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招惹

    施浮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听黎翡的母亲谢莉正在和易青兰聊自己公司里的事情。


    谢莉盯着她看了几秒,笑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施浮年想了一会,“我和黎翡是高中同桌,您可能在家长会上见过我。”


    谢莉有些惊讶,开始感叹,“那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接着又抱怨黎翡不乐意去相亲,最后深深吸一口气,“我是不管了,这个婚他爱结不结,反正等老了孤家寡人一个的又不是我。”


    易青兰眼中含笑,“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也左右不了。”她转移话题,“你之前资助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谢季安在沙发的另一边又与谢淙吵架。


    青春靓丽的女生戴着施浮年刚送给她的项链开始显摆,“你看看怎么样?和我这一身是不是很搭?”


    谢淙瞟了一眼她的碎花裙,深思熟虑一会儿,最后说了句:“一般。”


    谢季安大喊:“你敢说你老婆眼光不好?我要告状!”


    男人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我没说是项链的问题。”


    谢季安登时被他气得快要上蹿下跳,谢淙嫌她烦,让她离他远点,谢季安撇一下嘴,去找自己的另一个哥,只是黎翡也敷衍她,她最后向施浮年诉苦,说没人懂她的穿搭。


    施浮年觉得谢季安很适合鲜艳的颜色,笑道:“很漂亮啊,我也有houseofcb的裙子,是他们两个没品味。”


    吃完晚饭,谢莉一家准备离开,施浮年看两个年轻男人站在庭院里说话。


    黎翡问他:“闻扬前几天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


    谢淙往门口走去,“我都行。”然后转身望向斜后方,眉头不由自主地一压。


    施浮年盯着黎翡,视线不经意与谢淙相撞,又迅速移开。


    送走黎翡,谢淙站到她面前,语气里带了点质问:“你今天斜视?”


    施浮年依旧不明所以。


    谢淙轻嗤,“眼睛长黎翡身上了?”


    施浮年这会儿才搞清楚他为什么阴阳怪气。


    她很诚实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和高中那会儿有点不一样,多看了几眼。”


    “是吗?哪儿不一样?”


    施浮年还真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更沉默了……”


    谢淙冷笑,“那你看我和大学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你?”施浮年古怪地打量他,没有给出答案。


    谢淙被她那一眼气得不轻。


    玄关处,易青兰拉着施浮年的手,问她什么时候搬去新房子,她仔细想了想,说过几天。


    易青兰又往她手腕上戴了一个帝王绿手镯,“朝朝,谢淙和我说了他工作太忙,临时办不了婚礼,委屈你了,这个你拿着,就当爸妈补偿你的。”


    施浮年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谢淙居然会把原因归咎于自己。


    一想到提出不办婚礼的是她,如果再昧着良心收下这手镯,那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施浮年连忙说:“不用了,妈。”又朝谢淙使眼色,想让他帮忙劝一下。


    可谢淙仿佛瞎了一样,只说:“让你拿就拿,家里不缺这一个。”


    易青兰最后还是没能把镯子送出去,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施浮年,“谢淙从小坏点子就多,要是欺负你,你就说出来,我和你爸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施浮年抿唇笑一笑。


    车子停在施浮年家楼下,她犹豫再三,还是向他道了谢,“谢谢你帮我解释,我家那边我自己可以应付过来。”


    谢淙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调一下暖气,“让他们不用担心,钱不会少,只是减去一个婚礼流程。”


    他的话太直白,施浮年顿时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烧到头顶,又像被浇了一壶热水,烫得她面红耳赤。


    谢淙没听到她回应的声音,侧目看她,见施浮年绷着唇线,才发觉他的言语过于直截了当,谢淙轻压眉头,“我没别的意思。”


    施浮年的手指抖了抖,闷闷嗯一声,“我先上去了。”


    谢淙盯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车内热得让人心烦意乱,他抬手关掉空调,开窗,任由零下三度的冷风自然降温。


    施浮年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洗去面上的燥。


    她瘫在沙发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kitty跳上来趴在她胸口前,施浮年闭了闭眼睛。


    他其实没有说错。


    这段婚礼本就是被利益牵连,是她高攀。


    可她的胸口还是很闷,整颗心脏像被塞进了密封的玻璃罐子。


    她拿起手机,看到谢淙一分钟前出现在微信列表:【搬家前和我说一声。】


    施浮年又在软垫上躺了一会,起身去洗澡。


    ——


    自领证后,谢淙就住进了景苑的别墅。


    偌大的双层别墅就只住一个人,有种说不清的寂寥。


    不知是什么缘由,施浮年心情不好,连带着他也烦躁。


    前一秒想,她爸妈要那么多彩礼,为的就是钱权,他只是客观描述,可没过多久又主观觉得言重。


    最近公司事情多,新来的人力副总桀骜不驯,有自己的一套管理章法,员工不服管,闹得部门鸡飞狗跳,本以为回家能休息,可又偏偏和施浮年发生口角。


    谢淙沉沉闭上双眼,半梦半醒间,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人相亲前夕。


    那天他被谢津明喊回家,刚进门就被易青兰一顿训。


    身为f大文学院教授的易青兰气质典雅待人温和,但教育起儿子来也是毫不留情。


    谢淙一边喝着茶一边屏蔽她那些绕口的词汇,易青兰看他走神,提高音量,“听到没有?明天去相亲!”


    谢淙轻笑一声,“人家拿你们当摇钱树,就这么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


    易青兰瞪他,“你别把话说那么难听,什么摇钱树,施家现在确实是困难,但犯不着卖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和你爸是大学同窗,他们读书的时候关系很好,我也见过那个女孩子,我和你爸爸是觉得她人好才介绍的,你不想去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卖孩子?”


    “谢淙!你又顶嘴!”


    谢淙扯开话题,问她,“叫什么名字?”


    “施浮年,浮云的浮,童年的年。”


    “施耐庵的施?”


    “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杯中的茶汤不再晃动,谢淙的目光定在茶几雕纹上很久。


    他忽然想起大四那年毕业典礼,她穿着黄领学士服,站在教学楼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谢淙总能回忆起她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


    从没得罪过她,但总是对他有说不出的恶意。


    谢淙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愿意与他相亲,更想弄清楚,是什么变故让这个孤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愿意向利益低头。


    他第二天赴了约。


    她依旧是那副模样,习惯性地冷着一张脸,像个有主体性,会移动的冰块。


    施浮年没什么好态度,直说:“我不想结婚,来这里只是为了应付我爸妈。”


    谢淙挑一下眉。


    这顿饭愣是吃成了鸿门宴,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观察对方。


    出于礼貌把她送回家后,谢淙觉得没意思,她还是以前那个施浮年,白赴一次约。


    后来,谢淙常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酒吧,没有听到她那句话,那么一切会不会天翻地覆?


    谢淙睁开眼看时间,早上五点零三。


    没料到会梦到施浮年,他靠在床头把玩着手机,睡意全无,索性下楼晨跑。


    施浮年起得也早,她在小区附近的早餐店里简单吃了顿饭,便开车去疗养院。


    昨夜又下雪,柏油路上撒了盐,走起来有些硌脚。


    她轻轻敲一下白色的病房门,然后推开,看到贺金惠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贺金惠前几年做了心脏手术,再加上年事已高,反应有点慢,也耳背,听不到有人敲门开门,直到施浮年出声喊她奶奶,贺金惠才回过头。


    看到是孙女来了,她高高兴兴地放下报纸,又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施浮年说:“谢淙今天有事,没和我一起来。”其实她根本就没告诉谢淙。


    贺金惠的手抚上她的脸,心疼地问:“他对你好吗?”


    施浮年弯一下唇角,“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


    “都怪我,要是我知道你爸妈让你嫁给他是为了拿彩礼帮你哥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嫁。”贺金惠的眼角泛起泪。


    当初儿子儿媳一起诱骗她,说与施浮年相亲的那个人很好,家里条件也优越,施浮年嫁过去就是去享福,可施浮年就是闹着不嫁,说是不想离开她这个小老太太。


    贺金惠活了八十多岁,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朝朝,朝阳一般蓬勃。


    她还记得施浮年五岁的时候,小脸脏兮兮地敲开她的房门,说爸爸妈妈对她不好,不想在家里住。


    贺金惠心疼地把她抱起来,咬咬牙,“你爸妈不养,我养。”


    老伴去世得早,贺金惠独自将施浮年拉扯大,拿自己的嫁妆送她出国读书,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她没什么大愿望,就是希望施浮年能平安幸福,不要再孤独。


    儿子儿媳并没有告诉她施浮年不想嫁给谢淙,反而添油加醋地告诉老人家一些好听的话。


    贺金惠以为施浮年和谢淙是两情相悦,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她。


    她把施浮年叫到病房,笑着说:“我们朝朝长大了,昨天还是个找我要热牛奶喝的小孩子,怎么今天就到要结婚的年龄了?”


    施浮年只是问:“奶奶,你真的想让我嫁给他吗?”


    贺金惠摸一下她的脸,说:“当然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常来看看我,带着那个孩子一起。”


    施浮年沉默很久,又微一点头,走出疗养院后打了个电话,“谢淙。”


    男人还是那漫不经心的腔调,“结婚?”


    “嗯。”


    贺金惠叹气,施浮年帮她擦去眼泪,胸口又酸又苦。


    她一直以为奶奶知道她与谢淙结婚的缘由,没想到老人家也被她爸妈蒙在鼓里。


    “他们没亏待我,你看,我这个手镯还是他奶奶送的,是不是很漂亮?”施浮年晃一下,手镯碰到腕骨,叮铃铃地响。


    贺金惠点头,又说:“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去离婚,我们不怕。”


    施浮年苦笑一下。


    她和谢淙瞒了双方家人一件事情。


    他们是两年的协议婚姻,施浮年是想让奶奶安心,而谢淙为了应付家里三天两头的催婚。


    当初谢淙拿着一叠纸走进她家,散漫地坐在沙发上,“条件列好了。”


    施浮年拿过那份协议,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到时候离婚该怎么和你爸妈解释?”


    “就说培养不出感情。”谢淙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她,“希望我们能一直做不熟悉的陌生人,不然两年后不好收场。”


    什么意思?


    他是怕她会对他动心?


    施浮年翻了个白眼,提笔签字。


    谢淙临走前又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由,不想被一本结婚证束缚,婚后你我都给彼此留点空间。”


    施浮年强忍着才没把门甩到谢淙脸上。


    束缚?她才懒得管他。


    贺金惠和她聊了一会儿便有些困,施浮年帮她盖好被子,离开了疗养院。


    搬家那天在下小雪,高贵的kitty脚不沾地,非要让施浮年抱着,她只能拜托谢淙帮忙提行李箱。


    她东西很多,光衣服就装满了五个箱子,前后搬了一整天才安定下来。


    家里的阿姨是个精细人,边帮她整理东西,边问有什么忌口。


    施浮年笑着摇摇头,“我不挑的。”


    朱阿姨又问:“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呢?”


    施浮年说:“您叫我朝朝吧,我家人从小就这么喊我。”


    朱阿姨应了声好。


    午餐很丰盛,但施浮年对着谢淙那张脸总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没办法,她必须得搬过来和他一起住,谁家新婚夫妻分居?


    朱阿姨只负责日常起居,做完晚餐就下班,晚上的别墅只剩两个人和一只猫。


    施浮年揉着kitty的脑袋,帮它洗了个澡,给猫吹干毛发的时候,谢淙走了过来,看一眼缩在她怀里的布偶猫,说:“这么金贵?”


    施浮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吹干会生病的,你有本事湿着头发睡觉。”


    谢淙抬腿准备往里走,又想起一件事,“下周我公司开年会。”


    她不明所以,“你和我说干什么?我也要去?”


    “不然?”


    施浮年抱着kitty发愣,谢淙从她怀里把猫抱过去,kitty不像前几天跑到他床上那般主动,这次认主,扬起爪子就要往他脸上挥。


    谢淙把它抱远了点,低头看到睡衣上沾了几根猫毛,他眉心微蹙,“掉毛这么严重?”


    “布偶猫就这样,没见识。”施浮年在他手中接过kitty,转身走进卧室。


    她洗完澡后开始往头发和身上涂各种东西,谢淙又跟过去,看她在梳妆台上摆弄那十几瓶乳霜,随手拿起一罐赫莲娜黑绷带,施浮年眼疾手快夺了回去,“别乱碰我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发丝也在轻轻颤,海藻般的墨色长发荡在薄背上,卸去妆容的脸纯净清爽,施浮年被他盯得不自在,忍不住怼:“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没见过人卸妆?”


    “没见过,第一次结婚,你让我见识见识。”说完,他还拉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谢淙有时就是故意招惹她,想看她两腮鼓起像个河豚。


    施浮年护完肤准备关灯,可望向主卧的床时,她看着谢淙的眼睛,手心虚拢,说:“我们分房睡吧,你当初说过的,给彼此留点个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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