成婚才肯罢休了。”

    裴暄之闻言耳尖飞粉,他面无表情地舀了一杯热酒递给她,“滴酒未沾,狂话先说上了。”

    真到那时,少年英才无数,你又如何看得见我?

    颜浣月拿着酒杯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倾身将上半身伏到他背上。

    她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一手将酒递到他唇边,抱怨道:“这般烫,怎么喝?”

    裴暄之苍白的脸上很快漾开一层轻粉色,他反手向后搂住她护着,又低头吹了吹杯沿,低声说道:“好了,吹凉了,你再磨蹭着,一会儿栽锅里去了。”

    颜浣月伏在他肩上笑个不停,自顾自地将酒饮尽,把杯子抛到桌上,“煮久了好没味道,你来尝尝。”

    他知晓她的引诱,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搂住她,想要去吻她。

    颜浣月双手按着他的双肩站直了身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裴小郎这是做什么?是因我醉酒说了什么狂话吗?”

    裴暄之直接将她抱下来搂进怀中,抱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笑道:“别担心,我完全自荐的。”

    颜浣月被逗得乐不可支,搂着他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两下,转身看着小炉上热腾腾的饭菜,说道:“我们用饭吧。”

    雪原上风雪交织,颜浣月与裴暄之稍用了些饭菜便撤了碗碟,梳洗过后二人依偎在一起小酌,喝多了,便成了对饮。

    颜浣月醉眼惺忪,虚虚地捏着酒杯,说道:“我以前觉得你性子很冷漠,可能不好相处……谁知,你还挺好……挺好说话的,脾气也怪好的。”

    裴暄之喝的不多,并没有醉,他搂着她,笑道:“我一直都想亲近你。”

    颜浣月又饮一杯,叹道:“不是……”

    裴暄之夺过她手里的酒杯,笑道:“是,一直都是。”

    颜浣月抬手抚着他的脸颊,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不坠湖边的身影,“所以你才会在那里吗?”

    裴暄之不知她说的是哪里,只应着她的话,哄道:“嗯,一直都在。”

    颜浣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裴暄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可说来话长,你醉了,该休息了。”

    颜浣月阖上沉重的双眼,能感觉到自己被抱回了床榻上,她记得有许多话想要同他说,她记得她应该是同他说了很多话。

    夜里风雪呼啸奔袭而过,颜浣月迷迷蒙蒙地醒过来,推了推他,轻声嘀咕道:“你方才说什么了?”

    裴暄之眠浅,睡眼迷蒙地将她搂进怀中,阖眸沉沉地说道:“没说什么啊。”

    颜浣月此时又醉又犟,“你说了,我没听清,就方才说的。”

    裴暄之抚着她的背哄着她,轻声笑道:“我说,年年岁岁,暮暮朝朝,我们的事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说:主线已完结,其它几个剧情点会用番外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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