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玄寂道尊:我老婆呢? 娇俏可爱小师妹……
玄寂道尊的身影消失后, 后山那片被剑气犁过一遍的空地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苏婉维持着假笑,直到确认那慑人的气息彻底远去, 才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怪,双腿一蹬“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拍着平坦的胸脯:“吓死我了, 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呢……”
师流萤也松了口气, 捂着依旧有些闷痛的胸口,缓缓调息。
她看着苏婉那劫后余生的模样, 又想起方才那长老最后堪称诡异的态度转变,心中疑窦丛生, 但更多的是一种虚脱般的庆幸。
无论如何, 眼前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师姐!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苏婉缓过劲来,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师流萤身边,紧张兮兮地拉住苏流萤的手查看。
“五脏六腑没碎吧?还能喘气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医修?虽然宗门里的医修知道是老毕登跟你打斗不敢救治但我们可以偷偷……”
师流萤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点晕, 连忙摆手, 声音还有些虚弱, 但语气肯定:“无妨, 只是灵力耗尽, 调息几日便好。”
她顿了顿, 看着苏婉真心实意担忧的模样,心头一暖, 补充道:“多谢师妹关心。”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
苏婉见她确实不像马上要嗝屁的样子, 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师流萤旁边的草地上。
她脑袋偏向师流萤,忍不住夸夸:“师姐你刚才真是太帅了, 居然敢跟老毕登动手!你就是我的神!”
师流萤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
“呜呜呜师姐你真好……”
苏婉感动得又想扑上来抱她,师流萤没有见过如此自来熟的人,同师姐们也没有这样过分亲密的举动,整个人像僵硬的木头。
苏婉也不在意,嘿嘿傻笑两声,随即眼睛一亮:“对了师姐!师尊他刚才是不是说,允许我修炼了?”
师流萤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他是如此说的。”
“啊啊啊!太好了!”
苏婉兴奋地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挥舞着拳头。
“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修炼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师姐,我们继续!你快教我下一步该怎么运转灵力!”
看着她瞬间恢复活力、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师流萤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接下来的半个月,后山这片原本僻静的空地,成了苏婉和师流萤临时的修炼场。
师流萤虽非锤修,但她于灵力运转,发力技巧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
她将自己所理解的能量传导,重心控制,以及如何将自身灵力与武器特性更好结合的心得,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苏婉更是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她本就憋了一百五十年的劲儿,如今得了正确法门,又有师流萤这般堪称名师的指点,进步堪称神速。
那柄玄铁大锤在她手中挥舞得越来越娴熟,锤风呼啸,每一次砸落,都能在山壁上留下比之前更深更广的裂痕。
她体内的灵力,也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出口的洪流,在师流萤的引导下,愈发凝实和听话。
那种力量充盈、并且能被自己切实掌控的感觉,让苏婉每天都像是泡在蜜罐里,连睡觉都能嘿嘿嘿地笑醒。
苏婉死活不肯回寂灭峰,师流萤便陪她在后山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两人同吃同住,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拼命,关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急速升温。
苏婉一口一个“师姐”叫得甜甜腻腻。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伴随着小小的烦恼。
这日,苏婉正练得兴起,一锤子狠狠砸向一块巨岩。
“嘭——!”
岩石应声而碎。
“嘎吱——~”
苏婉手中那柄玄铁大锤的锤头与锤柄连接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一道清晰的裂纹蔓延开来。
苏婉:“……”
她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那裂痕,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师姐……”
她一张小嘴又瘪成了小鲶鱼,抱着她那“伤痕累累”的大锤,蹭到正在打坐调息的师流萤身边。
“我的锤子,它好像要不行了。”
“能不能救救它……”
师流萤睁开眼,看向那柄跟随了苏婉不知多少年、此刻已然磨损严重的玄铁锤。
锤身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那是无数次重锤山壁岩石留下的痕迹,如今再加上这道清晰的裂痕,铁锤显然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
这毕竟只是最普通的玄铁所铸,并非什么高级法器,能支撑苏婉修炼到如今,已是极限。
“无妨,换一柄便是。”师流萤安慰道。
“换一柄?哪有那么简单啦。”
苏婉小嘴一撇,更失落了,像一颗被晒蔫了的小白菜。
“师尊他虽然允许我修炼了,但肯定看不惯我用这种粗鄙的武器。”
“他要是肯给我锤子法器,太阳明日都不东升西落,能直接从寂灭峰底下钻出来!”
说着,她像是要证明什么,开始哗啦啦地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往外掏东西。
顿时,空地上一片珠光宝气,灵气氤氲。
有缀满细碎灵石,一走一动便叮咚作响的流光溢彩霓裳羽衣;有雕刻着繁复防御阵纹的清心璎珞;有可化作飞行法器的碧空凌云簪;还有能辅助修炼的七窍玲珑玉琵琶……
“娇滴滴”、“美艳艳”、“仙气飘飘”气息的法器,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苏婉撸起袖子,露出两节白生生的胳膊,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前酝酿气势一般,豪迈地一屁股坐在旁边一个磨盘大的树墩子上,双手托腮,一脸愁容:“喏,师姐你看,师尊他就只会给我这些玩意儿!”
“这些东西当然是很好啦。”
“但我想要的是能让我虎虎生风、威风八面的那种,劈山裂石的大锤子!”
师流萤看着那堆足以让任何修士眼红的法器,又看看苏婉的愁苦小脸,心中顿时了然。
她想起容嫣师姐为她锻造的本命布灵剑。
她如今也是当师姐的人了,或许也可以为小师妹锻造一把属于她自己的法器?
她看着苏婉,认真地问:“你真的很想要一柄新的铁锤法器?”
“想!当然想!”
苏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小火苗在燃烧,她握紧拳头,语气激昂,仿佛在立下什么宏愿。
“师姐,我对铁锤的爱,就如同那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又好似那巍峨青山,坚定不移!”
如果能让我得到一柄趁手的新铁锤,信女苏婉愿从此皈依佛门,改法号为——苏、铁、锤!
师流萤:“……” 倒也不必如此。
与此同时,万象宗护宗大阵核心处。
玄寂道尊、君临天、容嫣三人呈三角之势盘坐,浩瀚如海的灵力从他们身上涌出,注入下方缓缓旋转、修复中的巨大阵盘。
玄寂道尊闭目凝神,试图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阵法修复中。
然而,自那日后,某个诡异的“云朵框”就如同心魔般,时不时在他识海中闪现一下,干扰他的心神。
此刻,他刚将一缕精纯灵力导入阵眼,眼前又是一花。
那云朵框再次出现。
画面里,他的小徒弟苏婉,正抱着她那柄破锤子,看着上面新添的裂痕,小嘴一瘪,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然后——
“哞哞——呜呜呜——”
她竟然像头找不到家的小牛犊一样,发出了惨兮兮的、带着颤音的哭声,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闻者落泪。
玄寂道尊眉心一跳。
画面一闪,又变了。
云朵框里的苏婉,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悲戚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破红尘的决绝!
她双手抓住自己那身粉嫩嫩的、缀满蝴蝶结的襦裙领口,用力一扯!
“刺啦——”
华丽的衣裙被她豪迈地撕开,随手扔在地上。
而衣裙之下,露出的竟是一身土黄色的、洗得发白的、打着补丁的袈裟!
只见他娇俏的爱徒苏婉脑袋光溜溜,单手立掌于胸前,另一手扛着那柄快散架的破锤子,雄赳赳气昂昂,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外走去,目标直指西天佛宗!
玄寂道尊心中大骇,下意识地在识海中喊出声:“婉儿!”
画面里的“苏铁锤”闻言,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那张原本娇俏可爱的小脸上,此刻写满了粗犷与豪迈,她抬起空着的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声如洪钟,震得云朵框都抖了三抖:
“叫——俺——苏、铁、锤——!!”
“!!!”
玄寂道尊猛地睁开了眼睛,惊起一身冷汗。
周身平稳输出的灵力都因此紊乱了一瞬,引得下方阵盘光芒一阵闪烁。
“师尊?”坐在他对面的容嫣和君临天同时诧异地看向他。
师尊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日这是怎么了?气息竟如此不稳?
玄寂道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和……荒谬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个徒弟,沉声道:“你们且先挺一会,为师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也不等两人反应,他周身银光一闪,本体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凝实的灵力虚影维持着三角阵型的基本输出。
容嫣:“???”
君临天看着师尊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和……一丝丝习惯性的怨念。
还能怎么办?默默加大灵力输出,扛起师尊撂下的担子呗。
后山。
苏婉正对着那堆华丽法器长吁短叹,师流萤则在心中默默规划着锻造一柄新锤子可能需要哪些材料、去哪里寻找。
“师姐,”苏婉忽然想起什么,凑过来问,“你说,法器一般都可以从哪里得到啊?”
师流萤回过神来,认真地回答:“通常途径,不外乎几种。长者赐,比如师尊、师姐、师兄;宗门贡献点兑换;秘境探寻所得;或是自行搜集材料,请炼器师锻造。”
苏婉掰着手指头数:“师尊?呵,他别没收我这破锤子就不错了。”
“师兄?大师兄眼里只有修炼和宗门事务,根本不理我。”
“师姐们?她们都不喜欢我,觉得我靠着……哼,反正不会帮我。”
她越说越气鼓鼓:“师尊那样的老古板,能允许我短暂修炼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让他同意我成为一个锤修?那是万万不能……”
“能”字还在舌尖打转,两人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一阵扭曲。
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下一秒,银袍曳地、面容冷峻的玄寂道尊,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就站在离她们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苏婉吓得差点从树墩子上掉下去,后面吐槽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短促的:“嗝儿~!”
师流萤也是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再次挡在了苏婉身前,警惕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玄寂道尊。
然而,玄寂道尊看也没看师流萤,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直直地落在苏婉身上。
然后,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抬起了手。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唯独锤头部位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纹路的——重锤!
那锤子看起来分量极重,与玄寂道尊那清冷出尘、仙风道骨的气质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就像九天谪仙突然掏出了街头混混打架用的板砖,相当有违和感。
玄寂道尊面无表情,手腕一抖,那柄看起来就非凡品的重锤便“哐当”一声,轻巧地落在了苏婉脚边,深深嵌入了草地中,连一丝尘土都未惊起。
“先勉强用着。”
玄寂道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丢下了一根无关紧要的木棍。
“为师还要忙,你乖巧一些。”
说完,根本不给苏婉和师流萤任何反应的时间,银光再次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了一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品质绝佳的重锤,以及两个在风中彻底凌乱的少女。
苏婉:“……”
师流萤:“……”
苏婉呆呆地低头,看着脚边那柄散发着沉稳厚重气息的黑锤,又抬头看了看玄寂道尊消失的地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噢噢噢噢!疼死老娘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做梦!
苏婉猛地扑过去,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冰凉的锤柄,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澎湃力量:“师姐!你看到了吗?老毕,啊不是,师尊他,他给我送锤子了?!还是这么好的锤子?!”
师流萤也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她蹲下身,仔细感知了一下那柄黑锤,眼中闪过讶异:“此锤……至少是上品灵器级别,材质特殊,内蕴火灵之力,与你灵力属性似乎颇为相合。”
她抬起头,看向苏婉,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你师尊他……”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苏婉脱口而出,随即又自己否定。
“不对不对,夺舍了也不会给我送锤子啊……”
她双手合十拜拜:“难道是被信女的诚心感动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门。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比如某天下午,苏婉练锤练得饥肠辘辘,随口跟师流萤怀念了一句:“唉,好想念山下王婆婆家的酱香灵兽肘子啊,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想想都要流口水……”
话说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空间再次扭曲,玄寂道尊冷着脸出现,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肘子塞到苏婉怀里。
他面无表情,依旧是那句:“为师要忙。”
然后瞬间消失。
苏婉捧着那香喷喷热乎乎的肘子,表情如同见了鬼。
又比如,苏婉在熟练新锤子后,发现自己缺乏配套的,能发挥锤子威力的武技功法,正皱着眉头发愁:“要是有本适合锤修的秘籍就好了,不然总感觉发挥不出这锤子的全部威力……”
第二天清晨,她刚走出临时搭的棚子,就看见一本材质古朴、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震岳撼天锤法》的秘籍,端端正正地放在她平时练功的那块大石头上。
苏婉:“……”
师流萤:“……”
两人默默抬头望天,总觉得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在时刻关注着这里。
护宗大阵核心处。
“师尊,您……”
君临天看着又一次灵力波动后,留下虚影消失的本体,已经能十分平静且熟练地接口,“您去忙吧,弟子与容嫣师妹先独自挺一会。”
玄寂道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嗯,临天愈发沉稳了。”
说完,银光一闪,人又没了。
容嫣看着师尊又一次消失的地方,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收回灵力,站起身:“大师兄,我觉得很不对劲。师尊这几日行踪太过诡异,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动。”
君临天看着容嫣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下方需要持续输入灵力维持稳定的大阵,默默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再次加大了自身灵力的输出力度,
他一个人扛起了两个人的活,背影萧瑟而坚强。
后山。
在经历了“想要锤子来锤子”、“想吃肘子来肘子”、“想要功法来功法”等一系列神奇事件后,苏婉终于从最初的震惊、怀疑,转变为了一种惊奇乃至兴奋的探索心态。
她拉着师流萤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师姐师姐!你发现没有?师尊他……他好像变成哆唻爱梦了耶!”
师流萤:“……哆唻爱梦?那是什么上古灵兽吗?”
从没听说过。
“就是一种神奇的、无所不能的、你想要什么它就能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的……呃,仙兽。”
苏婉兴奋地手舞足蹈,“你看,我想要什么,他很快就送来了!虽然脸还是那么臭,话还是那么少,但行动力一流啊!”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挽住师流萤的胳膊,亲亲热热地靠着她,开始异想天开:“师姐!你喜欢什么呀?快说快说,师尊现在是哆唻爱梦,我让他统统给你变出来!”
“是想要漂亮裙子?还是厉害的法剑?或者又想吃王婆婆家的肘子了?”
师流萤看着她这得意忘形的小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并无……”
她话未说完,两人身侧的空间再次传来熟悉的波动。
玄寂道尊的身影第四次突兀地出现。他手中这次倒没拿什么东西,只是目光冷冷地扫过挽着手、姿态亲密的两人,尤其在苏婉紧紧抱着师流萤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他这几日来来回回,尽职尽责送锤子肘子功法……却连小徒弟一句软语撒娇都没听到过。
此刻见她竟对那个女弟子如此依赖亲昵,玄寂道尊心中不舒坦,一种被泡在醋缸里的不舒坦。
他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银光闪烁,再次消失。
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苏婉被他那一声冷哼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哆唻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哈?”
师流萤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玄寂道尊消失的地方。
这位长老,似乎并不像师妹口中描述的那么,十恶不赦?
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为何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憋闷?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
无论如何,师妹能如愿修炼,有了称手的武器和功法,总是好事。
而此时的玄寂道尊还并不知道,有些“失去”,一旦开始了,就再难挽回。
他娇俏可爱,只会围着他转的小解语花,在投入了另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后,就如同脱缰的小马驹,撒欢似的越跑越远,很快就要不属于他了——
作者有话说:补阵回来的玄寂道尊: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师流萤(耿直):师姐我笑纳了,师兄我笑纳了,会撒娇的小师妹我也一并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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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师流萤要告白? 君临天忐忑不安坐不住……
玄寂道尊那次带着不满的冷哼离去后, 后山倒是难得地清净了几日。
师流萤能感觉到自己修为的壁垒有所松动,似乎触摸到了突破的边缘。
她将此情况告知苏婉,叮嘱她自行巩固这几日所学, 便在不远处寻了个更僻静的山洞,布下简易结界, 准备闭关冲击瓶颈。
苏婉既为师姐感到高兴,又有点小小的失落。
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师流萤在身边指导督促的感觉, 如今骤然只剩自己一人, 对着空气挥锤,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抱着那柄师尊送来的、如今已使得颇为顺手的漆黑重锤, 坐在树墩子上发呆。
锤头上暗红色的纹路在日光下流转,像是沉稳的呼吸。
“师姐对我这么好, 教我修炼, 还陪我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苏婉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锤柄上的纹路:“她都要突破了,我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送什么好呢?师姐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性子又淡泊。
苏婉皱着秀气的小鼻子, 苦思冥想。
忽然, 她灵光一闪, 猛地一拍大腿, 差点把怀里的锤子拍飞:“有了!”
她想起自己那堆被师尊塞满储物法宝,华而不实的宝贝们。
虽然她自己嫌弃得不行, 但那些东西单论价值和美观度, 确实是顶尖的。
她自己是只喜欢用锤,但上次师姐倒是多看了几眼。
说干就干!苏婉立刻拍拍腚坐起来,开始哗啦啦地往外掏家当。
流光溢彩的霓裳羽衣、雕刻精美的清心璎珞、灵气盎然的碧空凌云簪、音色清越的七窍玲珑玉琵琶……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被她一件件取出。
她甚至还翻出了几颗能自行发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暂代蜡烛。
苏婉挽起袖子, 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开始吭哧吭哧地布置。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法器珍宝按照心中构想摆放。
为了不占地方且显得别致,她还特意运转微薄灵力,将这些物品都缩小到巴掌大小。
只见她先是摆了个大大的圆圈,觉得不够心意,又调整成两个交叠的圆圈,歪着头看了看,还是不满意。
最后,她福至心灵,开始认真地一点点地用这些缩小后,依旧宝光闪烁的物件,拼凑出一个巨大的、略显歪扭但诚意满满的——爱心形状。
那爱心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五颜六色、极其夺目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眼。
苏婉退后几步,双手叉腰,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审美有点暴发户,但心意是金子般的!
师姐出关看到,一定会开心的!
就在她沾沾自喜,琢磨着是不是再往爱心中间放点什么东西时,身后传来了极其细微的、踩断枯枝的声响。
苏婉警觉地回头,正好对上容嫣那双带着惊愕与一丝……了然的眸子。
容嫣是循着师尊之前几次空间波动残留的微弱气息一路追踪到此的。
她本想着是否能发现师尊行为异常的蛛丝马迹,却没成想,撞见了这样一幕。
只见小师妹苏婉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散落着不少储物法宝的微光,而她面前,是一个用无数珍贵法器、奇珍异宝精心摆放成的……巨大爱心?
夜色初降,小树林旁,爱心,独自一人……
容嫣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上辈子大学告白画面。
私相授受?月下幽会?互诉衷情?!
她感觉自己像是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脚步下意识就要往后缩。
完了完了,乱入师尊和小师妹卿卿我我的场面,这要是被师尊发现,她怕不是要去思过崖面壁五十年?
“容嫣师姐?”
苏婉已经看到了她,眉头微蹙,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来做什么?”
容嫣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她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咳,无意路过。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不打扰你跟……师尊了。”
她刻意在“师尊”二字上含糊了一下,暗示自己懂,都懂。
苏婉一听“师尊”两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不是师尊。”
她内心一阵无名火起。
全赖那破系统,怎么现在谁看到她,都自动把她跟那个老毕登绑定在一起?
虽然师尊这两天行为诡异,像个自动许愿机,但她苏婉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轻易就被收买的人吗?绝不可能!
不是师尊?
容嫣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不是师尊……那这爱心是给谁准备的?!
她猛地看向苏婉,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这一百多年来,谁不知道寂灭峰的玄寂道尊把他这小徒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虽然管教方式古怪,不让她修炼,但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小师妹也几乎成了师尊的专属挂件,走哪儿跟哪儿。
现在,小师妹居然说,这明显是表白现场的布置……不是给师尊的?
啊???
移情别恋了啊!!!
嘶……
容嫣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师尊那颗万年冰封的老铁树,好不容易开了次花,这花骨朵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被别人连盆端走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师尊得知真相后,那冰封千里、伏尸百万的恐怖场景。
宗门大阵还没修补好呢,宗门内部就要先面临一场由情感纠纷引发的浩劫了吗?
她兢兢业业维护宗门稳定,怎么这宗门还是眼看着要逐渐破破烂烂了?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那个把宗门当成第二个家、认真修炼、眼神清澈的师流萤师妹。
若是师尊震怒,迁怒他人,师流萤师妹岂不是也要被殃及池鱼?
容嫣看向苏婉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幽怨。
小师妹啊小师妹,你这一移情别恋,是要毁了这个家吗?!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试图委婉地劝阻:“苏师妹,有些事……或许还需三思。”
“执着于一时……未必是缘分,不如……放弃吧?”
在苏婉听来,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放弃?放弃什么?放弃对她最好、教导她、给她温暖和希望的师姐?
这怎么可能!
她为了准备这个惊喜,容易吗?翻箱倒柜,还被容嫣撞见,现在容嫣居然还来劝她放弃?
苏婉一直娇滴滴的声音沉了下去,她缓缓站直身体,之前面对师尊时的怂包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
她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那柄漆黑的重锤,如同鲁智深准备倒拔垂杨柳前酝酿气势,语气低沉而有力:
“来战!”
为了守护师姐,她苏婉今天就是拼着再被师尊抓回去关禁闭,也要跟容嫣师姐说道说道!
容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宣战”和那浑身散发出的、与娇小外形极不相符的豪迈气势震得后退了半步。
看着苏婉那视死如归、仿佛要为了“新欢”与全世界为敌的模样,容嫣心更累了。
罢了罢了,此刻戳破,恐怕小师妹会当场爆发,事情更无法收拾。
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还是让她再勉强支撑一会儿吧。
她复杂地看了苏婉一眼,那眼神里有无奈有担忧。
“你好自为之。”
容嫣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一身的失魂落魄,消失在了渐浓的夜色中。
苏婉看着容嫣消失的方向,茫然地眨了眨眼,举着的锤子缓缓放下。
这就……走了?不打了吗?
所以容嫣师姐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奇奇怪怪的。
她摇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些费脑子的事情,继续埋头完善她的惊喜爱心去了。
护宗大阵核心处。
君临天维持着灵力输出,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周身灵力流转比平日更迅捷一丝,显示出他独自支撑阵法的压力。
空间微动,容嫣的身影出现在原地,脸色却不太对劲,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眼神都有些发直。
“发生何事?”
君临天沉稳开口,目光扫过容嫣:“师尊又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认为,能让容嫣露出这般神色的,多半与那位行为近来愈发难以预测的师尊有关。
容嫣恍惚地抬起头,看向君临天,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一丝飘忽:“不是师尊……是师妹。”
师流萤?
君临天眉梢微动,静待下文。
容嫣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个消息需要莫大的勇气:“师妹她……有新欢了。”
“什么?!”
向来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君临天,闻言竟是浑身灵力一滞,险些让输出中断!
他猛地看向容嫣,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你说什么?师妹有喜欢的人了?!”
容嫣被他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然后瞬间理解了,师兄也在担心宗门这第二个家要消失了吧。
她没什么好点子,但师兄出手,此事或有转机。
“我亲眼所见!她在后山小树林,用无数奇珍异宝摆了个巨大的爱心圈!”
“夜黑风高的,不是准备互诉衷情、深情表白是什么?”
“对方是宗门内的人吗?”君临天忐忑不安。
容嫣:“谁知道呢,护得很,问都不让我多问。”
她越说越觉得痛心疾首:“唉,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啊!”
君临天深以为然,有了外宗道侣说不准日后就离开万象宗,这个家自然散了。
此时此刻,一贯冷静的君临天脑海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所有混乱头绪之中,君临天理出了最跳跃的一条。
制止师妹!
师妹绝不能……
君临天忽得泄了几分气。
罢了,若是师妹真心有所属,只要是她真心喜欢……
一丝苦涩蔓延上心头。
他还是得,先去帮师妹把把关。
“容嫣。”
君临天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只是语气比平时更显凝重:“你先在此挺一会。”
容嫣正处于“宗门即将分崩离析”的忧患意识中,见大师兄如此迅速做出决断,眼中立刻流露出赞许之色。
师兄不愧是师兄,行动力十足。
她由衷感慨,看着君临天起身,灵力虚影留下维持阵法,本体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挺拔而决绝,充满了担当。
“真稳重啊,”容嫣暗自点头,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握爪道:“有师兄在,师妹的告白必定要黄,师妹的家,有了!”
两个连续的师妹让容嫣差点来了段rap:“呸呸,什么师妹师妹的。”
她望着君临天离开的方向:“师妹多了说话也挺麻烦啊……”——
作者有话说:红包[摸头]
第43章 我来给你一个回应 爱慕?谁爱慕你,我……
练功堂内, 灵气氤氲,前方授课长老的声音如同远处缥缈的钟鸣,模糊不清。
沈寒舟盘坐在蒲团上, 眼神放空,视线落在身旁那个空置了许久的位置上。
那里原本该坐着师流萤。
自从系统的影响逐渐减弱, 那些无端的欺负和排挤也少了许多,日子本该变得潇洒自在起来。
可不知为何, 沈寒舟心里却空落落的。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师流萤了, 连池漾师姐也暂时离开了宗门,据说是去处理一个“不大老实”的男人。
偌大的宗门, 竟让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寂寞。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通讯玉简,神识沉入宗门内部论坛, 试图寻找些趣事打发时间。
刷了半天, 水帖无数,唯一能引起广泛讨论,也勾起了他一丝兴趣的, 只有置顶加精的那个热帖——
【标题:报!!!玄寂峰后山惊现惊天告白现场!壕无人性!疑似大佬手笔!】
【1L:楼主先来!刚做完任务路过玄寂峰后面那座山, 好家伙差点被灵气闪瞎。远远就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呃, 该怎么形容, 粉色的圈?不对, 是爱心。用无数天灵地宝堆出来的爱心!那灵气浓郁的, 都快凝成实质了。】
【2L:补充楼上。何止是灵气浓郁!直接引动了天地异象好吗!当时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好几道恐怖的神识扫过来探查,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些大佬神识碰到那爱心,跟触电似的缩回去了。我亲眼看到一道的神识波动,那叫一个无语凝噎, 仿佛吞了只苍蝇,瞬间消失。】
【3L:现场党+1!岂止是天灵地宝,那些东西缩小了看,件件都是精品法器、罕见奇珍!堆成了‘爱你’两个大字!这是哪位内门师兄师姐这么大手笔?身份绝对不低啊!这是要一举拿下道侣的节奏?】
【4L:盲猜一个,是不是器峰那位土豪师姐?】
【5L:不像,器峰师姐审美没这么……直白。我倒觉得像丹峰大师兄,人狠话不多,送礼就送最贵的!】
【6L:赌五块灵石,是剑峰的!】
【7L:剑峰穷得叮当响,楼上别闹。】
……
帖子后面跟了无数层猜测和惊叹。
沈寒舟随意扫着,起初只觉得这帮人真能八卦。
直到看到“玄寂峰后山”几个字,他心神一动。
玄寂峰后头那座山?
那不正是师流萤闭关突破的地方吗?
她都在里头待了快三个月没动静了。
再看到“数不清的天灵地宝”,沈寒舟心里咯噔一下。
宗门内谁的天灵地宝多?谁能比得过大师兄君临天啊!
上次去找太岁之前,师兄可是把他积攒多年的宝贝一股脑全塞给了师流萤,那个储物袋鼓囊囊的,分量十足!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
这个闹得沸沸扬扬、摆出巨大爱心阵仗告白的人……该不会是师流萤吧?
按照她那耿直得近乎一根筋的性格,喜欢谁,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摆出最珍贵的宝物,写上最直白的“爱你”……这完全说得通啊!
她闭关这么久,说不定就是在准备这个?
出关第一件事就是跟心上人表白?
沈寒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是了是了,肯定是流萤要对大师兄告白了!大师兄对她那么好,又送宝贝又暗中关照,流萤动心太正常了!
上次回宗门的路上,两个人来偷偷摸摸一起去约会了呢。
他激动得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我知道天大秘密”的兴奋笑容。
“沈寒舟!”
一个阴郁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如同冷水泼头。
沈寒舟一个激灵,抬头正对上重苍长老那双没什么光彩、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睛。
显然,他刚才走神得太明显,被点名了。
“你来复述一下,我刚才所讲的‘凝心静气诀’第三转,灵力当如何运转?”
重苍长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沈寒舟:“……”
他刚才光顾着刷论坛和脑补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换做以前,他或许会窘迫、会不安。
但此刻,他被那个“惊天大瓜”占据了全部心神,竟丝毫不见慌乱。
他站起身,非但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反而对着重苍长老,极其自然地挤眉弄眼,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用夸张的口型传递着信息:
‘流——萤——要——跟——大——师——兄——告——白——了!’
‘速——来!’
做完这一系列小动作,他也不管重苍长老看没看懂,径自对着长老行了一礼,语气轻松:“弟子愚钝,未能领悟。自愿去训诫堂等候长老训导。”
那意思:我去办公室等你了袄!
说完,不等重苍长老反应,他便在满堂弟子诧异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了练功堂,直奔后方那处专供长老临时休憩,处理弟子事务的静室而去。
他知道,重苍长老一定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静室的门被推开,重苍长老那身标志性的、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黑袍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比平时更沉郁几分,眼神锐利地钉在沈寒舟身上。
“你刚才,胡言乱语些什么?”重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寒舟一见他就来了精神,凑上前压低声音,眉飞色舞:“是真的,论坛都炸了!玄寂峰后山,有人用无数天灵地宝摆了个巨大的爱心,还写着‘爱你’。就在流萤闭关的那座山!”
他语速极快,带着分享八卦的兴奋:“你想啊,宗门里谁有那么多宝贝?大师兄啊!上次大师兄都给流萤了,流萤闭关这么久,一出来就搞这么大阵仗,不是跟大师兄告白是什么?她那个性子,干得出来!”
“而且两个人上次,去约会了呀,你记得吧!”
重苍长老听着,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更是白了几分,连那双一贯都没什么表情的死鱼眼,都多了分震惊和隐忍的刺痛。
师流萤……要向君临天告白?
恍惚间,他脑海中回想起晚霞漫天,师流萤专注看他的坚毅模样。
那个像野草一样顽强、眼神清澈坚定、一心追求修炼大道的女子,竟然……心有所属了?
喜欢那个毫无目标的君临天?
凭什么?
一股混合着酸涩、不甘乃至一丝愤怒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君临天能给她的,他重苍难道给不起吗?
是那些天灵地宝?
虽然他惯于隐匿,不喜张扬,但若她想要……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他凭什么给?他又以什么身份给?
他看着眼前还在喋喋分析“证据”的沈寒舟,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那股常年盘踞在心头的阴郁仿佛更浓重了。
他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后山。
苏婉在精心布置好她的“惊喜”爱心后,并未松懈修炼。
或许是心情激荡引动了灵力,她竟也隐隐触摸到了突破的壁垒。
她看着那个在夜色下依旧宝光闪烁、灵气逼人的巨大爱心,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她掏出师尊之前给的、据说能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阵盘,小心翼翼地布置在爱心周围,设定好防护,确保这凝聚了她心意的杰作不会被野兽或者不长眼的人破坏。
做完这一切,她才安心找了个远一些不打扰师流萤的地方,开始闭关冲击瓶颈。
而就在苏婉闭关后不久,不远处山洞口的结界微光一闪,师流萤缓步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未能突破的淡淡遗憾,但周身气息却比闭关前更加凝实沉稳,显然此次闭关并非全无收获,根基被打磨得更为牢固。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正准备活动一下筋骨,一道白影如同闪电般窜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是池漾师姐留下的那只歃血兔。
小家伙叽叽咕咕地叫唤着,师流萤凝神倾听,明白了它的意思。
池漾师姐暂时离开宗门,去处理“第三个男人”了,让她留意通讯玉简,若是收到求救信号,立刻前去支援。
师流萤拿出通讯玉简看了看,没有任何新消息。
她将提示音调到最大,决定近期不再闭关,随时准备响应池漾师姐的召唤。
处理完这件事,她的目光才被不远处那个被阵法笼罩、依旧散发着耀眼粉光和浓郁灵气的……巨大圈状物吸引。
那是什么?
师流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闭关前,那里还只是一片普通的空地。
看那造型,像是个……亮晶晶、粉扑扑的圈?谁放在这里的?还用了不弱的防御阵法保护。
她正预备走近些研究一下,身侧的空间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
一股清冷、强大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缱绻气息的威压降临。
师流萤警惕地后退半步,手握上了剑柄。
空间波动平息,一道身影显现。
来人银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部分,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肌肤白皙近乎透明,一双眸子是罕见的银色,仿佛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冰雪。
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银袍,周身流淌着与玄寂道尊相似的、属于上位仙尊的凛然气息,却又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缱绻与……执着。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师流萤脚边的歃血兔上,银灰色的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随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了师流萤,那目光复杂,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一丝无奈的纵容。
“池漾的兔子……”他低声自语,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定。
“原来如此。躲了我这许久,这便是你想出的新手段?改换模样隐匿行踪?”
师流萤眉头紧蹙,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位前辈,您是否认错人了?我们并不相识。”
银发仙尊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仿佛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既已认出你,你便不必再费心掩饰。”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纵使你变换形貌,收敛气息,但这双眼睛……本尊绝不会认错。”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那个被阵法保护起来的、闪瞎人眼的巨大爱心,眸中的纵容里又多了几分了然,甚至……还带了一丝极淡的、与他气质极为违和的羞涩。
“本尊记得,你曾经说过,这是你们故乡那里,表达……爱慕的符号。”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这是你第二次同本尊表达爱慕之意了。”
他抬眸,银灰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师流萤,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师流萤指了指自己:“???”
爱慕?谁爱慕你,我吗?
“本尊此次寻到你,便是来给你一个回应。”
师流萤:“???”
回应什么?回应我吗?我不需要陌生人的任何回应啊?
她彻底懵了。
眼前这位强大的仙尊,不仅在自说自话,还似乎……把她当成了某个对他痴心妄想、多次纠缠的追求者?
甚至把她完全没搞明白的那个亮粉圈圈,当成了她对他的……告白?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作者有话说:红包[摸头]
第44章 我们二人你选谁? “我喜欢师兄!”……
君临天隐匿在树影深处, 将方才那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那句“这是你第二次同本尊表达爱慕之意了”清晰传到他的耳畔。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又猛地沉入冰冷的深潭。
不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是一种缓慢弥漫的、带着钝感的凉意,从心口沿着血脉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君临天几乎要被这陌生的情绪漩涡吞噬时, 一声清亮又带着些许无措的呼唤,直直传入他耳中。
“师兄!”
是师流萤。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兄的气息, 就像在戈壁那次一样, 她能感知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虽然她依旧不明白这情绪的源头,但本能告诉她, 师兄在这里!
不知道是何时养成的习惯,只要有师兄在, 她就本能认为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
这一声呼唤, 将君临天从情绪旋涡中猛地拉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强迫自己恢复平日里那副沉稳持重的模样, 这才从藏身的树后缓步走出。
师流萤看着他走近, 总觉得师兄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明明面容依旧俊朗, 身姿依旧挺拔, 可那双总是清冷坚定的眼眸深处, 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灰霾。
她莫名想起了曾经在路边见过的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一种被遗弃的茫然。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甩了甩头, 把这不敬的联想抛开。
那银发银眸的仙尊因君临天的突然出现而微微蹙眉。
他沉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后辈。
对方周身流淌的灵力精纯凝实,气息沉稳如山岳,竟让他一时有些看不透深浅。
短暂的审视后, 他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不由脱口赞道:“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如今修仙界,竟有你这等奇才横空出世。”
君临天的心绪尚未完全平复,听到这番赞扬,也只是按捺下繁杂的念头,恪守着礼数,微微颔首:“前辈谬赞。”
既然师妹与这位仙君似乎早有牵扯,甚至到了“第二次表达爱慕”的地步,那他这个做师兄的,无论如何,都该替她把把关,绝不能让她被来历不明之人诓骗了去。
于是,在师流萤略显茫然的目光中,君临天开始了极其详尽且严谨的“盘问”。
从仙尊的道号、师承、宗门,到闭关年限、为何现身于此,事无巨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坚持。
一番问答下来,对方身份明朗——竟是剑宗那位闭关已逾两百年、几乎只存在于传说和典籍记载中的淩墟剑尊。
君临天心中的疑云却更重了。
淩墟剑尊,两百年来踪迹全无,闭关不出。
师妹师流萤入门才多久?
她是如何与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前辈相识,甚至发展到……表白心迹的地步?
他转向师流萤,眉头紧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师妹,你实话告诉师兄,你与此位前辈究竟是如何相识?他方才所言……你可都明白其中含义?”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淩墟剑尊,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护短的冷意:“你年纪尚轻,阅历尚浅,莫要被他言语迷惑。”
“若他当真为老不尊,仗着身份修为欺瞒于你,对你行了什么不妥之事……你无需害怕,尽管直言。”
“哪怕对面是剑尊,师兄也有能力为你讨个公道!”
淩墟剑尊何等人物,痴恋池漾多年的老怪物。
君临天眼中那几乎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
那混杂着关切、审视与一丝隐忍痛楚的情绪……谁能比他更熟悉?
那分明是男子看待心爱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霎时间,淩墟剑尊再看君临天,目光已截然不同。
不再是看待一个有潜力的后辈,而是如同审视一个平等的、甚至带有威胁的竞争对手。
淩墟剑尊周身那股清冷缱绻的气息陡然一变,化作凛冽的剑意,无声无息地向君临天压迫而去,带着试探的意味。
然而,令他心头微震的是,这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心神失守的威压,落在君临天身上,竟如泥牛入海,对方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明而坚定。
师流萤虽未完全明了两位男子之间无声的交锋,但对气氛的变化却异常敏锐。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与君临天并肩而立,周身灵力隐而不发,呈现出一种无声的支持与守护姿态。
她这一举动,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花,瞬间激怒了本就因“被背叛”而心绪激荡的淩墟剑尊。
积压了数百年的憋闷、等待的焦灼、以及此刻眼见“心上人”维护他人的愤恨在瞬间喷薄而出。
他银灰色的眼眸死死盯住师流萤,眼尾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薄红,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强势与委屈的复杂神情,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指控。
“上一次是一只不通人性的小黑狗!后来又是一条懵懂无知的小蓝鱼!如今,竟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悲愤:“你究竟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多少次,才会善罢甘休!”
他往前逼近一步,眼神执拗得近乎偏执,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哽咽:“你同我说过的,你说你已经改了的!你再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师流萤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砸得晕头转向。
她看着眼前这位气势逼人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剑尊,她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疯狂摆手,急急解释道:“没有!我没有拈花惹草!我也不认识什么小黑狗小蓝鱼!我、我只有这一只兔子啊!”
天可怜见,她同什么小狗小鱼,乃至包括面前这个人都清清白白的!
她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君临天,语气满是焦急和无辜:“师兄,我没有,我可没有欺负他啊!”
她又转向淩墟剑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苏婉那日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你别哭啊!千万别哭!”
她是真有些害怕眼泪这种东西,那真是一开了闸就如洪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梅时节的雨,绵延不断。
尤其是这种实力高深的大人物若不顾形象地哭起来,那得多有力气,这场面她简直不敢想象。
君临天看着师流萤对淩墟剑尊那句“别哭”的劝阻,沉默了片刻。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紧,复又松开,才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甚至堪称和煦的语气缓缓开口:“你竟也在乎他是否会哭吗?”
师流萤闻声看向君临天,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浅淡的、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温和笑容,眼神也依旧清澈。
可不知为何,师流萤就是觉得,此刻的师兄,像是精美却易碎的琉璃器皿,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裂开来,散发出一种名为“脆弱”的气息。
她看着他那样的笑容,只觉得心头莫名发紧,一时间又是茫然又是焦急,额角竟真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流萤像是人至中年拿不回工资不敢回家的无能丈夫,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淩墟剑尊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那股被背叛的怒火与酸涩更是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执拗地盯着师流萤,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近乎逼迫地开口:“选吧。”
他回忆起上一次,池漾在他与那两只动物之间,最终选择了他。
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相信,这一次,结果也不会改变。
“在我们两人之间,选一个。”
他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强行维持着镇定。
“说出你的选择。”
师流萤被夹在中间,看看眼眶微红、一脸“你敢不选我我就哭给你看”的剑尊,又看看笑容温和、却仿佛下一秒就要心碎成粉末的师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选一个?选什么?选一个人不要哭吗?
可是……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哭啊!
无论是谁,像苏婉师妹那样抱着她的肚子嚎啕大哭,场面都太可怕了,那绝对不行!
她的犹豫,落在君临天眼中,成了难以抉择的为难,让他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也渐渐熄灭,眸中的落寞更深。
而落在淩墟剑尊眼中,却成了与上次如出一辙的、选择前的纠结,这让他更加笃定,信心也随之膨胀。
淩墟剑尊趁热打铁,几乎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扬声逼问,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大声说出来!我们两个人,你更喜欢谁?!”
喜欢?
这两个字,如同混沌中的一道亮光,瞬间照亮了师流萤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
要说喜欢,那可就太好判断了!这根本不需要犹豫!
她立刻像是运动会上终于看清终点的裁判,猛地抬起头,挺直脊背,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坚定。
在淩墟剑尊志在必得的目光和君临天隐含悲凉的注视下,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君临天微凉的手腕,然后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喜欢师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万籁俱寂。
君临天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万千钟鼓在识海中同时擂响,震得他神魂都在发颤。
手腕处传来的、师流萤掌心那温热而坚定的触感,像是一道带着温度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遍他的四肢百骸,最终狠狠撞击在他的心口。
那颗原本沉在冰潭深处、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生机,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搏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沉重而迅疾,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胸腔,震得他耳膜发胀。
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垂眸看向身侧的女孩,眼中充满了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震惊与茫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细微的希冀之光,挣扎着破土而出。
而一旁的淩墟剑尊,脸上的自信与期待瞬间凝固,碎裂,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刺痛。
他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凝聚,脸色铁青,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
“池、漾——!你……你竟选了别人!”
池漾?
师流萤直到此刻,才终于从这混乱的局面中理出了一丝头绪。
她紧紧握着君临天的手没有放开,抬起头,无比认真、无比清晰地对着淩墟剑尊说道:“前辈,您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池漾师姐。”
然而,此时的淩墟剑尊完全听得进半分解释。
他的目光如同被钉死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眼中只剩下被“背叛”的绝望与疯狂,周身气息开始剧烈波动,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你选了别人……你竟然选了别人……”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空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旋风般疾驰而来,人未到,声先至,伴随着清脆急促的铃铛声响:“池漾在这里!池漾在这里!偶买噶你怎么自己乱跑,我还去找你过剧情呢!”
她气喘吁吁地冲到近前,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淩墟剑尊,急得直跳脚:“我才是池漾啊!”
与此同时,池漾的脑海中响起了尖锐刺耳的系统警报声: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淩墟剑尊因遭受重大情感打击,道心出现严重裂痕,濒临破碎。有极高入魔风险!一旦入魔,极可能选择断绝七情六欲之无情道,届时实力暴涨且心性大变,将对当前世界稳定性造成不可预估之动荡!请宿主立刻采取紧急措施!】
池漾看着淩墟剑尊那副失魂落魄、周身气息紊乱不堪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万象宗可再没有新的护宗大阵能被折腾了。
她顾不得其他,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阵疯狂摇晃:“醒醒,淩墟你醒醒啊!看看我,我才是池漾,你别想不开啊!”
【系统:请宿主立刻给予目标人物强烈的感官刺激,以唤醒其沉沦的意识!建议方式:比如……】
系统提示音还未完全落下,心急如焚的池漾想也没想,抬手“啪啪”就是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直接甩在了淩墟剑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淩墟剑尊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似乎被打懵了,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系统:……宿主,是给予一定的热吻!水到渠成引导其双修!利用阴阳调和之力稳定其濒临崩溃的心神。本系统可临时提供天阶双修功法《乾坤交感秘录》辅助!】
一本散发着古朴玄奥气息的玉简“啪嗒”一声掉落在池漾手里。
池漾:“……”
她低头看看那本光是名字就让她头皮发麻的玉简,又抬头看看脸颊红肿、眼神不再空洞,写满了“我愿意”的剑尊,整个人都麻了。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开一步,双手疯狂摆动,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惊恐,求助的目光瞬间投向师流萤:
“师妹!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我不想跟他双修啊!这活儿我干不了!”
她像是甩烫手山芋一般,把手里的玉简扔向师流萤。
师流萤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那玉简入手温润,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悬浮在玉简上方、只有她能看见的那个熟悉的光幕框,以及框内系统冰冷的文字指令。
看到这熟悉的“系统”操作,师流萤方才面对眼泪时的慌乱和无措瞬间消失了。
比起处理情绪崩溃的人类,对付邪恶的系统更让她得心应手。
师流萤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她握着玉简,另一只空着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握,一支通体透明、笔尖闪烁着微光的笔便出现在她手中。
她凝神看向淩墟剑尊头顶那若隐若现、代表着系统干预力量的光晕,以及其中正在生成的、关于“断绝七情六欲”的指令,毫不犹豫地抬起透明笔,如同修改错字一般,在那光晕上轻轻划动。
笔尖过处,规则之力悄然流转。
那冰冷的“断绝七情六欲”几个字,被硬生生扭曲、覆盖,变成了——【炖个七斤鱿鱼】。
指令被篡改的瞬间,淩墟剑尊周身那狂暴紊乱、濒临失控的气息猛地一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眼中疯狂凝聚的风暴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困惑。
他眨了眨那双依旧泛红的银灰色眼眸,仿佛宕机许久的处理器终于重新开始运转,视线在师流萤和池漾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带着残留的委屈和一丝不确定,缓缓定格在池漾那张无辜却写满惊慌的脸上。
他像是终于认清了人,又像是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道,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委屈巴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小声问道:
“是……是我做的饭菜不够好吃,你才会……才会选择别人的,对吗?”
他紧紧握住拳头,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顿悟”和“下定决心”的神情,仿佛要去闭关参悟什么无上大道一般,郑重其事地宣告:
“我会证明自己的!我做的鱿鱼,一定……一定会比他们所有人都好吃!”
池漾:“……”
她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清冷、容貌绝世、此刻却顶着脸颊红痕、信誓旦旦要成为烹饪大师的剑尊,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但无论如何,他不再黑化,不再喊着要入魔或者断绝七情六欲,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剑尊为什么突然执着于厨艺……嗯,谁说威震八方的剑尊,就不能同时是一个好厨子呢?只要他不发疯,一切都好说!
危机解除,池漾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师流萤见事情平息,便将手中那卷《乾坤交感秘录》递还给池漾。
池漾接过玉简,眼波流转,瞥了一眼旁边耳根依旧泛着可疑红晕、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君临天,脸上露出一抹暧昧又狡黠的笑容。
她非但没有收回玉简,反而将其又塞回了师流萤手中,冲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笑道:“这好东西,还是留给师妹你吧。”
她凑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破系统虽然可恶,但在这种方面,拿出来的东西确实是顶顶好的。”
“这功法据说是上古神魔大战时期遗落的孤本,玄妙无比,威力惊人哦~”
语气里充满了暗示。
师流萤听得懵懂,但见池漾坚持,又听说这功法厉害,便也没多想,顺手将其收入了自己的芥子袋中。
待池漾拉着还在喃喃自语要研究鱿鱼做法的淩墟剑尊离开后,原地便只剩下师流萤和君临天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
君临天看着师流萤,心脏依旧跳得失了章法,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宣言和手腕处残留的温热触感,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迟疑了许久,喉结轻轻滚动,才鼓足勇气,用一种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和希冀的声音,低声问道:
“师妹……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师流萤正想着终于清净了,闻言疑惑地抬头:“什么?”
君临天对上她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耳根更红了几分,声音也愈发低沉,带着一丝紧张的沙哑:“你说的……喜欢……”
他心中思绪万千。
她说的是“喜欢师兄”,而非“选择师兄”。
这其中的细微差别,是否意味着……
他不敢深想,只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师流萤这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脸上立刻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灿烂又直率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脆而肯定,没有丝毫扭捏:
“是!我喜欢师兄!”
她回答得坦荡自然,如同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然而,这纯粹而直接的回应,落在不远处悄然伫立、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重苍耳中,却如一道骤然砸下的惊雷。
他孤身站在更深的阴影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郁和漠然的狐狸眼,此刻晦涩不明,翻涌着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看着师流萤脸上明媚的笑容,看着她与君临天之间那无需言说的亲近氛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尖锐而密集的疼痛,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他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节泛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那个笑容一眼,然后猛地转过身。
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背影萧索而孤寂。
一直猫在重苍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当背景板的沈寒舟,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离开的重苍,又看看那边的师流萤和君临天,脑子里如同有万千烟花炸开。
这、这这这……师流萤喜欢大师兄?!
可是,重苍长老那反应……他、他他他好像是喜欢流萤啊?!
他这是又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
小傻子沈寒舟看着重苍那明显不对劲的离开姿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试探性地、带着几分同情地小声问道:
“重苍长老……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红包[摸头]
第45章 玄寂道尊傻眼了 亲手把自己的徒弟送出……
沈寒舟看着重苍长老转身离去的背影, 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联想。
他觉得此刻的重苍长老,特别像那种秋天还没正式到来之前, 就被人迫不及待从枝头摘下来的青橘子。
外表看着还是个囫囵个儿,裹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阴郁硬壳, 可若有人能徒手把它扒开,里头保不齐已经碎成了一瓣一瓣, 汁水横流, 往人嘴里一塞能让人把脸也皱成橘子腚。
沈寒舟仔细端详重苍长老的那张脸。
在目睹了师流萤毫不犹豫选择大师兄,并掷地有声说出“我喜欢师兄”之后, 沈寒舟觉得重苍长老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隐隐泛着一种……类似于被柠檬水腌入味的焦黄。
那冲击力太大, 给他的脸都酸得变色了。
沈寒舟这人吧, 有时候脑子是缺根筋,但心肠不坏。
他看着重苍那萧索孤寂、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阴影彻底消失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同情心涌上心头。
他犹豫再三, 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试图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酸涩凝重的气氛。
“长老……那个, 您也别太往心里去。”
沈寒舟搜肠刮肚, 努力组织着语言:“流萤和大师兄……呃, 你看啊, 大师兄修为高深,为人正直, 是咱们宗门年轻一代的楷模。”
“流萤呢, 天赋异禀,心性纯善,进步飞快。”
“他们俩站在一起, 那真是……呃,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怎么看怎么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两个人在一起呢,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每多说一个词,重苍的脚步就似乎更沉重一分,周身的低气压也更冷冽一寸。
沈寒舟毫无所觉,还在努力“安慰”:“再说了,大师兄对谁都客气疏离的,唯独对流萤好像不太一样。能让大师兄性格好起来,咱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两个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重苍这颗本就碎成八瓣的酸橘子里。
原本那弥漫在心间的、带着钝痛的酸涩与失落,被沈寒舟这番火上浇油的“安慰”一激,瞬间转化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重苍彻底破防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那双阴郁的狐狸眼此刻如同结了冰的深潭,死死盯住还在喋喋不休的沈寒舟,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气:
“沈——寒——舟——”
“啊?长老?”
沈寒舟被他吓了一跳,茫然抬头。
重苍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炼丹堂最近新研制出的那款‘蚀心散’,是不是私下里邀请你品尝过了?”
沈寒舟更懵了,下意识摇头:“没有啊?哪有这种事?”
“是吗?”重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显得他更加阴鸷。
“既然没吃,那怎么你今天这张嘴,格、外、的、毒。”
说完,他不再给沈寒舟任何开口的机会,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愚蠢的样子。
然后猛地一甩袍袖,带着一身几乎要实质化的黑气,步伐又快又重地离开了。
沈寒舟被他最后那句话和眼神冻得一哆嗦,呆立在原地,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满脸的困惑和无辜,小声嘟囔:
“也……并没有很毒吧?”
他挠了挠头,望着重苍已经缩成一个焦黄小黑点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而且,说到嘴巴毒,咱们宗门里,谁又能比得过重苍长老呢……”
另一边,气氛与重苍那边的低气压截然不同。
君临天的心还因为师流萤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师兄”而剧烈跳动。
他耳根的热意尚未完全消退,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混杂着狂喜和不确定的悸动。
他看着师流萤清澈见底的眼睛,努力维持着镇定。
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险些抖落了他的心事。
师流萤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边人翻江倒海的情绪,她回答完那个“喜欢”的问题后,便觉得此事已经翻篇,心情颇为轻松。
见君临天似乎还有些怔忪,她便又语气轻快地补充解释道:
“我当然是喜欢师兄啦。”
她歪了歪头,表情认真:“如果要把师兄和容嫣师姐他们放在一起,让我选择,那我才是要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顿了顿,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语气变得理所当然:“但是刚才那个选择,简直不需要犹豫嘛!”
君临天:不对劲。
事情变得坏了起来。
他努力保持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紧绷,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师流萤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依旧用她那特有的、直白又认真的语调解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我跟那个来历不明的剑尊前辈,是真的完全不认识,一点关系都没有。”
“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君临天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是的。”
师流萤肯定地点头。
君临天想起她方才在淩墟剑尊逼迫下,那片刻的迟疑,追问道:“既然完全不认识,为何……方才还会犹豫?”
他将她那短暂的沉默尽收眼底。
师流萤老实回答,脸上带着点困扰:“因为我在想,要找一个让你们两个人都不要哭的办法啊。”
她想起苏婉的嚎啕大哭,心有余悸,“不过,他既然问到了‘喜欢’,那我自然不能违背我的本心。”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君临天,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杂质,语气坦荡而自然:“我确实喜欢师兄。”
她看向君临天犹如菜色的脸,猜测师兄或许是对自己的魅力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师兄竟是有点自卑的吗?
师流萤拍拍君临天的肩膀,以示安抚,并给予最大鼓励:“喜欢师兄,实在是一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她举了个例子,试图让师兄明白这有多么理所当然:“宗门内,不是有许多弟子都很尊敬,很喜欢师兄吗?”
君临天:“……”
支撑他脸上笑容的两节虚无小木棒彻底断裂了。
君临天完全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心中悸动翻面,下一面的恍然半掺着苦涩。
原来……是这样。
她的“喜欢”,与他心中那隐秘悸动、带着独占欲的“喜欢”,从来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她的喜欢,是弟子对师兄的敬仰,是同伴之间的信任与亲近,清澈见底,坦荡无私,不掺杂任何旖旎的念头。
而他的……
就在这微妙的酸涩即将蔓延开来时,不远处那简陋的棚子里,猛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
气息节节攀升,引动周围灵气如同漩涡般向那里汇聚,最终化作一道凝实的金光,冲天而起,又缓缓收敛。
金丹期的气息,稳定地散发出来。
紧接着,棚子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小炮弹般冲了出来。
正是成功结丹的苏婉!
她脸上洋溢着巨大的兴奋和喜悦,一眼就看到了师流萤,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旁边气场有些低落的君临天。
“师姐!师姐!我成功了!我结成金丹了!”
苏婉激动得小脸通红,抓住师流萤的手又蹦又跳。
师流萤也为她感到高兴,眼眸里漾开真切的笑意:“恭喜师妹。”
苏婉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那个依旧被防御阵法笼罩、宝光闪闪的巨大爱心前,手忙脚乱地撤掉了结界。
她转过身,面对着师流萤,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孺慕。
她用那种惯有的、娇滴滴能掐出水的温柔语调,深情地表白:“师姐,这一切都要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摸不到修炼的门槛,更别说结成金丹了!”
她上前一步,紧紧挽住师流萤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又软又糯:“我最喜欢的就是师姐了!我想和师姐永远过这样一起修炼的二人世界!”
“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的话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后山回荡。
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
玄寂道尊原本是感应到苏婉结丹的动静,又顺手拿了本适合金丹期锤修的功法,想来“不经意”地给予指导。
然而,他刚到,看到的便是这样令他心碎的一幕。
他最小的最可爱的最娇滴滴的永远孺慕他的小弟子,竟然说着要和别人永远在一起这种话。
他看见苏婉望着那女子时,眼底的光充满了活力、希望和毫无保留的喜爱。
这样的光芒,在他记忆里,苏婉看向他的时候……竟从未有过!
玄寂道尊闭目:哀莫大于心死。/
最关键的是,他还看见了师流萤头顶上方,那该死的、如影随形的云朵框再次显现!
框内的画面,是两个模糊的小人儿,正在一起舞剑,姿态亲密,背景是漫天霞光,那画面……像极了凡人绣花枕头上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交颈鸳鸯,简直就要双宿双飞!
而被苏婉表白的本人,对于苏婉那句“永远一起修炼的二人世界”,接受度显然极高。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苏婉,眼神温和,轻轻“嗯”了一声,清晰地说道:“我也很喜欢师妹。”
玄寂道尊:“……”
他死死盯着那两人紧紧挽在一起、几乎要扭成麻花的手臂,又看了看师流萤头顶那刺眼的“鸳鸯戏水图”,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将原本准备给苏婉的那卷功法,轻轻地放在了一旁光滑的石头上。
然后,他转过身离开,步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再这样下去还了得?!
绝对不能再任由这两个人的感情,继续如此“畸形”地发展下去了!
一定得做点什么了!
玄寂道尊握拳: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将她们彻底隔开!
次日,天色刚亮。
师流萤便收到了一封由灵鹤衔来的、质地非凡的玉简通知书。
玉简展开,灵力汇聚成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剑宗交换生入学通知】
【致:万象宗弟子 xxx】
【诚邀阁下作为优秀弟子代表,前往剑宗进行为期三年的交流学习。剑宗乃剑修圣地,资源丰厚,切磋氛围浓厚,实为磨砺剑道、精进修为之绝佳平台。请于三日内予以答复。】
落款是剑宗的徽记和淩墟剑尊的私人印鉴。
师流萤看着这封突如其来的通知,有些讶异。
印鉴的主人此刻可能正在某个厨房跟鱿鱼较劲吧?哪来的功夫给出这样一个通知书?
玄寂道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瞅准了苏婉不在的时候,精准地出现在师流萤的面前。
他银灰色的眸子扫过那封通知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语气,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巴,示意了一下通知书末尾的签名处:
“在xx处,写下你的名字吧。”
他语气平淡地补充,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剑宗,是一个更适合你的、更大的交流比武平台。”
他刻意加重了某些词的读音。
“那是剑宗,更适合你这样的剑修。”
潜台词:所以不要整天和那个不走寻常路的锤修混在一处了。
他继续“客观”分析:“剑宗的剑修有更多他们普遍嗜好比武切磋,可极大磨砺你的实战剑法。”
潜台词:最好打得热火朝天、头破血流,就没空想别的了。
他最后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和煦:“交换期一过,你可以选择回来,也可以……选择留在剑宗。”
潜台词:当然,本尊更希望你识相点,选择后者,永远别再回来拐带本尊的徒弟。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师流萤的反应。
当他提到“切磋”、“磨砺剑法”这些字眼时,果然看到师流萤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形势大好!这就是对变强的渴望和对挑战的期待啊!
玄寂道尊心中微微一松,看来策略有效。
然后,他便看到师流萤拿起笔,没有任何犹豫,在那份通知书上,郑重其事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师、流、萤。
当这个名字完整地呈现在玉简上时,玄寂道尊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眉头微蹙。
师流萤……
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说:师流萤的天赋被剑宗发现,引剑宗各大长老大打出手,你扯我怕胡子我揪你眉毛,争抢其为自己的徒弟。
亲手送出徒弟的玄寂道尊流下悔恨的泪水:那!是!本!尊!的!天!才!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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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护犊子联盟就位 “师流萤!滚出来受死……
玄寂道尊带着满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梦游般回到了护宗大阵核心处。
他口中无意识地低声念叨着“师流萤”三个字,眉头紧锁。
然而,刚踏入阵眼范围, 他便是一愣。
原本预计还需数日才能完工的宗门大阵,此刻竟已接近尾声, 浩瀚的灵力在修复完整的阵纹中平稳流转,散发出柔和光芒, 显然在他离开期间, 君临天和容嫣付出了极大努力。
君临天正盘坐于一处阵眼旁调息,周身剑气内敛, 如渊渟岳峙。
察觉到师尊归来,他起身行礼:“师尊。”
玄寂道尊看着这个大弟子, 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无处排遣, 竟鬼使神差地,用一种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与探究的语气,随口问了一句:“临天, 师流萤……此人是谁?为何这名字, 听着……有几分耳熟?”
君临天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回师尊, 师流萤是您前不久亲自收入门下的小师妹。可是她做了何事, 引得师尊不悦?”
“本尊……亲自收入门下的小师妹?”
玄寂道尊如遭雷击, 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银灰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震荡。
一股混杂着荒谬、难以置信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由自己亲手挖就的坑洞边缘, 脚下泥土正在松动。
他不愿意相信地, 又追问了一遍:“你说的……是那个在本尊闭关时,与你们一同击退魔尊,年仅十八便已臻至化神期的……小弟子?”
君临天肯定地点头,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与肯定:“是,正是她。”
“师妹天纵奇才,心性坚韧,乃我万象宗之幸。”
我万象宗之幸……
玄寂道尊:“……”
那在后山与他对招时坚韧清澈的眼神,那精妙绝伦、让他都为之惊艳的剑招,那能引动他体内灵力微妙共鸣的纯净气息……
玄寂道尊眸中恍然一闪而过。
他就说怎会有这样的奇才横空出世,竟然是他的弟子?
这就不奇怪了……
玄寂道尊猛地回神,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急切,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平稳,拔高了些许:“快,立刻传讯于她,让她马上掉头回来!”
他甚至下意识上前一步,仿佛这样就能缩短传讯的距离。
君临天虽不明所以,但见师尊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知必有蹊跷。
他立刻拿出通讯玉简,指尖灵力凝聚,正准备发送紧急召回的讯息。
就在这时——
“师尊——!!!!”
一声凄厉夸张的哭喊由远及近,如同魔音贯耳。
一身牛劲的苏婉小旋风一样地冲进来。
她显然是刚刚结束巩固修为,发现师流萤不见了,找遍了后山也没找到,这才心急火燎地杀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玄寂道尊的胳膊就开始摇晃,小嘴一瘪,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师尊!师尊!师姐呢?我师姐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快把师姐还给我!”
“不然……不然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还要用我的新锤子把你的寂灭峰砸个窟窿!”
“呜呜呜……”
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玄寂道尊的脸色,软硬兼施,撒娇威胁轮番上阵,充分发挥了她一百五十年来在“如何有效纠缠师尊”这项技能上点满的天赋。
玄寂道尊本就心烦意乱,被苏婉这么一闹,更是头大如斗。
他试图抽回手臂,奈何苏婉抱得死紧,像只树袋熊。他无奈地低喝:“婉儿,休得胡闹!成何体统!”
“我不管我不管!”
苏婉开始耍无赖,把眼泪鼻涕作势要往他昂贵的银袍上蹭:“你把我师姐弄丢了!你快说,师姐到底去哪儿了?你不说我就……我就天天去你闭关的洞府门口哭!”
玄寂道尊被她缠得没办法,加上自己此刻也正为“弄丢”了另一个徒弟而懊恼,只得带着几分烦躁道:“她去剑宗了。”
“剑宗?”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满是困惑,“师姐去那个全是莽夫的地方做什么?”
就在玄寂道尊被苏婉缠住的这片刻功夫,他手中的掌门玉符像是催命符一般剧烈震动起来,一道来自剑宗的、标注着最高优先级的加急传讯强行接入,仿佛生怕他反悔一般。
玄寂道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点开传讯。
一个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兴奋的老者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开,连正在“哭泣”的苏婉都被震得愣了一下:
【玄寂!!!你个老小子,这次可算是干了件天大的好事!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啊,你居然舍得把这样的宝贝疙瘩送过来?这是哪里来的神仙苗子?!老夫活了近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剑心却剔透得又纯粹的奇才!】
传讯者是剑宗宗主,斩苍穹。
淩墟剑尊那位性子比火药还烈、嗜剑如命的白胡子师弟。
【你一万个放心!这小弟子在我们剑宗,那就是祖宗!保管给她最好的资源,最顶级的指导!吃的是灵脉核心孕养的灵米,喝的是千年雪莲酿的琼浆!】
【老夫已经亲自发话了,让咱们剑宗首席沈逾白,对,就是那个冰疙瘩,给他当全职陪练!务必把她的潜力一滴不剩地给老夫榨出来!】
【这份人情,老夫欠你一辈子!回头请你喝我珍藏了五百年的斩天烧!】
【不说了,老夫得再去看看那小丫头,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绑……咳咳,请进祖师堂!】
【哈哈哈哈哈——!】
斩苍穹宗主那畅快淋漓、如同捡到绝世珍宝的笑声,在空旷久久回荡。
玄寂道尊笑不出来。
他听着那毫不掩饰的猖狂笑声,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踉跄,若非君临天眼疾手快虚扶了一下,他怕是真要站立不稳。
他感觉自己不是送了个弟子去交流学习,而是亲手把一颗蒙尘的稀世明珠,擦洗干净后,欢天喜地地送进了一群识货的、并且嗷嗷待哺的饿虎窝里。
“师尊?剑宗宗主说了什么?”
君临天见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连忙问道。
玄寂道尊扶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咬牙切齿:“本尊……把她送去剑宗当交换生了。”
“交换生?”
苏婉立刻炸毛了,也顾不得装哭了,连师尊都不叫了:“你个猪脑!你怎么能把师姐送到那种野蛮的地方!”
“那里的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我的师姐那么单纯,会被他们欺负死的!”
君临天微微蹙眉,相较于苏婉的激动,他显得冷静许多,沉吟道:“剑宗乃天下剑修心目中的圣地,其独特的挑战氛围和实战环境,于流萤师妹的剑道而言,倒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磨砺。”
“若能借此机会博采众长,未必是坏事。”
“磨砺?这自然是磨砺!”
玄寂道尊放下手,冰冷的脸上露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涩:“但恐怕历练结束后,这弟子……”
他在内心无声痛心地补充完了后半句:这弟子,怕也不是我玄寂的了。
那老家伙听起来恨不得立刻让她改姓斩!
“什么?!师尊您真的把流萤师妹送去那个莽夫窝了?!”
刚刚处理完手头事务匆匆赶回的容嫣,恰好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焦急。
“还磨砺什么啊!师妹刚进去,人生地不熟,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得被那群脑子里只有肌肉和剑的莽夫车轮战挑衅!不行!”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师流萤那清冷单薄、不谙世事的身影,被一群身高八尺、肌肉虬结、满眼战意的剑修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各种挑战帖像雪片一样飞来的画面,顿时心急如焚,一股强烈的护犊之情油然而生。
“我得帮帮师妹!才不能让她孤立无援地在那里白白挨打受气!”
容嫣立刻掏出自己的通讯玉简,手指翻飞,速度快得几乎要冒出火花。
很快,师流萤被送去剑宗的消息就传开了。
君临天也马上打开了通讯玉简。
比之容嫣,他更冷静一些。
他深知剑宗那套挑战机制虽然严苛,但对师流萤这等剑道天才而言,反而是最快融入和提升的途径。
强行干预反而不美。
他需要的是确保她在规则内得到公平对待,而非破坏规则。
按照惯例,交换生一般会由宗门首席负责接引和初步安排。
剑宗这一代的首席,是沈逾白,与他有旧交。
他直接向沈逾白发送了传讯。
玉简光幕另一端,映出一张冷峻得不近人情的面容。
沈逾白黑发如墨,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剑宗首席服饰,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喉结处那一点殷红的痣格外醒目。他周身气息凛冽,仿佛一把时刻蓄势待发的名剑。
“临天。”沈逾白的声音也如其人,没什么温度,但面对友人,少了几分对外人的疏离。
“逾白,打扰。”
君临天言简意赅:“敝师妹师流萤,今日初至贵宗作为交换生。她于剑道一途颇有天赋,但年纪尚轻,性子……纯粹,于人情世故或不甚精通。望你能稍加看顾,莫让她被规则之外的琐事烦扰,得以专心修行。”
他没有要求特殊照顾,只是请求“规则内的清净”,这能让师流萤学到最多的东西,也给了沈逾白最大的操作空间。
沈逾白眼眸微动,顿时了然为何今日宗门内隐约有些不同寻常的躁动。
他颔首,言简意赅:“既是你开口,我知晓了。”
“小师妹保卫队”因为容嫣的“通报”炸锅了。
【各位同门!紧急通报!我们的小流萤,被师尊发配到以拳头大就是道理著称的剑宗了!】
【说不定师妹此刻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剑宗那冰冷的大门前,周围全是虎视眈眈、肌肉比脑子发达的剑修!他们肯定会欺负师妹是新来的!车轮战!下马威!抢资源!说不定连饭都吃不饱!(愤怒捶桌.jpg)】
【我们身为师兄师姐,务必确保师妹在剑宗不受欺负!收到请回复!】
【我们的口号是:一切为了师妹!】
沈寒舟在收到画面感极强的通讯后,猛地跳起来,像只忙碌的仓鼠,开始在自己的储物法宝里翻箱倒柜。
他实力不强,但家里有钱,什么宝贝都不缺。
【我这就把我珍藏的‘九转还魂丹’、‘万年灵乳’、‘极品补灵散’都带上!还有上次在黑市淘到的‘金钟罩符’、‘神行万里符’……】
【谁敢欺负流萤,我先用灵石,啊不是,先用丹药和符箓砸死他!我马上就来! 】
他一边回讯,一边把各种瓶瓶罐罐和灵光闪闪的符箓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储物袋里塞,嘴里还念念有词:“流萤别怕,我沈寒舟别的不多,就是宝贝多!保证让你在剑宗横着走!”
老鼠人重苍原本是躺在床上,听着忧伤bgm悄悄心碎。
在收到传讯后,心脏不疼了,胸口不闷了,失恋的痛苦也没有了,也不需要找心理委员说自己不得劲了。
他那双狭长阴郁的狐狸眼里,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眸光,在读到“流萤小师妹”、“被欺负”、“孤零零”等字眼时,骤然掀起了冰冷的戾气。
他一个弹射就从床上起来了,很快啊。
“我倒要看看,是哪些蠢货的爪子伸得太长。”
他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丹房内。
池漾刚吃了一口鱿鱼,嚼嚼嚼地看消息。
【莫急莫急,我离剑宗很近,让我去给小流萤撑场子!】
她并不太担心师流萤会真的吃亏,毕竟那可是能徒手修改系统规则的修炼奇才。
但作为师姐,去给师妹撑撑场面,顺便看看剑宗那群莽夫吃瘪的样子,是很有必要的。
淩墟剑尊系着围裙,手拿锅铲:“本尊也去。”
池漾:“小小场面,还不必出动你这位剑宗祖宗。”
淩墟剑尊一脸紧张地看着池漾:“那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池漾无奈:“我不走,我就在剑宗里头。”
淩墟剑尊抿抿唇,退后一步:“好吧,那切记要回来吃饭。”
池漾敷衍点头,满心都是要去车轮战的小流萤。
她足尖一点,轻飘飘就离开了。
就在万象宗这边因为师流萤的“远行”而鸡飞狗跳的同时,剑宗那边,风暴已经开始酝酿。
结束与君临天通讯的沈逾白,刚走出几步,便见宗门内那座、足以容纳数千人观战的巨型擂台周围,已然聚集了不少闻风而动的弟子。
擂台边缘镶嵌的灵石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一行由灵力凝聚、充满战意的大字悬浮其上,清晰无比:
【内门弟子赵乾,挑战交换生师流萤!请师流萤于一刻钟内,赶来应战,否则视为自动认输!】
剑宗内部这套擂台挑战系统,以其严苛和不近人情著称。
挑战胜负不仅关乎荣誉,更直接影响到弟子在宗门的排名、资源分配和每月领取的灵石月例。
规则简单粗暴——只要人在宗门内,除非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或正在执行标注为“紧急”的宗门任务,否则,无论你在做什么,哪怕正在五谷轮回之所进行拉屎的人生大事,也得立刻收拾妥当,前来应战。
沈逾白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今日宗门氛围有些躁动。
他面无表情,步伐却悄然加快了几分。
还未完全靠近擂台,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人群中央,几个明显是赵乾好友或同峰的弟子,正卖力地叫嚣着,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位尚未露面的交换生的不屑与敌意:
“一个新来的交换生,凭什么直接就占了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和资源配额?”
“听说好几个长老都对她另眼相看,想直接收为亲传呢!这里面没猫腻谁信?”
“哼,不过是万象宗塞过来的关系户罢了!仗着有点背景就想在咱们剑宗混资历?”
“今天赵师兄就替大家试试她的成色!把她那层关系户的皮扒下来!”
“对!打趴下她!让她知道,剑宗,是靠手中之剑说话的地方!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叫嚣声、议论声、起哄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开水,将现场的气氛炒得火热。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叫师流萤的交换生,要么不敢来,要么来了也是被赵乾轻松碾压的下场。
而此刻,被众人议论的焦点——师流萤,正按照剑宗执事弟子的指引,前往分配给交换生的临时居所。她自然也收到了那条措辞强硬的挑战通知。
看着玉简上“一刻钟内”、“自动认输”的字样,她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畏惧或恼怒,只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挑战?为什么?
不过,既然是剑宗的规矩,那就要遵守。
她平静地调转方向,朝着那座喧闹的擂台走去。
师流萤单纯认为,这只是踏入剑宗后,需要完成的第一个常规流程。
与此同时,在剑宗山门之外,以及内部的传送阵附近,几波“不速之客”正悄然汇聚。
容嫣动作最快,利用职务之便,她第一个办好了外出“巡查”手续,通过传送阵抵达了剑宗外围的迎客镇。
她换下了一身标志性的万象宗核心弟子服饰,穿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头上戴着一顶遮挡面容的斗笠。
她打算先混入剑宗,找到沈逾白确认情况,再暗中保护师妹。
君临天的处理更为稳妥。
他并未直接前往剑宗,而是通过特殊渠道,以私人身份拜访的名义,进入了剑宗辖地。
他同样换上了寻常衣物,气息内敛,如同一个游历的散修,准备先去擂台区域观察情况,非必要不出手。
沈寒舟则充分展现了壕气。
他直接动用关系,租用了一架极其奢华、由四只灵鹤牵引的飞辇,大摇大摆地降落在剑宗迎客镇最贵的客栈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缀满防御符文、金光闪闪的锦袍,摇着一把玉骨扇,活脱脱一个出来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
他打算用灵石开路,先打听清楚流萤的住处和现状。
重苍的行踪最为诡秘。
他甚至没有使用传送阵,而是动用了狐族的天赋神通,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阴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剑宗地界,目标直指那座人声鼎沸的擂台。
池漾的出场则最为高调。她甚至没有掩饰身份,依旧是一身如火红衣,铃铛叮当作响,乘坐着天兽宗标志性的雪翼车驾,直接来到了剑宗山门前,递上了天兽宗首席弟子的拜帖,声称前来进行“友好交流”与“探望故人”。
苏婉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她办理手续费了些周折,主要是执事长老被她那“不办好我就砸了执事堂”的气势吓到,效率空前提高。
她一踏出传送阵,就迫不及待地扛着巨锤,按照路引朝着剑宗内部冲去,小脸上满是“谁敢动我师姐我就跟谁拼命”的决绝。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开始上演。
改换了装束、戴着斗笠的容嫣,在通往擂台区的一条人迹稍少的小路上,与一身常服、气息沉稳的君临天迎面遇上。
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皆是一愣。
虽然都做了伪装,但彼此太过熟悉,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容嫣:“……”
容嫣:“哈哈,你也在这里,好巧啊。”
君临天:“……”
君临天:“是很巧。”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和微妙。
另一边,试图用灵石贿赂剑宗弟子打听消息的沈寒舟,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近阴冷气息的灰袍人。
沈寒舟抬头,正对上重苍那双狭长阴郁、仿佛能冻死人的狐狸眼。
这熟悉的脸吓得他一个激灵,手里的灵石袋差点掉地上。
沈寒舟:“重、重苍长……” 老字还没出口,就被重苍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而在剑宗安排给贵客的休息区域外,一身红衣、铃铛叮咚的池漾,正好与扛着巨锤、气势汹汹打听擂台方向的苏婉撞了个正着。
池漾看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娇小却扛着夸张巨锤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苏婉则警惕地看着这个一身铃铛的红衣女人,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几人面面相觑,从不同的方向,因为同一个目的,在这异宗他乡意外地汇聚,气氛一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种“原来你也来了”的默契。
他们都从对方那欲盖弥彰的伪装和眼神中,读懂了同样的意图——
保护那个被围在舆论中心,此刻正面临着无数挑衅和不明真相者恶意的小师妹,师流萤。
而此刻,擂台周围的叫嚣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如同海啸般传来,清晰地落入他们每一个人耳中:
“师流萤!滚出来受死!”
“缩头乌龟!不敢来了吗?”
“一个靠关系挤占名额的废物,凭什么享受内门待遇!”
“赵师兄,给她点颜色看看!打她下擂台!”
喧闹的背景音下,这几批来自万象宗的“隐形护犊子联盟”成员,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错,虽未发一言,却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识和分工。
无论接下来擂台上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已就位——
作者有话说:红包[摸头]
第47章 你的师妹要有新师兄喽 “师尊让我领你……
剑宗那座巨型擂台周围, 人声鼎沸,气氛火热得几乎要将空气点燃。不知何时,擂台边缘竟支起了几张临时赌桌, 坐庄的弟子嗓门洪亮,吆喝得不亦乐乎。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赵乾师兄胜, 一赔一点一!新人交换生胜,一赔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下注的灵石如同流水般涌向“赵乾胜”的那一边, 堆积如山。
剑宗弟子们脸上洋溢着轻松和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灵石翻倍的美好景象,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嗑起了瓜子,闲聊着待会儿赢了钱去山下哪家酒肆打牙祭。
“啧, 这赔率, 简直白送钱。”
“就是,那新人听说还是个女修,细胳膊细腿的, 能经得住赵师兄几剑?”
“怕不是一招就跪了, 哈哈!”
“那几个外宗的傻蛋居然买她胜?真是灵石多烧得慌, 裤衩子都要输没喽!”
他们嘲讽的目光扫向赌桌另一侧, 那几个与周围剑修格格不入的身影。
容嫣戴着斗笠, 面无表情地放下一袋金子。
池漾红衣似火, 笑吟吟地推过去几块成色极佳的灵玉。
重苍隐匿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弹指间一枚装着不明液体的玉瓶精准落在“师流萤胜”的区域, 瓶身散发着让庄家弟子打了个寒颤的阴冷气息。
沈寒舟最为夸张, 他直接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哗啦”一声倒在桌上,各色灵石、符箓、丹药堆成了一个小丘, 金光闪闪,几乎晃瞎人眼。
几个人在赌桌前短暂交汇,目光相接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鼻观口,口观心,默契给钱。
气势这一块,绝不能输!
剑宗弟子们的嘲笑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一柄漆黑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赌桌边缘,震得桌上的灵石跳了三跳。
苏婉双手叉腰,娇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再笑?再笑信不信我把你们脑袋都敲烂,挂在这擂台上当灯笼!”
几个被扫了面子的剑宗弟子勃然变色,刚想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旁边有机灵的人猛地拉住了他们,压低声音,带着惊恐:“住手!你不要命啦!看看她腰间的玉牌!”
那几人定睛一看,只见苏婉腰间悬挂着一枚看似朴素、却蕴含着恐怖道韵的银白色玉牌,上面隐约可见“玄寂”二字。
“她是玄寂道尊那个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小徒弟!”
“我的娘诶……她这一秒少了根头发,下一秒玄寂道尊的剑就能把你我捅个对穿,顺带把这擂台都劈了!”
霎时间,以苏婉为圆心,这块原本拥挤不堪的区域,如同摩西分海般,瞬间空出了一大块能够让人喘息的空地。
刚才还嚣张嗑瓜子的剑宗弟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眼神飘忽,不敢与苏婉对视。
本想隐于众人之间,却因苏婉这一锤而齐齐暴露的容嫣、池漾、重苍、沈寒舟:“……”
几人默默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擂台周围的喧嚣并未因此平息多少。
剑宗之内,实力为尊,一个空降的、甚至并非本宗弟子的交换生,上来就占据了内门弟子的名额和资源,这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和认知。
“走后门也要想想后果!”
“剑宗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赵师兄,给她点颜色瞧瞧!”
一群五大三粗、肌肉虬结的壮汉举着拳头,吆喝着,不满和不服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擂台一侧的高台上,沈逾白皱着眉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他并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喧嚣,正准备强行清场,目光却瞥见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临天。”
沈逾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那便是你的师妹?只要你想,我可以立刻终止这场闹剧。”
他说话直接,毫不拐弯抹角。
能在实力至上的剑宗坐稳首席位置几百年,沈逾白靠的从不是圆滑世故,而是绝对的实力和说一不二的作风。
他有这个底气和能力。
君临天看着擂台上方那刺目的挑战信息,摇了摇头:“不必。”
沈逾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他蹙起好看的眉头,喉结微动,牵动着那颗殷红的小痣,让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你大抵不清楚赵乾的实力。他虽狂妄,但能在剑宗拥有如此多的拥护者,绝非等闲。”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此子天生神力,体型远超常人。从筑基到化神,只用了十年。原本只是个外门洒扫弟子,硬是靠啃噬他人不屑一顾的基础功法,自行悟道。”
言外之意,你那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师妹,绝不是他的对手,趁早制止,免得受伤。
君临天的目光却越过人群,温柔地落在擂台入口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她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并且,我相信她。”
沈逾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回头看了看君临天那双只倒映着一个人影的眼眸,心中顿时了然。
他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淡淡的鄙夷。
昔日的天之骄子,剑心通明,道途坦荡,如今竟也被这区区儿女情长蒙蔽了双眼?一个娇小柔弱的师妹,就让他放弃了追求无上大道、屹立修仙界顶峰的宏伟目标?
他那令人佩服的沉稳睿智,难道都被这发酸发臭的恋爱味道给蚕食殆尽了吗?
沈逾白耐着性子,再次提醒,声音冷硬:“她年纪轻轻已达化神,在同辈中确属天才。但临天,修行之人,最忌盲目。你我再确认一次,”
他看了一眼擂台上那体型差异堪称恐怖的两人,“你真不让你师妹下去?”
“是。”君临天的回答斩钉截铁。
沈逾白不再多言,只是将怜悯的目光投向擂台入口。
好好的一个天才苗子,或许今日就要因为师兄的盲目自信而提前陨落于此了。
毕竟,擂台上的两人,可是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就在这时,一道妃青色的身影,缓步走上了擂台。
正是师流萤。
她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只是站在那如同小山般的赵乾对面,身形显得格外娇小怜弱,脑袋顶大概只到赵乾的腰部。
倒也不能说师流萤太矮,实在是赵乾太高太壮,往那一站,活脱脱一头披着人皮、人立而起的棕熊,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师流萤完全笼罩。
擂台下的喧哗声因为正主的出现而达到了顶峰,夹杂着更多的嘲笑和嘘声。
师流萤对周围的噪音充耳不闻,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对面满脸横肉、写满不屑的赵乾,然后,缓缓拔出了她那柄通体流光、名为“布灵”的本命灵剑。
小小的一个人,握着剑,姿态却老沉稳重得如同修行了千百年的剑道宗师。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拔剑吧。”
赵乾嗤笑一声,声如洪钟:“在剑宗的地盘上,跟一个正牌剑修比剑术?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知死活!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极致的剑法!”
他话音未落,手中那柄门板似的阔剑已然裹挟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和狂暴的灵力,毫无花哨地朝着师流萤当头劈下!
剑风呼啸,气势惊人!
台下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娇小身影被一剑劈飞的惨状。
然而,师流萤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妃青色的身影在阔剑临体的瞬间,如同风中柳絮般轻轻一荡,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布灵剑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流光,精准无比地点在赵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手腕关节处。
“叮”的一声轻响,伴随着赵乾一声闷哼,他只觉得手腕一麻,阔剑险些脱手!
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剑,蕴含的力道和时机把握,简直可怕!
赵乾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转为震惊。
他怒吼一声,剑势再变,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师流萤倾泻而去,力量更强,速度更快!
可师流萤依旧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角度避开攻击。
而她手中的布灵剑,则如同拥有了生命的神来之笔,每一次刺、点、挑、抹,都恰到好处地落在赵乾招式衔接最薄弱、最难受的地方。
“好精妙的卸力!”
“这身法……简直像泥鳅!”
“她的剑……怎么每次都好像知道赵师兄下一招要出什么?”
台下的喧哗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赵乾越打越是心惊,他感觉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却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每一次出剑都被对方提前预判和打断。
对方的力量明明远不如他,可那剑法之精妙,对战局把握之精准,让他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赵乾像一只自信满满的大狗子,被人几巴掌拍在鼻子上,眼神从最初的凶狠,逐渐变得迷茫。
师流萤的每一剑都让他的眼神更清澈一分,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打不到”的睿智。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虽然不深,但纵横交错,看起来颇为狼狈。
师流萤的剑如同最严厉的导师,精准地指出他剑法中每一个冗余、每一个破绽。
最终,师流萤抓住他一个力竭换气的微小间隙,布灵剑剑尖轻颤,瞬间爆发出数十道凝练的剑气,如同织成了一张剑网,将赵乾所有的退路封死!
赵乾拼尽全力格挡,却依旧被几道避开要害的剑气击中胸口,整个人如同被巨木撞击,踉跄着向后倒退十余步,“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阔剑“哐当”掉落在一旁。
他喘着粗气,鼻青脸肿,浑身袍子破破烂烂,沾满尘土。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依旧气定神闲、妃青衣袂飘飘的师流萤,眼中没有了丝毫轻视,只剩下浓浓的敬佩和……感激?
他猛地一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心悦诚服:“多谢大佬指点,赵乾受教了!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大佬不计前嫌,以后……以后多多指点!”
一只被驯服的忠犬冉冉诞生。
擂台周围,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丸辣丸辣!”
“不中,大事不妙。”
“我的灵石啊!全没了!”
“裤衩子都输没了啊!”
“老婆本!我的老婆本!”
“剑宗本就贫穷,这下雪上加霜了呜呜呜……”
赌输了的剑宗弟子们捶胸顿足,哀嚎遍野,与擂台上那和谐的一幕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高台之上,原本满脸写着“你师妹不行”、“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等着收尸吧”的不屑表情的沈逾白,在师流萤刺出第一剑,精准点中赵乾手腕的那一刻,那双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他生人勿近的俊脸上,此刻挂着两个如同小太阳般灼热、与他气质极其违和的眼睛。
他紧紧盯着擂台上的师流萤,一眨不眨。
那眼神如同饿狼看到了鲜肉,鉴宝师发现了绝世奇珍。
那些诸如怜悯啊、鄙夷啊、酸臭的恋爱脑啊的情绪和评价,统统消失不见。
他甚至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君临天,在擂台比试结束的钟声敲响的瞬间,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提步就朝着擂台上的师流萤走去。
他快步走到师流萤面前,努力在那张习惯了冰冻三尺的脸上,挤出一丝自认为亲切和煦的微笑,虽然效果看起来有点僵硬。
他喉结滚动,连带着那颗殷红的痣都仿佛鲜活明媚了几分,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温和:
“师妹,师尊吩咐我来领你入门了。”——
作者有话说:沈逾白:嗨,师妹[狗头]
君临天:补兑[害怕]
依旧随机红包[摸头]
第48章 勾引师妹! 一直在挑衅他!
“师妹?”君临天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现在他能理解沈寒舟的天灵地宝总被抢走时内心那种无法言说的愤懑了。
他下意识就想迈步上前, 想要隔开沈逾白与师流萤之间那在他看来已经过于接近的距离。
然而,脚步刚提起半分,理智却强行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她是交换生。
她身在剑宗。
按照宗门礼仪, 称呼剑宗首席一声“师兄”,似乎并无可以指摘之处。
为了师妹的修炼。
她那么渴望进步。
剑宗确实是更适合她磨砺剑道的地方……
情感与理智在他的脑仁里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两个无形的小人各自占据一方,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挥舞着醋意凝结的小叉子, 愤愤不平地呐喊:“凭什么!她只能有我一个师兄!”
另一个则举着冷静睿智的小盾牌, 苦口婆心地劝解:“大局为重!一切都是为了师妹的道途!她眼神那么亮,不就是想变得更强吗?”
两个小人你来我往, 拔河般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额角隐隐作痛, 一时竟僵在原地, 进退维谷。
就在这犹豫不决的片刻,一道裹挟着风雷之势、精神矍铄的身影如同蛮牛冲撞般,“嗖”地一下从他旁边掠过, 带起的劲风让他猝不及防, 一个踉跄, 险些没站稳。
君临天稳住身形一看, 只见剑宗宗主斩苍穹, 精神头十足。
以往每次他来剑宗都恨不得拉着他称兄道弟、引为忘年交的老头, 此刻竟像没看见他这么大个人似的,拄着那根据说能敲碎山头的蟠龙拐杖, 脚下虎虎生风, 目标明确地直奔擂台中心。
君临天看着那矫健得不像话的背影,默默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招呼,心下无奈:斩宗主的身子骨, 真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斩苍穹可不管君临天在想什么,
他“蹭”地一下站定在师流萤面前,那张饱经风霜、线条粗犷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实则因为过于热情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声音洪亮得如同擂鼓:
“小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师流萤抬起清澈的眼眸,里面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老实摇了摇头。
斩苍穹一点卖关子的耐心都没有,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抬,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自豪:“老夫就是这剑宗的宗主,斩苍穹!”
师流萤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宗主前辈。
她立刻收剑归鞘,姿态标准,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越:“弟子师流萤,拜见斩宗主。”
行完礼,她抬起小脸,表情是一贯的认真和务实,直接问道:“宗主,弟子应当已经通过交换生的入门考试了吧?”
她指了指刚刚结束的擂台,意思很明显——打赢了,算过关吗?
“考,考试?”斩苍穹被问得一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擂台,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被揍得鼻青脸肿、袍子都快成碎布条子、眼神却无比清澈,甚至带着崇拜的赵乾,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他强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提点了赵乾一句,声音带着威严:“赵乾,如今你可该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赵乾此刻对师流萤是心服口服,闻言立刻抱拳,声音洪亮,带着真诚的悔过与敬佩:“弟子知错!多谢……多谢大佬指点!”
他一双牛眼跟着师流萤转,很明显想再挨一顿胖揍。
斩苍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过头,对着师流萤,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和善一些,甚至带上了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无奈,摆摆手道:“嗐,让你刚来剑宗就见笑了。不过是些没什么实力的不肖弟子,不懂规矩,竟敢上来就给你下马威,实在是欠收拾!”
斩苍穹内心:可千万不能让这个万年难遇的剑修天才对剑宗产生半点不满!他可是打着要把这个宝贝蛋子从万象宗那个不务正业的地方挖过来的主意!
在他眼里,不专心练剑都是不务正业。
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具亲和力,斩苍穹甚至暗搓搓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自己雪白长须末端那点用特殊火焰灵力染成的、十分骚包的红色小辫子,轻轻捻了捻。
白胡子配红尖尖,这造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为老不尊的滑稽感。
他心里还兀自嘀咕:要不是老夫剑气太过灼热,平时容易烧着胡子,谁乐意给胡子编小辫!
然而,师流萤的脑回路显然与常人不同。
她完全没接收到斩苍穹努力释放的慈祥长辈信号,也没注意到斩苍穹那些精心准备的细节举动。
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句“没什么实力的不肖弟子”给抓住了。
师流萤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瞬间严肃了起来,眉头微微蹙起。
赵乾这样的对手,实力强横,天生神力,剑法根基扎实,战斗经验丰富,在她交手过的同辈中绝对算得上难缠的角色。
可在剑宗宗主口中,竟然只是一个“不成器”、“没什么实力”的小弟子?
她不由得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刚刚赌输了、正哭天抢地掏着空瘪钱袋子的壮汉们。
只见他们一个个虽然此刻形象狼狈,但周身气血旺盛,灵力凝实,眼神锐利,显然都不是庸手。
师流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明悟,还夹杂着几分肃然起敬。
果然是将剑术发展到极致的古老剑宗,果然不平凡!门内藏龙卧虎,连一个“不成器”的弟子都有如此实力,那真正的精英该是何等恐怖?
此地的修炼氛围,果然激烈!
她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如同立下军令状般,对斩苍穹郑重说道:“宗主,弟子明白了。剑宗底蕴深厚,弟子定会在此多多努力,不负此次交换学习的机会。”
面容严肃的师流萤,在斩苍穹看来,就是对自己宗门弟子水平“失望”的表现,是不大高兴了!
这下可把斩苍穹急坏了。
现在还有什么比把这小祖宗哄得开心,让她心甘情愿留在剑宗更重要?没有了!
他下意识把自己胡子上的红毛小辫捂得更严实了些,深刻认识到自己这张老脸在“颜值诱惑”上毫无优势可言。
电光火石间,他心生一计,立刻暗中给旁边杵着的、容貌俊美的徒弟沈逾白传音入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冰块子,快!你长得帅,你站到前头去!诱惑她,勾引她,务必让她感受到我们剑宗的……热情与魅力!’
传音完毕,他也不管徒弟那瞬间僵硬的脸色和瞬间茫然的眼神,不由分说地,用一股巧劲,直接把身形挺拔的沈逾白往前推了一个身位,几乎是把他“卖”到了师流萤眼皮子底下。
别说什么美色诱人的手段下作。在斩苍穹看来,只要有用的手段,那就是好手段!
为了宗门未来,牺牲一下徒弟的“色相”算什么?
这道密语传音,并未能完全躲过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神识强大的君临天。
“美色诱惑”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一直在他脑中拔河的那个理智小人,瞬间被醋意滔天的情感小人一脚踹飞,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
他再也站不住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君临天身形一动,如同瞬移般,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三人旁边。
他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被推到前面的沈逾白,目光尤其在对方那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喉结上那颗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显得格外妖娆刺眼的红痣上停留了一瞬。
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那红痣的每一次滚动,都像是在明晃晃地、不知廉耻地勾引他单纯的师妹!
一直在挑衅他!
君临天面上依旧维持着浅淡的、属于万象宗大师兄的温润笑容,脚下却不着痕迹地,极其强势地往前一跨,精准地插入了沈逾白与师流萤之间。
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隔绝了师流萤可能投向沈逾白的视线。
“师兄?”师流萤先是惊讶,清澈的眸子里漾开真实的惊喜,“你竟然也在这里!”
随即,疑惑浮上心头:“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宗门大阵不是还没修补完吗?师兄身为首席,责任重大,怎会突然出现在剑宗?
君临天只看她眼神,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焦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如同春风拂面:“宗门大阵已提前修缮完毕。我得知师妹前来剑宗做交换生,心下记挂,总有些不放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他完美地维持着贴心可靠师兄的形象,将所有因“美色诱惑”而起的波澜都死死摁在眼底深处,不泄露分毫。
但斩苍穹是谁?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怪物。
他将君临天那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插足”、“遮挡”、“凝视”尽收眼底,不由得摇了摇头,连带着那撮红毛胡子小辫都跟着晃了晃。
他心中了然:啧,再天才的人物,陷入这情爱之中,也不过是个患得患失的愣头青嘛,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
他饶有兴致地目光在君临天和师流萤之间转了转,心下判断:哦,郎有情。
让我再看看我的乖乖爱徒有没有意?
他的目光落在师流萤脸上。
只见她眼神清澈,只有对师兄突然出现的纯粹惊喜和一丝对修炼的专注,半分没有寻常女子面对优秀男子时会有的羞涩或旖旎。
嗯,很好。
爱徒还没开窍呢!
斩苍穹心下大定,甚至更加赞赏:心思纯净,一心向道,真是个追寻修仙大道的好苗子!合该入我剑宗!
于是,斩苍穹毫不客气地,拄着拐杖,屁股看似不经意地一扭,用了巧劲,直接把刚刚站稳的君临天又给挤开了半步,全程眼神都没给君临天一个,却对着君临天说话,语气带着点“你怎么还在这儿”的嫌弃:
“现在人看到了?放心了吧?”
君临天薄唇微抿,沉默不语。
那无声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的“不放心”。
斩苍穹才不管他放不放心,直接吩咐自己的徒弟:“冰块子,还愣着干什么?把我的爱……把我临时爱徒带走,安顿一下。老夫稍后亲自去给她传授几招压箱底的高深剑招!”
“高深剑招”四个字,如同最美味的猫条,瞬间吸引了师流萤猫猫全部的注意力。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里面闪烁着对知识和力量的纯粹渴望,亮晶晶的,就差没当场流下渴望的口水。
尽管内心已经被“高深剑招”勾引得蠢蠢欲动,师流萤依旧没忘记礼数,回头对君临天认真地说道:“师兄放心吧,我就在剑宗待上一年,交换期结束便回去。”
斩苍穹在一旁听得直哼哼,心里得意地想:到时候老夫倾囊相授,各种资源砸下去,爱徒在此如鱼得水,流连忘返,哪里还记得什么劳什子万象宗,什么统统一年之期!全当放屁!
君临天看着师流萤那发亮的眼睛,听着她那句“一年便回去”,腿不受控制地又往前迈了一小步。
斩苍穹立刻回头,白眉一挑,语气带着审视:“怎么?君师侄,你对我们剑宗教导流萤剑法一事,有所不满?”
君临天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我也可以教你,我的剑术同样不弱。
系统给予的剑招精妙绝伦,威力巨大。
可是,当他看到师流萤那双因为期待“高深剑招”而熠熠生辉的眼睛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都艰难地咽了回去。
理智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翻腾的情感。
他清楚地知道,剑宗,作为传承万载的剑修圣地,在剑道一途上,就是毋庸置疑的集大成之地。
其所藏典籍、所传剑意、所积累的修炼体系,是无数代剑修心血的结晶。
他的剑招再厉害,终究是系统所赐,更像是一种“结果”,缺乏了修真界本土剑法那种与天地共鸣、与道则契合的过程和底蕴。
师妹是此界之人,她需要真正扎根于此界天道规则的剑法,这对她未来感悟天地、渡过天劫,有着系统剑招无法替代的好处。
为了她好。
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大道。
斩苍穹见他沉默,再次问道:“还有什么事?”
君临天抬起眼,脸上已经恢复了那浅淡的、如同玉般温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无事。”
他轻声道,目光转向师流萤,语气温柔而坚定:“只是叮嘱师妹,在剑宗好好修炼。若是遇到难以理解的修炼关隘,或是有……有打不过的人了,不要逞强,随时传讯于师兄。”
斩苍穹在一旁听得直撇嘴,真是个温润如玉、不温不火的翩翩公子,连关心人都这么含蓄。
在爱情里,不争不抢,能有什么前途,啊?
他拍拍自己徒弟沈逾白的肩膀,又指指师流萤,大声道:“远水难解近渴!流萤丫头,在剑宗有什么事,直接找你冰块脸师兄就行!”
“他可是这剑宗里头,除了老夫之外最厉害的了!”
等有空了,老夫让他给你舞一套完整的剑法瞧瞧,那才叫赏心悦目!
师流萤闻言,眼睛更亮了几分,乖巧点头:“好,多谢宗主,多谢沈师兄。”
沈师兄……
君临天身上快结出苦瓜。
她也没忘记君临天,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师兄,我会记得时常与你联系,也会给容嫣师姐她们报平安的。”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冬日阳光底下晒太阳的猫饼,流成一滩,暖洋洋的。
很快,在斩苍穹的催促和沈逾白无声的引领下,师流萤跟着他们朝剑宗内部走去。
三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擂台的出口方向。
斩苍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剑宗的各种设施,沈逾白沉默地跟在身侧,师流萤则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
那画面,竟莫名透出一种……他们才是相亲相爱、同出一宗的和谐感。
君临天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在视野里的妃青色背影,袖中的手微微蜷紧。
就在这时,暗处观察许久的几个人,再也蹲不住了。
容嫣一把掀开自己用来伪装的斗笠,那张明媚俏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她几步冲到君临天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大师兄!修补宗门大阵的时候我还夸你沉稳睿智!怎么关键时候,你反倒糊涂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红包[摸头]
第49章 君临天,男妈妈 上啊,勾引师妹,你也……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老狐狸把人拐走?”
沈寒舟也从角落钻出来, 怀里还抱着他那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愁眉苦脸:“就是啊大师兄!流萤那么单纯,被剑宗这些莽夫骗了怎么办?你看那宗主, 胡子还扎个小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重苍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处, 声音阴恻恻地补充,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剑宗的人, 看着就令人生厌。”
他的目光尤其在沈逾白消失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池漾红衣翩跹地走近, 眼神单纯,语气带着看穿一切的慵懒:“君临天, 你当真想让沈逾白成功勾引到师妹?”
苏婉扛着巨锤,小脸气鼓鼓的, 要不是被容嫣拉着, 怕是已经冲去砸剑宗大门了:“我要去把师姐抢回来!”
君临天被这群同门围在中间,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他何尝不想立刻带师妹离开,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师尊亲自批了交换生文书, ”他试图让众人冷静, “我们若强行带走师妹, 于理不合。”
“那就去要回来啊!”
容嫣伸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是万象宗首席, 代表宗门出面交涉名正言顺。”
“难不成师尊还会亲自跑来剑宗说‘不好意思, 我反悔了, 弟子还我’?”
几人面面相觑,一致摇头。
以玄寂道尊那性子, 绝无可能。
“所以, ”容嫣双手叉腰,总结陈词,“此事唯有大师兄你出面最合适, 但我们要从长计议!”
沈寒舟猛点头:“对对对,剑宗看起来不好惹,这是个长期作战。我们得隐蔽一些,不能让剑宗的人发现我们是来抢人的!”
“轮班。”
重苍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狐狸眼里闪着算计的光,“两人一组,轮流盯梢,见机行事。”
池漾晃了晃腕间铃铛,语气带着一丝遗憾:“唉,这第一次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了。”
“转剑修为锅修的那位,还在等着我去吃鱿鱼,系统强制,不能不去。”
容嫣和君临天刚忙完宗门大阵,眼下正好有空。
沈寒舟立刻举手:“我没事我没事!不过……”
他缩了缩脖子,很有自知之明:“第一次跟踪,还是来两个实力强的比较稳妥,我这点修为,怕拖后腿。”
重苍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他阴郁的目光扫过君临天,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但还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玉瓶。
“天狐族擅香亦擅毒。”他声音低沉,“必要时候,可以毒死。”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复杂,既有对情敌的敌视,又有对共同“敌人”的一致对外,“我虽奈何不了你,但你我联手,弄死那个剑宗小白脸,绰绰有余。”
君临天握着那瓶触手冰凉的毒药,心情复杂。这算是什么?
最终方案敲定:重苍和自知实力不济的沈寒舟先回宗门等候消息,并负责后勤支援;池漾去完成她的鱿鱼任务;而容嫣和君临天则作为第一组,留下来开始进行第一轮的“夺回师妹大作战”。
“走!”容嫣雷厉风行,一把将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斗笠扣在君临天头上。
“先伪装一下!”
片刻后,剑宗山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后,两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蹲在马路牙子边,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君临天哪怕蹲着,脊背也挺得笔直,斗笠垂下的薄纱遮住了他清俊的容颜,却更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薄纱下,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微抿,带着一丝无奈的温柔,像个被迫做坏事却依旧保持着优雅仪态的落难贵公子。
他内心仍在挣扎:“容嫣,我们此举……是否不太妥当?暗中窥探,非君子所为。”
“有什么不妥当的!”
容嫣一把掀开自己的斗笠扇风,没好气道:“你没看见师妹刚才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她实力够硬,那群莽夫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我还特意在芥子壶里装了好多热乎饭菜,就怕她在剑宗吃不饱穿不暖,果不其然,刚来就看到擂台,简直让人血压飙升。”
她越说越气,仿佛师流萤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临天想起擂台那一幕,眉头微蹙。
虽然师妹赢了,但初来乍到就遭遇挑战,剑宗的风气确实……激烈了些。
所以他才会托老友照顾师妹。
但眼下来看,朋友也并不可靠,他甚至可耻地觊觎着自己的师妹!
但……
君临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剑宗的确拥有师妹需要感悟的顶级剑道传承,那是系统之外,能助她更好地感应此界天道的东西……”
“你说得很有道理。”
容嫣打断他,一脸严肃:“但是!和师妹分开整整一年,那老狐狸和他那冰块脸徒弟明显对师妹虎视眈眈,难保一年之后,出来的师妹还认不认得我们万象宗的门朝哪开。”
“我们这次,哪怕不能立刻把人带回去,也要努力刷存在感,让她知道,娘家有人!”
“……如何刷存在感?”君临天被她一番歪理说得有些动摇。
“第一步当然就是,”容嫣打了个响指,眼睛发亮,“敲敲罐罐,引诱猫猫来吃饭!”
“……啊?”
“师妹最爱吃我做的饭了!”
容嫣一脸自豪:“每次我下厨,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还会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特别真诚地夸好吃!”
“虽然她已经辟谷,但每次看到美食,眼睛都会冒光。”
她一边说,一边从芥子壶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盖子,里面是码放整齐,色香味俱全的灵食,还冒着热气。
“所以,我们只需要把‘饭’摆好,就能引诱到一只妃青色的喵喵自动上门!”
说着,她的视线落回到君临天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君临天即使戴着斗笠蹲在路边,那身段气质也依旧出众。
薄纱朦胧,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柔美,宽大的白色斗笠也掩不住他肩背流畅的线条,透着一种安静而可靠的气息,像个……
嗯,温柔的男妈妈。
容嫣盯着他,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引诱小猫……对啊!剑宗宗主会拉着沈逾白使美男计,难道我们万象宗就不会搞引诱这一套吗?!”
她兴奋地围着君临天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说到勾引,君临天你很有天分啊!”
君临天斗笠下的耳根“唰”地一下就红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容嫣……你莫要胡说!”
“我没胡说!”容嫣站定在他面前,双手叉腰,白色绣花鞋从裙摆处得意伸出,“吧嗒吧嗒”点着地,有种星探挖巨星的自信和得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眼睁睁看着师妹被剑宗的小白脸勾走了,倒不如让你力压那小白脸一头!”
“这样师妹不必离开万象宗,依旧可以每日吃我做的饭,你还能跟师妹双修,让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一举两得!”
她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一手握拳一手摊掌,用力一拍,脸颊激动得快跟她嘴巴上的口红一个色号。
“双,双修?!”君临天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被口水呛到了。
在感情上格外温吞的君临天,因为容嫣的激进发言,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脸颊滚烫,只庆幸有斗笠遮掩,否者这几百年的老脸怕是要丢干净了。
他透过薄纱,难以置信地深深看向容嫣——她看出来了?看出自己喜欢师妹了?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若是被容嫣知道,就等于被所有人知道,若是被所有人知道……
师妹会不会也……
君临天垂下眼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胀,还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和巨大的恐慌。
他这几百年加起来的人生,都从未有过如此剧烈又复杂的情绪起伏。
“师妹若是知道了……”他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
“虽然师妹现在并不喜欢你!”容嫣快人快语,直接给了君临天心口一刀。
君临天心口一跳,努力微笑,只觉得心里那头刚刚还在欢快跳跃的小鹿,“嘎嘣”一下,直接挺地倒在了地上,就这么很干脆地死了。
然而容嫣下一句又接了上来:“而你也不喜欢师妹。”
君临天:“……”
他猛地松了口气,原来……她不知道。
只是心底却又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但感情这种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容嫣大手一挥,开始了她的“拉郎配”大业。
“虽然说把师妹交给你有点委屈了师妹……”
君临天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地问:“此话……怎讲?”
他跟师妹难道就如此不堪匹配?
却听容嫣话锋一转:“但你跟师妹,正好相配!”
君临天斗笠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脊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相配?这话怎么说?”
容嫣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对师流萤的怜惜:“师妹未入宗门前,过得甚是悲惨,家庭不幸,不得母亲所爱,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君临天默默点头,心底那股熟悉的疼惜感又漫了上来。
他正屏息凝神,等待容嫣阐述他究竟如何与师妹“相配”,却听到了一句反问。
容嫣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和笃定:“君临天,你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吗?”
君临天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此刻戴着斗笠,站在路边,准备偷偷潜去剑宗。
偷感很重,他都不敢自己想,能是什么模样?
容嫣围着他又转了小半圈,摸着下巴,用一种发现了珍稀物种的语气说道:“你看你啊,温柔体贴,细心周到,修为高还脾气好,会照顾人,说话做事都让人如沐春风,靠谱得不得了。”
“现在又戴了个斗笠,头顶月光,浑身都散发着一种……”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给出了最终评价: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贤良淑德’、‘宜室宜家’的……母性的光辉气质!”
容嫣猛地凑近反问:“男妈妈欸!跟师妹那种缺爱的小可怜,岂不是绝配?!”
君临天瞳孔一缩,本能后退:“……”
他戴着斗笠,僵在原地。
男……妈妈?
他?
但脑海中,容嫣的另一句话盖过了这个男妈妈的荒唐形容。
她说他跟师妹……
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绝配……——
作者有话说:嘿嘿,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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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都快贴到师妹脸上……
男……妈妈?
君临天戴着斗笠, 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 万象宗首席弟子,年轻一代的楷模, 剑道天才,在容嫣嘴里怎么就变成了……宜室宜家的男妈妈?
这称呼着实离谱, 带着一种将他数百年的清冷形象连根拔起、再扔进世俗烟火里反复翻炒的诡异感。
然而, 就在这荒谬绝伦的念头盘旋之际,另一个更细微的声音, 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在他心底悄悄冒了出来:
如果对象是小师妹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念头刚一浮现, 君临天自己都觉荒唐, 下意识就想将其摁灭。
可偏偏就在这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画面。
一个妃青色的小身子坐在喧嚣的闹市中,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水, 她安安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没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只觉得而那时候她浑身都透着一股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孤寂。
像一只被淋透了的小猫, 却仍旧乖巧地给自己舔毛, 努力想哄好自己, 不让任何人担心。
这画面看着温馨可爱, 却不知怎的生出了麦芒尖尖。
只是轻轻刺了他一下,却留下微不可察的、持久的酸涩。
心头那点因“男妈妈”而升起的别扭, 竟奇异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怜惜冲淡了全部。
君临天垂下眼睫, 薄纱遮掩了他复杂的神色,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逸出唇畔:
“……也不是不行。”
容嫣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君临天迅速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正事”上。
月上柳梢头时, 两道身影凭借着高超的隐匿术法,如同融入了湖水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剑宗地界。
“能感应到师妹在哪里吗?”
君临天传音问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容嫣闭目凝神,指尖一缕极淡的灵力萦绕片刻,肯定道:“在主峰方向。”
君临天微微诧异:“你如何能确定?”
他心下不由一沉,第一个念头便是容嫣莫非早就在师妹身上下了什么追踪印记?
以容嫣平日里风风火火、看似没什么心机的性子,应当做不出这等事。
师妹那般心性纯粹,本该如同野草般自由生长的人,不该被任何形式的、阴暗的监视所裹挟。
她的成长,需要的是阳光雨露,而非打着爱的名义的枷锁。
他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规劝的意味:“容嫣,师妹年纪渐长,自有她的缘法和空间。”
“我们身为师兄师姐,关怀可以,但不该用这等……阴暗的手段监视她”
容嫣正专心感应方位,闻言猛地睁开一双桃花眼,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愕然,声音都拔高了些,幸好及时想起是在潜伏,又压了下去:“你说什么?阴暗手段?我?”
“君临天你正经傻了吧!”
“我们这是为了防止单纯可爱的师妹被剑宗那群居心叵测的怪人拐走!”
“我们才是站在师妹这边的!是为她好!”
“再是如何为她好,也不该行监视之事。”
君临天坚持,眉头蹙起。
“什么监视不监视的!”容嫣气得跺脚,“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君临天怔了一下,自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我原以为,你是在师流萤身上施了什么追踪的术法。”
容嫣摇头解释:“那当然不可能啦!我能感知到她的大致方位,是因为她那柄叫‘布灵’的本命剑是我送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当初铸这柄剑时,我也在场,投进炉子里的材料全是我找的,炉子也是我一起看着的,所以和那柄剑之间,就生出了一丝极微弱的感应,仅限于辨个方向罢了。”
“原来如此。”
君临天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是自己想岔了,“那……可能感知到师妹此刻境况如何?”
容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能!”
我才不是什么阴湿窥探欲极强的疯批,只能模模糊糊感应个方向罢了!
容嫣正欲走,好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补充道:“不过……虽然我窥探不了师妹,但刚才感知那剑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如芒刺背、如坐针毡的感觉。”
君临天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什么意思?”
容嫣皱着秀气的鼻子,努力形容:“就好像……好像我们不是在窥探别人,反而我自己正被什么极其专注、极其炽热的东西死死盯着一样。”
容嫣摸了摸胳膊,那种被黏腻视线注视的模样,已经因为师妹的存在,远离她有一段时间了。
她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这种窥探让人浑身不自在!”
君临天:“你感知了剑,而剑又是师妹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疑。
不好!
不是他们在窥探,是师妹可能正被监视!
“快去主峰!”
君临天当机立断,再顾不得隐藏行迹是否会打草惊蛇,与容嫣一同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两道轻烟,朝着剑宗主峰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剑宗主峰,一间陈设极其华丽舒适的洞府内。
“流萤丫头,你看这洞府可还满意?”
斩苍穹捻着胡子,笑容满面,指着洞府内的布置:“这白玉床榻是以万年温玉所制,有凝神静气之效。”
“这书架上的典籍,皆是剑宗前辈的修炼心得。”
“还有这窗外的灵泉,每日浸泡可淬炼筋骨……”
他介绍得殷勤,洞府内一应物事无不精致华贵,灵气盎然。
尤其是那片特意开辟出的、以坚硬玄铁石铺就的宽敞练剑场地,更是深得师流萤的心。
斩苍穹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目光发亮,心中暗喜,又故作随意地补充道:“这洞府离你沈师兄的居所很近,日后修炼上若有任何疑难,不必客气,直接去寻他便是。”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用手肘捅了捅身旁如同一尊冰雕的沈逾白,传音入密,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臭小子!别总板着你那张冰块脸!我知道你平素最不耐烦接近女修,但这个不一样。’
他的手往上扬了扬,眉毛胡子一起眉飞色舞示意着:“你得热情起来啊!”
然而,当他转过头,准备再叮嘱徒弟几句时,却愕然地发现,他那个平日里连对他这个师尊都吝于给出半个表情的徒弟,此刻脸上竟挂着淡淡的、和煦的、如沐春风的笑。
斩苍穹惊得手一抖,直接拽下了自己两根宝贝胡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沈逾白的视线,从进入洞府开始,就几乎没离开过师流萤……的方向。
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她……自然是不一样的。”
斩苍穹愣了片刻,随即大喜过望,连连拍着沈逾白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徒手锤死两头牛:“好好好!好啊!看到你们师兄妹如此……投缘,老夫就放心了!”
他转而死死盯着师流萤那因为看到练剑场而雀跃的背影,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宣誓,“这个千年难遇的剑修天才,我们剑宗,一定要留下!”
沈逾白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闻言,郑重地、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斩苍穹心满意足,又叮嘱了几句,便笑眯眯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个“投缘”的年轻人。
洞府内只剩下师流萤和沈逾白。
沈逾白的目光,从始至终,其实都精准地落在师流萤手中那柄妃青色剑鞘的长剑上。
自从在擂台上,这柄剑出鞘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再难移开。
他走上前,声音因为刻意放缓而显得有些低沉:“师师妹。”
师流萤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己的布灵剑,闻言抬头,眼神清澈:“沈师兄?”
“可否……借剑一观?”沈逾白如琥珀的眼眸中,闪烁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见到圣物般的光芒。
师流萤很大方地将剑递过去,语气带着点小骄傲:“给。这是容嫣师姐帮我一起锻造的本命剑,她是一个超厉害的鬼!”
沈逾白小心翼翼地接过剑,如同捧着绝世珍宝。
他将剑轻轻放在室内的石桌上,与师流萤对面而坐。
两个剑修天才,便就着这柄剑,从剑柄上镶嵌的、能加速灵力流转的稀有灵珠,讨论到剑锋锻造时融入的特殊材质。
从剑鞘上古朴玄奥的纹路,探讨到剑身本身所蕴含的、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剑意都截然不同的凛然威力。
夸对方的本命剑,是剑修之间最高的礼仪。
沈逾白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切中要害,显示出极高的剑道素养。
师流萤也难得遇到一个在“剑”本身上如此投契的同道。
两人越聊越专注,不知不觉间,因为要共同细看剑身上的某个微小阵纹,两颗脑袋凑得极近,几乎是头顶着头,呼吸可闻。
而此刻,洞府之外,借助高阶隐匿符箓和自身修为,躲过几波巡逻弟子,终于摸到洞府窗下的君临天与容嫣,恰好将洞府内那“头挨着头”、显得无比“亲密”的一幕,尽收眼底。
月光清冷,夜色深沉,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靠得那么近!
君临天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方才那些什么“男妈妈”、“为她好”、“剑道传承”的念头,瞬间被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炸得粉碎。
容嫣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嘴,才没惊呼出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传音在君临天耳边尖啸: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冰块脸果然没安好心!他他他……他都快贴到师妹脸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容嫣(震怒):这还有人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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