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风吹来, 尹莲曦感觉到一丝冷意,又往陆云阙身边靠了靠。
看了眼自己揪住的鸦青色宽袍,她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他还穿这么少呢?她都已经穿上袄子了。
“出去。”
冰冷的嗓音入耳,她身子轻轻一颤,却将他的衣服抓得更紧。
“能不能……”她睁着怯生生的水眸看他,壮着胆子问, “能不能把团团还我呀?”
团团?你的心里便只有团团。陆云阙在心底嗤笑一声, 淡漠地开口:“松手, 我要处理公务了。”
“你……”尹莲曦还想再央求他,可看他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 咬了咬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到了他的身上, 语声轻轻,“我错了嘛, 你不要再生气了。”
小小的身子温软,娇怯的嗓音惑人, 他几乎克制不住想拥她入怀好好抚慰, 却仍是硬下心肠, 把冷漠的情绪传达给她。
“错哪了?”他问。
“不该看着狐狸精勾引你,不该不在乎……”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她说完后,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正纳闷着, 听到头顶一声哼笑, 嘲讽的声音响起:
“为了一个小畜生委曲求全, 莲儿,难为你了。”陆云阙退开一步,轻轻将她推开,话音一转,温和了些许,“乖,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晚些再陪你。”
尹莲曦失落又失望,抬头看他,手中抓住的衣服一点一点从她指间流走。
她有一种感觉,倘若就这么走了,他一定更加不会理她,再问他要团团就难上加难了。
就在他要把她推出门之际,她伸出双手,一下扣住了他的腰带,与他拉近了距离。她仰头看他,娇美的面庞添了绯色,粉唇微开:“你……”
陆云阙的眸色却暗了,低头看向她扣住他腰带的双手……似曾相识的一幕,在前世。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他看着,等着,等着她开口。
她可还会对他说“你身上好香”?
“你……”双手揪得死紧,生怕他把她推开。她的眼中是他清冷垂眸的模样,她看着他,心跳得飞快,似乎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跑出来,“你、你要不要和、和我……”她结结巴巴,声音越来越低。
“……做、做夫妻间的事呀?”
她终是把一句话说完整了,却也让陆云阙惊诧地看向了她。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分明是个懵懂不知事的小丫头,却比前世更大胆直白了。
谁教的她?
见他看着她不说话,尹莲曦慌了,他不要吗?木姐姐不是说男人最喜欢做那种事吗?她都已经这么委曲求全啦,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你、你、你不要吗?”她更加结巴了,拽着他腰带的手一点点松开,羞窘得转身就要跑路,却被他拦腰抱起。
呀!她羞得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听“砰”一声,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陆云阙抱着她走到书案后,把她放到了黑漆大案桌上,坐好。
没听到他说话,尹莲曦张开手指,悄悄睁开眼睛,透过缝隙看他,正好看到他也在看她,用她看不懂的眼神。
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双手被拉开,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她有种无处可逃的颓丧感,忍不住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知道夫妻之事要怎么做吗?”
她听到他的声音,心尖儿一颤,忸怩了下,答:“就是、就是新婚夜那样嘛。”
“你喜欢?”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你……不喜欢吗?”
陆云阙没有回答,而是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她身上穿着的朱红长袄。
他的莲儿总是穿宽大松软的大裙摆裙袄,坐在他身上,软磨硬缠地勾他。她穿的这算什么?把小小的身子裹得紧紧的,少女玲珑的身段每个人都能瞧见,不单单是他一人。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她心头一紧,微微往后缩了缩,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赶紧乖乖坐好,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刚劲有力,与她小小软软的手掌一点也不一样。她偷偷想,她若是咬一口,定是连牙也要崩掉的。
外衫脱下,落在桌上,她感觉到了冷意,抬眸,却坠落在他炙热的眼眸中。她看着鸦青色的宽袍欺近,她被他收拢到怀抱中,像只弱小的小鸟儿一样,被张开双翼的雄鹰拥在怀中,安全,又危险。
陆云阙的手掌轻抚过她的发,拿下她发上的珠钗发饰放到桌上,温柔的语声在她耳侧响起:“小小年纪就学会勾人了,谁教你的?”
“没呀。”当然不能出卖木姐姐,“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吗?”她天真地问。
他“嗯”了声,脸上浮现笑意,小狐狸的狡黠写在了脸上,她在算计他。不过没关系,只要一切都在他掌控,他可以纵容她。
左手一挥,桌案上的书籍、纸笔掉了一地,哗啦啦作响。尹莲曦被他推倒在桌案上,漂亮的眼眸儿忽闪,心慌得不行。
他伸手扯开她的里衣,她急得一下抓住他的手腕,语声轻颤:“别、别脱了,冷的。”脱掉袄裙,她已经冷飕飕的了。
陆云阙笑出声:“好。”
窗外传来喜鹊的叫声,尹莲曦有些分心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满树桂枝轻晃,连半个鸟影都没见着。
双手手腕被抓住,推到头顶。她有些疼,却在可忍受的范围内,没有反抗。
“看着我。”他不满她的分心。
她乖乖转过头。
“唤我夫君。”
“夫君。”嗓音又软又甜。
柔软的唇瓣被覆住,她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又被他吃了去。
奇怪的感觉袭来,有些不适,她咬着唇,难耐地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想要退开些,却被他强势制住,再难退开寸许。
“记得,是你勾我的。”
他又说了些什么,她脑子里混混沌沌记不清了。她明明告诉自己,当他的什么什么变成她的,就要对他提要求,可每次她要开口的时候,就被欺负得泪眼婆娑,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她被他抱进里间的床上,她的身子还是酸软得厉害。
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他躺到她的身侧,她正要开口,却看到了他敞开的领口下那道醒目的伤疤。
她好奇地侧过身,面对他,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胸口,问他:“这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吗?”
[是战场上受的伤吧?还疼吗]
陆云阙的耳旁响起前世她说过的话,两道声音融合,让他仿若看到前世的她。
“莲儿……”他伸手覆上她的脸颊,目光复杂。
“还疼吗?”尹莲曦小声问了句,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右手拇指和食指拎起他的衣服,小小的嘴巴凑过去,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他的胸口,他的眼眶一热,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让她埋首在他心口。
莲儿,可还记得,前世,就在这个位置,你给了我一刀,让我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闷,好闷……”他的力气好大,她挣不开,被他摁在胸口,她连呼吸都困难。
下一刻,他放开了她,她刚要好好吸口气,柔润的唇瓣就被他含住了,本就凌乱的里衣被粗鲁地撕开。
她倏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他又要啦?他如果要两回,那她是不是可以提两个要求?可她还没想好另一个要求提什么呢!
她正打算好好想一想,不曾想唇瓣被他狠狠咬了一口,她吃痛,气恼极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推开,小脚丫在他的膝盖上踢了一脚。
“疼!好疼!你干嘛咬我?”娇美的眼眸闪着泪花,她气呼呼地质问他。
“不是咬你,是在疼你。”陆云阙低低一笑,单手覆在脑后,抑下骤然而起的暴虐情绪,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点疼又怎能跟他所经受的疼相比?
“不要这样子!”尹莲曦抗议一句,扭过头去,把乱糟糟的里衣整理好,一件件穿好衣裤、袄裙,重新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陆云阙就这么看着她,脸上笑容逐渐敛去,心口处再一次隐隐作痛。
他爱她,但更恨她,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对她的恨变得毫无意义。
颓然的绝望感让他更是忍不住想要折磨她,看她哭,看她痛。
尹莲曦穿戴好,转过身面对他,小脸蛋严肃,打算同他说一说“报酬”的事。她都已经让他高兴一回了,总可以提要求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云阙看出她有话要说,挑了下眉。
“你方才……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有莲儿陪我,我自然喜欢,高兴。”他顺着她说,等她把话说出口。
“那你……”她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笑意暖暖,“那你可不可以把团团还我啦?”
呵!意料之中,为了她的小宠物,她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
既然她这么乖顺,他不介意满足她一回。
手一抬,只听“扑簌簌”一阵响,雪白的小团团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径直飞到他手上,四爪抱住他的手指,“叽叽”欢快地叫着。
“团团!”看到它,尹莲曦开心地唤它的名字,伸手就要把它拿过来,却看到它小嘴一张,“啊呜”一口咬住了陆云阙的手指,她愣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
团团……在干嘛?
陆云阙视线落在团团身上,看着这小东西贪婪地吮吸他的血液,双目微合。
可一旁的尹莲曦却吓到了,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动了动唇,又不敢置信地唤了声:“团团。”
团团听到她的声音,扭过小脑袋冲着她“叽叽”两声,又低下头继续咬着陆云阙的手指美餐。
是她的团团,她的团团在吸人血……她的眼前黑了黑,身子一晃,差点昏死过去。勉强撑住,她颤抖着双手把它抱了过来。
“不可以……”她看着它可爱的模样,抽了抽鼻子,想哭,“你怎么吸血啊?你再饿也不能吸血啊。”
正美餐着的团团强行被抱走,很不满意,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想要挣开她的双手,冲着陆云阙“叽叽叽”。
陆云阙收回手,看着一脸受伤的小丫头和扑腾着翅膀想要飞回他身边的小宠物,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原来,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团团需要以他的血为生。
“团团,不可以!”尹莲曦紧紧抓着它,呵斥它。
“叽叽叽,叽叽叽!”团团被陆云阙的血吸引,急切地叫唤着,想要他帮忙。
陆云阙躺着没动,就这么看着,欣赏着她的慌乱与难过,内心是病态的痛快。
尹莲曦快要抓不住它,气恼地看向陆云阙,问他:“你对团团做了什么?为什么它会吸你的血?”
“莲儿是在质问我?”陆云阙盯着她,面上的淡笑笼罩在一片暗影中,衣领半敞,看上去既颓废又魅惑。
尹莲曦哀怨地看着他,好想狠狠骂他一顿,却终是不敢,只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眼眸儿湿漉漉的,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
也就在这时,团团从她手里挣开,直扑到陆云阙的手上,开心地“叽叽”叫着,捧住了他的手指。
“团团……”一瞬间,尹莲曦的心像是空了,又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下,疼得她想哭。
她的团团,一直依赖她、喜欢她的团团,不要她了……
看到它那样亲近陆云阙,她的心里一阵酸楚,自从被他掳到燕王府,她再也见不着哥哥姐姐和祖母,现在连团团都要抛弃她了。
悲从中来,她不再看他们,默默下了床,穿上鞋子就要离开。
“站住。”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只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叽叽?”注意到她离开的团团这才有些慌了,放开陆云阙的手,扑扑翅膀就要追上去。
“团团,回来。”
陆云阙一声唤,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尹莲曦离开的方向,扑着翅膀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才耷拉着脑袋飞回陆云阙的掌心,“叽……”一声叫唤,听起来很担心。
陆云阙揉了揉它的脑袋,语声没有一点温度,俊颜亦如万年不化的寒冰,眼底尽是阴霾,黑沉沉令人心惊:“不要学她,知道吗?”
她有什么资格对他发脾气?他留着她,已是恩赐。
*
失魂落魄回到房间的尹莲曦把丹苹吓着了。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问她。
方才小姐追着殿下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衣衫不整,头发乱蓬蓬的,脸色也这么难看?
“讨厌他。”尹莲曦低声说了一句,目光落到桌上的红木箱子上,又是一阵难过。她再也不是尹家备受宠爱的二小姐了,她成了燕王府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她抽泣两声,带着沉重的鼻音说道:“丹苹,把箱子打开,我想看看。”
“是。”丹苹赶紧上前,用钥匙开了锁,把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面的东西堆放得整整齐齐,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装帧精美的书籍、惟妙惟肖的人偶玩具、华美不俗的珠宝首饰……
那是……
眼泪顺着精致的脸庞落下,她伸手拿过箱子里的那只绒布小猴,珍惜地抱在了怀里。
小猴比成年男人的巴掌还要大一圈,肥嘟嘟,乌溜溜的眼睛,长长的尾巴,做工并不是很精致,但一针一线密密匝匝,看得出做得很用心。
这是娘亲手为她做的。姐姐九岁生辰的时候,娘为她做了一只小羊,因为姐姐属羊。她瞧见了,缠着娘撒娇,也要娘帮她做一只小猴,因为她属猴。
娘答应了,可那时娘的身体不好,做得很慢,她还时不时生气使小性子,等娘做好了送给她时,她还嫌弃做得没有姐姐的小羊好看。
可那是娘给她做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娘走的那年冬天,她刚满十岁,那是她度过的最冷的冬天,再没有人抱着她哄她睡觉,再没有人温言软语地唤她“小囡囡”,她只能抱着那只小猴,每晚哭着入睡,哭到第二年的春天才缓过来。
后来,每次她难过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把小猴抱在怀里,让小猴陪着她,就好像娘还在她身边一样。
“小姐……”看她眼泪不停落下,丹苹心疼极了,她知道小姐是想起了夫人。
尹莲曦:“丹苹,我一无所有了,呜呜呜……”
她抱着小猴哭得厉害,丹苹怎么劝都劝不住,直到天色暗下,她哭累了,才在丹苹的搀扶下上了床,抱着小猴很快便睡着了。
*
夜晚,书房,紫金兽炉檀香袅袅,带来一室清香。陆云阙坐在书案后,翻阅着苏漠递呈上来的资料,了解京城最近的情况,还有他想要拉拢的人。
前世此时,他尚未起反心,重来一世,他必须早做准备,才不至于败在陆云合的手中。因为莲儿,他如今定是恨透了他,虽然他暂时不会动他,但以他的性子,定容不下他。
“国子助教,冯庆璋。”陆云阙轻点了下册子上的一个名字,读了出来。
苏漠赶紧接话:“此人在国子监任职,学富五车但性格耿直,得罪了国子祭酒毛文成,一直被打压。他的夫人常年卧病在床,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银子,还有个独子也是个不省心的,成天在外打架生事,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学无术的纨绔?听到这个评价,陆云阙眸光微敛,唇角勾起。
冯庆璋的独子冯贯之前世是他的得力干将,当年他父亲蒙冤入狱,他耗尽家财也没能救得了他的父亲,最后当街拦轿求到他的面前,他一时兴起顺手帮了忙,倒被他缠上了。
冯贯之年少时在京城确实风评不好,但他极讲义气,能打,人也聪明,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带出了一支千人暗卫队,为他所用。
今生,他自然还是要拉拢他,让他加入他的阵营。
“他的独子冯贯之,掌握他的行踪,我要见他。”他交代苏漠。
“是。”
陆云阙又把目光放到亭遥身上,对她说道:“初八宫中设庆功宴,犒赏将士们,你同王妃说一声,我会带她同去。”
此次宴会,皇后特别交代要见燕王妃,这究竟是谁的意思,不言自明。他自会带莲儿同去,也好让人亲眼看他们夫妻恩爱,如此,岂不有趣?
亭遥垂眸,颔首:“奴婢会同王妃娘娘说的,不过娘娘今日心情不好,明日怕是也没心思,待后日奴婢定把话带到。”
她说这番话时语气平平,并未带什么情绪。
陆云阙眯眼看她,沉默了一会,才反问:“心情不好?”他自然知道她心情不好,不过,他有必要在意吗?一言不发离开的人是她,难不成她还妄想他去哄她?
“王妃娘娘回房后一直在哭,谁也劝不好,晚膳也没用,哭着睡着了。丹苹说,王妃娘娘平素并不怎么爱哭,可一旦真伤心了,哭上个两天两夜也不是没可能。奴婢便想着,等王妃娘娘哭够了再把话带到,合适些。”
“你看着办。”陆云阙合上手上的册子放到一边,拿起另一本,同苏漠说起其他事情。
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亭遥便也没再吭声,安静站立。
大约过了一刻钟,陆云阙将事情安排妥当,让二人离开了。
待书房的房门关上,陆云阙唤来一旁的团团,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神色阴沉。
原本活泼的团团此刻有些萎靡,扑了扑翅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小声地“叽”了一声,像是在乞求着什么。
“想见她?”他单指按住它的脑袋,语声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团团眼睛一亮:“叽叽!”
陆云阙被它可爱的模样逗笑,眼角添了些许暖色:“见她做什么?由她去。”
“叽叽叽,叽叽叽叽!”
“急了?”哼笑一声,“你把她放心上,她就会把你玩弄于股掌。女人,宠着些便可,不可信。信了,便是死期将至,万劫不复。”
如他一般。
*
子时将至,燕王府一片静寂。
跃动着烛火的寝室,一道颀长的身影悄然而至,掀开床幔,悄无声息地坐到床上,漆黑如眸的眼眸锁定了熟睡的娇颜。
稚嫩的娇颜,哭红的双眼,憔悴的小丫头便是在睡梦中也时不时皱皱眉头,啜泣两声,看着可怜极了。
心痛的感觉不期而至,伤处像是又一次被人撕扯开,疼得他呼吸困难。
该死!他咒骂一声,双拳握紧,死死盯着她,眸色血红。
再一次,他尝到了前世被她手刃时痛彻心扉的滋味。
陆云阙啊陆云阙,清醒些,永远不要忘记,眼前的这个丫头是前世勾引你、玩弄你、杀死你的那个可恨的骗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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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屏退所有人, 陆云阙缓步步入寝室。
寝室与外间用珠帘隔开,他刚掀开珠帘,一个柔软的身躯便投入他怀中, 将他紧紧抱住。
他没动,也没将她推开,只是低头看她,不冷不热地低嘲:“小嫂嫂这般耐不住寂寞?”
尹莲曦没有回话,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 吻住了他的唇。
温柔的、棉花一般的触感, 带着女子特有的淡淡香气, 一点点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喉结滚了滚,咬紧牙关, 不让自己有任何回应。
他不该受她蛊惑, 不该同她纠缠,这个女人就像一朵妖冶的毒花, 会带给他无尽的麻烦。
他的毫无反应让尹莲曦生了恼意,她狠狠地在他唇瓣咬了一口, 一点没客气。
陆云阙吃痛,眉头皱起, 一把将她推开, 抬手擦了下, 手背鲜红。
她竟敢咬伤他!
“疯子。”他冷眸微眯,缓缓吐出两字。
“是, 我是疯子!”她沉下脸,目光变得阴狠, 抬手从头上拔下发簪, 上前一步, 抵住了他的喉咙,“所以,夫君为什么要让那些贱人进来?为什么要碰那些贱人?莲儿会生气,会发疯!”
陆云阙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只要她不卑劣地对他下药,她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他望入她的眼眸,看到眸底那两簇跃动的焰,哼笑一声:“本王想要谁,想碰谁,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小嫂嫂,你以为爬了本王的床,本王就要任你摆布了吗?”
他轻易制住她拿着簪子的手,稍一用力,簪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尹莲曦顺势倒在他怀中,语声变得绵软哀怨,楚楚可怜:“夫君,莲儿比她们都好看,她们会的莲儿都会,莲儿比她们做得都好。夫君不要看她们,只看莲儿好不好?”
可陆云阙并未心软,无情地将她推开。
尹莲曦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到床上,媚眼含雾,看着他,好不委屈。
“小嫂嫂还真是自信过头啊。”他向前两步,居高临下看她,眼中尽是嘲讽,“你以为本王会像陆云合那般,被你迷得昏头转向?”
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尹莲曦脸色一下冷了:“不要提他。”
“不要提他?一女侍二夫,小嫂嫂也知道羞愧,不敢提他?”一想起她是陆云合的妃子,他的胸口便气闷得紧,他从没想过,他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而这个女人还是陆云合的女人!
可他这句话刚说完,就觉浑身一麻,一头栽向了她。
该死的,她又对他下药!
他身材高大,就这么倒下,把娇弱的她也压倒了。她费了些力气扶他躺好,对上他眸底的戾色,媚眼一瞪,“啪”一声不轻不重打了他一巴掌。
生平头一次被人打脸的陆云阙脸都黑了,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你、想、死、吗?”胸膛因怒意而起伏,他被气得几乎要吐血。
尹莲曦却丝毫不怕他,葱段似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在他被咬伤的唇瓣处轻轻按了按。
“莲儿生气了,夫君不该说那样的话来伤莲儿,莲儿是夫君一个人的,莲儿只喜欢夫君。”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哀婉,眼神也变得黯然,“莲儿脏了,夫君不能脏,夫君若是碰别的女人,莲儿会亲手杀了夫君,然后自杀。”
陆云阙:“……”敢情他还要为她守身如玉!陆云合便是这样被她吃得死死的?这种疯癫的女人,他竟还留着!
尹莲曦伏在他的身上,左耳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语声柔柔:“莲儿知道夫君喜欢莲儿的身子,莲儿会伺候好夫君,让夫君快乐,再也不想着那些贱人。”
陆云阙呼吸凝固,浑身僵硬,半晌才蹦出两字:“无耻!”
哪知,尹莲曦却坐起身,笑弯了眉眼:“夫君不想要吗?明明也很喜欢呢。”
“你……你!”陆云阙被她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徒劳地瞪视她,一双眼睛鲜红仿若滴血。
美丽撩人的妖精什么都会,变着法子取悦他,看着他破防、奔溃,到最后自暴自弃地和她一同沉沦,她得意地笑了,低下头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温柔地亲吻他的唇。
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到最后,即便迷药的药效过了,陆云阙仍是一动不动,冷着脸转过头去,这副模样像极了被人占尽便宜的小妇人,颓废又绝望,生无可恋。
尹莲曦与他盖着一床被子,伏在他的胸口,乌黑的发随意散落,落在他的胸膛、脖颈。她面色绯红,媚眼如丝,眼里全是他冰冷、无奈、愤怒到无言以对的样子。
她吃吃地笑,手指划过他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来来回回,痴痴迷迷。
雪白的团团飞了过来,抱着陆云阙的手,快快乐乐地开始美餐。
陆云阙合上眼睛,只觉得这一人一兽疯了,他也疯了。他想了无数种取她性命的法子,可一想到还要烦心地考虑善后的事,他便什么都懒得想。
“夫君,莲儿本想晚上再来的,可莲儿好想夫君,团团也好想夫君,所以莲儿早早便来了。夫君见着莲儿,可欢喜?”她娇滴滴地问他。
陆云阙睁开眼睛,看她的眼神如冰冻三尺的寒潭:“你这么水性杨花,不知廉耻,陆云合可知道?你像这样勾引了多少男人?你就那么缺男人?”
尹莲曦脸色又变了,眼中浮现难过的神色,抬手就要打他,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
“怎么,我说错了?忘了你自己做了什么?看看你的样子,跟青楼的妓子有什么差别!”他肆意地说着恶毒的话,完全不在意会不会伤到她。
他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眼眸变得通红,看着她彷徨、恍惚、痛苦,看着她忽而又疯了一般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背,像是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带着怒,带着恨,带着怨。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许久,尹莲曦才松口,神情哀绝地看他,语声颤抖:“不要提他,不要伤我,我是你的莲儿,只是你一个人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夫君,莲儿爱你,没有别人,没有别人,莲儿不是妓子!”
可对上他无情厌恶的冷视,她刹那间冷得发抖。片刻之后,她奋力从他手中挣开,掀开被子砸到了他的身上,蒙住了他的头。而后,她快速地穿好衣服,下了床,匆匆离开了。
“叽叽!叽叽叽?”团团拍着翅膀无措地看了眼尹莲曦仓皇离开的方向,又扭头看向陆云阙,就像一个看着爹娘吵架的孩子,左顾右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陆云阙拉开被子,瞟向叽叽乱叫的团团,目光不善。
团团吓得立刻噤声,扑着翅膀离开房间,追尹莲曦去了。
陆云阙烦躁地闭了下眼,坐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唇瓣的咬伤也隐隐作痛,可怎么也抵不过他内心的烦闷。
睁眼闭眼都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若是还要些脸面,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便不会再来纠缠他。
穿好衣服,他在床上静坐了好一会才下床,一眼就看到了床尾她落下的那支发簪。他冷着脸看了许久,走过去,弯腰捡起,收了起来。
总得找个地方丢了才是。他心里想。
走到外间,打开门,他对着守在门外的李公公说了句“收拾干净”便离开了。
李公公陪着笑应下,匆匆一瞥间看到他唇畔的伤,表情一滞,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招呼上两个宫女进了寝室。
瞧见那一室凌乱,闻到空气中的靡靡气息,李公公有点懵。
燕王殿下房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他怎么不知道!那女的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神出鬼没么这是?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连那女的是谁都不知道,倘若皇上皇后问起,他该如何回答?
昨晚留在燕王殿下身边的那女子,他去问了,可她说燕王殿下并未碰她,那那那……燕王殿下碰的女人究竟是哪个?
*
尹莲曦离开梓云轩,没有回莲瑶宫,而是像个游魂般去了皇后连芷清的淑宁宫。
宫里的人都知道,莲妃和皇后素来不睦,她们几乎从不正面对上。
莲妃一向独来独往,偌大的皇宫,她哪里都去,唯独皇后的淑宁宫她从不靠近。而皇后表面上虽然对莲妃包容客气,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装装样子给皇上和世人看罢了。哪个当妻子的能容忍丈夫独宠妾室?更何况那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尹莲曦靠近淑宁宫时,眼中尽是疯狂和恨意,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从路边捡来的石头,石头的棱角磨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滴落在她水蓝色的衣裙上,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花。
她在海棠树下站着,冷冷看着那座冰冷豪华的宫殿,宽大的裙摆被吹起,满头乌发也被吹得凌乱。
不多久,淑宁宫的宫门开了,皇后连芷清在一群宫女太监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这连芷清也是个美人儿,身材丰腴,体态婀娜,眉眼温和,唇畔噙着淡笑,气质娇贵,一袭紫色裙袄厚重华美,将她的美丽点缀得恰到好处。
“皇后娘娘今天这身妆扮可好看了,皇上若是见到,定会欢喜。”连芷清身边的宫女映香笑道。
连芷清:“皇上操劳国事,哪会在意这些,本宫不求别的,只愿皇上身体康健便好。”
她虽这般说着,心里却清楚,她再如何打扮,他也不会在意。他的心里只有他的莲儿,为了他的莲儿,他已经两年不宠幸宫中的嫔妃。即便她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多见他几面罢了,恩宠……早就断了。
而这回他见她,也不过是他莲儿的生辰要到了,他想同她商量,如何操办才能让他的莲儿高兴。
呵呵,多么讽刺啊。
“皇后娘娘待皇上真好,若是皇上能多来来淑宁宫就好了。”映香叹道。
“不知足。”连芷清看她一眼,轻斥,“皇上待本宫不好吗?皇上只是忙,朝中之事都等着他处理,他能抽空见本宫已是莫大的恩宠了。”
“是,奴婢知道。”映香应着,眼神瞟到某处,突然叫喊起来,“娘娘,娘娘,那、那是……”
嗯?连芷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
尹莲曦?她怎么会来的?
瑟瑟秋风中,美丽绝俗的女子缓缓走来,就像索命的罗刹,浑身都是骇人的寒意。
她的目光锁定连芷清,看着她,仿若看着痛恨的仇人。
“莲妃,你来干什么?”映香匆忙上前拦住她,不让她靠近,“皇后娘娘在此,容不得你放肆,快让开!”
尹莲曦看都没看她一眼,又往前走了数步,停下,看着连芷清,笑:“你打扮得真好看呀。”夸了句。
映香:“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是一般女子难比,用得着你来奉承!”
“呵!”尹莲曦讥笑出声,“有、人、看、吗?”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连芷清面色一僵,恨然看她,眼中尽是杀意:“莲妃,你是吃错药了吗,竟敢到本宫面前放肆!”皇上不在,这里都是她的人,她无需同她装。
“哈哈,生气了?是呢,是该生气,怎么就除不掉我呢?你怎就这般无能,我一直在等着你出手呢,连芷清,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们还傻站在干什么!把莲妃请走!”映香看不过去,转头命令身后的宫女太监。
宫人们纷纷上前赶她,却见她抬起手,手中的石头用力砸向连芷清。
众人见状,失声惊呼,连芷清也大惊失色,慌忙躲避,可尹莲曦离得近,这一砸砸得又快又狠又准,准确无误地砸到了连芷清的额头,把她砸得退后了数步才被两名宫女扶住,殷红的鲜血一瞬间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脸面。
“娘娘,皇后娘娘!”映香失声痛哭,赶紧跑过去把连芷清扶住,又愤怒地瞪向尹莲曦,“把她抓起来,胆敢伤害皇后娘娘,这是死罪!”
“哈哈,哈哈哈!”尹莲曦笑得捧腹,笑得弯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芷清你照照镜子,这下更好看啦,说不定这样他就喜欢你了呢!哈哈哈……”
疯子!疯子!连芷清被砸得头昏脑胀,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气得浑身发抖。
“把她、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杖毙!”她恨然道。
她是皇后,是皇后啊!她为何要容忍一个小小的妃子抢走她的丈夫,还这般伤害她、羞辱她!
她既然敢对她动手,就别怪她趁机要了她的命。是她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是她的宫人忠心护主,才会一不小心失了分寸。到时皇上若是震怒,也不能过分苛责她,她受伤至此,难道还要忍着吗?
杖毙?好啊!尹莲曦笑得开心极了,她本就不打算活了,她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夫君也厌弃她,她还活着干什么呀,不如成全了她。
连芷清想要陆云合的爱,她就让她成为他心中的刺。没有恩宠算什么,到时候,她所看重的后位会被剥夺,她的母家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她会彻底认清她爱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怕。
毕竟,是连生母都能狠心除掉的人呢。
所以,她任由那些人拉扯她,她不跑,也不挣扎,只是笑,笑得无比瘆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吓到了所有的人,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君王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幕,怒不可遏。
众人被吓到,纷纷跪地磕头,大气不敢出。
“莲儿!”陆云合快步走到尹莲曦身边,将她拥到怀中,看到她衣服被扯破,发丝凌乱,双手全都是血,心痛到极致。
“放开我,放开,别碰我!”看到他,尹莲曦满是抗拒,拼命挣扎,不愿他碰。
“莲儿别动,朕让御医为你包扎。”
“我不要,我不要!我讨厌你,讨厌你们!”尹莲曦情绪激动,用力推他,手上的血沾染到龙袍上,一片狼藉。
“是不是他们伤你?”陆云合转头看向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眸光阴寒可怖,“胆敢伤害莲妃,全部拖下去处死!”
宫人们一听吓坏了,拼命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扶着连芷清的映香不敢置信:“皇上,是莲妃娘娘先动手伤了皇后娘娘,皇上您看看,皇后娘娘都伤成什么样了!”
连芷清痛极又委屈,虚弱地唤了声:“皇上……”眼泪不停落下,血泪交织,惨不忍睹。
陆云合瞥眼看见,眉头皱起:“一群人都护不住皇后,要你们何用?拖下去!”
身后的白公公手一扬,一群太监蜂拥而至,不顾那些人的痛哭求饶,把他们拖了下去。
连芷清寒彻心扉,浑身抖得厉害。
怎会如此?怎会……
在宫人们的惨叫声中,尹莲曦奋力挣开陆云合的怀抱,转身跑掉。
“莲儿!”
“皇上!皇上!”连芷清在映香的搀扶下趔趔趄趄上前两步,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他怎能这样对她?她是皇后啊!
陆云合回头看她一眼:“让御医为你诊治,朕晚些来看你。”说完,他快步离去,追尹莲曦去了。
连芷清心如死灰,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
陆云合追上尹莲曦,可她拒绝他的靠近和碰触,哭闹着打他,他没办法,只得打昏她,将她抱起来。
他原想抱她回寰云殿,可一想到她对寰云殿的抗拒,神色暗了下,换了方向,改道去莲瑶宫。
尹莲曦讨厌人多,偌大的莲瑶宫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守着。
陆云合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让人生了火盆,端了热水过来。他扶着她,为她脱下破烂的外衫,让白公公拧了温热的软帕,他一点一点、仔仔细细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还有满手的鲜血。
他知道她爱干净,受不了一点点脏。
宫里的女医很快赶来,为尹莲曦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包扎好。
得知她并无大碍,陆云合才放下心来,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等着她醒来。
“皇上,”在旁伺候的白公公低声问了句,“皇后娘娘那边……要不要去看看?奴才看着,伤得还是挺严重的。”
“等莲儿醒了,朕自会去看她。”
“连相那边……”连相连怀弈是皇后的父亲,当朝丞相,位高权重,此次莲妃娘娘实在做得过了,倘若连相追究,皇上怕是也要为难。
“无碍。”陆云合目光落在尹莲曦身上,抬手,轻轻抚摸她憔悴的脸颊,“下一个,也该轮到他了,他们把莲儿害成这样,若不是时机未到,朕早该除了他们,也不至于让莲儿这般怨朕。”
掌下的人眉头皱起,动了一下,有醒来的迹象。
陆云合忙收回手,俯下身,在她耳畔唤她的名字:“莲儿,朕在这,别怕,朕护着你,为你做主。”
朕?尹莲曦心口一滞,陡然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猛地坐起身,一把将他推开。
“走开!不想见到你,走开!”她冲着他激动地大喊。
“莲儿!”陆云合心疼不已,紧紧将她抱住,亲吻着她的发,“朕知道你委屈,再给朕一点时间,你不喜欢的人,朕都会为你铲除,好吗?”
尹莲曦疯了似的笑:“就算你杀了所有人,我的哥哥姐姐,我的祖母,我的丹苹,他们都不会活过来了!连芷清是刽子手,你是帮凶,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你不要再来烦我,我讨厌你!滚开!”
“莲儿,朕从未想过要伤你,是朕考虑得不周全,没有护好你的家人,朕会弥补你。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你就不会孤独了。”
“生孩子?”尹莲曦定住,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哈,我们生不了孩子!你没用,你给不了我孩子!给不了!”
“莲妃娘娘!”白公公听不下去,皱眉道,“慎言。”
皇上已有两子三女,再如何也不会是皇上的问题。只是,御医也为莲妃娘娘看过身体,莲妃娘娘也没问题。按理说,皇上这么宠爱莲妃娘娘,早该诞下皇嗣了,可都这么多年了,莲妃娘娘肚子一点没动静,实在奇怪。
“明起,退下。”陆云合斥道。
白公公不敢违逆,只得离开了。
尹莲曦用力推开陆云合就要下床,却被他抱到怀中,无论她怎么打他怎么骂他怎么闹,他都不放手。
“莲儿,朕每天都来陪你,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若是男孩,朕就立他为太子,朕为你们铺平所有的路,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你是朕唯一的妻子,朕还是你的云合哥哥,我们像从前一样,好吗?”
“我不要你,不要!”尹莲曦声嘶力竭地喊着,半点也不想回忆他们的从前。
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她根本就不该进宫,她根本就不该成为他的妃子,他不是她的良人,他那么脏,把她也弄脏了……
*
陆云阙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缓步走上竹木桥,侧头,看向池里的锦鲤。池子里的锦鲤换过,密密麻麻一大群,在水里悠然闲游。
昨日,她便在这喂鱼,疯疯癫癫的,毒死了一池子的锦鲤。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找上他?难道真是个疯子?
“你听说了吗,皇后被莲妃砸伤了,满头满脸的血,太吓人了。”
“听说了听说了,明明是莲妃先动的手,可皇上却把皇后宫里的人全都处死了,皇上看都没看皇后一眼,直接跟着莲妃跑了。”
“莲妃还真是好命,皇上那样宠她,她若是生下皇子,定会被封为太子的。”
“我看难,莲妃进宫四年了,前两年皇上几乎夜夜宿在莲瑶宫,也没见莲妃有孕,现在皇上一月只去两次,那就更难了。”
“那可真遗憾,果然这世上之事就不能尽善尽美。”
“好了别说了,燕王殿下在前面呢,行了礼赶紧走吧。”
两名宫女窃窃私语走了过来,她们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到陆云阙耳中,他眸色沉下,心中躁意更甚。
又发疯。也只有陆云合才会毫无底线地纵容她。她若再敢纠缠他,别怪他对她不客气。
*
是夜,皇宫外不远处的小树林,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在一棵大树下刚站定,树上一人落下,和他交起了手。两人赤手空拳打斗数招,不分上下,一炷香后,双双停手。
“苏漠,不错嘛,都能跟我打平手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味儿。
苏漠默了一会,才道:“冯贯之,别说得好像你以前能打得过我一样。”明明以前他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过,他的进步确实大。
“哈哈哈!”冯贯之爽朗地笑了,“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嘛!”
“好了,殿下在宫中情况如何?你找我有什么事?”苏漠正色道。
“殿下每天吃吃喝喝看看美人,比在王府可是惬意多了,皇上还不至于在宫中对他下手,放心吧。找你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让你近期盯着连丞相。”
“连丞相想对殿下不利?”苏漠皱起眉头。
“啊……不是……”暗夜中,冯贯之的拖音有点怪,要笑不笑的调儿,“殿下让你留意着连丞相,他若要对莲妃不利,便想办法阻止。”
“什么?”苏漠怀疑自己听错了。
“殿下说,皇上迷恋莲妃,留着她,以后或许用得着。”冯贯之啧啧两声,“这个说辞嘛,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那个莲妃,太美了。
*
两日后的清晨,梓云轩。
天方亮,李公公伺候着陆云阙起床梳洗,一脸乐呵,像抹了一脸蜜。
陆云阙被他的笑腻得不行,斜眼看他,微感不悦。
李公公胖躯一颤,收敛了下,又嘿嘿两声:“燕王殿下,老奴这是得了赏赐高兴!今儿是莲妃娘娘的生辰,皇上特意赏赐了宫里的一些老人,老奴有幸也得了赏赐,这说明老奴在皇上心中也有着那么一点点位置不是!”
闻言,陆云阙低喃一句:“莲妃生辰?”
“是啊是啊!”李公公笑眯眯,“皇上本打算好好为莲妃娘娘庆祝,可前日出了点意外,再加上莲妃娘娘不喜热闹,皇上便没张扬,只给宫人加了赏赐。待到晚上,皇上会亲自去莲瑶宫陪莲妃娘娘过生辰。莲妃娘娘平日不愿皇上过去,可生辰那日还是会让皇上留下的。这皇上高兴,奴才们便也跟着高兴,莲妃娘娘若是笑一笑啊,皇上怕是连命都能给……她!”
李公公絮絮叨叨不停,突然间对上陆云阙冰冷骇人的凝视,心里一个咯噔,一结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哭丧着脸,双腿一软,跪了下去:“燕、燕王殿下,老奴这这又是说错啥了么这是?”
她会留宿陆云合。得知这件事,陆云阙心里万分不舒服。
昨日,她没来。原本,他该庆幸,那个疯子,自是离他越远越好。可从日升到日落,他心头又添了恼意,她招惹了他,凭什么就这样全身而退?
广袖下,他死死攥紧手中的那支发簪,眸中满是阴翳。
李公公更是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哪句惹到了燕王殿下,平日燕王殿下也没这么易怒哇。
“李公公。”陆云阙侧眼看他。
“老奴在!”
“帮我给皇兄带句话,今晚我找他喝酒,不醉不归。”
李公公:“……”不是,燕王殿下,咱不带这么捣乱的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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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前世梦醒, 陆云阙心痛之感稍缓,疲累地倒下,躺到了尹莲曦的身旁。
他侧过头看她, 眼中是她安静沉睡的模样。小姑娘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完全没有与人同睡的打算。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她似有所感,睫毛动了动, 小嘴微张, 含含糊糊地唤了声:“娘……”
想娘了?陆云阙手顿住, 眼中添了些许柔和。
他知道,她爹娘早逝, 至亲也就那三个。前世的她孑然一身, 疯疯傻傻,只爱缠着他。
他费了些力气拉开被子, 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小猴,哼笑一声:还真是个孩子, 喜欢这些东西。
被子拉开,尹莲曦感觉到不安, 更紧地抱住手里的小猴子, 娇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陆云阙跟她磨了许久, 才成功拿掉她手中的小猴,放到枕边, 随后盖上被子,靠近她。
怀里的小猴被拿走, 小姑娘眉头皱起, 可怜巴巴地抽泣两声, 伸手摸索着,想要把小猴找回来。
陆云阙就这么看着她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地掀了掀眼皮,窝进他怀中,又睡熟了。
他环住她的身子,合上眼睛。
莲儿,重来一世,记得,你是我的妻,不要再背叛我。否则,我定亲手杀了你。
*
翌日天明,尹莲曦醒来时,怀中依然抱着小猴。看到小猴,想起娘亲和被大坏蛋拐去的团团,她悲从中来,又开始低声啜泣。
在外间听见声音的丹苹走了进来,看到小姐眼圈泛红,眼角带着湿意,忙问:“小姐饿了吗?今天膳房送了好多好吃的过来,都是小姐喜欢的哦。”
闻言,尹莲曦泪眼汪汪地看向她,问:“有珍珠团子吗?”
“有有有,有芝麻馅的,花生馅的,还有荠菜肉馅的!”
“有芙蓉翡翠煎饼吗?”
“有有有,热腾腾的,刚起锅!”
“有桂花莲子甜羹吗?”
“有有有,又香又甜,奴婢的口水啊都要流下来了!”
“那好吧。”尹莲曦摸了摸肚子,止了眼泪,稍稍霁颜,掀开被子下床,让丹苹帮她穿衣。
既然有这么多好吃的,那她先吃完,填饱肚子再哭吧。饿着肚子哭的话,那就更可怜了。
用完早膳,丹苹好说歹说说动尹莲曦出门走走、晒晒太阳。丹苹知道,若不让小祖宗有些事干分分心,她闷在屋子里定是又要哭鼻子的。
屋外阳光正好,主仆二人在府里随意走着,漫无目的。丹苹时不时说个笑话逗她开心,可尹莲曦心里想着事,压根就没在听。
她还惦记着团团。
一想到那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和大坏蛋那么亲昵,她的心里就酸得直冒泡泡,可想起团团居然吸人血,她又好难过,想着是不是自己饿它饿得太狠了,让它饥不择食。
“小姐。”突然,丹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前面。
她杏眼儿微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的秋千上坐着的贺甯嫣,还有一旁的丫鬟织锦,她原本暗淡的眸透出些精光来,放慢了脚步。
贺甯嫣和织锦背对着她们,二人说着话,并没察觉有人靠近。
“小姐,奴婢听说,殿下一次都没在王妃房中过夜,这新婚燕尔的便这般,足以看出殿下压根就不在意她。”
“表哥虽不在意她,可她终究是王妃,你看她年岁尚小便那般有心机,假以时日燕王府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贺甯嫣话语间满是惆怅。
“小姐你别难过呀,你和殿下自小青梅竹马,殿下待你一直极好,定会为你做主的。”
“表哥他……织锦,我心里很乱,他这次回来,我一点都看不懂他了。”
“小姐你想太多啦,殿下刚从战场上回来,受了伤,最近又那么忙,一时顾不到小姐也是正常的。”
……
尹莲曦安安静静地站在她们身后,微微歪着头,听她们说着话。
她们在说她的闲话呢,原来大坏蛋没在她房里过夜,就值得她们这么幸灾乐祸吗?明明是她不爱与他睡一床,嫌挤罢了。还说她有心机,哼!她要不高兴了。
“那丫头……她若是彻底消失就好了。”贺甯嫣轻轻叹息一声,“看着柔弱无害,实则城府颇深,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丹苹忍不住怒喝,“殿下若是知道,绝不会放过你们!”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贺甯嫣,她一下站起,惊慌地转过身,一双美目盯紧尹莲曦,面色刷白:“你……你们怎么在这?”
“正好路过,怎么了,心虚了?一个借住王府的表小姐,竟敢如此放肆地诋毁王府的女主人,如此的恶意满满,我看你们是不想在王府待了!”丹苹气急了,她怎能容忍她们这么说小姐,小姐那么柔弱单纯,怎能任由她们这般欺负!
织锦也吓到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声说道:“你听错了,我们才没有诋毁王妃娘娘呢,你别随意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反正这里只有她们主仆四人,她们没有真凭实据,殿下不会信的。
“是啊。”贺甯嫣回过神,定了定心,看着尹莲曦,柔声道,“王妃娘娘千万不要误会了,小妹绝没有说王妃娘娘的不是,只是今日天气晴好,在这晒晒太阳,说说话本子里的故事呢。”
“还真会耍无赖!”丹苹黑着脸讥讽,“小门小户出身,便是这般不堪!”
贺甯嫣心口一刺,紧紧揪住手中的帕子,面上添了冷意。
她最恨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是,她是出身不高,那是她能选择的吗?抛开门第来看,论才情、修养、身段,这丫头哪一点能与她相比?
高门大户的千金做什么都是对的,小门小户的女儿做什么都让人瞧不上,对吗?
“丹苹姑娘此言差矣,我自知身份不高,所以无论做什么皆是向王妃娘娘看齐,不说十分像,八分像总是有的。”
那日纸条之事,这丫头不也赖了去?她既做得出来,她照搬照抄、有样学样有何不可?反正表哥见识了她的“真心”,怎可能还会喜欢她。
丹苹正要再与她争论,却被尹莲曦抬手拦住了。
“我知道你没说什么,没关系的。”尹莲曦笑容纯稚,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迈开腿,一步步走到了贺甯嫣的面前。
贺甯嫣低头,福了福身子:“王妃娘娘明察秋毫,小妹感激不尽。”
尹莲曦又道:“上回你送我新婚贺礼,我还没好好答谢呢,今日既然碰着了,我便回你一份礼吧。”她的声音甜甜糯糯,像灌了蜜一般。
贺甯嫣愣了下,站直身子面对她,心底隐隐有些不踏实:“王妃娘娘不必客气。”
“不客气,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哦,希望你也喜欢。”尹莲曦笑眯眯的,右手伸向她,缓缓摊开掌心。
阳光下,雪白的手腕精致得宛如上好的白玉,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完美得没有丁点瑕疵,令人心折。
贺甯嫣盯着那只手,心中涌起妒意。出身高贵、容貌美丽,连一双手都生得如此无可挑剔,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这一切?
温软的小手一点一点打开,贺甯嫣目不转睛,等着看那掌心之物。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映入眼帘,她瞳孔骤缩,眼睛一下睁大,浑身冰冷僵硬。
蝎子!蝎子!啊啊啊,蝎子!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响遍了整个王府,不止贺甯嫣,当织锦看清楚尹莲曦手中的东西,也被吓得大哭大叫起来,全身上下抖得厉害,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尹莲曦笑了,原来她们都怕这种东西呀,只是看一眼就怕得这么厉害吗?那……
她坏心眼地盯着贺甯嫣鼓鼓的胸脯看了看,粉色的唇瓣弯起,很顺手地把小蝎子放进了她的衣服里,还在她的胸口轻轻拍了拍。
“送你啦,很喜欢是不是?”她的笑容真诚无害,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人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看了眼还在尖叫的织锦,她转身走向瞠目结舌的丹苹,拉着她就跑:“走啦,走啦!”
丹苹像一根木头似的被她拖着走,半天都没能回神。
小姐手里哪来的蝎子啊?小姐怎么敢拿那么可怕的东西?那蝎子要是把小姐咬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她要疯了!
*
一听说陆云阙回府,织锦便用托盘装着被碾得稀巴烂的蝎子,哭哭啼啼跑到他的面前,扑通跪下,把尹莲曦用蝎子吓得贺甯嫣昏死过去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听她说完,陆云阙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有一丝意外。
那丫头知道反击了?她倒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定是贺甯嫣得罪了她,她报复回去罢了。
前世那丫头便是个有仇报仇的,不爱受半分委屈,如此看来,她这性子倒是刻在了骨子里,哪怕如今稚嫩又柔弱,也不失那份倔强傲气。
深合他意。
“殿下,你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王妃娘娘纵是王府的主子,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那蝎子浑身是毒,小姐若是因此而丧命,多无辜啊!”织锦涕泪交下,哭得好不伤心。
陆云阙微微颔首:“本王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下去吧。”
“是,多谢殿下!”织锦脸上有了喜色,留下托盘,出去了。
织锦一离开,站一旁的苏漠便忍不住开口:“殿下,你可信她?”
“为何不信?”陆云阙拿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唇畔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瞧着倒像是心情不错。
“王妃年岁小,娇弱怯懦,怎么可能会碰这种毒物?”苏漠是半分不信的,毒蝎丑陋可怕,浑身是毒,王妃那么娇贵的高门小姐,躲都来不及,别说拿着去吓人了。
“苏漠,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陆云阙睇他一眼,淡淡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以貌取人不可取吗?殿下还不是……以貌娶人了?苏漠转身看着陆云阙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头,笑了一下。
*
敢用毒物了。
离开大厅,原本想直接去荆园的陆云阙临时改变主意,出了燕王府。
既如此,他便送她一份礼,看在她……开始像他的莲儿的份上。
*
午后的阳光洒满荆园的每个角落,院子里,尹莲曦正在清理院子里东南角的菊花台。
原来,尹莲曦无意中听府上的丫鬟们说起这些菊花都是贺甯嫣种的,她一下便不高兴了,当即问罗总管要了铲子,亲自动手,把菊花一棵棵铲出来,让人拿到别处去。
陆云阙到时,看到的便是娇柔美丽的小王妃蹲在花台前累得香汗淋漓的样子,精致的脸蛋上沾了泥巴,却执着地要把那满花台的菊花清理干净。
“小姐,让罗总管安排人弄吧,你的手都快磨破啦。”丹苹在一旁劝着,心疼得不得了,小姐细皮嫩肉的,一双手从未干过粗活,怎么非要自己亲手铲掉这些菊花呢?连她想帮忙都不让。
“没事,很快就好了。”尹莲曦左手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努力,“反正我没事做,坏表妹要是知道我把她种的花全铲掉,一定气疯啦。”
居然想让她彻底消失,不能原谅!她若消失了,祖母和哥哥姐姐会多难过呀。
“小姐,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只要你同殿下好好说说,早些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不就好了吗?”今日小姐拿蝎子吓人可把她吓坏了,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小姐居然敢碰蝎子。
“才不要理他。”尹莲曦手上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讨厌他。”他抢走了她的团团,对她那样坏,她要离他远远的。
讨厌他?陆云阙听到她的嘀咕,神色冷下,见到她的那刻眸底浮现的暖色也消失殆尽。
丹苹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看到走进院子的陆云阙,慌忙行礼:“殿下。”完了完了,方才小姐说的话被殿下听去了吧?殿下会不会生气?
她忐忑不安,不敢抬头,只盼着殿下大人大量,不要生小姐的气。
听到丹苹的称呼,尹莲曦心里一咯噔,回过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黑眸,慌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跟我进来。”陆云阙留下这一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可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细弱而倔强的声音响起:“我不要。”
“呵。”他脚步停下,笑了声。是他对她太过纵容,让她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下一刻,他回转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不顾她蚂蚁大的反抗力气,抱着她进了房间,把她放到桌上。
尹莲曦想从桌上下来,却被他单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长卷的睫毛微颤,贝齿轻咬粉唇,娇弱的模样让人心都要化了。
陆云阙凝视她,慢悠悠说道:“放开你,再让你拿毒蝎子去害人?”
尹莲曦闻言,猛地抬起头,一瞬间眼圈都红了:“你在说什么呀?我才没有!”他是为了坏表妹来质问她吗?她要生气了!
“又耍赖?真当我是好糊弄的?”他语声冰冷,手指却温柔地触及她的脸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泥巴,看着她像只愤怒的小豹子一般恨不得扑向他狠狠咬上一口。
可爱极了。
“我没有!你冤枉我!”眼泪说下就下,尹莲曦丢掉手中的铲子,伤心地推他,“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总是强迫我、欺负我,你抢走了我的团团,还为了坏表妹来冤枉我,我不要理你,你离我远一些!”
她分明是怕他的,可此时此刻她心里好生气,以至于口不择言,使劲推他。
陆云阙盯着她,啼笑皆非。
若不是足够了解她,她委屈成这般,他定要信了。可是,他已经在她身上吃过一次亏,又怎会再次被这无辜的表象迷惑?
他单手制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低头迫近她,勾起唇凑到她耳边:“小嫂嫂撒谎骗人的本事一绝,骗得了天下人,却独独骗不了我,怎么办呢?”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她只觉耳朵发烫,却又情不自禁地抖了下,仓皇地退开了些,却被他强势地勾起下巴。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入他寒潭般的眸。
那双好看又令人心颤的眼睛,写满了对她的嘲笑。她绝望地意识到,她的生气恼怒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他不是她的亲人,会包容她,疼爱她。他可以肆意地欺负她、伤害她,而她只能受着。
想到这,她眼泪落得更凶,柔弱的肩膀颤得厉害。
陆云阙就这么看着她哭,满意地看清她的难过、她的无助。
乖莲儿,我早就对自己发过誓,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会让你想哭啊。
他俯身,温柔地亲吻她的泪。咸湿的眼泪,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怎么就不知道乖一点呢?若是乖一点,哄着他,讨好他,就像昨日勾他一般,或许他真的会待她好些。
毕竟,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勾缠,总是想念着那令人销魂蚀骨的滋味。
她嘤嘤地哭,像只小奶猫一般,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而是像春日的小雨,细细密密,润物无声,每一滴雨珠都落进人的心底。
她哭着问他:“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骗子吗?”
他依然吻着她,双臂将她圈在怀中,微凉的唇一点点往下,轻吻她漂亮的鼻尖,轻吻她被她自己咬得红肿的唇瓣。
她是抗拒的,可她根本就逃不开,躲不掉。
“莲儿希望在我的心里是什么样子?”他问她。
尹莲曦看着他,目光茫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又变得温和,好似很在意她的样子。
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都能很清晰地感知,唯有他,她看不懂。
她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可大多数时候他待她一点都不好,看她的眼神那么冷,说的话又那么刻薄。
从来都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她,从来都没有人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受喜欢。
希望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她哪里知道。
“莲儿在我心中,自然是最美最好的,即便是个小骗子,我也喜欢。”初八的庆功宴,还要带她去宫中演场戏,哄得她高兴了,才能让陆云合看到他们夫妻情浓,鹣鲽情深。想必到时,陆云合那张脸,定是万分精彩的。
尹莲曦自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眨了眨泪眼,呆愣愣的。
“送你的,打开看看。”陆云阙从怀中取出一只长条形木盒,递到她面前。
尹莲曦木木呆呆地看他一眼,缓缓伸出手去,将木盒拿到手上。
木盒由紫檀木做成,通体紫黑,深沉古雅,表面打磨得光滑细腻,手感极好。
这是他送她的礼物吗?尹莲曦有些好奇,玉白的小手触上精致的锁扣,“咔嗒”一声,盒子打开。
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她一声惊呼,心头的阴霾消失无踪,眼睛都亮了:“好漂亮呀!”
盒子里暗红的锦缎上趴着一条通体青色的小蛇,身长四寸有余,婴儿手指般粗细,浑身通透莹润,看上去像是一条精雕细琢的翡翠玉蛇。
看到她欢喜的模样,陆云阙眯起眼,心中轻嗤:还不承认蝎子是她的,有多少女子会喜欢这种骇人的毒物?
尹莲曦将小蛇拿出来放在手心,原本沉睡的小蛇扭动着身子昂起头,绿豆小眼盯紧了她,吐了吐舌信,脑袋左右晃了两下,看上去很是乖巧。
“这蛇毒性很强,可别被咬了,没人救得了你。”他提醒她。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还是早早让人配制了解药,省得某些人不小心被咬,小命呜呼。
这蛇是他回京途中下车休憩时,在一棵树上发现的,不算什么特别稀罕之物,却让他想起了她。
前世的她,除了会用毒,还喜欢各种各样的毒物。她常说,那些毒物会自己找上她,她看到好看的喜欢的便养起来观赏,等看腻了再换一只。
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她时常得了个自以为好看的便同他显摆,还心心念念想要送他。
啧,没见过有人送心上人毒虫毒蛇的。
所以,在她的熏陶下,他看到小青蛇时,没有弄死,而是养了起来。回京后,他把小青蛇丢到他名下的药坊,顺便让他们研究毒性和解药。
本也没打算送她,不过既然她感兴趣,丢给她养,也省了他的人力。
“它不会咬我的。”尹莲曦一脸笃定,低着头,和小青蛇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团团出现,她的身边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小毒物,它们都喜欢她,想要跟她玩。她不讨厌,也不害怕,只觉有趣。
见她光顾着和小青蛇玩,不再理会他,陆云阙沉下脸,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不谢谢为夫?”
“啊,谢谢。”她被捏得疼,往后缩了下,娇嗔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
谢什么嘛,他欺负了她,还没跟她道歉呢,团团还在他手上,也没还她。
陆云阙看出她的不情愿,没同她计较,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初八有宫宴,皇后指名要见你,别再哭哭啼啼的把眼睛哭得像兔子一般,知道吗?”
尹莲曦乖乖点了点头。
“皇后可不是贺甯嫣之流,紧着你的皮,别给我闹事。”他的手落到她的脖颈处,轻轻摩挲着,警告她。
这一世,她和皇后尚未结怨,但有陆云合从中作梗,事情便不好说。这丫头年岁尚小,没有前世那般城府,若给他惹了事,还要麻烦他给她收拾烂摊子。
他可没那个时间和闲情围着她转。
“哦。”
“还有,离陆云合远些。”他凑到她的耳边,气息冰冷,带着一丝残忍诡谲的笑,“他若敢打你主意,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听清楚他的话,尹莲曦倒吸一口冷气,他、他是要她弑君吗?她才不干这种诛九族的事!
不过——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惊悚地抬头:“那个……皇、皇上是你的兄长对吧?”
陆云阙挑眉看她,等她说下去,
“那、那皇后就是你的嫂嫂是吧?”
“你想说什么?”怎么,难道还要兄弟妯娌一家亲么?
“没什么。”她黯然地别开脸,心里难过极了。
难怪他会唤她“小嫂嫂”,想来他喜欢的人是皇后,皇上夺了他喜欢的人,他便强娶了皇上喜欢的人。
怪不得他那么紧张,生怕她用对付贺甯嫣的手段对付皇后,原来如此。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对他的恼意便又添了几分。
大坏蛋,再也不要理你了!
作者有话说:
小白莲:我就使坏,我就耍赖!
大傲娇:喜欢你使坏,就爱你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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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离开荆园, 陆云阙去了淑合轩。
贺甯嫣已经醒了,却仍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有余悸。
她是真的吓坏了, 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可怕的蝎子在她胸口乱爬的感觉。
醒来后,她洗了澡,把自己浑身搓得差点蜕了一层皮才罢休,身上的衣服自是扔得再也瞧不见。
可即便如此,只要一想起那蝎子, 她浑身就觉恶寒。眼下, 屋子里搬来了好几个火盆, 她紧紧裹住被子,身子还在发抖, 心中对尹莲曦充满恨意。
那般心思恶毒, 根本就不配嫁给表哥,成为王府的女主人!
“贺小姐, 殿下来了。”门口的小丫鬟桃儿进来禀报。
贺甯嫣一听,欣喜地坐起身, 急切道:“快请。”
在旁伺候的织锦笑了:“小姐你看,殿下这不就来看你了吗?殿下是关心你的。”
贺甯嫣面色娇红, 双眸期待地望向屏风处, 等着他来。自表哥回来后, 还从未来过淑合轩,今日前来, 怎不令她惊喜?
陆云阙进来时,看到含羞带怯、一脸委屈的表妹, 淡淡一笑, 走了过去。
“表哥。”贺甯嫣低低唤了一声, 目光落到他身上便再不愿移开。
织锦搬了凳子请他坐下,规规矩矩退到了角落里。
“听说你受了惊吓,可好些了?”陆云阙一脸关切地问她。
“好些了。”贺甯嫣拿过帕子擦了擦眼睛,抽抽搭搭,“表哥不要责怪王妃娘娘,她应是无心的,只不过是年岁小,贪玩了些。”
“我知你向来宽容大度,不过这次是莲儿过分了,我已训斥过她,让她反省了。她虽年纪小,终是燕王府的女主人,行事没有分寸,丢的是燕王府的脸。”
“小妹明白。”贺甯嫣语声柔柔,一脸顺从懂事,“小妹也会谨言慎行,不惹王妃娘娘生气。”
陆云阙颔首,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下,初八宫中办庆功宴,可以带家眷前往,我打算带你同去。”
“去宫里?”贺甯嫣不敢置信,心中又惊又喜,身子前倾,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也可以去赴宴吗?”作为表哥的家眷?
“你是我的表妹,自然可以与我同去。”
“谢谢表哥!”贺甯嫣高兴得两眼通红,喜极而泣,“那、那王妃娘娘也会去吧?”
陆云阙微微一笑:“会去。”
啊,那可真遗憾,若她不去就好了,这样人人都会知道燕王妃不受宠,而她才是表哥最在意的女人。
不过没关系,表哥待她有那份心,她便知足了。慢慢来,她会一点一点把表哥的心抓住。
“进宫那日好好打扮,我的表妹可不能比不上宫中的那些庸脂俗粉。”他语声低沉,看她的目光柔和。
既然前世你和陆云合勾结在一起,那今生我便送你一程,让你们有情人早成眷属。
贺甯嫣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心跳加速,羞得满脸通红:“小妹一定不会丢表哥的脸的。”
*
晚上,尹莲曦用过晚膳,把丹苹打发出去,独自一人在寝室的梳妆台前陪着小青蛇玩。
她给它取了个名字:青青。
青青在她的手指间蜿蜒,玩得不亦乐乎。
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以为是丹苹,慌忙把青青藏进衣袖里,省得她瞧见了害怕。
“丹苹,你怎么又进来啦?”她站起身往外间走去,却在屏风处撞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不是丹苹。她愣了下,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壑般的眼眸,身子下意识地一缩,垂眸,黯然道:“你怎么来啦?”
陆云阙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眼中掠过不快的神色,他没有忽略她看到他时那满心的失望和排斥。
这么不愿见他?
“这是我们的婚房,我的王妃在这,我不能来?”他低声问她。
尹莲曦扭过头,咕哝一句:“你前两天不是也没来吗?”
“莲儿是在责怪为夫没好好陪你?”
“我、我不要你陪的,我一个人挺好。”一个人睡那么大一张床,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多他这么大一只,太挤了,她不喜欢。
一个人挺好?陆云阙内心冷笑,是挺好,占他的房,睡他的床,还把他撇到一边,怎么不好?
真是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夫妻本应同床而眠,莲儿是想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他虽然笑着,说话的声音也温和,可尹莲曦心里却莫名瘆得慌。还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敢开口了。
“那、那我睡榻,你睡床吧,这样别人也看不见。”她语声轻轻,低着头推了他一下便要去外间。
却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她慌乱地看他,又转头向他身后看去,很想喊丹苹进来,可又一想,丹苹进来又能做什么呢?谁也不敢违逆他。
陆云阙将她放到床上,为她脱去鞋袜,看着她往里面缩了缩,怯生生地看她。
他的小妻子穿着雪白的睡裙和中裤,长发及腰,眼圈微微泛红,纯澈的双眸带着怯意,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
他坐到床上,眼眸微微眯起,唇畔淡笑不变:“怕我?”
尹莲曦黯然垂眸。怕他吗?怕的。可她现在对他更多的是怒,是怨,她生他的气。
她不喜欢给人当替身,他和皇上之间的恩怨殃及到她,她就是那条无辜的池鱼。
他喜欢皇后,他倒是抢皇后呀,为什么来招惹她?她什么错都没有。
她越想越难过,环抱住自己,泪湿了衣裙。
看她肩膀耸动、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陆云阙忍不住皱起眉头。
哭哭啼啼的,他就让她这么不堪?
他敛去笑容,沉默着脱下外衣,坐到床上,将她拉到怀中。
尹莲曦微微反抗了下,无效,别开脸,不看他。
陆云阙低头,在她娇嫩的脸蛋上轻碰一下,问她:“等参加完宫宴,想不想回尹家住几天?”
啊?听到这话,尹莲曦一愣,赶忙看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回家吗?”
陆云阙捏了捏她的鼻尖,纠正她:“是我们一起回你娘家,新婚后新人回门。”给她一颗甜枣,她才能乖一些。
“可以住多久呀?”她躺在他怀中,闪烁着水光的美眸中尽是期待。
陆云阙拭去她眼角的泪:“看你表现,再这么哭哭啼啼的,当天去当天回。”
尹莲曦一听便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服软:“我不哭了嘛,那是不是能回家住一年啊?”
陆云阙:“……”这丫头哪里有为人妻子的自觉,住一年?她干脆别回来得了!
虽然心中恼怒,但他面上没有显露,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一脸爱怜:“乖乖听话,当好燕王府的女主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那我答应和你一起睡,能不能把团团还我了呀?”她坐起身,乖乖面对他,趁机讨要。
柔软轻盈的身子在他身上磨蹭,他的眸色暗了几分,幽幽看着她,没有答话。
尹莲曦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尴尬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从他身上下去,缩到了一边。
有了两回经验,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虽然不是很讨厌,可总感觉奇奇怪怪的,而且每次结束后都黏黏糊糊不舒服,非得清洗一下,太麻烦了。她今儿沐浴得香喷喷的,不想再折腾了。
最重要的是,她暂时也想不到要让他做什么了,他已经答应让她回家,且团团是他本就该还她的。
若是什么都不要就和他做那事,总觉得好亏呢。
“不碰你。”
淡漠的声音传入耳际,她讶然看向他,却撞上了他突然凑过来的脸,她“哎呀”一声,还没醒过神来,唇畔就被他碰了一下。
轻轻一碰,宛如蜻蜓点水,徒留些许他的气息还有那一丝丝令人心悸的痒意。
她呆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唇,有点懵。他前两回亲她时,力气好大,咬得她疼,她总感觉下一刻她就要被他吃了,可这次感觉不一样呢。
红云悄然爬上她的脸颊,有些烫。
她稍稍合眸,不敢去看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跳好快,有些慌。
“你不是有小青蛇了?团团我再玩两天,等参加完宫宴还你。”陆云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
“哦……”尹莲曦软绵绵地应着,在心里不服气地咕哝一句:小青蛇怎么能和团团比嘛。
“睡吧。”他拉过被子,拥着她躺下。
四目相对,望入他漆黑深沉的眸,尹莲曦心底又涌起难过的情绪。
不喜欢当人替身……他是堂堂大晋燕王,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受百姓景仰。他喜欢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喜欢皇后?
她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他,闭上了眼睛。
陆云阙察觉到她的低落,只当她还在为了团团的事生闷气,勾了勾唇,手臂环住她的身子。
全都遂了她的意,她哪里还会记得他?挟持个小团团,至少她还会时不时想他一下。
这丫头对他并无多少情意,所幸她在他身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没有人可以将她夺走。可惜她终是娇小了些,而他到底不是禽兽,即便每次碰她也小心着动作……且先好生养着吧,养得结实些才能尽情欺负,把她欠他的一一讨回来。
*
十月初八,陆云阙带上尹莲曦和贺甯嫣早早去了皇宫。辰时,皇后将在百香苑办诗舞会,到场的多是拥有皇家血脉的女子和王孙公子的夫人。
诗舞会上有专门的宫女太监伺候各位贵女,贵女们不可带自己的丫鬟侍女,所以丹苹和织锦都没有跟着。
燕王府的马车进宫后,一路畅通无阻前往百香苑。马车内,坐在陆云阙身旁的尹莲曦同坐在一侧的贺甯嫣似乎都忘了那日蝎子一事,时不时聊上几句,气氛融洽。
贺甯嫣:“今日的诗舞会王妃娘娘可有准备才艺?据说拔得头筹的可以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呢。”
“诗舞会?”尹莲曦摇了摇头,“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们家读书属我哥哥最好,祖母说,不指望我和姐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能识得几个字就好了。”
听到她的回答,陆云阙瞥眼看她。识得几个字……谦虚了,前世偎依在他怀中,夺了他的笔,一首情诗信手拈来的人,可正是她。若无自小的积累,绝不会有那样的文笔才情。
“女子无才便是德,祖母应是这么想呢。”贺甯嫣笑道,“那王妃娘娘可会跳舞?小妹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倒是舞艺超绝,深得皇上喜爱呢。”
“小时学过几日,可是好辛苦哦,还被姐姐笑话像只蠢鸭子。”尹莲曦嘟起嘴巴,颇有些忿忿不平。
陆云阙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到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
小坏蛋又在骗人了。他知道她的身子有多美,也见识过她倾城绝艳的舞姿,一颦一笑一个动作都是摄人心魄的毒。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烟粉色的裙袄,梳了凌云髻,肌肤赛雪,杏眼粉唇,绝色姿容叫人一见难忘。
衣服是他亲自为她选的,也是他亲自为她穿的,不妖不艳,中规中矩。
“既不会诗,也不会舞,那莲儿会些什么?”他凝视她,问了一句。
尹莲曦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会种花,以前在家时,我院子里的花是长得最好最美的。荆园的花台我已经清理干净了,晚些我就挑些好花种种下去,等来年春天就能有许许多多漂亮的花了,比那些枯燥乏味的菊花好看多了。”她顿了下,又一脸嫌弃地补充了一句,“之前的花台也不知是谁打理的,一点都不懂审美呢。”
被贬低的贺甯嫣脸色一阵青白,暗暗咬了咬牙。这丫头是故意的,她知道那菊花都是她种的,故意在这打她脸呢。
陆云阙仿若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小仇怨,嘴角微扬,捏了捏尹莲曦的鼻:“那我便期待着春暖花开,满庭芬芳了。”
马车在百香苑门口停下,陆云阙扶着尹莲曦下了马车。
“六皇叔,你们最晚啦,我和姑姑等你们好久了!”
刚下马车,尹莲曦就听到一个活泼的声音,转头看去,看到一个身着大红袄、年岁和她相仿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岁稍长的女子,缓步走来,一身气质优雅高贵。
“嗯,晚了。”理所当然的态度。
陆云阙牵着尹莲曦的手走到两人面前:“莲儿,这聒噪的小丫头是楚王的嫡长女陆襄襄,皇上亲封的福安郡主。”
“你好。”尹莲曦对着她盈盈一笑。
“六皇婶好!”陆襄襄甜甜地唤了声,行了礼,可转向陆云阙时,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六皇叔,我哪里聒噪了,你净胡说!”
“好了襄襄,你再说下去就真的聒噪了。”陆襄襄身旁的女子淡笑着说道。
陆襄襄“哼”一声,别过了头。
陆云阙又向尹莲曦介绍:“这位是大皇姐,大晋唯一的长公主,你唤皇姐即可。”
陆云慈,大晋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文采风流,矜贵貌美,年逾三十未嫁,追随者甚多。
尹莲曦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莲儿见过皇姐。”
陆云慈颔首笑道:“是个妙人儿,怪不得六皇弟钟情。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陆云阙又把贺甯嫣唤上前,让她见过长公主和福安郡主,交代她:“表妹,你头一回进宫,跟好长公主,宫中的规矩礼仪她会提点你。”
“是,表哥。”贺甯嫣应下,又转向陆云慈,柔声道,“民女多谢长公主照拂。”
陆云慈上下打量她一番,轻笑:“既是六皇弟的托付,本宫自会上心,你便跟好本宫吧。”
“是。”
“莲儿,你跟着襄襄。”诗舞会只有女子参加,男子皆不能进百香苑,所以陆云阙将尹莲曦安排和陆襄襄一起。
这个侄女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年岁还小,看着任性了些,却是个聪明有分寸的,对宫里的人熟悉,莲儿跟着她,也能少吃些亏。
虽然……他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他那对着陆襄襄娇羞腼腆的小王妃,暗忖:这丫头怕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得知他的安排,贺甯嫣的脸上浮现喜色,表哥让长公主照拂她,让福安郡主陪伴尹莲曦,这难道不是高下立见吗?长公主的地位可比郡主高得多。
陆云阙没有多留,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庆功宴晚上才开始,他会在宫中先歇下,到晚上前往太辰宫赴宴。
马车走出一段路,他掀开帘子,正好看到陆襄襄热络地拉起尹莲曦的手,牵着她进了百香苑。
他的小王妃看着有些拘谨。
“殿下,我们去哪?”驾车的苏漠问道。
陆云阙放下帘子,双目微合,道:“去梓云轩。”
前世,他们的苟且,开始的地方。
*
尹莲曦跟随陆襄襄进了百香苑,穿过一片梅树林,走过一段青石板路,到了一个小花园。
虽是冬季,但小花园仍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诗舞会尚未正式开始,三三两两的皇室贵女、后宫嫔妃在花园里赏花、闲聊。
言笑晏晏,人比花娇。
尹莲曦她们进来时,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过来,低声细语,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尹家的二小姐吧?”
“是呢,燕王当街抢走的王妃。”
“长得真美,怪不得皇上早早便定下了。”
“可那也没有燕王殿下下手快不是。”
“啊,原来就是她呀,幸好没进宫,要不然宫里的姐妹们都要失宠了。”
“看着好小,真的及笄了吗?”
……
尹莲曦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关键词,知道她们是在议论她,她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心里有些不高兴。
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谈资。
今儿进宫她也不喜欢。若有姐姐陪着,她自是到哪都愿意的,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可如今孤身一人,她就像一只孤零零的雏鸟,不得不谨小慎微。
还有那个大坏蛋,这几日他总是霸着她的床,把她抓到怀里,阴阳怪气地威胁她,不许她靠近皇上;若是皇上要见她,要离他三丈远;倘若她被皇上碰了,碰了哪,他就把哪儿的肉咬下来吃掉。
他那么说的时候,声音好温柔,脸上还带着笑,可她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尤其是他凑过来亲她的时候,像极了吃人肉的鬼怪,太可怕了。
“六皇婶,你喜欢六皇叔吗?”
陆襄襄圆乎乎的脸蛋突然凑到她面前,她瞳孔一缩,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襄襄笑了:“六皇叔两年前未出征时可是京城那些千金小姐们的梦中情郎,能文能武,长得又好,可就是冷冰冰的,对女孩子们也不算客气。没想到去了战场两年就开窍了,战场不愧是个磨练人的地方。”
“哦……”尹莲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低下了头。
“六皇叔虽然比我长了一辈,其实不过比我大几岁,小时候他就是个孩子王,领着我们这些小辈到处玩。”陆襄襄站到尹莲曦身旁,一边走,一边同她说话,“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厉害,我们都非常崇拜他。”
“嗯。”尹莲曦仔细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孩子王啊……小时,哥哥忙着读书习武,是姐姐一天到晚带着她玩。姐姐是一群孩子里的孩子王,到哪里姐姐都会护着她,照顾好她。虽然姐姐时常嫌弃她吵架软绵绵,打架指望不上,但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姐姐定会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百香苑是专供休憩玩乐之地,亭台水榭,茂林修竹,鲜花满园,景致极好。
主殿离大门较远,去主殿要经过一条小河。
“六皇婶,这是秋心湖,看起来不大,其实联通着好几个宫殿,而且湖底很深,不会水性的掉下去就危险了。”走上石拱桥,陆襄襄附耳跟尹莲曦悄悄说了句,“每年宫里都会淹死好几个。”
“啊!”尹莲曦吓一跳,看了眼平静的湖面,又看向她,小生怕怕,“他们也太不小心了吧?”
“哈哈!”六皇婶真单纯。陆襄襄噗嗤一乐,顺着她的话说道,“嗯,他们也太不小心了。”
宫里的那些事呀……她摇头,啧啧一叹。
“六皇婶,诗舞会快开始了,我先带你去见过皇后娘娘吧。”
皇后……尹莲曦脚步稍稍一顿,才继续向前,一想到皇后是大坏蛋喜欢的人,她忍不住小声问了句:“皇后……好吗?”
好看吗?脾气好吗?好相处吗?大坏蛋喜欢她什么呢?她脑子里想这想那,乱糟糟的。
陆襄襄以为她紧张,笑着安慰:“皇后性情温和,待人宽容,不吃人的,别怕。”
尹莲曦眸色黯然,漂亮的眉眼失了神采。
她宁愿皇后坏一些呢。
她是不是太坏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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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皆知,凤族长温霆月容颜倾世,修为强大,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吗?容熹欢放下手中的折子,迷人的媚眼看向了躺在她身侧扯落她外衫的男人,看到他眼中的意乱情迷。
“你看,这么多年,你把我养得多好,现在,你想不想品尝自己一手养成的果实呀?”
被她下药的温霆月对她却连一丝恨意都不敢有,他求着她,想要她,可她却将他玩弄股掌,夺他的权,占他的位,撕毁他高冷的面具。
直到有一天,她腻了,似笑非笑地看他:“药效,可是早就解了的呢。”
他慌乱地将她抱在怀中,深怕她不要他。他知道,折磨他的从来都不是药,而是他从不敢承认的、内心深处对她强烈的执念和占有欲。
*
容熹欢从小就清楚温霆月身上毛病不少,性子高冷,固执古板,不通世事,却又偏偏以长辈自居,时时对她说教,事事与她相左。
她认为,他这是养尊处优惯了,缺少生活的毒打。长此以往,凤族危矣。
所以,族长这个位子,换她来坐,会比较好。
【阅读指南】
1.女主不止一段感情,文案有局限,详情看正文,请勿要求女主守身如玉;
2.男主前期高岭之花,后期卑微舔狗,爱女主胜过一切;女主爱上男主比较晚,一开始亲情居多;
3.本文从女主幼年开始写起,凤族之人百岁成年,女主成年前没有感情线。
◉ 第25章
陆云慈带着贺甯嫣走在尹莲曦和陆襄襄后面, 慢条斯理地同她说着宫里的规矩。
前日,她那个六皇弟亲自去了她府上,要她为他的表妹牵线搭桥, 说是倘若能让她留在皇上身边伺候,再好不过。
她原以为他是要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可安插自己的表妹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些。
可他却半真半假地说了句:“皇姐多心了,我只是怕我的小王妃多想,早早打发了, 才能夫妻和睦, 白头到老。”
真是笑死, 在她面前装什么夫妻情深?
她的那几个弟弟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最拔尖的便是老四云合和老六云阙, 偏偏两人自小不对付。而云阙和她相处的时间更多, 所以她更偏爱他些。
只可惜皇位之争,云阙终是败了。
陆云慈心中慨叹一句, 目光又落到贺甯嫣身上。
这丫头皮相不错,仪态规矩也好, 看着不是个笨人,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瞄向云阙, 那番情深便是个瞎子也没办法忽视啊。
云阙在外征战两年, 这次回来, 变化不小,连她都看不懂了。
他当街强抢准皇妃一事, 她自是听说了的。初听这消息,震惊无比, 他虽是大胜还朝, 民心所向, 却也不该如此不知分寸,去拔皇上的逆鳞。
皇上喜爱尹家小女,在宫中不是秘密,她也曾远远见过那小姑娘一面,容貌绝俗,无人能及,稚子心性,娇憨可爱。皇上提及她时,眉眼含笑,满是爱意。
他倒好,一回京就抢了皇上的心上人,生米煮成熟饭,再无半点回旋余地。
上赶着找死。
如今又想把自己的表妹塞给皇上,怎么,以为找个替代品就能平息帝王之怒了么?
真是让人头疼。
罢了,他难得求她一回,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反正她往日往皇上龙榻上送的女人不少,多这一个不多。
只看她的造化了。
“待会诗舞会上,你随本宫坐一起。到场的都是身份贵重之人,若无必要,切勿强行出头,可明白?”
贺甯嫣乖顺应下:“是,民女明白。”心中却是泛苦,是她出身低了,不配与那些贵人们比试。
她忍不住看向走在前面的尹莲曦,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若有她那般的出身,又何至于这般委屈?
那丫头既得皇上青眼,又能嫁于表哥为正妃,可不是因为先有了那样的出身?而她想要给表哥当侧妃,都那么难。
这老天爷,可真是不公。
四人进入主殿时,皇后连芷清已经在了,此次诗舞会由皇后亲自主持,贵妃谢银珠协办,极为正式。
而举办这场诗舞会的目的——连芷清同身侧的谢银珠说着话,目光落到了刚进来的尹莲曦身上,唇畔勾笑,淡淡一句:“贵妃,燕王妃来了。”
一场诗舞会的举办,只为一人,皇上的心上人。
谢银珠看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她生得冷艳,性子矜傲,即便是面对太后和皇后也是不卑不亢,只因她有一个官居辅国大将军的爹。
“便是那丫头?”言语间带了些许讽意,“也不过如此。”长得再美又如何?红颜易老,后宫佳丽三千,男人又朝三暮四,那么小的丫头又有多少本事长久占据皇上的心?
更何况,她再没机会入宫了,不足为惧。
不过如此吗?连芷清微笑,她原本也认为不过如此,直到皇上为了那丫头亲自找上她。
皇上从未求过她什么,可那天他惆怅黯然、魂不守舍,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何曾如此?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得不到?可那天,他不顾身为帝王的尊严和体面,纵着自己在她面前露出痛苦凄然的神情,握住她的双手,语声沙哑:
[皇后,朕想见她,你会帮朕的,对吗?]
他那么久没召见她,好不容易想起她一回,却是为了别的女子。
而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回忆间,陆云慈已领着人上前,对着皇后和贵妃行了礼,介绍了尹莲曦和贺甯嫣。
连芷清看着面向她行礼的小姑娘,颔首笑道:“燕王妃初次进宫,不必拘礼,都是自家人,随意些即可。”
“是。”尹莲曦乖乖应了,心里却有些酸酸涩涩,这就是大坏蛋喜欢的皇后呀?看着雍容优雅,气质也好,尤其是那鼓鼓的胸脯,和贺甯嫣一样一样的。
为什么她们的就像鼓鼓囊囊的大肉包,她的却像那一口就能吞的水晶包呢?虽然水晶包也好吃,可终究没有大肉包那般能填饱肚子呀。
“燕王妃与燕王成亲已有段时日,在燕王府住得可习惯?”
“习惯的,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尹莲曦应着,小心眼又冒了出来。
她提起那个大坏蛋了呢,她知道大坏蛋喜欢她吗?她喜欢大坏蛋吗?大坏蛋见了她是不是喊“嫂嫂”?还是唤“连儿”?若她记得没错,皇后可不就是姓连,唤一声“连儿”倒也没错呢。
一想到自己是皇后的替代品,尹莲曦心里头气得不行,不停碎碎念,在肚子里骂着陆云阙,面上倒是半点没显露,乖得很。
“习惯就好,燕王乃是大晋的大功臣,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得婿如此,卿复何求。燕王妃,你说是不是?”
“嗯,皇后说的是。”
连芷清又把目光落到她身旁的贺甯嫣身上,看着这个低垂头谨小慎微的女子,她不以为意,淡淡夸了句:“燕王的表妹啊,看着是个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的,诗舞会好好表现,本宫重重有赏。”
贺甯嫣心口嘭嘭直跳,忙回道:“是。”今日的诗舞会,她自是要好好表现,若能拔得头筹,定能讨得表哥欢喜。
又寒暄几句,陆云慈带着几人入座。诗舞会即将开始,在外的嫔妃贵女们也陆陆续续进来。
陆襄襄坐在尹莲曦身旁,像只老母鸡一样护住自己的小鸡崽,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
尹莲曦是被燕王当众强抢的准皇妃,所以一些从未见过她的人好奇地过来,想要亲自看一看这位尹家的二小姐究竟有何等魅力。
见着本尊了,或惊艳,或羡慕,或真真假假地遗憾两句,大多倒也没什么恶意,独独那位嗲声嗲气的玉充容,在她面前明嘲暗讽,幸灾乐祸,甚是嚣张。
尹莲曦默默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她认识她,她叫鄢玉,父亲官居太史令。她们两家离得近,因而她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时常在一起玩,可关系却不怎么好。
鄢玉在人前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嘴巴又甜,很会哄人开心,可背地里却爱说人坏话,搬弄是非。姐姐不喜欢她,说她是马屁精,矫情鬼,心术不正,两面三刀,鄢玉也不喜欢姐姐,骂姐姐是母老虎,没教养,长大没人要。
她跟在姐姐身后,睁着眼睛看她们吵架,插不上嘴。
有一回,鄢玉被姐姐骂得狗血淋头,气疯了,快步上前把无辜的她推倒在地,姐姐当时就炸了,逮着鄢玉狠狠揍了一顿,差点让她破相。
自那以后,两家便成了仇人,再无往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尹家的小妹妹。啊,原本我还想着等妹妹进宫能照应着些,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鄢玉用手帕掩嘴笑着,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嘲讽,“妹妹的遭遇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要是妹妹呀,早就羞愧而死了!”
她原本还犯愁,皇上喜欢这丫头,早早许了妃位,她一进宫就高她一头,到时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却没想到老天垂怜,她终是无需同她争宠,实在可喜可贺。只是可惜,怎么抢她的人偏偏是丰神俊朗的燕王殿下呢?若是个地痞流氓便好了,毁了她一辈子,让尹兰姝那小贱人痛苦去吧!
“玉充容怎么说话呢?”陆襄襄听她说话难听,不乐意了,“啪”一声拍了下桌子,冷冷看她,“你可知你这是在笑话谁?你可知最不愿提起这件事的人是谁?本郡主就问问你,你有几个脑袋?”
鄢玉神色微变,心底有了一丝惧意。最不愿提起这件事的人自然是皇上,皇上早就下令不得议论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别说她会倒霉,只怕还要连累到她的母家。
是以,她赶紧赔笑:“福安郡主误会了,我只是看见燕王妃,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们两家比邻而居,自小玩闹惯了,我是同燕王妃说笑呢。”
陆襄襄脸色未缓:“是不是说笑你心里有数,谁也不是傻子。”
尹莲曦听着陆襄襄的话,双眸含雾看她,有些动容。她在帮她呢,看着她,她好像看到了姐姐,姐姐也是如此,虽然她们在家时常吵闹,可一出门,姐姐都会保护好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自是说笑的。”鄢玉笑着转向尹莲曦,“燕王妃,你说是吧?”这丫头小时候便闷不做声,看着便是个好拿捏的,这样的场合,想必她也不想多事。
果然,尹莲曦如她所愿点了点头,可她得意的笑容刚浮现在脸上,尹莲曦又开口了:
“玉充容,你方才说你若是我,早就羞愧而死了。”她的语声轻轻,柔润的红唇开合,精致粉嫩的脸蛋宛若蜜桃般甜,“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悲观,因为你一点不若我好看呀。”
懵懂的眼神,天真的话语,说出实诚的话。若是换个人说,定要觉得是在故意针对、取笑玉充容,可由尹莲曦这个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妃说出来,却只让人觉得她单纯可爱,不谙世事。
当然,除了气得脸色铁青的鄢玉。
可人家偏偏说的又是大实话,鄢玉虽然也是个身材窈窕的清秀佳人,可哪里比得上尹莲曦的国色天姿?
此情此景下,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笑声,鄢玉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陆襄襄很高兴地剥了个小糖橘给她,夸了句:“六皇婶真厉害!便是要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狠狠怼她!”本以为六皇婶性子娇软,不敢得罪人,眼下看来,是个懂得反击的小虎娃,嘿嘿,她喜欢!
“嗯。”尹莲曦甜甜笑着,安安静静地吃着小糖橘,心情好了些许。
诗舞会很快开始。
嫔妃、贵女们悉数入座,皇后说了几句开场词,示意诗舞会开始。
先是诗斗大会,贵妃宣布了此次诗斗大会的主题:花月。
花月啊?尹莲曦低头看了眼面前宫女们送上来的笔墨纸砚,托着腮,陷入沉思。
莫名的,脑子里便浮现一首:
花凋月残凉风起,心潮且惊急。红帐春宵语凄凄,垂泪莫顾惜。点点红梅,懒起回顾,只道一声气。
◉ 第26章
也不知怎的, 尹莲曦想起了大婚那晚的场景,面颊微烫。
那晚,凌乱红帐内, 她头一回看到男子的身体,高大结实,哪儿都是硬的,她被他抱在怀里,就好像倚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硌得她哪哪都疼。
最可怕的便是那与她不同之处, 她看一眼便吓得扭过头去, 再不敢看第二眼。
那晚之事着实吓着了她,她不懂他在做什么, 只知道他弄疼了她, 浑身都疼,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记得,她当时是生气的, 却又不敢对他生气。她怕他,怕他一掌就把她打死了。
后来, 木姐姐同她说, 那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情, 等适应了便会得乐趣。她没觉得有什么乐趣,倒是觉得借此来对他提要求挺不错。
“六皇婶, 你怎么还不动笔呀?”身旁的陆襄襄见她托着腮愣怔许久,轻声问了一句。
在座的各位都在认真作诗呢, 六皇婶怎么就发起呆了?这回的主题不难, 赏花弄月嘛, 读过书的都会来几句,连她这个万年学渣都信心十足。
只要能写出来,不管写得好不好,都能得奖励。奖励是西炤进贡的冰丝玫瑰唇脂,这可是京城的每个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由西炤特产的冰丝玫瑰提炼而成,涂在唇上又润又美,一整天都不会脱色。
她早就想要了。
“啊……”尹莲曦如梦初醒,扭头看向她面前的竹纸,一眼就看到了她作的诗:
花儿美,月儿美,花颜月容,最最美。
呃……尹莲曦眨了眨眼,默默移开视线,轻轻回一句:“这就写啦。”
她提笔,蘸了下墨汁,略略一沉思,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花儿朵朵,月儿满满,天上人间相看,心心映缱绻。
先前那首诗自是难登大雅之堂,她随心一作,也算是交了差。她本没打算出风头,过得去就行了。
完成的作品被一张张收走,作品上没有署名,每一张都被塞进一根竹筒里,竹筒上写着编号,一旁又有宫女把编号跟贵人们的名字对应起来,记录在册。
“不知这回是谁批阅,不过没关系,反正得第一的不会是我。”陆襄襄嘻嘻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顺手把尹莲曦拉了起来,“六皇婶,起来走走,等下就可以欣赏歌舞啦。”
尹莲曦未及回应,贺甯嫣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王妃娘娘,方才可把诗作完了?”贺甯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盈盈问了一句。
方才她便留意着,这丫头满腹心事发呆许久才匆匆提笔,想来是为作诗犯愁呢,能写出多好的诗来。
“作完了。”尹莲曦漫不经心,瞧见陆襄襄脸上沾了些墨迹,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
陆襄襄见她凑过来,微一诧异,待看到她如玉的皓腕,忍不住一把抓住,感叹:“六皇婶,你是怎么长这般好看的?这双手也漂亮得不行,藕段儿似的,又白又嫩,看了就让人想咬一口呢。”
“啊,不可以咬。”尹莲曦赶紧缩回手,捏着帕子,把手藏进了袖子里,脸上再一次泛起红晕,“会疼。”
“哈哈,不咬,不咬!”陆襄襄觉得这位小皇婶可爱极了,红着脸蛋害羞的样子更是让人看了直想欺负。她又忍不住揶揄地问了句,“你看起来这么好吃,六皇叔没有咬过你吗?”
“他又不是小狗,干嘛咬人呀?”
“嘻嘻,会咬人的可不一定是小狗哦。”
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完全把一旁的贺甯嫣忽略了。贺甯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不已。
直到轻柔的乐声响起,众人纷纷入座,贺甯嫣才福了福身子告退,坐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去是舞斗大会。
舞斗大会是参赛者当场献舞,献舞的顺序是早早安排好的。
此次比赛奖励丰厚,得第一者不但有珍稀的首饰等奖励,还能得皇上亲笔所作画作一幅。皇上丹青妙笔,画作极少赠人,此次有机会赢得,诸位嫔妃、贵女自是铆足了劲想要一展自己的舞艺,赢得魁首。
“六皇婶,你可参加比赛?”比赛开始,陆襄襄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歌舞,一边问道。
尹莲曦摇了摇头,拿了桌案上水晶盏里的一颗樱桃,放到口中,酸酸甜甜,水润可口,她很喜欢,吃完又拿了第二颗。
她虽然会跳舞,但不爱显摆,祖母也告诫过她,要韬光养晦,低调行事,不要当那出头鸟,早早丢了性命。
第一个上场的是骁骑尉的千金,红衣招展,水袖飘摇,一支惊鸿舞柔美飘摇,引人入胜。
“哇,那小蛮腰真像水做的一样,扭来扭去她不疼吗?我小时学舞就是觉得太苦太累了,所以学了两天就放弃了。”陆襄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点评,“不过,若是早知道跳舞能有这么好的身材,想当年还是得好好学一学的。”
她属实是姐妹中最丰腴的一个啦,小蛮腰?不存在的。
“现在开始学也不晚呀。”尹莲曦语声柔柔。
陆襄襄圆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算了算了,我就不是那块料,混吃等死比较适合我。”
坐在她们邻座的贺甯嫣看她们聊得欢快,内心无比嫉妒。她也想跟那些贵女们聊到一块,像她们那般拥有与生俱来的娇贵与自信,可是——她太卑微了,和她们相比,她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所以,她才会拼命地想要抓住表哥,只有表哥才是她的救赎,才能让她走到人前。
一支舞毕,皇后附掌夸赞,让人看赏,目光却瞟向了不远处的屏风后,心中酸涩。
皇上,见到了你的心上人,你可欢喜?
*
陆云合盯紧了不远处那娇憨可人的玉人儿,目光灼灼。
不过几日,她出落得更美了,心动增一分,恨意更添一分,眼中交织着焰火与阴霾,右拳紧握,克制住想要把她拉过来、搂进怀中的冲动。
她该是他的啊!他倾心多年的小女孩,怎就被陆云阙夺了去!他曾想着,待她十六岁生辰那日,他便将她接到宫中,给她万千宠爱,给她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他会护着她、爱着她,哪怕她容颜老去,她依然是他心尖上唯一的人。
可如今——
陆云阙,他该死!
在座的嫔妃和贵女们一个个上台献舞,可陆云合看都没看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专心吃着樱桃的美丽女孩。
她是在场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专注着她喜欢吃的东西,心思那样简单,那样纯粹。
他知道她嘴刁,喜欢吃各种好吃的,所以每次他偷偷去尹府前,都会让御厨做好几样别致的点心,带给她。
见她开心,他便欢喜。
可她却成了陆云阙的王妃,他如何甘心,如何不恨!
*
很快便轮到贺甯嫣献舞,只见她盈盈起身,走至中央,对着皇后、贵妃行了礼。
连芷清笑道:“燕王的表妹,本宫记得你了,开始吧。”
贺甯嫣却没有急着开始,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口:“皇后娘娘,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
“民女今日是同燕王妃一道来的,燕王妃谦虚,今日并未报名参赛,但其实燕王妃同民女私下交过心,燕王妃在舞艺上所仰慕的人是贵妃娘娘,若得贵妃娘娘指点一二,那是极好的。”
她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尹莲曦的身上。
尹莲曦吃樱桃的动作停下,一颗樱桃吃了一半,一半在手中,一半在口中。
她歪了下脑袋,漂亮的杏眼看向贺甯嫣,与她四目相对,看见她嘴角上扬,一脸算计。
哦,是了,因为她跟她透露过,她跳舞不行,所以她逮着机会想要她当众出丑呢。
她话说到那份上了,她还能不上场吗?她若不上场,便是不给贵妃娘娘面子,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至于贺甯嫣说的话是真是假,无人在意,而她也根本无从辩驳。
可她若跳得不好,那便是她不自量力,信口开河,妄图和贵妃娘娘叫板,不知分寸,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贺甯嫣,其心恶毒。
“燕王妃,既然如此,那不妨上前来舞一曲,正好贵妃在,你们可以切磋一下。”连芷清微笑着开了口。
她也有些好奇这位燕王妃舞艺如何,再则,让皇上看到心上人献舞,想必皇上会高兴的。
“我……”尹莲曦露出了迟疑的样子,轻轻放下手,把手里的半颗樱桃放到了桌上,语声格外轻柔,面色酡红,很是腼腆,“我跳得……不算好的。”
连芷清道:“无碍,本就是大家切磋舞艺,燕王妃可大胆些。”这丫头看着怯生生的,稚嫩得很。
“是啊。”话一向不多的贵妃谢银珠也说话了,“燕王妃不必推托,既然燕王妃有意向本宫讨教,那不如这样,本宫亲自抚琴,为燕王妃伴奏,不知燕王妃意下如何?”
胆子真够大的,让她指点一二,怕不是自己想出风头,借着她的名义,想要压她一头呢吧?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是要好好指点一下的。
“那、那……好吧。”尹莲曦犹豫片刻,终是应下,起身,脱下厚实的裙袄,交由身后伺候的宫女。
脱下袄裙的她,身材显得更加娇小,一袭水蓝色流仙裙飘逸唯美,腰间同色的腰带打成蝴蝶结,衬得她的腰肢更加纤细,盈盈不及一握,看呆了她身侧的陆襄襄。
她这……双手就能将她的腰身环住吧!这小腰,比方才骁骑尉家的千金还要细啊!
尹莲曦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场中央,眼看着贵妃走到古琴前坐下,她转头看了身旁正欲退下的贺甯嫣一眼,轻轻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我想和表妹一起跳,可以吗?”
◉ 第27章
尹莲曦想和贺甯嫣一起献舞, 这自是没什么问题,连芷清允了。
贺甯嫣留步,在尹莲曦身侧站定, 浅浅笑着看向她,一脸挑衅。
她竟让她同她一起,难道她就不知道两相对比,只会更显出她舞技的拙劣吗?
她到燕王府后,可是有跟着京城知名的舞师学过呢, 这些年勤勤恳恳练习, 不曾懈怠。她一个贪懒怕苦的千金小姐又怎能与她相比?
眼见她信心满满, 尹莲曦缓缓抬起右手理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同她说了一句:“表妹, 有一件事情我骗了你, 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贺甯嫣脸上笑容一凝,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乐声已起, 尹莲曦垂下右手,冲她露齿一笑, 微一偏头,模样儿又纯又坏:“你猜呀。”话音方落, 她便像一只灵动的小蝶一般飞了出去, 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看清她的舞姿, 贺甯嫣这才意识到,她被她诓了, 什么“小时只学过几日”,什么“像只蠢鸭子”, 她这柔若无骨的身段, 轻灵娴熟的动作, 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像是被彻头彻尾浇了一盆冷水,贺甯嫣心里凉得彻底,浑身的血液也都好像凝固了。
这该死的丫头!她怎么就信了她!
原本的自信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扰乱她的心态,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生出怯意,可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连手脚都在颤抖。
偏偏琴音激越,似在催着她赶紧上场。众目睽睽下,她不敢再耽搁,硬着头皮步入场中,努力找准节奏,随着琴声舞动。
可没过多久,她的心便慌乱到了极致,她根本就找不准这首曲子的节奏,太快了,太怪了,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曲子。
她的舞步开始凌乱,心越慌,步子越乱,她的舞步和乐曲完全是割裂的,看上去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她的脸胀得通红,她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讥笑声。
这么难的乐曲,谁能跟得上,谁能跳得好,这贵妃娘娘分明是在为难人!她心中又羞又气,分心去看尹莲曦,心想,她肯定也同她一样跳得一塌糊涂。
哪知,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婀娜多姿,步步生莲。缓时如行云薄雾,如梦似幻;疾时若迅雷划空,噼啪作响。每一步都踩在了节奏上,每一个动作都与乐声相融,恰到好处。她就像是一道随心而走的泉,泉水流经哪里,哪里便是花开簇簇,美不胜收。
贺甯嫣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因她的美丽而惊艳,因她绝俗的舞姿而慨叹。
一首《伏击》,是一名精通音律的将军所作,描绘了战场上惨烈厮杀的画面,战马嘶鸣、硝烟弥漫、刀剑乱舞、血流成河……这些,又岂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所能体会?
谢银珠的父亲是辅国大将军,那位将军在辅国大将军麾下,机缘巧合,那首《伏击》便让谢银珠学了去。
可谢银珠完全没想到,这首曲子,连她都没有信心跳好,尹莲曦那小丫头居然一处不错、完完整整跳完了,而且——那般完美。
只能说,她的乐感极好,心思剔透,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舞毕,尹莲曦面向高位行礼,抬头,面色微红,启唇轻喘,眼眸儿闪亮,额头也有了薄汗。这首曲子,消耗了她太多力气。
“天哪,太美了,她跳得太美了!”
“那曲子我听着都找不准节奏,我若是上场,定是跳得和那位表妹一样,丢死人了。”
“我看呀,便是贵妃娘娘也是没想到的。”
……
众人的谈论声悉数落入贺甯嫣耳中,她嫉恨交加,羞愤欲死。
尹莲曦,你很好,你好得很!
“皇后娘娘,妾身献丑了。”尹莲曦的声音轻轻糯糯地响起。
连芷清笑了:“燕王妃舞姿卓绝,堪为天人。累了吧?”她转向一旁的宫女,交代,“带燕王妃去偏殿稍事休息,等下再过来。”
“是。”
尹莲曦确实累了,想躺一躺,便没有推辞,随宫女离开了。
连芷清看了眼不远处的屏风,只见那道明黄色身影离开,徒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她涩然轻笑,抬头看向众人,道:“继续吧。”
*
尹莲曦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屋子里燃着火盆,很温暖,一旁的茶榻上摆着许多好吃的,她一眼看过去,眼睛一亮。
有她方才吃的那种樱桃,还有好几样她喜欢吃的点心,她看着便觉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身旁的宫女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燕王妃,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以在这休息一会,用些点心,奴婢再去拿些热水,为燕王妃擦擦汗。”
“哦,好。”尹莲曦应着,心思早就落到那些吃食上,待她一走,她便走了过去,在茶榻上坐下,用一旁的湿润软帕擦了手,捏起一颗红彤彤的大樱桃,放到了嘴里。
甜滋滋,又带点儿酸味,好吃极了。
她一连吃了好几颗,又见翡翠盏里雪白嘟嘟的糕饼好看,便也尝了尝。
此刻她的心中是愉悦的,一想到坏表妹羞愧又气愤的表情,她的嘴角便止不住上扬。她才不同情她,谁让她想让她当众出丑的?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祖母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可能对一个对她怀有恶意的人透底,也不可能在她妄想害她时隐忍。
对了,还有那个贵妃。虽然此前她们并未有过交集,可她总觉得贵妃对她并不待见,她弹的那首曲子杀气腾腾,就像千万把利刃铺天盖地砸向她,要她小命。太可怕了!
她心里竟生出一丝庆幸来,幸亏没进宫,要不然每天面对那些心思叵测的女人,多累呀。
“莲儿。”
突然的一声唤让她回过神,转头一看,对上一双灼热的眼,她一愣,低低唤了声:“皇上?”
皇上怎么来啦?她左右看看,没看到其他人,莫名有些慌。
陆云合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触碰她,但对上她茫然迷惑又有些害怕的眼神,还是放下了手。
“莲儿,唤朕‘云合哥哥’,朕永远是你的‘云合哥哥’。”他轻声同她说,不愿她同他生分。
方才的献舞他看见了,她娇美的身姿翩若惊鸿,美丽不可方物。那是他第一次见她跳舞,他从不知道原来他心爱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本事。
她的一颦一笑牢牢占据他的心,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却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将他夺走。
莲儿,你可知朕有多恨。
“皇上。”尹莲曦却仍是怯生生地这样唤他。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君王,觉得今日的他有些陌生,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害怕。
她记得,以往他看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以往的云合哥哥看着她,温柔又随和,与她保持着距离,绝不会同她离得这么近。
“皇上,孤男寡女,私下见面,是不是不大对?”她转过身去,往茶榻里缩了缩,坐直身子,盯着矮几上的樱桃果盘,轻轻问了句。
“莲儿,你本该是朕的妃……”她的疏离让陆云合皱起了眉头,他克制不住地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却见她身子一颤,满是抗拒地挣脱,拿起矮几上的樱桃果盘,塞到了他的手里。
陆云合:“……”
[若是让别的男人碰了你,我会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把你关起来,锁起来,日日夜夜折磨,让你生不如死。]
尹莲曦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陆云阙说过的话,她吓得小脸发白,一下从他身侧下了茶榻,跑到一旁,离他远远的。
“不可以碰,他会生气的。”她小生怕怕地说了一句。
“他”是谁,不言自明。
看着她柔弱胆怯、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陆云合心口发闷,且痛且恨。
陆云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对他如此害怕!
他缓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果盘,走向她,看她又想跑,他无奈地停下脚步,安抚她:“莲儿,朕不过去,不再碰你,你别怕,朕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尹莲曦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站定,稍稍松口气,水眸望向他,问:“皇上要说什么?说完我就要回去啦,福安郡主会担心我的。”
说什么?他原本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见了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是他弄丢了她,让她变得谨小慎微,如惊弓之鸟。
“你在燕王府……过得可好?”
尹莲曦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
在燕王府,自是没有在家好的,她每天都想哥哥姐姐,想祖母,想得心里酸溜溜。不过好在府上的人待她都还好,吃穿用度她都挺满意,这几日那个大坏蛋也没有凶巴巴地欺负她,虽说他日日和她挤一床让她烦闷,但他抱着她睡终究是暖和些,她便也不计较太多了。
“他有没有为难你?”
尹莲曦刚想回答,好好告个状,可突然意识到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祖母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便是再委屈,再不堪,也不能对外人说。如今看来,她和大坏蛋应是一家的,皇上是外人,那他们家的事自是不好同皇上说的。
所以,她便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可陆云合看在眼里,却认定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敢怒不敢言,他心中怜惜,声音也低哑了几分:“莲儿,朕会想办法让你尽早同燕王和离,回到朕的身边。”
咦?尹莲曦惊讶地看着他,心底冒出不高兴的情绪,她不喜欢像个东西般被人抢来抢去,而且也不想去他身边。
以前她对成为皇上的妃子并没有太大感觉,可今日参加了诗舞会,她发现自己并不愿意进宫。皇上有皇后,有贵妃,还有那么那么多嫔妃,她进了宫不过是其中之一,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如今她是燕王妃,偌大的燕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除了那个大坏蛋,她就是最大的,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烦心事,哦,除了表妹。
总而言之,比进宫好多了。
所以,她低下头去,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我没想过和离,皇上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便退下了。”
“莲儿,朕……”陆云合想留住她,再多看看她,可她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出了门的尹莲曦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小脸蛋还红扑扑的。
她四下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是条长廊,长廊的尽头似乎是个花园,她便打算先去那边走走,透透气,等会儿再回大殿。
*
“老大,出来了,出来了!”假山后,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看到尹莲曦从房间里出来,赶紧向身旁的人报告。
背靠着假山闭眼假寐的墨域缓缓睁开眼睛,瞟向了那抹娇小的身影,阴测测一笑:“人引过来了?”
小太监一个劲点头:“来了来了,马上就能碰上。”
墨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个的袖子,雌雄莫辨的面庞是女子也难以比拟的阴柔之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却透着摄人心魄的阴狠:“去,盯好了皇上,别让皇上扰了咱家为太后娘娘办事。”说罢,他便向着尹莲曦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老大!”
◉ 第28章
贺甯嫣献舞完毕落座后, 便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周遭窃窃私语,她总觉得都是在笑话她, 更觉无地自容。
陆云慈看她一眼,饮罢杯中酒,道:“甯嫣,本宫有些不胜酒力,你且随本宫一起出去走走。”
“啊?”贺甯嫣回过神, 赶紧应道, “是。”
出了主殿, 走了一段路,冷风拂面, 贺甯嫣脸上的燥意才消退一些, 悄悄舒了口气。
她的一举一动尽收陆云慈眼底,她唇角勾起。
宫里的那些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 就方才那些,算什么?这丫头啊, 嫩了些。
“你说你针对谁不好,偏偏要针对燕王妃。你借住燕王府, 占的是燕王府的光, 燕王妃是燕王府的当家主母, 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要存心挑事。你可知道, 若是本宫身边出现这样的白眼狼,本宫会如何对付?”
她这番话徐徐道来, 毫无波澜, 却直白如剑, 一下扎中了贺甯嫣的心,吓得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长公主殿下,民女没有!”她刷白了小脸,语声发颤。
陆云慈低头看她,淡淡一笑:“在本宫这啊,这种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会被剁手跺脚去喂食本宫养的那些狼犬。”如今她倒是信了六皇弟几分,这样的小祸害,确实是早早打发了,才能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长公主殿下,表哥对民女恩重如山,民女绝不敢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方才之事,民女真的是无心的,民女没有想那么多!”贺甯嫣惊恐万状,急切地解释,泪眼婆娑。
“好了,起来吧,这左右是燕王府的事情,本宫自是管不着的。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你了。”
“是,是民女的错。”贺甯嫣抹着眼泪站起,乖乖跟在陆云慈身后,不敢有半分怨言。
陆云慈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她一番,没再多说,带着她状似随意地四处走着,直到瞧见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忠心耿耿的白公公,她无声一笑,带着贺甯嫣迎上前去。
“见过皇上。”
“皇姐?”看到她,陆云合停下脚步,脸色稍稍和缓,“皇姐怎么出来了?”
“年纪大了,受不住吵闹,出来走走。皇上何时来的百香苑?怎没去诗舞会看一看?”陆云慈面上疑惑,心底却明镜似的:方才,燕王妃可也是离开主殿了呢……
陆云合淡淡道:“朕只是路过,女儿家的比试,有皇后主持,朕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真是可惜,方才贵妃抚琴,燕王妃献舞,琴音如泣如诉,舞姿精妙绝伦,当真是世间难得。”陆云慈佯作遗憾,末了,还轻轻叹息一声。
听长公主提及燕王妃,跟在后面的白公公心里一咯噔,暗道:长公主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来揭皇上的伤疤。
陆云合面上倒无多少变化,顺着说了一句:“确实可惜了。”
陆云慈笑了声,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拉过她身后的贺甯嫣,道:“皇上,这位是六皇弟的表妹贺甯嫣,今日随六皇弟一起进宫,托我照应着呢。甯嫣,还不快见过皇上。”
贺甯嫣有些心慌地行了礼:“民女见过皇上。”
“是你。”陆云合记起她来,面色稍霁。
陆云慈:“嗯?你们认识?”
“以前见过一回。”陆云合简单说了句,眼眸微眯,目光未曾从贺甯嫣身上移开。
“哦?”陆云合的一个眼神,陆云慈便知道她的这个皇帝弟弟呀,定是在算计些什么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正好我有些困了,想寻个地躺一躺,那就麻烦皇上帮我照应一会吧,我晚些再来领人。”
说完,没等陆云合回应,她便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
尹莲曦沿着长廊走到一处小花园,这个花园位置偏僻,花也很少,她看了一会便觉无趣,继续慢慢吞吞往前走。
穿过小花园,波光粼粼的水面浮现在眼前,陆襄襄说过的话亦在耳畔响起:每年宫里都会淹死好几个……
她的心里骤然冒出凉意,忍不住离河面远了些,咕哝一句:真可怕。
皇宫真可怕。
“尹莲曦!”
突如其来的一声唤让尹莲曦转过了头,是鄢玉。她来者不善,尹莲曦并不想搭理她,便转回头去,只当没听见没看见。
见她不理会,鄢玉并不意外,尹家的这位二小姐打小就是个不爱吭声的闷葫芦,每次跟尹兰姝出门,都是默不作声地躲在她的身后,活脱脱一个胆小鬼。
眼下没有尹兰姝护着她,也没有陆襄襄那个烦人精跟着,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跟她斗嘴!
说她不若她好看?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跟她比!她懂得怎么伺候男人吗?一看便是个傻呵呵的,即便是当了燕王妃能有多受宠?燕王可不止带她一人进宫呢。
再说了,她和皇上不清不楚的关系,燕王那般的人物能忍?想来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小哑巴,你这些年是白长了吧,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礼貌不会说话呢?就你这也妄想进宫?真是笑死人了!”
尹莲曦低着头,触碰了下袖子里的暗兜,里面躲着的青青哧溜一下爬出来,缠绕到了她的手指间。
她偷偷想,她若是把青青丢到她身上,她一定会吓得哇哇乱叫,那场面一定是极好看的。
小的时候,鄢玉逮到她落单的机会就会欺负她,要么说她是“小白痴”、“小哑巴”,要么就会揪她的头发。她年岁小,嘴笨,力气又不大,每次都被欺负得惨兮兮,抹着泪跑去跟姐姐告状。姐姐便会带着她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把鄢玉修理得泪眼婆娑,为她出气。
如今姐姐不在,她又来欺负她,坏透了,从小坏到大的那种!
鄢玉瞧她软绵绵不吭声,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更是来劲:“怎么,成了燕王妃,更加目中无人了?呵,幸好你啊没进宫,要不像你这样的不出三天就把宫里的人都得罪遍了,还能落什么好下场?”
“便是当了燕王妃,你以为燕王能容忍你和皇上不清不楚的过往?男人啊最是介意女子的清白,你和皇上的情分对燕王来说便是你一辈子的污点,怎么也洗不干净了呢。”
“你就是个妾。”趁着她换气的当儿,尹莲曦目光盈盈望向她,轻轻丢出这么一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好可怜哦。
鄢玉:“……?!”就那简简单单一句话,气得她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你在胡扯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玉充容,我、我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能成为皇上的女人是每个女人的福气!你懂什么!”她气急败坏,语无伦次。
尹莲曦漂亮的眼眸中有了笑意,语声柔柔:“我和燕王每日都睡在一起,他只有我,没有别人。”她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突然间就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在意什么。
那么,戳她的心窝子,便容易多了。有的时候,话不用多说的,不是吗?
“尹莲曦,你以为燕王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吗?别天真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这样干瘪瘦弱的身板哪能满足得了燕王?过不了多久燕王就会厌弃你,去找别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便是今日和你一同来的那个表妹,也比你像个女人!”
干瘪瘦弱?尹莲曦听到这几个字,生气了,她最不喜欢别人拿她的身材说事,她只是还没长大罢了,等她长大些,也会长得很好的。
笑容敛去,她轻轻“哼”了一声,瞧不起人地昂起头,再次怼她:“你就像个妒妇,一看就是没人宠爱的那种。”
“尹莲曦!”鄢玉气红了眼,抬手便打向她。
不得帝宠,是她心中最大的痛。进宫到现在,她空有个充容之位,一次都未侍过寝,宫里的嫔妃笑话她,爹娘对她失望,家中的姐妹对她冷嘲热讽,偏偏她还要强颜欢笑,想方设法去讨皇上的欢心。
可尹莲曦竟敢拿这事取笑她,不能原谅!
尹莲曦没料到她会动手,下意识抬手去挡,不过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诧异地看过去,看到一名太监抓住了鄢玉的手,救下了她。
那太监的样貌好看得过分,让她不由呆了一呆。
“你是哪里来的小太监,竟敢如此放肆!”鄢玉恶狠狠道,“我定要告诉皇上,让皇上治你的罪!”
“燕王妃怎能让这等卑贱的货色欺辱呢?”墨域阴沉沉笑着,看都没看鄢玉一眼,一把将她甩开,慢条斯理地从尹莲曦头上拔下一支发簪,塞到了她的手里,“燕王妃知道该怎么做的。”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尹莲曦茫然地看着他,直觉这个人很危险,忍不住退后一步,想跑。
鄢玉却跑上前,不知死活地叫嚣:“尹莲曦,你什么时候跟宫里的太监勾搭上了?真是不要脸!”
“燕王妃怎么可以想着临阵脱逃呢?奴才可是等不及了啊。”墨域轻叹一声,一把抓住尹莲曦的手,把她控制在怀里,动作极快地握住她捏着发簪的右手手腕,向前一伸。
空气瞬间凝结。
鄢玉低头看向刺入她胸口的发簪,愣住了。
尹莲曦看着自己刺向鄢玉的手,愣住了。
“啊呀,一击即中,燕王妃好身手。”墨域半真半假地夸着,又握着尹莲曦的手腕将发簪拔出。
发簪上沾满了血,尹莲曦的双目被映得通红,她像根木头似的看着那个太监抓着她的手,把发簪上的血擦到了她的衣服上。
“鲜艳似火,花开富贵,好看。”他说。
鲜血从伤口流出,血淋淋,染红了鄢玉的衣服,她像个没了骨的人偶般倒了下去,浑身颤抖,怒目圆睁,一脸不敢置信。
心脏破碎,药石无医。
墨域放开了尹莲曦,笑得像一条毒蛇:“燕王妃做得很好,奴才很喜欢。”处理掉为太后所不喜的燕王妃,是他向太后表忠的投名状。
没办法呢,谁让太后娘娘是这天下权势最大的人。他,墨域,只为这天下权势最大的人,效忠。
瞟了眼吓得呆住的可怜小王妃,他慢慢悠悠走开几步,双手做喇叭状,尖细的声音响起:“救命啊,杀人啦!”
竟是学的鄢玉的声音。
他刚喊完,突觉脖子一痛,诧异地歪过头,抬手,通体青色的小蛇落到了他的手中。
哦?她……玩蛇?在他面前玩蛇?
墨域阴冷一笑,单手捏死了小青蛇,瑰丽的容颜艳绝而可怖,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尹莲曦。
他不怕蛇!尹莲曦身子抖得厉害,脚步踉跄,频频后退,在他看向她时,更是吓得转身就跑。
她不能被抓住,不能让人看到这一幕,否则会连累尹家,害了哥哥姐姐和祖母!
墨域见尹莲曦逃跑,笑得肆意又恶意:燕王妃,你能跑哪去呢?
他拎着软趴趴的小青蛇,活动了下筋骨,没有去追。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他正要离开,却见那娇小的身影直冲到水边,“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墨域:“??”好蠢的女人啊,天那么冷,水那么深,不跳水里未必会死,跳进水里九死一生,就算活着被捞出来,以为就能逃过一劫不被定罪?真是蠢到家了。不过——
切,关他屁事!
◉ 第29章
梓云轩中, 陆云阙靠躺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右手搭在扶手上,眯眼看着站在书案前滔滔不绝说着宫中之事的李公公, 恍然若梦。
年轻五岁的李公公胖得还没那么夸张,依然是笑眯眯、一脸和气的样子。
屋内的摆设几乎未改,前世,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那个娇媚的妖精不知羞耻地勾引他, 与他颠鸾倒凤, 极尽缠绵。
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若不是生得一般无二的容貌, 若不是同样的骗死人不偿命,他真不敢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点, 他的面色逐渐沉下, 合上了眼睛。
既然他能回来,为何不让前世的她也回来?他要亲自问一问她, 她爱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将他骗得那样惨, 为何那般残忍地置他于死地。
莲儿啊莲儿,你可知, 我有多想一寸寸将你毁掉, 看着你痛, 看着你哭,可倘若你没有前世的记忆, 那我对你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
“扑簌簌……”
藏于他袖中的团团突然不安分起来,拍打着翅膀, 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陆云阙睁开眼睛, 低头看它, 见它飞了起来,急切地冲着他叫唤,频频看向外面,似要出去。
“啊哟喂,这是哪里来的小蝙蝠?老奴这就让人处理了!”正说着话的李公公看到团团,吓得两眼一瞪,转身就要去喊人进来收拾。
一旁守着的苏漠伸手拦住他,低声说了句:“殿下的宠物。”
李公公一愣,旋即脸上又堆满笑:“哦哦哦,原来是燕王殿下的宠物啊,是老奴眼拙,该打该打!”他一边轻轻扇着自己的脸,一边看着陆云阙站起,跟着那小蝙蝠出了门。
“苏大人,殿下这是要去哪?”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苏漠瞟他一眼:“殿下的事,少问。”
“哦!”李公公倒是想跟出去看看,不过他的腿刚迈出半步,苏漠就又冷冷看了他一眼,看得他不得不把那条腿缩回去,干笑不已,“站久了,腿麻,活动活动,呵呵呵呵。”
说罢,他便犯了愁,皇上让他好好盯着燕王殿下呢,他这番没把人看好,若是让皇上知道,岂不是得挨板子。
愁呐!
陆云阙出了房门,跟着团团快步往前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神色也冷了几分。
团团这么急切,难道是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她不是在百香苑吗?
一路飞奔,走到竹木桥上,他看到团团停了下来,往桥底下飞。
他眉头一皱,走了过去,扶着栏杆往下看,只见水波荡漾,桥底下显然有什么东西。
“叽叽,叽叽叽叽……”团团对着桥底下不停叫唤。
就在这时,他听到桥底下传来了熟悉而虚弱的声音:“团团……”带着明显的哭音。
他瞳孔猛地一缩,双手死死扣住栏杆,难忍的心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令他眸色血红,呼吸急促。
“出来。”强忍下疼痛,他对着躲在桥下的人说道,声音是无法掩盖的颤抖。
底下一阵寂静,只有轻轻荡漾的波纹显示有人存在。
他耐下性子,缓和了语声,又说了一句:“莲儿,是我,出来。”蠢货,这样冷的天跳到水中,她是想死吗!
靠近岸边,水不深。须臾,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桥底下走了出来,满身狼狈,一脸惧意,面色苍白如纸。
四目对上,尹莲曦失神地、惊怕地喃喃:“我没、我没杀人,我没有……”
杀人?杀人又如何?你连我都敢杀,也没见你如此惶恐害怕!
陆云阙心中痛极,恨极,翻身跳进水中,搂住她,带着她上了岸。
十月天气寒凉,尹莲曦被他抱出水面,更是冷得发抖,上下牙直打架。
她一脸哀绝地看着他,气若游丝:“没有杀,没有……”
陆云阙抿唇不语,不去看她,抱着她快步离开,回梓云轩。
她浑身冰冷湿透,急需要取暖,至于其他的,不重要。她杀人放火也好,作恶多端也好,他都可以为她扛下。
她是他的女人,除了他,没有人能伤她。
站在梓云轩门口的苏漠和李公公看到陆云阙抱着浑身湿透的尹莲曦回来,都吓了一跳。
“殿下,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妃娘娘这是掉水里了?”李公公惊出一身冷汗,夭寿哦,要是让皇上看到燕王妃这般凄惨的模样,还不得心疼坏了!
他正要跟进去看看,“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他的脑袋差点就撞上了。
屋内暖气很足,陆云阙将尹莲曦抱进卧室,让她站好,撕开她的衣襟,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
当他看到她右手手腕的一圈红印,动作一顿,眼眸瞬间涌起惊涛骇浪。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扯过一旁的帕子,为她擦干头发和身子。
尹莲曦像根冻鱼一样杵着,一动不敢动,一动不能动,睁着一双无辜可怜的眼睛,看着他将她的衣服褪尽。
她很冷,彻头彻尾的冷,冷彻心扉。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根本就不会水,可那一刻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被人抓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杀了鄢玉。
尽管真正杀鄢玉的人不是她,但她的手上有杀人的凶器,她的衣服上沾着她的血,她根本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她知道她要保护尹家,不能让尹家蒙羞,不能让她的亲人置于危险的境地,所以她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水中。
水好冷啊,当河水淹没她头顶的时候,她便好似失去了意识,无法呼吸,双手双脚怎么扑腾都是徒劳。
或许是源自内心的那份不甘,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不知怎么就到了竹桥下,她忙不迭地抓住竹木桩子,不敢出声,不敢现身,就那么瑟瑟发抖地浮在水中。
直到她看见团团,听到了他的声音……
此刻,他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用柔软的帕子擦拭她的身子,她应该害羞的,可她实在太冷了,身体麻木,半点感觉都无。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同样湿透了,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耳侧,脸上都是水珠,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是濡湿的。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她看到他扫了眼她衣裙上已然淡去的血迹,便把潮湿的衣裙丢到了一边。
这一刻,她好想哭,心里想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下,一滴一滴,无声无息,落到他的手背。
陆云阙瞥了眼沾湿的手背,只觉那泪珠滚烫,烫到了他的心底,眸色又暗了几分。
为她擦干身子,他拉过厚实的被子将她裹住,放到了床上。
尹莲曦依然冷得厉害,身子也还在抖着,她闭上眼睛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牙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掀开,一个冰冷的躯体贴近她,她浑身一激灵,正要往里边躲,却被一把抱住,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密不可分。
就像他们睡在一起的每个晚上,他总会从她身后将她抱住,她从最初的不习惯到后来的逆来顺受,慢慢的也就认命了。
然,此时此刻的境地与往日又有不同。往日他们都是穿着衣服的,眼下两人皆是未着寸缕……
他的身子很快暖和起来,暖了她的后背、她的全身,让她的手脚逐渐恢复知觉。没多久,她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后腰,她的脸蛋通红,微烫。可她顾不得羞窘,动了动身子,想要转过身看他。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她委屈至极,哭音又见浓重。
陆云阙手臂将她牢牢箍住,没让她转过来。
“除了这句话,不会说别的了?”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没有半点柔情,尹莲曦听在耳中,鼻翼又是一阵酸涩,低低啜泣:“是一个小太监,抓着我的手,用簪子杀死了玉充容。他、他还杀了青青……”
“为什么一个人离开主殿?”
见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杀人的事情,尹莲曦心里堵得慌,又听他问她为何离开主殿,她一下没了声音,双手抓着被子,内心惶惶。
他要是知道她和皇上见面,一定会很生气吧?
“不听话,该罚。”陆云阙单指勾起她的一缕发,缠绕在指间,语声幽幽。
他怎会不知她和陆云合私底下见了面,毕竟这场诗舞会本就是为了她而办,陆云合绝不会放过与她相见的机会。
但,仅此一次。
尹莲曦咬了咬唇,正要为自己辩护下,却听到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听清外头的人说的话,她脸上血色瞬间全无。
“玉充容遭人谋害,我等奉太后之命彻查,还请燕王殿下开门。”
尹莲曦吓得就要起身,却被陆云阙按了回去,趴到床上。她含泪看他,害怕极了:“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哥哥姐姐和祖母?”
陆云阙灼热的掌心覆上她的背脊,眸色深沉:“他们不会有事,你,不好说。”
*
梓云轩外,苏漠挡在门口,与御林军对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李公公陪着笑同御林军统领孙堂吾说道:“孙将军,燕王殿下一直都在屋里呆着,老奴寸步不离陪着,哪也没去,跟玉充容压根不可能照面。再说了,燕王殿下今儿可是来参加庆功宴的,皇上吩咐了万万要伺候好,若随随便便就被查了,那不是打皇上的脸了?”
身材魁梧的孙堂吾看他一眼,态度强硬:“本将奉太后之命办事,职责所在,不得不查。再说了,屋内可不止燕王殿下一人吧?”
“啥?”李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将军莫不是在怀疑燕王妃?燕王妃那般柔弱娇贵,一阵风就能吹倒,孙将军居然能把燕王妃和那杀人凶手联想起来,这这……要不咱去皇上那边,让皇上评评?”
孙堂吾沉下脸:“李公公不必抬出皇上,本将现在是在执行太后的命令,谁若敢阻拦,本将会视作嫌犯,关押天牢审查!”
“呵!”苏漠一声轻笑,神情冰冷讥诮,“看来,这皇宫是太后的皇宫,这天下是太后的天下。”
“放肆!竟敢在这胡言乱语!再不让开,本将便不客气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太后的御林军要如何对大晋的功臣不客气。”
双方僵持,剑拔弩张。
李公公在一旁看着,冷汗涔涔而下,急坏了。
这要是打起来,可了得!
就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一声甜腻痛苦的娇唤,分明是压抑到极点的忍无可忍,带着柔弱的哭音,娇媚至极。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之后,李公公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咳一声,一脸严肃:“孙将军啊,老奴寻思,此刻就算太后娘娘在这,也断不会破门而入的。谁若敢冲撞了燕王殿下,损了皇室的颜面,那……可是死罪。”
孙堂吾静默不语,脸色黑沉。
李公公眯眼笑得乐呵:“孙将军,所以,您是闯还是不闯嘞?”
◉ 第30章
尹莲曦哭得厉害, 抬手就要去抓床幔,却被陆云阙一把扣住手,摁到了床上。
“陆云合碰你了?”他的声音低沉, 紧绷得厉害,呼吸急促,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危险,魅惑。
“没、没有……”尹莲曦声音破碎沙哑, 断断续续, 迷蒙的泪眼看到他摩挲她手腕的红痕, 更是委屈,“是、是那个小太监……”
话没说完, 又是一阵狂浪席卷, 将她淹没。
好烫,好难受, 呜呜呜……
她不明白,分明做的是和前两回同样的事, 为什么这回却仿若要把她的命都弄没了。
他强势地压制着她,她躲不了, 跑不了。
她本也没想着要跑, 可他来势汹汹, 每一个动作都像带着凌厉的杀气,那么快, 那么狠,她受不住。
她原以为前两回就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了, 她以为他那样就已经足够粗鲁放肆, 她还气哼哼地在心里诅咒了他无数回。
哪曾想, 和眼下他做的事相比,前两回算什么?前两回的他简直温柔至极!
[你看起来这么好吃,六皇叔没有咬过你吗? ]
[他又不是小狗,干嘛咬人呀!]
呜呜呜,是她太天真了,她现下觉得:他不仅会咬人,还会吃人!他就是一条恶狗!
她好痛,浑身都痛,又好热,浑身都汗涔涔的,心跳加速,好似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为什么还不结束?呜呜呜……
“求求你,求求,不要了……”她哭着讨饶,实在是受不住了。
“莲儿不喜欢吗?莲儿不是最喜欢为夫这般对你?”他亲吻着她细白的脖颈,双目微合,忆起他们的前世。
前世的她爱他,总是在床笫间缠着他。她喜欢他粗鲁待她,哪怕他把她弄哭,她也甘之如饴,缠着他一遭又一遭。
今世的莲儿,稚嫩又娇弱,什么都不懂,他纵是恨她,也不曾在床笫间伤她,总是抑下心中的欲,对她多了分怜惜,仅有的两回也是适可而止。
所以,他从未尽兴。
今日,许是想要在陆云合面前宣告他对她的所有权,又许是为了帮她摆脱困境,再或许,纯粹只是他兴致来了,那么,他就不打算放过她。
“我、我累,好累。”
他的声音添了丝笑意,附在她耳边,又坏又勾人:“莲儿一动未动,怎会累?”
“呜……”这人怎么这样的!尹莲曦刚要开口,要命的折磨却害得她差点岔了气。她嘤嘤哭泣,双手紧紧抓住褥子,再也不要同他说话了。
*
寰云殿中,得知玉充容在百香苑被杀一事,陆云合脸色变得不甚好看,又从李公公口中得知莲儿浑身湿透被陆云阙抱回梓云轩,而御林军后脚赶到,前后一联系,他便猜出了大概。
母后……终究是容不下莲儿。
“……孙将军那群人半点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只说是奉太后之命,气势汹汹,非要闯进去……”李公公阐述着来龙去脉,义愤填膺,“若不是听到里面的响动,他们怕是真的会闯进去!”
“里面的响动?”陆云合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看着他,等他解释。
李公公一呆,声音戛然而止,心里暗暗道:若是让皇上知道燕王和燕王妃大白天那那那啥的,怕是会万分难过吧?毕竟,皇上对燕王妃用情至深……
见他不吭声,陆云合眉头拧紧,显是不悦了。
李公公吓得低下头去,双手抬起,两根食指对对碰了下,又赶紧缩了回去,头垂得更低,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殿内一片死寂,半晌,一阵物品落地的声音,李公公浑身一抖,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滚!”君王的怒意,环绕整座寰云殿,久久不能平息。
而另一侧的梓云轩中,娇弱绵软的哭泣声时断时续,惨惨戚戚。
被肆虐的小王妃数着数呢,三回!他欺负她欺负了整整三回!不管她怎么求饶,怎么哭泣,怎么卖惨,他就是不放过她。
她说累,他揶揄她;她说饿,他说“不喂着吗”;他还咬她的水晶包,惹得她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她头一回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无耻!
第三回结束,她软成一摊烂泥,而他起身下床,披上衣服,离开了寝室。
她累得闭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没睡上多久,却被人拖了起来。她懒懒睁开眼睛,看到衣襟半开、露出精壮胸膛的陆云阙,呜咽一声,又想哭了。
“哭什么?不是饿了?喂你吃东西。”
一个白乎乎、香喷喷的桂花馒头送到了她的唇边,香甜的味儿一下勾起她的食欲,她本就饿坏了,“啊呜”一张嘴咬了一口,好吃得眼泪簌簌直落。
“怎么这么爱哭?”陆云阙“啧”了一声,抬手为她擦拭眼泪,脸上是慵懒又餍足的笑容。
尹莲曦气呼呼瞪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馒头,缩到角落里,裹着被子,背对他,一边抽噎一边吃。
馒头不大,做工精致,是小白兔的形状,尹莲曦吃完一个,没觉得饱,哀怨地转头看向陆云阙,吸了吸鼻子,语声软糯:“还要。”
她的模样儿可怜又极为诱人,陆云阙轻笑一声,拿过一旁的水杯,给她喂了些水,免得她噎着,随后才又拿了一个兔子馒头给她。
尹莲曦吃了三个,觉得饱了,心情稍稍平复,正要再问一问他鄢玉的事情,身上的被子却被一把扯开,她也被他打横抱起。
她又羞又怕,双臂抱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梨花带雨,稚嫩娇怯。
“你不要、不要再欺负我,我、我、我要生你气了!”
陆云阙挑眉:“不想沐浴?打算就这样出门?也好,身上全是为夫的气味,为夫喜欢。”他低头在她身上轻嗅了下,惹得她一阵战栗。
“要洗!要洗的!”身上粘腻,一点都不舒服,她才不要这样出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的简简单单的沐浴,因为他的加入而全都失了控。
浴室,一地潮湿,水声不断,柔弱的小王妃被困在小小的浴桶中,跑也跑不掉。
这回,她真的生气了,锋利的小爪子在他的身上划出红痕,尖尖的牙齿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为自己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被折腾得半点力气都无,陆云阙才终于肯放过她,为她一点点清洗干净身子,抱到床上,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
此时,华灯初上,夜宴已备。
虽然宫中死了个嫔妃,但无人在意,皇后做主将此事压下,待庆功宴结束后再好好盘查。
陆云阙带着尹莲曦到承泽殿时,将士们已悉数到场,见他们进来,纷纷迎上前,热热闹闹地叙旧。
他们早就对尹莲曦这位被他们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抢来的王妃好奇不已,今日得见才知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抢美人的英雄,不是真男人!
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围着,尹莲曦哪见过这阵仗,再加上身子本就乏力,她眼前一黑,往陆云阙怀中跌去。
陆云阙微笑着将她扶住,环顾一圈,淡淡道:“好了,本王的王妃娇弱,别吓着她。”
众人哄堂大笑,却也没敢造次,陆续回座陪自己家眷去了。
陆云阙扶着尹莲曦坐下,为她倒了杯水,哄着她喝。
半日缠绵,通体舒畅,他的心情亦是前所未有的好,待她自然也更温柔体贴些。
尹莲曦却是又累又困,还要被他拖着参加庆功宴,满心不欢喜,对他的态度便也恶劣了些,不接他的水,离他远些,自个儿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打瞌睡。
陆云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心头一紧,恨不得将她搂到怀中,哄她入睡。
“参见皇上。”
在座的将士和家眷们纷纷起身行礼,陆云阙也拉着尹莲曦起身,全了礼数。
“众将士免礼,坐下吧。今日到场的每一位都是为大晋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朕要感谢你们在战场舍生忘死、抛洒热血,更要感谢燕王用兵如神,领军有方。”
陆云合缓步走到陆云阙面前,让人倒了三杯酒,拿起一杯,面对陆云阙,脸上是温和淡笑:“云阙,多年在外,辛苦了,这杯酒,朕敬你和莲儿。”
一旁的小太监将酒盘端上前,陆云阙和尹莲曦一人拿了一杯。
陆云阙:“多谢皇兄。”未说其他,他一口干了杯中酒,将空酒杯放回酒盘。
而尹莲曦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陆云合看着她,由眼及心,满是痛惜。当他看到她脖子上的暧昧痕迹,想起他们在房中的那几个时辰,更是嫉恨无比,广袖下双拳紧握,杀心难抑。
他的莲儿,如今却不是他能碰触的。
“皇兄,”陆云阙顺手拿过尹莲曦手中的酒杯,开了口,“臣弟的王妃不胜酒力,再加上胡闹折腾了一天,累了,这杯酒便由臣弟代劳吧。”说罢,他又是一口饮尽,半滴不剩。
陆云合挤出笑容,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身后的白公公上前一步拿过空酒杯,放到酒盘中,挥手让小太监退下了。
手中的酒杯被拿走,尹莲曦松了口气,倦意上头,又往陆云阙怀里倒去。
陆云阙一把抱住她,转头看她,一脸宠溺:“贪心的丫头,让你需索无度,在皇兄面前丢人。”
他的声音不高,但尹莲曦和陆云合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尹莲曦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美目含雾,且羞且气:他居然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陆云合面色一僵,半晌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声音沙哑:“辛苦了,云阙,扶莲儿坐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