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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上海


    吃饭的时候, 大家都知道了陶醉父母的决定。常醒用同情的目光看了陶醉一眼,没有说话,陶醉却看懂了他的眼神, 心情更加郁闷了。


    郑文华先是吃了一惊, 然后又用轻松的语气说:“都放暑假了, 你们去上海见见世面也好,毕竟是大城市。”


    夏春生则说:“就你们姐妹俩去?安不安全啊。”


    这是个现实问题, 陶醉长这么大除了本地, 还哪儿都没去过呢, 她耷拉着脑袋不作声。本来挺兴奋的陶然则不安地看了姐姐一眼。


    常醒见状忙说:“坐火车还是比较安全的, 记得在车上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不要乱跟着人下车就行了。到站了就等着你爸来接你们,万一没接到人, 你们就去找穿制服的警察求助。”


    郑文华笑着说:“说的也是,常醒去年还一个人回了深圳。”


    夏正轩插话说:“我不怕,要不我也跟着去上海玩吧。”


    “你可别去添乱了!”郑文华说,“陶叔叔要上班, 刘阿姨坐月子出不了门,哪里有工夫来招呼你?”


    常醒说:“可惜我们学校要七月份才放暑假,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


    陶醉终于抬起了头,给了大家一个生硬的笑容:“不用担心, 我和然然一起呢,两个人有个伴,不怕。我们都不小了, 凡事都会有第一次的,就当是锻炼吧。”


    常醒闻言笑了:“你这么想我倒放心了。”


    陶醉对郑文华说:“阿姨,这几天我没别事,我来帮大家做饭吧。”其他人都要上班上课,就自己最闲了。


    “不用,你好不容易考完放假,好好休息几天,阿姨能忙得过来。”郑文华笑着说。


    陶醉说:“要不我跟着你去买菜吧,你教我买菜,等我去了上海,也要学买菜做饭的。”


    郑文华听到这里,笑不出来了,她有点心疼陶醉,好不容易放个暑假可以好好放松休息一下,却要去照顾坐月子的妈妈,恐怕除了买菜做饭,洗衣打扫这些家务活都得干呢,还要帮忙照顾弟弟,她说:“那明天你跟阿姨去买菜吧,七点就出门了,你起得来吗?”


    陶醉点头:“嗯,能起来。”


    吃完饭,陶醉上了楼,告诉了奶奶妈妈生弟弟的消息,奶奶很高兴:“是个男孩啊?那太好了,你爸也算有后了。”


    陶醉咬紧了牙关,脸色铁青,难道自己和妹妹都不算人?


    奶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自顾自说:“你妈一个人在那边坐月子,谁照顾她呢,你爸还要上班吧?”


    “等然然考完了,我和她一起去上海,我去照顾妈妈。”陶醉面无表情地说。


    “你去呀?你会做饭吗?做月子饭很难的,很多忌口的东西。对了,你要去上海,我回去抓两只鸡给你带到上海去吧,坐月子的人就要吃土鸡,土鸡才有营养。”奶奶说。


    “奶奶,我去上海,坐车都要三十个小时,鸡带过去都死了臭了。”陶醉内心不由得生出一股厌恶感,她听说自己出生的时候,奶奶送了一只鸡来给妈妈吃,陶然出生的时候,连一只鸡都没了,现在弟弟出生了,这么大老远的,还让自己带鸡过去,真是同人不同命。


    奶奶笑着说:“那鸡蛋总可以带吧,你们在那边买都是洋鸡蛋,没有土鸡蛋补,你妈现在身子弱,需要好东西补呢。”


    “鸡蛋也不方便,上车下车会磕碰坏的。”


    “这个我有办法,包准不会磕坏,你放心好了。”奶奶说,“明天中午你给陶俊做饭可以吗?我回家一趟,给你妈妈拿鸡蛋。”


    陶醉有点后悔告诉她这个消息,这不是加重自己负担吗,有钱什么买不到,她爸为了弟弟肯定舍得花钱:“那我还得给陶俊送饭?中午他在学校吃一顿不行吗?我又不知道他的教室在哪儿。他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陶俊的腿伤已经快三个月了,其实都好得差不多了,奶奶还是舍不得孙子,每天都不厌其烦给他送两顿饭,早晚送接,这么热的天也不嫌辛苦。偏生陶俊也贪图家里做的饭菜,不肯回学校去住,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双下巴都出来了。陶醉实在有点看不下去这对祖孙,赖在自己家不肯走,真要等到放暑假才肯回去吗?


    奶奶说:“那也行,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明天中午在学校吃吧。我早上就回家一趟,给你妈捎点土产过去。”


    晚上奶奶对陶醉说,明天不用给陶俊送饭,陶醉以为他在学校吃食堂,其实是奶奶给了两块钱给陶俊在外面吃午饭。


    第二天陶醉真的起来跟着郑文华去买菜。除了过年那次陶醉自己做主买了菜,还从没单独买过菜,这回去上海了,妈妈坐月子出不了门,爸爸要上班,那买菜的事肯定就得自己来了,先跟阿姨好好学学吧,别到时候买得不好被爸爸骂。


    这是陶醉不情愿去上海的原因,跟父母离得远,联系也少,就算是挨训,那也是有限的,这到了眼皮子底下,免不了做多错多,她爸那个暴脾气,自己指不定要怎么挨说呢。所以这几天陶醉的情绪都挺低落的,跟妹妹的亢奋和充满期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天常醒下晚自习回来,看见陶醉在自己家里,陶醉跟他说:“常醒,我想跟你借几本书看。”


    常醒说:“去我房间自己挑。”


    陶醉便进了常醒的房间,常醒打开书柜的门,说:“自己挑。你不嫌重就多背几本。”


    陶醉看着满书柜的书,选了《红楼梦》和《三国演义》:“有这两本应该够了,平时恐怕也没什么时间看。”她平时除了做家务,肯定也得帮妈妈带弟弟,所以还真不一定有时间看书。


    “能看完也不错了。这个给你。”战争与和平


    陶醉转身,看见常醒放了几本磁带和一个相机在桌上:“这是借给我的?”


    常醒说:“磁带有你上次问的《斯卡波罗集市》,你想学也有歌词。相机拿去拍照,去上海了,怎么也得抽空去外滩东方明珠这些地方转转,拍点照片回来,胶卷就让你爸买吧。”


    陶醉拿过相机,还好不是上次那个专业相机,而是个比较小巧的傻瓜相机,这个倒是比较方便:“谢谢!”


    常醒看着她:“不想去上海?”


    陶醉低下头:“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常醒叹息一声:“也把我的计划给打乱了。”


    陶醉惊讶地抬头看他:“你原本有什么计划?”他的计划里有自己吗?


    “我本来还打算好好利用暑假教你和你妹练散打的。”常醒笑了笑,“算了,等你回来了再学吧。”


    陶醉苦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呢,我想等我妈出了月子就回来。我的成绩你能帮我查一下吗?还有通知书,对了,还有然然的录取情况。”她想到这些就愁得头大,这么重要的事她们自己居然都不在家,还得委托外人帮忙查成绩。


    “放心吧,我会帮你留意的。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用太沮丧,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呢,上海毕竟是个大城市。”常醒宽慰她,她的低落他都看在眼里,也想找个机会宽慰一下她的不安。


    陶醉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她是不是太悲观了点,上海有那么可怕吗?


    常醒说:“去了可以给我们写信,也可以打电话回家来。”


    “嗯!”


    就这样,陶醉终于下定了去上海的决心,不再患得患失了,24号陶然考完毕业考试,她们姐妹俩就搭上了去上海的列车。临走那天傍晚,常醒和夏春生夫妇轮番嘱托了姐妹俩很多注意事项。夏春生将她们送上了火车才下去,陶醉姐妹带着奇异的新鲜感和莫名的恐慌感,踏上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没有买卧铺,姐妹俩坐的是硬座,从老家到上海,一共需要三十个小时,晚上出发,要第三天早上才能抵达,这是一段漫长又艰难的旅程。小姐妹俩初时非常拘谨,不太敢跟周围的人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渐渐放松了下来,常醒也说了,不是不能和人说话,只要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就可以。所以她们有了一次新奇的体验,坐火车旅行的人都见多识广,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说着南腔北调,有各种奇特的职业和经历,喜欢高谈阔论,让小姐妹俩挺长见识的。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愉快的体验。坐车的时间太长了,车上人也太拥挤了,虽然她们买到了坐票,坐久了也非常难受,尤其是想去上厕所的时候,要挤过人行道里重重叠叠的人墙屏障,有时候等好久都上不了厕所,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厕所又堵住了,这种滋味叫人终生难忘。


    陶然哪里遭过这个罪,将脸埋在姐姐胳膊上抹眼泪,哭着问什么时候才能下车。这次旅行,让陶然对上海的期待值已经降到了零。


    等到了上海,见到接车的陶长明,陶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陶长明伸出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小女儿的眼泪,笑着说:“流什么猫尿,想爸爸啦?”


    陶然满心的委屈这时候也化为乌有,吃了这么多苦,总算是见到最想念的爸爸妈妈了。


    他们乘公交车七拐八拐,从繁华的市区穿过,陶醉和陶然仰头看着高楼林立的大都市,总算是对上海的繁华有了一定的概念,情绪也慢慢高涨起来。他们到一片旧城区下了车,发现这里并不比老家强多少。


    这个时候上海市区还有不少工厂,陶长明上班的仪表厂是集体转私营的,就在市区,陶长明和刘巧凤在工厂附近的弄堂里租了一个单间,吃住全都在这里。平时两口子住着还够用,现在一家五口住进来,这里就显得太过拥挤了。而且房间里没有室内卫生间,得去弄堂里的公共厕所,要么就在马桶里解决,每天还得去倒马桶。


    等到了家,陶醉姐妹俩对上海刚刚升起来的好感和向往顿时都跌回了原点,大上海再繁荣美丽,其实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这么大的城市里,他们住的还不如自己家呢。


    刘巧凤生了孩子,大热天的额头上还缠了块手帕,说是怕受风,月子里若是受了风,到老了会有各种病痛的,所以尽管难受,她也坚持戴着。她人看起来很憔悴,看着两个疲惫不堪的女儿既高兴又心疼:“我给你们烧了水,快去洗个澡。长明你快去买早餐。”


    陶长明说:“已经买回来了,放在桌上。你们吃吧,我去上班了,已经迟到了。”说完匆匆离家走了。


    陶然先去洗澡了,已经两天没洗澡的她此刻完全受不了了。


    陶醉便坐在床边看着母亲和刚出生一个礼拜的弟弟,母亲生了弟弟依旧很瘦的,可见她在这里吃得并不好,弟弟倒是长得白白胖胖的,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七斤重,此刻正在襁褓中睡得正香,陶醉伸手轻碰着弟弟的嫩脸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妈,你是不是舍不得吃啊,怎么这么瘦。”


    “没有,怀你弟弟的死后,胃口一直不太好,我都尽量吃了,也还没怎么长肉,幸亏你弟弟长得不算小。”刘巧凤嘴角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大女儿,伸手摸摸陶醉的头发,说,“头发长长了不少,天气热,哪天去剪了吧。”


    陶醉说:“不剪了,以后就扎起来。”


    刘巧凤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女儿大了,有爱美的追求了:“考试考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妈,我考上高中的话,你会送我读书吗?”陶醉问。


    刘巧凤说:“当然送,只要考上了,哪有不读的。家里负担虽然重了点,你弟弟还小,花钱的地方不多。等你读完书出来,要是以后爸妈没能力供弟弟上学,你有能力,就帮衬点家里。”


    “嗯!好!”陶醉闻言用力点头,只要送自己读书,就什么都好说。


    就这样,陶醉和陶然开始了上海的生活。


    第32章 惊喜


    陶醉来之前, 陶长明花钱请隔壁的一个老太太照顾了刘巧凤几天。人家只负责做饭、帮忙照顾婴儿,他自己还得买菜、洗衣、洗尿片、倒马桶等,每天累得不行。如今两个女儿来了, 家里的事就几乎不用他动手了, 因此尽管五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非常拥挤, 他也没觉得心烦,每天回来了只用抱抱儿子就行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 陶醉姐妹来了之后, 陶长明便买了两张折叠床, 白天折叠起来, 不妨碍人活动, 晚上就打开让陶醉姐妹睡。


    夏天的上海比他们老家的小城要炎热多了,而且特别闷热, 屋里有吊扇,刘巧凤坐月子也不能开,只能开个小床头扇。陶然来了两三天,浑身便长满了痱子, 脸上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看起来就像个苦瓜。陶然又痒又热,难受得直哭,甚至有点埋怨姐姐让自己来上海了, 陶醉就说:“不是你自己想来的吗?我要是不让你来,你会同意一个人留在家里或者跟着奶奶去乡下?你肯定会觉得是爸妈不要你了,天天在家抹眼泪呢, 还会以为我在这里享福呢。”


    陶然伸手挠了挠长满了疙瘩的脖子:“我也不知道上海是这样的,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陶醉叹气说:“你总比我好吧。”陶然在这里也免不了做家务,姐妹俩分工合作,然而陶然宁愿洗衣扫地刷碗,也不愿意洗尿片倒马桶,这些脏活全都是陶醉干的。


    “姐姐你辛苦了,姐姐你最好了!”陶然的脑袋在陶醉胳膊上滚来滚去,爸妈去上海以前,陶然没觉得姐姐有多亲,爸妈离开后,姐姐便成了她最亲的人,尽管现在跟爸妈在一块儿了,她也觉得爸妈和弟弟才是一国的,自己和姐姐才是一国的。


    陶醉用手点一下她的额头:“除了嘴上说点好听的,还能帮我干点啥?”


    “我明天早上帮你倒一回马桶。”陶然说。橘子


    “说好了啊?”


    “嗯!”


    刚到上海那几天,陶醉忙着适应上海的环境和生活,每天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收拾家务,帮忙哄弟弟,忙得像陀螺一样转,根本就没空出去玩,也没时间看书,只是抽空给常醒写了一封信。


    过了四五天,陶醉终于适应了上海的生活,陶然也愿意帮忙分担家务,她的时间就有了盈余,出去玩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妈妈离不开人照顾,便开始听音乐看书。陶然比她开朗大胆,已经跟弄堂里的孩子交上朋友了,会在天气不太炎热的时候去弄堂里和新朋友玩游戏,打听一些上海的新鲜事回来给姐姐听。


    陶醉对这房子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有一个晾晒衣服的阳台,从那里看到整条弄堂的景象,妈妈用两个破桶在阳台上种了点小葱和大蒜,她闲暇的时候便坐在阳台上看书,顺便看看人来人往的风景,她对上海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这长长的狭窄的弄堂。有时候她会坐在那儿发呆,想家,想郑阿姨和夏叔叔,想孙兰心和夏正轩,还有常醒,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她就在到上海那天打过电话回去,当时也没和常醒说上话,后来也没再打电话回去,因为成绩还没出来,没有理由打电话回去,长途话费也不便宜。常醒说过,要是他也跟她们一起放假的话,就能陪她们一起来上海。他真的想过来上海吗?


    这天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陶然忽然说:“爸爸,明天是星期天,你是不是放假?”


    “对啊。”陶长明喝着啤酒答,他最近心情不错,儿子出生了,女儿过来照顾老婆,他无事一身轻,有闲情喝点小酒了。


    “那爸爸你明天带我和姐姐出去玩吗?我想去东方明珠。”陶然说。


    陶长明迟疑了一下,说:“你妈在家没人做饭,等她出了月子吧。”


    刘巧凤说:“没关系,中午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了,你带她们出去玩一天吧。来这么多天都没出过门,天天都关在家里,把孩子都憋坏了。”


    陶长明说:“那行吧,我们明天出去玩。”


    陶醉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爸,能买一卷胶卷吗?我带了相机过来,夏叔叔借我的。”她可不敢说是常醒借给她的相机。


    陶长明说:“行,我本来还打算去跟同事借相机呢,你带了相机来再好不过了。”


    刘巧凤说:“夏叔叔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借给你,你也不该要啊,万一弄丢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呢。”


    “我很小心的,包一直背在我身上没拿开过。”陶醉说。


    “那就好。明天出去玩,人也不少,相机要看好了。”刘巧凤嘱咐女儿。


    第二天,姐妹俩都一大早就起来了,将家务收拾好,还给妈妈准备好了午饭的材料,跟着爸爸出了门。陶长明去买了一卷胶卷,父女三人便带着相机去了著名的南京路和外滩,还去了陶然心心念念的东方明珠电视塔,然而陶长明一问门票价,最少三十五块钱一个人,他便说:“太贵了,咱们就在外面看看,拍点照片算了。陶醉,相机给我,你和然然过去,我给你们拍照。”


    陶然有些不太满足,她说:“戚米说上面还有太空舱,还能够在上面那个球里看到整个上海,可好看了。”戚米是她在弄堂里认识的上海小女孩。


    陶长明说:“下次来上海的时候爸爸再带你去吧。这次你妈妈刚生了弟弟,你们又过来了,花费不少,爸爸手头有点紧。”


    陶然还想说什么,陶醉赶紧握着妹妹的肩,推着她去拍照。拍完照,陶长明给两个女儿去买了两个冰淇淋作为补偿,陶然有些遗憾地抬头看着东方明珠,小声地对姐姐说:“我以后都不会来上海了,那就永远也去不了东方明珠了。”


    “为什么不来了?”陶醉惊奇问。


    “这个样子,你还想来?”陶然嘟着嘴。


    陶醉有点理解陶然的心情,说:“以后等我们长大了,没准还会来呢。”


    “可是我真的不想坐火车了,那个厕所太恶心了。”陶然伸舌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可以坐卧铺啊,卧铺人少,厕所肯定没有那么糟糕。”陶醉说,她并不反感上海,上海是个国际性大都市,代表着先进和繁荣,这里有很多的名牌大学,也有很多的机遇,他们现在在上海的境遇是由于家庭条件限制,等以后她长大了,可以自己来上海,不住在那么狭窄老旧的房子里。


    “那也要好久以后了。”陶然耸耸肩。


    父女三人在外面玩了一天,陶长明舍不得花钱,陶然想吃肯德基也没给买,中午只带两个女孩吃了一碗面条。陶然算是对父亲彻底死心了,太抠门了!陶醉倒是没说什么,她不敢提要求,因为她报考了高中,考上就要交学费,生怕陶长明一个不高兴不给她学费。


    最后陶长明还是表示了一下对女儿们学习的关心,带她们去了百货商场,给姐妹俩买文具,陶然得了个漂亮的书包和文具盒,终于心满意足了,陶醉只要了一支钢笔。


    回去之后,刘巧凤听说丈夫女儿一天的行程,忍不住笑着说陶长明太舍不得了,就算去一趟东方明珠也负担得起,陶长明说:“开学她们都要上初中和高中了,学费加起来至少要一千多,还有生活费。咱们在这里也要花钱,一个月房租就要二百多,就我一个人拿工资,压力不大啊?”


    刘巧凤不说话了,这的确是事实,她现在没有工作,家里五张嘴全都得丈夫一个人负担,压力太大了点。


    陶醉听见父亲亲口说要给她上高中,心里雀跃不已,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考上也不能上了。


    时间流逝得非常快,转眼已来上海半个多月了,天气越来越炎热,陶醉开始记挂她的成绩,差不多该出来了吧,具体时间她也不太清楚,要不要打电话回去问问?常醒应该也放暑假了。她写的信收到了吗?为什么没有回信呢?


    她想回家了,父母虽然是她最亲的人,自从过年那天起,不,也许更早一点,她就已经开始和父母有了隔阂,再也回不到那个无所顾忌的状态了,是父母把她当成了外人,还是她把父母当成了外人呢?她也说不好,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再和他们交心了,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什么心事都和妈妈说。


    一天早晨,陶醉出去买菜,回来路过报刊亭,看着报刊亭上挂着的“长途1元”的牌子,犹豫了一下,看着今早买菜剩下的两块多钱,打回去顶多只能说两分钟,要不还是回去问爸爸要电话卡吧。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老板,我想打电话。”


    “打吧。”老板正在整理杂志,头也不抬地说。


    陶醉拿起话筒,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那边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一个熟悉的慵懒男声响起:“喂?”


    陶醉心底仿佛被夏日的海风拂过,一下子便熨帖清爽了起来,她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是我,陶醉。”


    “陶醉啊,你怎么舍得打电话回来了?在那边还好吗?”常醒的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


    陶醉说:“还行。对了,那个,我的成绩出来了吗?”


    “我昨天去学校问了,还没有,还得等几天,别担心,肯定能考上。”常醒的语气悠闲而笃定。


    “然然的也没出来?”


    “也没有。”


    陶醉想了想:“你、你放暑假了吗?”


    常醒轻笑:“当然,不然这个时间怎么接你的电话。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那、我过几天再打回来吧,谢谢!”陶醉瞥见秒表已经52了,便急着挂电话。


    常醒有些失望:“不多聊会儿?”


    “打长途呢,很贵的。拜拜!”陶醉不等常醒说再见,就赶紧挂断了,挂完的时候长舒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失落,什么话都没说上,一分钟就过去了。


    陶醉交完钱,提起菜篮子回家,想到刚才跟常醒通了话,脚步又轻快了不少。


    自从那天打完电话回去之后,她一直在考虑过几天打电话回去比较合适,打早了浪费话费,迟点打虽然得知消息晚一点,但不会浪费钱,所以这个电话一直没再打出去。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睡完午觉的陶醉坐在阳台上跟着随身听哼唱着《斯卡波罗集市》,她随意往弄堂里一看,以为自己眼花,摘了耳塞揉揉眼睛再看,的确是常醒没错,和他一起的还有夏正轩,两人正仰头确认弄堂里的门牌号。陶醉激动得霍地起身,探身往楼下挥手,大声喊:“常醒,正轩!这儿!”


    常醒仰头往楼上一看,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抬手轻摇:“嗨!我们来了。”


    第33章 录取


    陶醉飞奔下楼, 顾不上回答母亲的疑惑,她跑到常醒面前站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喘着气问:“你们怎么来了?!”


    夏正轩抢着答:“哥哥说带我来上海玩。我们今天早上到的, 在宾馆睡了一觉才过来的。陶然呢?”


    “然然在别人家玩, 我去叫她一声。”陶醉拔腿往弄堂口跑,在一户阳台栽种了不少花草的人家门口停住了, 仰头大声叫, “然然, 陶然!”


    陶然正在戚米家看电视, 听见姐姐叫, 连忙跑到阳台上:“怎么——夏正轩,常醒哥哥!”后面的声音变成了尖叫, 迅速转身朝里跑,陶醉在楼下都能听见她欢喜的声音“你们怎么来啦?”


    陶醉回头看常醒,脸上的笑容完全止不住:“真没想到你们会来!”


    常醒说:“过来给你们送好消息的,你考上高中了, 通知书都拿回来了,放在家里,没带过来。”


    “常醒哥哥,我呢?我考上没有?”陶然从楼上冲下来。


    常醒扶住受不住冲势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陶然:“慢点, 别急,你也考上了。”


    “运气还行,跟我一个学校。”夏正轩抱着胳膊望着天, 表情酷酷。


    陶醉乐开了花:“真的啊?考了多少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好了。


    常醒回头看她,眉眼俱是笑意:“考得还不赖,647分,加上体育分,677。”


    陶醉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真的假的?”她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考这么高的分数。


    常醒挑着眉说:“超常发挥,心理素质不错。”


    “我呢,我呢?我考了多少分?”陶然急不可耐地问。


    夏正轩说:“178。不过没我多,我考了191分。”


    陶然一边走一边洋洋得意地扭动着上半身:“考上就行了!来,我帮你拿东西。”她伸手要去接夏正轩手里的袋子。


    “去,还用你帮我拿东西啊。”夏正轩摆了一下手,不让她帮忙。


    “走吧,回家吧。”陶醉笑着说。


    几个人往回走,除了常醒,个个都眉飞色舞。陶醉眼睛一直盯着常醒的背影看,她现在还没有真实感,常醒怎么会出现在上海呢,这也太神奇了。常醒偶尔回头看她,看她傻兮兮看着自己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动了动手指头,最后还是按捺住了伸手揉她脑袋的冲动。


    到了陶醉家楼下,常醒问:“叔叔阿姨在家吗?”


    “我爸去上班了,我妈在家。”陶醉想到自家的情形,提前打预防针,“我家里房子很窄,非常不方便。”


    常醒没说什么,他们进了屋,本来在睡午觉的刘巧凤已经起来了,她早已听见陶醉叫常醒和夏正轩的名字了,正在问她,人已经跑下楼了,只好起身看了一眼楼下,发现还真是那两个孩子,她吃惊不小,完全没料到他们会来。


    常醒和夏正轩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刘巧凤说:“常醒,轩轩,你们怎么来上海了呢?是你们自己来的吗?”


    “嗯,我们自己来的。”常醒答。


    “没有大人陪你们来啊?”


    夏正轩笑起来:“阿姨,醉醉姐和然然都能自己来,我和哥哥两个男的怎么也不能比她们差吧。”


    “也是。”刘巧凤笑着说,“快坐吧。喝水,这天太热了,我已经洗好葡萄了,坐下吃。”


    陶然抱着弟弟过来,炫耀似的送到两个人面前:“快来看我弟弟,他醒了。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两个男孩凑过去看小婴儿,小家伙已经满月了,长得白白嫩嫩的,正用漆黑的眼睛看着陌生的哥哥们,眼珠子一动不动,神情十分专注。常醒和夏正轩都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小家伙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他叫什么名字?”夏正轩问。


    陶然说:“爸爸给他起名叫陶煦,阳光和煦的煦。小名叫小宝。”


    陶醉拿过台扇过来给常醒和夏正轩吹,常醒穿着白色T裇短袖和蓝色长牛仔裤,脚上还穿着帆布鞋,捂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就觉得热。


    刘巧凤说:“醉醉,开吊扇吧,我已经出月子了,可以吹风了。”她前两天出了月子,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平时吊扇还是很少吹。


    “好。”陶醉赶紧将吊扇开了。


    常醒已经看清了房里的情况,房间不算小,但是东西很多,一家五口住在这里,难免拥挤。陶醉和陶然黑了不少,看样子这段时间没少忙活。


    刘巧凤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到的?行李呢?”常醒和夏正轩只带了一点营养品和水果来,没有行李。


    “行李放酒店了。我们今天早上到的,去酒店睡了一觉才来的。”常醒说。


    “住酒店也好。晚上在阿姨家吃饭吧,醉醉一会儿你再去买点菜回来,买点海鲜吧。”刘巧凤说,“晚饭我来做。”


    “嗯,好。”陶醉满口答应。


    那边陶然已经在给夏正轩介绍上海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了,刘巧凤便跟常醒聊家里的情况,其实除了陶醉姐妹俩的录取情况,也没多少新鲜消息,还有一点让他们感到高兴的,就是陶醉奶奶已经带着陶俊回去了。


    陶醉拿了菜篮子和钱准备出门买菜,常醒说:“我正好去要出去买点东西。正轩,一起去玩吗?”


    “好啊,我要去!”夏正轩连忙答应下来。


    陶然本来也想去,被妈妈叫住了:“然然,我要做饭,你留下来帮我吧,万一弟弟哭了,帮我哄一下他。”


    “那好吧。”陶然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下来,“正轩,你也别去了呗,买菜有什么好玩的。”


    夏正轩说:“也行,那我就不去了,哥你去吧。”


    最后出门买菜的变成了陶醉和常醒。陶醉看了一眼身边的常醒,咬住了下唇,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扬了上去,世事真是很奇怪,昨天她还在想常醒在家干什么,今天他就陪自己一起上街买菜了,这还是第一次和他逛街呢,感觉真奇妙。


    常醒伸手在陶醉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陶醉猛地回过神来:“啊?你说了什么?”


    常醒说:“我问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出去买菜?”


    “嗯。天气太热,只能买一天吃一天,否则就不新鲜了。”


    “来上海都去哪儿玩了?”


    “前段时间我爸带我们去了外滩和东方明珠,不过没有上去,门票太贵了。然然挺遗憾的,说是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上海了,她现在对坐火车深恶痛绝。”


    “还想去吗?我打算带正轩去东方明珠,你们也去吧,不是没上去过吗。我请你们上去玩。”


    陶醉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不太好吧,门票很贵的,怎么能让你掏钱。”


    “主要是想你们陪我们一起去玩,人多才有意思。”


    陶醉当然也想陪他们一起去玩,只是都让常醒花钱,她就觉得不太好了:“你是专门来上海玩的吗?”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专程来告诉自己成绩的,那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也算吧,还想办点事。”常醒说。


    陶醉意外地问:“办什么事?”他在上海还能有什么事要办啊。


    “看情况,能办就办。”常醒没有细说,换了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我们其实早就想回去了,我爸妈想留我们到暑假结束。”父母的想法是她们可以在这里帮妈妈照看一下弟弟,毕竟一个人带孩子照顾孩子挺辛苦的。


    “我在上海可能还要待上一个星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常醒提议。


    “好啊!”陶醉满口答应下来,说实话,她真有点害怕长途火车的糟糕经历,要是有人一起走,她应该比较有勇气吧。


    下午的菜市场依旧非常热闹,不仅品种多,也很新鲜,不像他们老家的菜市场,到了下午就只有挑剩的菜了,这边的生活节奏快,上班族早上没空买菜,好多都是下班后才买菜的。


    常醒跟着陶醉,看她买了鱼和虾,又买了些配菜,挑菜买菜的手法都已经相当老练了,还会跟人老板砍价。常醒看着浑身充满烟火气息的陶醉,不禁有些感慨,虽然她挺能干,希望将来这些事并不全需要她去做。


    买好菜,陶醉问常醒:“你要买什么?”


    常醒说:“想买张上海地图。”


    “那个在报刊亭就有卖。”陶醉说,“等一下,我买点吃的。”


    常醒扭头一看,一家小吃店门口排了七八个人,陶醉跑过去排在队伍后面。常醒跟过去:“什么东西,这么多人排队?”


    “上海小吃,生煎包,这家的生煎包非常有名,有好多人老远跑来吃呢,我还见过有老外来排队。早上队伍要排到那儿去,很难买的。”陶醉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们排了大概四五分钟,这才轮到,陶醉买了两盒,一盒递给常醒:“这个给你,我这一盒给正轩吃。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常醒打开盒子,上海生煎包他也不是第一次吃,上辈子来上海旅游出差的时候也慕名吃过,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他在陶醉的期待中拿起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香浓鲜美的汁水顿时爆满口腔,还有一点酥脆的口感,果然与众不同,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生煎包。


    “好吃吗?”陶醉眼神充满了期待。


    常醒点头:“好吃。”


    陶醉露出得意的小眼神:“上海人吃的东西很奇怪,早上喜欢泡冷饭吃,炒什么菜都放糖,不过生煎包真的很不错。”


    常醒夹起一个给她:“你吃吗?”


    “我尝一个。”她从常醒手里接过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顿时满足地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生煎包的汤汁有点多,一不下心就漏了出来,她赶紧狼狈地用手去擦流到下巴上的汤汁。


    常醒见状,掏出手帕给她:“擦擦。”


    陶醉将筷子放进饭盒里,有些尴尬地接过来:“谢谢!一会儿洗了再给你。”


    常醒继续吃生煎包。陶醉擦完汤汁,将手帕攥在手里,说:“我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


    “嗯?”


    陶醉说:“你一个男生,怎么身上老是带着手帕啊。”


    “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你这情况。”常醒挑起左眉看她。


    陶醉嘿嘿笑,自己好像用了好几次他的手帕了:“那儿有个报刊亭,我们去买地图吧。”


    他们到家的时候,陶长明已经下班回来了,抱着已经入睡的小宝在怀里轻拍着,嘴里还哼着小调,像极了慈父的模样。不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这样抱过陶醉,常醒见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陶长明对他们的到来也觉得很意外,这两个孩子胆子真够大的,还未成年,就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旅游了,他说:“后天是星期天,叔叔不上班,到时候带你们出去玩吧。”


    “不用了,叔叔,我买了一张地图,我自己研究线路就可以了。我以前还去北京玩过,都是一张地图走天下,从来没出过事。”常醒说。


    陶长明意外地说:“你去过的地方还不少啊。”


    常醒说:“其实也跟我妈妈来过上海,她来上海出差,不过那时候待的时间短,没怎么好好玩。”


    在楼梯过道上炒菜的刘巧凤说:“常醒很厉害的,去年他自己还回了一趟深圳。他去的地方多,见多识广,难怪春生和文华会放心。”


    陶长明说:“真不用我带你们出去玩?”


    “不用,陶醉和陶然也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常醒说。


    刘巧凤听见这话,说:“好啊,她们两姐妹来了之后就出去玩了一天,我们也没时间带她们出去玩。你们来了,正好几个人一起去玩两天。”


    陶长明看了陶醉一眼,说:“那就去吧。”


    陶醉不敢露声色,只是点了点头,陶然则欢呼雀跃,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常醒敏锐地察觉到,陶长明回家之后,陶醉就很少说话,一有什么事都很主动地帮忙,比如拿碗递东西,小宝一哭就起身去抱,虽然最后被刘巧凤抱了过去,吃完饭了也很主动地收拾碗筷去洗刷。她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也很主动要抢着干活,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至少性格要开朗多了,这样的陶醉叫他心里有点不爽,也让人有点心疼。


    第34章 接触


    刘巧凤已经出月子了, 她的生活习惯开始慢慢恢复正常,出门、做家务都不成问题,陶醉姐妹出门玩也不用担心家里了。


    常醒到的第二天, 陶醉和陶然便跟着一起出门了, 开始享受真正的暑假。刘巧凤私下里给了陶醉三百块钱, 让她主动付账,毕竟常醒和夏正轩千里迢迢从老家过来, 他们在这里也算是主了, 得好好招待一下。


    陶然终于登上了心心念念的东方明珠, 是常醒掏钱买的门票, 陶醉说:“我来给吧, 我妈给我钱了。”


    常醒说:“不用,我请你们上去玩, 奖励你们顺利升学。”


    “不能都让你掏吧,刚刚车票和吃早饭的钱都是你出的,你也是个学生,哪来那么多钱。”陶醉知道常醒家境原本是不错的, 但现在也是坐吃山空了,觉得还是要替他节省点。


    常醒笑起来:“那我可比你们有钱多了,虽然我还是个学生,但我已经在挣钱了。”


    陶醉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挣的?”


    “山人自有妙计。好了, 走吧,你们只管玩,买单的事交给我就好。”常醒推着他们上电梯。


    天气非常好, 能见度很高,他们在电视塔上看到了新旧交替中的上海。常醒看着还像一个巨大工地的浦东新区,这些年上海人还流行着“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西一间房”的说法,谁会想到再过十几年,那里会成为上海最为繁荣的地区之一呢。


    常醒像导游一样给另外三个人介绍着玻璃窗外的上海,陶醉来上海一个月了,都没弄清楚上海有几个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常醒挥了挥手里的地图:“看地图啊。”


    陶醉凑过去看地图,地图她能看明白,然而却没办法将它和眼前的实景联系起来:“那儿就是浦东?”


    “对,浦东新区,现在正在开发。”


    “看起来好落后的样子,还不如我们那儿呢。”陶醉说,“我爸说他们工厂也要搬到浦东那边去,到时候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常醒说:“浦东新区不错啊,将来的发展绝对非常好。让你爸妈攒点钱,在上海买个房子,以后就是上海人了。”


    陶然不以为然地撇嘴:“我才不想做上海人呢。”


    常醒笑着问:“为什么?上海不好吗?”


    “上海是挺好的,但是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陶然这语气颇有点少年老成。


    “等买了房子,就不用挤在那么小的弄堂里了。”


    “那我家呢,就不要了吗?”陶然还是把老家当成家,没办法把上海当成自己家。


    “两边都有家,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常醒笑着说。


    陶醉只当常醒是随口说,没放在心上,买房是父母的事,她也操不上心。常醒却是有心买房的,这次过来,也是顺便过来看一看房子,合适的话就出手,不过最好是等到明年,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房子普遍卖不出去,他打算趁房价最低的时候入手一套,将来没准会在上海落脚呢。


    第一天,他们在上海市区著名的景点玩了一圈。第二天,又去了夏正轩心心念念的野生动物园,因为他一直都想去看猩猩,而陶然想去看熊猫,于是一拍即合,四个人在动物园里待了一整天。两个小的对着各种野生动物兴奋不已,尖叫不断。常醒便做一个称职的摄影师,帮他们和动物们合影。陶醉看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老虎,那么凶猛的野兽之王,居然关在那么狭窄的铁笼子里,无端觉得非常可怜。


    第三天,他们去了常醒提议的周庄,那是一个异常美丽安详的水乡古镇,古色古香的白墙黛瓦的老房子沿着河道密密匝匝排列着,它们是静默无言的历史见证者。这是真正的江南水乡,还有课本中才有的乌篷船,这一切,都给陶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爱极了这个美丽的小镇,尤其喜欢那些安闲的坐在树荫下的石板凳上聊天下棋打牌的老人,喜欢在河道里洗菜浣衣的妇人,喜欢河道上那弯弯的石拱桥……一切都那么灵动、水润,那么令人向往。


    “这地方的人真幸福,他们一出生就在这么美的地方。”陶醉说。


    常醒说:“好好读书,将来多挣钱,等老了,就到这里来养老。”


    陶醉闻言笑起来:“能住这里吗?”


    “当然可以,这房子要是不卖,就来租呗。要不然就去苏州,苏州古城还是保留得不错的。”常醒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陶醉觉得常醒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常醒哂然一笑:“多看书,多旅游,你也会知道得跟我一样多。”


    “穷学生一个,吃饭都还得伸手讨呢,就别提旅游了。”陶醉撇撇嘴。


    “那就先读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读完书挣钱,就有钱旅游了。我是很喜欢看各种散文游记,能看到不少别人的经历,感兴趣的地方自己再去走一走。”


    说起读书,陶醉想起一件事:“我以为来这里没时间看书的,结果发现书带少了,《红楼梦》和《三国演义》都看完了。”


    “那就去买,我正好想去一趟书店,上海是咱国家最大的城市,书的种类应该比深圳的多,我正好要去淘一些书。”常醒说。


    “我也想去看看。”这些日子她帮家里买菜,每天也能偷偷攒了一些零钱,应该能买两本书。


    “一起去吧。”


    常醒在上海玩了三天,还准备去苏州和杭州玩几天,陶醉和陶然没有再跟着去,因为花费有点高了,陶长明不舍得出钱,陶醉也不愿意花常醒的钱。于是常醒跟陶醉约好,等从苏州和杭州回来之后再一起回家。算一下时间,他们至少还要玩一个礼拜,到时候就到八月中旬了,陶长明和刘巧凤没有反对女儿和他们一起回去,人多一些,路上好友照应。


    陶然对没能跟着一起去玩满心遗憾,她也想去西湖玩。陶长明说:“去什么呀,你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呢?为了赚这几个钱,我每天晚上都加班到九十点钟,你以为很容易啊?”


    刘巧凤安慰小女儿:“然然,这次咱们就不去了,等下次再去。”


    “哦。”陶然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可没打算下次再来上海,她怕坐长途火车。


    陶长明跟刘巧凤闲聊:“春生这个外甥真是了不得,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想想以后怎么办。春生居然也同意他出来。”


    刘巧凤说:“他妈给他留了不少家产吧。”


    “留了家产也不能坐吃山空啊,难道以后让他舅给他娶老婆?年轻人不懂事,就只顾眼前玩了,春生难道还不懂?”陶长明对花钱到处旅游的行为十分不解,真是钱多烧得慌,花钱去玩,一点实用性都没有。


    一直没说话的陶醉插话:“常醒说了,他在赚钱。”她现在很少插嘴父母的话,但是听到她爸这么说常醒,还是忍不住替他辩驳。


    陶长明扭头看着陶醉:“他赚钱?他一个学生能赚什么钱?”


    陶醉也不知道常醒是怎么赚的,便自动闭了嘴,但她还是相信常醒会赚钱,因为他不是说大话的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比她爸都让她觉得可靠。


    一周后,常醒带着夏正轩从杭州回来了,还带了不少苏杭两地的特产,给陶醉家里拿了些。临走那一天,刘巧凤用小推车推着小宝,带着几个孩子上街,给他们买衣服买土特产,尽管常醒和夏正轩竭力拒绝,刘巧凤还是帮他们买了两套运动装。她家两个女儿在家受夏春生夫妇照顾,人家的孩子来她这儿了,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


    常醒还带着几个小的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不少想买的书,陶醉也在常醒的建议下挑了两本书,然后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常醒本来要买给四个人卧铺票的,陶长明则抢先给他们四个人都买了硬座票。常醒并不想要陶长明给自己出车票钱,陶长明和刘巧凤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他的钱,拉扯了半天,常醒只好作罢,回头将钱给陶醉和陶然好了。


    上了车,才发现四个人的票虽然连号,但是并没有挨在一起,而是被分开在过道两侧。要是陶醉和妹妹两个人,她也就只能认了。但是常醒不遗余力地说服了邻座的两个人跟他们换了票,他们四个人终于坐到了一块儿,这让陶醉和陶然都松了一口气。


    车上人依旧很多,刚开始陶醉是和陶然挨着坐的,常醒和夏正轩坐在对面,不久便有人挤在了他们的双人座边上。陶醉和陶然都很瘦,被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挤得只剩了一个座位,陶醉愁眉苦脸苦不堪言。


    常醒在夏正轩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夏正轩点点头。常醒说:“然然,你过来这边坐,我俩换个位置。”


    陶然听见可以换个位置,赶紧起来到对面去了。常醒对陶醉说:“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见状,也没挪窝,只抬头看了常醒一眼。常醒也不坐下,对他说:“大叔,麻烦你让一下。”


    中年男人挪了一下屁股,往外挪了大概三厘米的距离,常醒说:“大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这座位是我们的,让你坐那是我们仁义,可你不能鸠占鹊巢吧,你把两个人挤到一个座位上了,叫人怎么坐?”


    中年男人闻言,这才往外挪了半个座位出来,常醒也不说什么,挤在男人和陶醉中间坐下了。陶醉终于松了口气,扭头朝常醒笑了笑,常醒朝她眨了一下左眼,示意她安心。对面夏正轩也像个哥哥一样,将陶然护在里面。


    别人都在打扑克聊天打发时间,他们几个则各自拿了一本书在看,看累了就睡觉。陶醉和陶然都有桌子可以趴,所以不算难受,常醒和夏正轩就只能靠着座椅睡了。


    陶醉一觉睡醒来,看见正轩睡得左摇摇右晃的,有些不忍心,便想起来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夏正轩,被常醒制止住了:“不用换,你换过去,一会儿又有人过来挤你们了,这样我换座位就没有意义了。”他说着起身,将夏正轩的身体往里侧,让他靠在了陶然身上:“这样就好了。”


    陶醉说:“我现在不睡了,要不你坐里面来睡会儿吧。”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看会儿书。”常醒晃了晃手里的鲁迅杂文。


    陶醉便也开始翻看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这书她看过中文版本,非常喜欢,这次在书店看到英文版的,有点想看,常醒便建议她买下了,可以试着读一下,对提高英语水平很有好处。碰到不认识的单词,还能问一下常醒,常醒绝大部分都知道,词汇量大得惊人,让陶醉羡慕不已,暗暗下决心也要学好英语。


    看了一会儿,陶醉的瞌睡又上来了,她靠在角落里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觉得肩上特别沉,她醒了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常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脑袋正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陶醉心跳不禁有些加速,心里有些儿欢喜,她没有动,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他靠着自己,哪怕自己的肩膀已经酸麻了。


    第35章 开学


    从火车上下来, 踏上熟悉的土地,看着熟悉的街道,嗅着熟悉的空气, 陶醉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重获自由一般, 她果然更喜欢没有父母管束的生活。她看着在一旁欢欣雀跃的妹妹,想必她跟自己感受差不多, 陶然在原地踢踏着小步:“啊, 终于回来了!上海, 拜拜咯!”


    夏正轩斜睨她:“有那么夸张吗?上海多好玩啊, 被你嫌弃成那样。”


    陶然皱了一下鼻子:“你那是没有体会我的艰辛, 你试试夏天在不能开窗和风扇的屋子里住一个月,包准你要疯。”这段经历对她来说刻骨铭心, 长痱子的痛苦体验她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夏正轩确实没法理解,他到的时候,刘巧凤已经出月子了,就只感觉到他们家挤了, 至于热,也没有超出忍受范畴。


    陶醉背上书包,伸手去提行李,却被常醒提了起来, 放在自己的拉杆箱上方:“走吧,回家了。”


    常醒买的书不少,行李有点重, 他在火车站广场上叫了一辆出租,直接送到了宿舍楼下。几个人将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正准备上楼,只听见一声大喝:“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可算是回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穿着短衣短裤的王瀚抱着一个篮球迅速朝他们冲过来。跑到跟前,陶然抬手就在王瀚肩上捶了一拳:“怎么又胖了?”


    “胡说,我最近天天在运动减肥。”王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结果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惹得几个人大笑。


    “那说明你之前更胖啊,我才走多久,你就胖了这么多!”陶然揶揄他。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一放假就跑去上海玩了,没人陪我玩,只能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能不长胖吗?”王瀚一手夹着篮球,伸手去帮常醒提箱子上的包,“醒哥我帮你。”


    常醒也没拒绝:“谢谢!”


    王瀚提上包,说:“这大包小包的,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夏正轩揶揄他:“就知道吃,给你带了本奥数书。”


    “真帮我买了?谢谢醒哥。”王瀚喜形于色。


    “是我选的。”陶然邀功。


    王瀚露出惊恐的表情:“真的假的,你选的我有点不敢要啊。”


    陶然扬起下巴:“哼,你什么意思啊?”


    “嘿嘿,你还没学呢,怎么知道好不好。”王瀚缩了一下脖子。


    陶醉在一旁说:“常醒帮忙看了,没问题的。”


    “这还差不多!”王瀚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都去哪儿玩了?好玩不?”


    “当然!”夏正轩开始得意地吹嘘自己去过的地方,说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末了还感慨一句,“都说了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你妈生怕我们把你卖了,不同意。”


    王瀚遗憾地说:“唉,我妈那人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出远门的。”


    “不是有我和我哥吗?”夏正轩说。


    “没有我爸妈跟着,她肯定不会同意我出远门的。我都快无聊死了,幸亏你们回来了。”这时到了二楼,王瀚将提包放在夏正轩门口,陶然说:“这包是我们的,帮我提到楼上去。”


    大人们都不在家,这个时间正在上班,便各自先回家洗澡收拾。陶醉回到家里,迎接她们的是一室扬起的灰尘,陶醉用手在口鼻前挥了挥,咳了两声,看着大开的窗户,不由得叹气,奶奶走的时候居然没关窗,屋子里落满了灰尘,她和陶然还得好好搞卫生。


    “奶奶搞什么呀,窗户都没关,沙发上的灰尘都有一尺厚了。”陶然夸张地说。


    陶醉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烧水洗澡,结果却发现没有煤气了,奶奶烧完了煤气,也没给换新的。厨房的窗户也大开着,案台上的灰尘混合着雨水,都凝固在上头了。陶醉叹了口气。


    陶然依旧在客厅里埋怨:“不是跟奶奶说了,让她帮我收一下衣服和鞋子的吗?全都没收,都要重新洗,还有一件衣服掉地上了,全都是灰。真是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没煤气了,还得去换煤气,只能洗冷水澡了。先搞卫生吧,搞完了再洗。”尽管累得要死,但此刻也没办法马上去睡,屋里太脏了,必须要好好打扫一番才行。


    陶然没想到回来就要搞卫生,情绪顿时就不好了:“真是烦躁,以后都不准奶奶过来住了。”


    姐妹俩开始打扫卫生,屋里有一个多月没住人了,打扫起来的负担真不算轻。正忙着,常醒上来敲门:“你们饿不饿?我煮了饺子,下来吃点吧。”


    “哦,好。”陶然满口答应下来,“姐,下去吃饭吧。”


    陶醉也正好觉得饿了,便洗了把手和脸,下楼去吃饺子,刚才他们直接在车站打车回来,也没在外面吃早饭,肚子还空着呢。常醒见到她们灰头土脸的模样,说:“怎么还没洗澡?”


    “没煤气了,没有热水。”陶然说。


    陶醉赶紧说:“不要紧,这种天洗冷水也可以。家里很脏,我们先搞卫生。”


    常醒说:“那就先吃饭,吃完了再搞。”


    陶醉发现常醒和夏正轩已经洗好澡了,此刻正舒舒服服吹着风扇吃饺子呢,内心忍不住感慨,家里有人在还是好,至少不用搞卫生,没有现成的饭也有半成品,不过想想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不在家也没什么。


    吃了饺子,姐妹俩又上楼继续搞卫生,常醒和夏正轩提出要帮忙,被陶醉拒绝了,让他们去休息。常醒对陶醉说:“等我睡醒了再来帮你们换煤气。”


    姐妹俩又忙了一个小时,终于将家里打扫干净了。陶然先去洗了个冷水澡,洗完了直呼舒服,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时刻四个月,她终于能回自己房间睡了。


    陶醉见妹妹洗了,也收拾衣服去洗澡,刚脱了衣服便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她犹豫了一下,来大姨妈最好不要洗冷水澡,到底要不要洗呢。然而衣服都脱了,再穿上也太麻烦了,便咬着牙洗了,连头发一并洗了。水不算冷,她洗的时候还觉得挺舒服的,洗完之后觉得浑身清爽,吹干头发就去睡觉了。


    陶醉是在难忍的疼痛中醒来的,不仅腹痛难忍,胃里也忍不住翻江倒海。陶醉慌忙下床去厕所,孰料双腿绵软无力,一下子摔倒在床下,踢翻了床边的垃圾桶,铁丝垃圾桶骨碌碌滚动起来,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姐,你怎么了?怎么摔地上了?”很快,陶然推门进来。


    陶醉一手捂住嘴,一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陶然这才察觉到姐姐有些不对劲,她脸色苍白,全都是汗:“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陶醉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去,对着马桶一通狂吐,听见夏正轩在外面问:“她怎么了?”


    陶然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大门口的夏正轩摇头:“我不知道。姐,你病了吗?”


    陶醉吐完,这才过来将卫生间的门关上,接了水冲厕所,顺便上厕所,一看,姨妈量大得外面的裤子都染红了,怎么会这样?她还是头一次姨妈痛得这么严重。


    陶然在外面问:“姐,你没事吧?到底哪里不舒服?”


    陶醉有气无力地说:“我肚子疼。你帮我——正轩来干什么的?”


    “他来叫我们下去吃饭。”


    “你先让他下去,我有点事。”她穿了条浅蓝色的裤子,这会儿裤子都被染红了,不敢出去给正轩看见了,虽然他还小,但也是个男生。


    陶然不明就里,只好按照她的吩咐让夏正轩先下去。陶醉这才出来找干净的裤子换上,垫了两片卫生棉,这才算处理好,然而腹痛依旧绞痛难忍,她重新躺在床上,无力地喘息着。


    陶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点吓坏了:“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就是来大姨妈了,肚子疼。我不想吃饭了,睡会儿,你下去吃吧。”陶醉的声音极其虚弱。


    陶然疑惑地问:“大姨妈是什么?”她还没来初潮,没人告诉她这回事,她家也没有大姨妈这个亲戚啊。


    陶醉摆摆手:“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你去吧。”


    陶然只好拉上门出来,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常醒站在门外:“你姐病了?什么病?”


    陶然眨眨眼,说:“我姐肚子疼,还吐了,说是大姨妈来了,我家没有大姨妈啊。”


    常醒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声。陶然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常醒好不容易止住笑,说:“没什么,我去看看你姐。你先下去吧。”


    陶然点点头,她对常醒是无比信任的,觉得他比姐姐还可靠。常醒去了陶醉房间,轻敲了两下门,陶醉没有回应,常醒叫了一声:“陶醉。”


    陶醉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赶紧扯上毯子盖住自己:“我不吃了。”


    “我进来了。陶然说你不舒服。”常醒说着拧开了门把手,看见陶醉严严实实裹了一床薄毯子,像只蚕蛹。


    陶醉说:“我没事,就是有点肚子疼,睡一觉就好了。”


    常醒见状,说:“要不要我去帮你拿点止痛药?”


    陶醉还来不及拒绝,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她猛地掀开毯子下床,毯子裹得严实,双脚被缠住了,她身体已经下床了,脚却没有解放开来,眼见就要摔在地上。常醒一个健步冲上来,将人捞住了:“你慢点!”


    陶醉用手捂住了嘴,常醒将她腿上的毯子扯掉,将人扶起来,陶醉再次冲进了厕所,对着厕所大吐特吐起来。常醒担忧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她:“你真不要紧?还是去医院吧。”


    陶醉吐完,打开水龙头漱口冲洗,喘着粗气说:“我就是肚子疼得反胃。”


    “以前有过这样吗?”常醒问。


    陶醉摇头:“以前会疼,但是么这么严重。可能是洗冷水澡洗的。”


    常醒说:“你这个时候还洗冷水澡?没热水不会下楼去洗啊。”


    陶醉没有说话。常醒说:“你先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弄点止痛药。”


    陶醉擦了脸上的水,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常醒将门拉上,下楼去了,不多久,陶然端了一杯红糖水上来了:“姐,阿姨让我给你端来的,你喝点热水吧。”


    陶醉起来喝了点红糖水,重新躺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常醒又回来了:“来吃药吧。”


    陶醉闭着眼问:“什么药?”


    “止痛药,医生说实在疼痛难忍可以吃。”常醒说。


    陶醉睁开眼,看着常醒,红了脸问:“你去帮我买药了?”


    常醒说:“我看你都快虚脱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吃药吧。还有这个也给你。”他将一个温暖的热水袋放到陶醉肚子上。


    陶醉羞得脚趾都红了,这种事他一个男生去问医生得多尴尬啊,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跟医生说呢。常醒将药和热水袋放下:“起来吃药吧,陶然在楼下煮粥,一会儿好了给你送上来。我去给你换煤气,以后可不许洗冷水澡了,自己身体还不知道爱惜。”


    陶醉拿着热水袋,看着常醒将门拉上,脸红得跟个灯笼似的,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妈呀,这种事都被他知道了,以后她还有秘密吗?真是丢死人了。


    吃完药,又有热水袋护体,折腾了一下午,陶醉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次经历实在太惨痛,以后她都不敢洗冷水澡了。因为这事,闹得她接下来几天见到常醒都不太好意思。


    从上海回来安顿好之后,陶醉就没再去楼下吃饭,而是自己买了菜回来做。她爸妈嘱咐过了,等开学了,她就和陶然去学校寄宿,以后就不在夏叔叔家搭餐了。这就意味着,以后她和常醒也没办法一起上下学了,虽然十分不舍,但也没有办法,她们不能总麻烦别人。


    郑文华听说她们要去学校寄宿,很是吃惊:“你们要住校啊?继续在阿姨家吃不好吗?反正你们几个都同路,可以一起上学啊。”


    陶醉扯了个苦涩的笑容:“不麻烦阿姨了,住校也挺方便的。”


    “住学校肯定没有自己家里方便,吃饭、洗澡、洗衣都跟打仗似的。”郑文华说。


    “慢慢就习惯了。”陶醉这话也是安慰自己。


    马上就要开学了,陶醉想到要住校,心情就高兴不起来,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她还能跟兰心在一个学校读书。回家第二天,她就去找了孙兰心。孙兰心没有上分数线,不过差得不多,他爸给她找了熟人,交了点钱,也在二中上学,这让陶醉十分高兴,她们终于又能在一个学校读书了。


    9月1日,是新生开学报到的日子,陶醉自己去给自己报名,陶然则是夏春生帮她办的入学手续,因为她和夏正轩在一个学校上学。


    陶醉和孙兰心在校门口张贴出来的分班栏里找自己的名字,常醒说:“陶醉,你在二班,还是重点班,不错啊!”


    陶醉一扭头,果然在9702班的名单最后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今年学校分了两个重点班,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重点班的师资肯定是最好的,然而竞争力也非同一般吧。


    常醒微笑着说:“加油啊!”


    第36章 住校


    孙兰心分在三班, 教室又在陶醉的隔壁,她们先去报到。陶醉的班主任叫庄春虹,教英语的, 三十来岁, 长得很漂亮, 打扮得很时髦,人很和善, 见人三分笑, 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陶醉总觉得这样漂亮的女老师当班主任有点违和, 班主任应该都是那种凶巴巴的长相, 不然缺了点气场, 镇不住调皮的学生。


    孙兰心报完到,跑来找陶醉:“好羡慕你啊, 我喜欢死你班主任了,她是我们学校的有名的一枝花呢,没想到是你的班主任。”


    “至于那么夸张吗,又不是帅哥。”陶醉笑她。


    “美女一样的啊, 养眼效果都相同。”孙兰心笑嘻嘻的,“走吧,我陪你去宿舍。我说你怎么会住校呢,住校好麻烦的, 那么多人,一点都不方便。”


    陶醉叹息:“我妈不在家,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家吃吧。”


    “我还以为你妈生了弟弟就会回来呢, 没想到她还是留在了上海,真不打算管你和你妹了啊。”孙兰心对陶醉父母的做法颇有微词。


    “我弟太小了,坐那么久的火车不□□全。”陶醉原本也以为妈妈会带着小宝跟她们一起回来的,她爸说小宝太小了,坐火车不安全,等以后大点再带回来。


    两人按照老师给的宿舍号找到了女生宿舍2号楼的303室,这是一个12人间,六张上下铺木床挨挨挤挤,只在中间留了一点活动空间。大部分室友已经到了,大家正在收拾床铺。陶醉空着手,什么都没拿,一个短发女孩看着她:“你也是二班的吗?这里就只剩下门口这张下铺了。”她脸上有一点雀斑,看起来很可爱。


    “对。那我就睡这张床吧。”陶醉说,“我叫陶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婷玉,就睡你上铺。”周婷玉冲她腼腆一笑,“对了,你的东西呢?”


    “我东西在家,没带过来。”


    “你还要回家拿啊?不是说了今天就开始住校了吗?”


    “我家就在学校不远,下午就拿过来。”


    “那我帮你占了这张床吧,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人过来。”周婷玉很主动地拿了一个脸盆放在那张床上。


    “好的,谢谢你!”刚来就碰到这么友善的室友,陶醉心情好了不少,住校也许会有另一种收获。


    陶醉在宿舍还见到了熟人,初中同学袁诗妮,经常考前三名的女生,陶醉跟她并不怎么熟,还有两个孙兰心班上的,虽然没说过话,但也叫得出名字。有认识的人住一个宿舍,陶醉心里又多了些安慰。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孙兰心说:“醉醉,宿舍那么多人,你能住得习惯吗?说不定晚上睡觉有人磨牙、说梦话、打呼噜甚至还有放屁的,哈哈哈。”


    “没有那么夸张吧。”


    “嘿嘿,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笑着,陶醉突然止住了笑声,因为她看见刘媛媛从对面过来了。刘媛媛背着书包,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席子,看起来是要住校,陶醉有些意外,她不是一直都走读吗,怎么也住校了,不知道她分在几班。


    刘媛媛也看见了陶醉,十分不友善地瞪了她一眼。孙兰心见她那样,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等错身走远了,才说:“刘媛媛什么毛病,怎么老跟你过不去?对了,她在几班?”


    “不知道。”陶醉摇头。


    于是孙兰心拉着她去张贴栏找班上同学的分班情况,发现刘媛媛分在了七班,周晖也在七班。陶醉意外地说:“刘媛媛怎么会分在七班呢?她成绩一向都比我好啊,居然没分到重点班。”


    孙兰心咬牙切齿:“两个贱人分一班了,我就想不通了,周晖这样的垃圾也能上高中,也是花钱买的吧!”


    陶醉说:“反正不跟我一个班就行。”总算可以摆脱那个垃圾了。


    孙兰心边走边看,突然指着二班花名册上第一个名字说:“陶醉,你快看,邹洋也在你班上,是我们认识那个邹洋吗?姓邹的很少,应该是他吧。”


    “真的是邹洋吗?可是他怎么没上一中?”陶醉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个名字,那是她小学时的同桌,一个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很好的男生,初中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实验中学。


    有人在她们身后用力咳嗽了一声,陶醉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惊了,尽管对方已经长高了一大截,但样子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十分帅气,正是他们刚刚议论的本尊——邹洋。她正要跟邹洋打招呼,却被孙兰心拖着就跑。陶醉跟着她跑了几步,说:“你拉我跑干吗?”


    孙兰心红着脸说:“是邹洋啊。”


    “我知道啊,咱们又没说他的坏话,打个招呼就行了呗。”陶醉说。


    孙兰心捏着手指头:“好像是啊,我不知道怎么第一反应就是拉着你跑了。”


    陶醉斜睨着孙兰心,嘿嘿笑:“兰心,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个啥?”


    “什么都没有!不要胡思乱想!”孙兰心立即摆手否认。


    陶醉笑得更厉害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急着否认,你这叫欲盖弥彰。”


    孙兰心脸都红到了脖子根。陶醉勾着她的脖子笑得一脸暧昧,原来兰心喜欢邹洋?


    孙兰心说:“你不要笑话我。”


    “我笑话你什么。邹洋现在和我一个班,以后你要对我好一点,我给你透露他的情况。”陶醉嘿嘿笑着说。


    孙兰心用手掐住陶醉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陶醉,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敢对我藏着掖着他的事,咱俩就绝交!”


    陶醉哈哈笑着控诉:“孙兰心你重色轻友!”


    下午,陶醉将自己和妹妹寄宿用的必需品全都备齐了,先送妹妹去学校将床铺好。陶然对住校感到很新鲜,但也充满了不安:“姐,我能不能回家来洗澡?我不喜欢学校的澡堂,我听说就是一个大屋子,里面连格子间都没有,太吓人了吧。”


    陶醉还不知道自己学校的澡堂是怎样的,但是听陶然那么一说,也觉得难以忍受:“你下午回家洗澡赶得及吗?”


    陶然嘟着嘴:“不吃饭就赶得及吧。我其实不太想住校,能不能还去正轩家吃饭呢?郑阿姨也让我们去。”


    “我们不能总麻烦夏叔叔和郑阿姨。忍耐一下吧,别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陶醉也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劝妹妹学着去适应。她这么劝妹妹,何尝又不是在说服自己呢。


    开学第一天,陶醉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混乱和尴尬。当天下午,她在学校食堂吃了第一顿饭,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人依旧相当多,二中有两千多学生,绝大部分都住校。陶醉对食堂不熟悉,差点没找到自己班分饭的桌子,打菜的窗口更是用拥挤不堪可以形容,没有人排队,男生女生都挤在一块儿,人挨人,肉贴肉,这时候真不分什么男女了。陶醉被人挤得饭盒都打翻了,米饭掉在了地上,她试图捡起来扔了,却被无数的脚踩得稀烂,没吃上饭,只好去小吃窗口买了两个馒头果腹。


    吃完饭,准备去洗澡,发现接不到水,所有的水龙头边都是人,打热水的地方更的挂满了无数的桶,人们给熟悉的人加塞,一个接一个,她这种从未住校的菜鸟看得目瞪口呆。眼见时间一点点流逝,再迟就洗不上澡了,只好放弃了热水,打了一桶冷水去洗,不是生理期,洗冷水澡应该没什么问题。


    洗澡间比陶然说的情况稍好一点,有隔间,然而人太多,一个隔间里挤了好几个人,大家坦诚相见,她缩在角落里,竭力忽视掉那种尴尬,将视线落在墙壁和地板上,不好意思看别人,也怕别人看自己。洗完澡出来,也没时间洗衣服了,因为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只能等下晚自习再洗。


    回到宿舍,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还有室友跟她一样慢。周婷玉见她回来,说:“陶醉,一起去教室吧。”


    “好啊。”陶醉满口答应,两人一起去教室。


    周婷玉说:“你的名字特别好听,你家里人真会起名字。”


    陶醉呵呵笑:“是吗?谢谢!”


    “真的,我在咱班的花名册看了一圈,一下子就记住了你的名字。没想到你还跟我一个宿舍,说明咱们挺有缘分。”周婷玉说。


    进了教室,陶醉才有种自己还在读书而不是打仗的感觉。她们去得晚,很多同学都已经入座了,两人只好挑了第一排的空座坐下。刚坐下,便听见有人跟她打招呼:“陶醉!”


    陶醉一扭头,发现自己身后坐的就是邹洋,她笑了:“邹洋,好久不见!”


    “没想到咱们分在一个班。”邹洋也笑着说。


    邹洋的长相是那种标准帅哥,浓眉大眼,很明显的双眼皮,高鼻梁,小麦肤色,看起来就十分阳光,这家伙小时候十分调皮捣蛋,以前做同桌的时候课没少捉弄陶醉。


    陶醉说:“是啊,我是完全没想到你会来二中读书。我以为你肯定考一中。”


    邹洋露出熟悉的调皮笑容:“他们都觉得我肯定会考一中,我偏不,我就要来二中读。不过你居然能分到重点班,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失敬失敬!”他说着还朝陶醉抱了一下拳。


    陶醉撇嘴:“你真是只长个子,别的都没长。不过说实话,我能分到重点班,我自己也挺吃惊的,没想到咱们学校重点班这么水。”


    邹洋动了动眉毛:“你这是讽刺我呢?”


    陶醉哈哈笑了两声:“不敢不敢!”


    周婷玉扭头看了邹洋一眼,凑到陶醉耳边说:“你们认识?”


    “我小学同学。”


    “你真幸福,我就没几个同学在这里读书。”周婷玉羡慕地说。


    “没事,以后我们就都是你的同学了啊。”陶醉笑着说。周婷玉从一个比较偏远的镇考来的,还能进重点班,成绩应该非常好。陶醉看了一下班上的同学,觉得都是学霸脸,以后自己肯定会是垫底的那一拨,得好好努力才行。


    当天晚上排了座位,陶醉依旧和周婷玉做同桌,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邹洋依旧坐在她后排。班主任还选了临时班干部,她任命的,邹洋是班长,周婷玉是学习委员,陶醉忍不住心想,这两人的成绩肯定都特别好,否则不会被选为班干部。不过她自己也被庄老师选做英语课代表,这倒令她十分意外,尽管她中考英语考了100分,但班上考满分的同学不会少吧,至少她知道袁诗妮英语就比自己的好。


    住校的第一天晚上,陶醉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室友们跟她差不多,在老师查寝过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小话,陶醉还认不全室友,只认识了她的上铺和对床,还有原来初中就认识那几个同学。不过也不妨碍她听八卦,女生们聊的话题真多,追的剧、看的小说、喜欢的明星,老师的八卦,学校的逸闻趣事等等,甚至还有怪力乱神之事。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才睡着,早上在起床铃声中醒来,倒是可以比在家时多睡一会儿,因为省了赶路的时间。起来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抢厕所,抢水龙头刷牙洗脸,都需要经验和厚脸皮,有经验的人则早早打了水在宿舍洗漱。


    陶醉以为自己可以慢慢适应这种混乱的生活,结果早上打米粉的时候被一个冒失鬼撞了一下,滚烫的粉汤泼出来,烫到了手,虽然没有破皮,但也烫红了手背,针扎一样疼。医务室里没有烫伤药,她只好去外面买药。进校门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名字:“陶醉!”


    陶醉猛地扭头,看见常醒,顿时眼睛有点发红,说不出话来。


    常醒看她这样,赶紧走过来:“怎么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拿起陶醉的手检查:“烫的?”


    陶醉委屈巴巴地说:“早上在食堂打粉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粉汤泼出来烫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上药了吗?”


    “刚上了。”


    常醒抬头看她:“住校怎么样?”


    陶醉瘪着嘴:“一团糟。”她开始说自己昨晚到今早的遭遇,当然有些不能说的略过了。


    “你两顿饭都没吃上?”常醒问。


    “吃了东西的。”


    常醒皱着眉头:“学校就没人组织排队?”


    陶醉摇头:“没有。”


    常醒说:“你以后要注意一点,慢一点都行,不要再跟人去挤了。”


    陶醉“哦”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还要去打扫卫生。晚点跟校长去反映一下。”


    “反映什么?”陶醉问。


    “排队的问题。”


    果然,做完课间操,校长就在台上训话了,重点说到了秩序问题,从个人素质说到集体意识,大批特批了学校各种没有秩序的混乱状况。


    陶醉在台下听得惊讶不已,常醒真的去跟校长反映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情况果然大有好转,连老师们都出动了,去食堂维持排队秩序。陶醉终于在学校吃上了第一顿饱饭,心里对常醒钦佩不已,他可真敢说。


    第37章 伴奏


    陶醉很想跟常醒确认一下, 排队的事是不是他跟校长说的,然而却没有找到机会。虽然在一个学校上学,但不在同一个教学楼, 高二还分班了, 她不知道常醒在几班, 在学校想见他一面还挺不容易,她内心忍不住失落, 分外怀念当初一起上学的日子。


    不过陶醉也没多少时间去伤春悲秋, 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适应她的学习和生活。吃饭的问题是解决了, 洗澡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陶醉夏天洗澡也会兑一点热水, 尤其是经过上次姨妈痛到呕吐那件事, 她更不敢洗冷水了。


    学校有开水房,每天都会定时放水, 但水龙头很少,打热水洗澡的女生很多,每次陶醉提着桶去打水的时候,开水房总是里三层外三层, 热水是一桶一桶出来,就是轮不上她。后来她才知道,很多人是一下课就直奔宿舍,然后提了桶过来挂在开水房外的水龙头上, 人去吃饭了,吃完饭师傅放水,当然是挂了桶的人先放。陶醉一开始没有经验, 总是打不到热水,洗了两天冷水澡,她打算如果还打不到热水,快到生理期的时候就回家去洗澡。


    这天陶醉终于从同宿舍的袁诗妮那儿得到诀窍,好不容易打到了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又快上课了,衣服只能等下晚自习再洗了。她匆匆忙忙往教室跑,刚要进教室,被人叫住了:“陶醉。”


    陶醉听见熟悉的声音,急忙刹住脚步扭头一看,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常醒打量了一下陶醉,她头发还在滴水,T裇都被水打湿了,看起来有点狼狈:“你头发这么湿,怎么不擦干?”


    “我怕上课迟到。你找我有事?”陶醉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滴水的发梢。


    常醒问:“住校是不是很不能适应?”


    “还好。就是打热水的时候人太多了,每次都等好久,洗完澡都快上课了。对了,你真去跟校长说了吃饭排队的事?”


    常醒闭上眼点一下头:“去了。”


    “你真牛!谢啦!”陶醉竖起大拇指,她可是实打实的受益者。


    “其实就是反映一下事实,这是维护大家的基本权益,谁都可以去做。”常醒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是舅妈让我给你带的。”


    “什么呀?”陶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几个开始发黄的橘子,“你们自己吃就好了,还给我带。”


    “我舅去乡下一个朋友家摘的,摘了一麻袋,舅妈怕吃不完,让我给你带些,不怎么酸。对了,然然今天回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陶醉惊讶地抬头看他。


    常醒迟疑了一下,才说:“回来洗澡,说是学校澡堂太恐怖了。”


    陶醉笑得很无奈:“是有点恐怖,但也不至于跑回家去洗吧。那她都没吃晚饭吧。”


    “在我们家吃的。”常醒问,“你要不要回家?”


    陶醉愣一下,明白他所指:“我就算了吧。”虽然她也想过回去洗澡,但不想显得太过娇气,况且现在也能打上热水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常醒说:“哦,那我先走了。”


    陶醉想起一件事:“等一下,你现在在几班?”


    “9601。”常醒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9601好像也是重点班,陶醉嘀咕着,提着橘子进了教室,后排的邹洋抽抽鼻子,用笔戳了戳陶醉的背,说:“我似乎闻到了橘子的香味,你去买橘子了?现在有橘子卖了?来个尝尝。”


    陶醉扭头看着邹洋,这家伙长得那么帅,然而性格却跟长相大相径庭,简直就是个小无赖:“你鼻子怎么那么灵啊!”


    “好吃的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更何况是我最爱的橘子,来个。”他毫不客气地朝陶醉摊开了右手。


    陶醉说:“我自己都还没吃,真是的!”话虽如此,还是摸出一个放在他手里。


    邹洋欢天喜地拿过橘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收进了桌斗里。


    陶醉的同桌周婷玉默默翻白眼望天花板,说实话,刚开始她还真被邹洋的外表迷惑过,少女心都开始萌动了,结果却被这家伙的性格打破了所有的幻想,话痨一个,特狂妄,还有点厚颜无耻,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周婷玉见老师还没来,凑到陶醉耳边问:“刚刚来找你的那个男生是谁?我看他等了很久。”


    陶醉说:“哦,我——邻居。他等了很久吗?”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说是她哥。


    “起码有十几分钟吧。”周婷玉说。


    陶醉瞥见老师进了教室,赶紧拿出作业出来写。高中课程比她想象的要难,而且重点班老师授课的方式也有点不一样,节奏非常快,尤其是物理和化学,听说要赶进度,一年内至少要学完一年半的课程。这对理科基础本就不太好的陶醉简直就是梦魇,中考数理化虽然都有九十分一门,但那是常醒给她补课和题目简单的结果,她很早就确定以后要学文科了,但高一也不能混得太难看吧。


    陶醉经常趴在窗户边,看着对面的高二年级教学楼,猜测着常醒的教室是哪一间,有一次,她终于看到常醒了,就在三楼最东边的教室走廊上,常醒靠在栏杆上和同学在说话。原来他的教室在那儿,陶醉远远望着常醒,直到上课铃响,他走进了教室。从此陶醉多了个习惯,就是趴在窗口寻找对面常醒的身影。


    尽管二十四小时都在学校,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是在教室里泡着,陶醉还是觉得时间不太够用。她数理化花的时间要比别人多得多,但也只能算勉强跟得上,这才刚开学就这样了,真让人感到有点恐慌。要是住在家里,她不懂的时候还能问常醒,这会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陶醉拉下脸向同学请教,她的同桌周婷玉学习非常刻苦,比她还努力,每次都是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批离开教室的,甚至在熄灯睡觉之前,她都要抓紧时间背几个单词。陶醉问过她两次题目,她也会放下自己的书来教她,但陶醉总有种负罪感,因为打扰她学习了。


    后排的邹洋是个大闲人,他上课时非常积极,老师说什么他都能快速答出来,但是下课后极少见他写作业,会看书,但看的是砖头一样厚的金庸武侠。陶醉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愿意教的,不过这家伙可没常醒那么善良,问他题目是需要报酬的,比如帮忙打水、打扫卫生之类的,比如现在,陶醉要问他一道物理题,他就伸出手来:“一个橘子。”


    陶醉简直想拿书拍他:“我就只剩下两个了,我都没怎么吃,都让你给吃了。”这可是常醒特意给她送的橘子。


    “不是还有两个吗?你自己留一个,一个橘子可以给你讲两道题。”邹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


    “我那是给孙兰心留的,我自己都没有了。”陶醉说。


    邹洋伸出手指头挠挠太阳穴,问:“爸爸是警察那个?”


    “对啊。你都不记得她了?”陶醉有点替孙兰心不值。


    “记得啊,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她爸穿着制服到学校来办案。”邹洋说。


    “是有那么一回事。”陶醉记得有一年刚开学,学校一位老师刚收到的学费被偷了,报了案,孙兰心爸爸带人来学校调查了。


    邹洋继续伸手:“给不给吧,不给就算了,我看小说去了。”


    陶醉咬着牙,从桌斗里摸出橘子放到他手里:“算你狠!给我讲这道题吧。”


    “拿来我看,这题简单!”邹洋拿出草稿本,在上面唰唰唰几步就把题给解出来了。


    陶醉看着草稿本上清晰的思路,她觉得自己和这题的答案之间就隔了一层纸,轻轻一捅,就豁然开朗了,结果却搭了一个橘子,她敲着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哪。


    邹洋洋洋得意地说:“是不是很简单?还有吗?”


    “没了,先记着。”陶醉转过身来,听见周婷玉对自己说:“你同学找你。”


    陶醉抬头一看,孙兰心正在教室外面呢。她赶紧放下笔拿起最后一个橘子跑出去:“兰心!”她现在不走读,每天只能在课间休息时间跟兰心见面,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孙兰心看了一眼教室里,说:“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什么呀?给你的。”陶醉将橘子放到她手里。


    孙兰心接过橘子幽怨地叹了口气:“羡慕你和他同班,还坐前后座,还能跟他说话。”


    陶醉摆手:“你可得了吧,邹洋那人就是看起来很美,真接触了,能把你气个半死。他刚刚又敲诈了我一个橘子,常醒给我带的,我吃得还没有他多,简直气死我了。”


    “他喜欢吃橘子?”孙兰心眼睛一亮。


    “对啊,很喜欢吃橘子。”


    “那这个给他吧。”孙兰心将刚刚准备剥皮的橘子放到陶醉手里。


    陶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好友:“这是我省出来给你的,你居然让我给他,以什么名义?我就说孙兰心听说你喜欢吃橘子,这个给你了?”


    孙兰心连忙捂住她的嘴:“你要死啦,我还要不要脸了。我觉得他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NO!他记得了,我刚刚还说起你了,他记得你爸是警察。”陶醉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


    孙兰心脸上露出羞涩又兴奋的表情:“真的?”


    陶醉用力点头:“比真金还真!”


    孙兰心叹了口气,将橘子放在手心里搓着:“可就算这样,还是没什么交集啊。”


    “你写情书,我可以帮你转交。”陶醉朝好友动了动眉毛。


    “你要死了!女生怎么能够主动呢,要矜持。”孙兰心说。


    陶醉挠挠头:“那你说怎么办?”


    孙兰心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我策划个同学聚会,你把他叫来?”


    “小学同学聚会?拉倒吧!我好多人都记不起来了,有什么好聚的。”陶醉真不觉得小学同学有什么好聚的。


    “哎呀,这是叫你聚会吗?这是给我和他创造机会好不好!”孙兰心说。


    陶醉想了想,说:“行,你说聚就聚吧,千万别叫刘媛媛。”


    孙兰心伸手在陶醉身上擂了一拳:“这才够朋友。”


    “兰心,其实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让他注意到你。”


    “什么办法?”


    “你给我去买几斤橘子,他跟我要的时候我就说是你买的。他吃人嘴短,肯定会记住你的。”陶醉说。


    孙兰心兴奋起来,点着手指头说:“对、对、对,这办法好,你等我,我现在就去。”说着就将手里的橘子塞到陶醉怀里,转身飞奔着下楼去了。


    陶醉拿着又回到自己手里的橘子,哈哈笑着剥开了皮,扒了一瓣放进嘴里,真甜!常醒送的最后一个橘子,还是让自己给吃了。


    孙兰心还真的跑去买了一袋橘子回来给陶醉。陶醉拿到橘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邹洋拿了一个:“吃橘子。”


    “你不是说没有了吗?”邹洋说。


    “孙兰心给我买的,她也爱吃橘子。”陶醉笑眯眯地说。


    邹洋扒了一瓣放进嘴里,一张俊脸皱了起来:“好酸!”


    “酸吗?”陶醉尝了一口,脸皱得比邹洋还夸张,“你不爱吃酸的?”


    邹洋皱着脸继续吃:“还行,也不是不能忍受。”


    陶醉将没吃完的那半个橘子给了邹洋:“这个也给你吃吧。”她不爱吃酸的。


    于是陶醉就用孙兰心给的这袋橘子又贿赂邹洋教了自己好几道题,真是一举两得呢。


    陶醉终于适应了住校生活,跟周婷玉还有袁诗妮开始分工合作,一个人去拿桶排队打水,另外两个人去排队打饭,三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生活节奏终于正常了起来,像个正常高中生的样子了。


    星期天下午,第八节课放假,陶醉打算回家拿点东西,她早就跟孙兰心说好了,搭她的车回去。下楼到车棚的时候,发现常醒等在那儿,他骑在车上,长腿撑地,含笑问:“回家吗?”


    陶醉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点头:“嗯。”


    “上来吧。”常醒微微摆头,示意了一下车后座。


    “我跟兰心约好了,等她一下吧。”陶醉说。


    “孙兰心已经走了。她跟我说你要回去,让我等你。”


    “哦,好吧。”陶醉拉了拉书包,跳上车后座。


    常醒骑车往校外走去。风将他的白衬衫吹得鼓起来,撞在陶醉的脸上,她嗅着衣服上淡淡好闻的味道,那是洗衣粉和常醒的味道,有点久违,令她心醉,要是总能这样就好了。


    “陶醉。”常醒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陶醉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我说,学校要举行一次校园歌手大赛,你报名参加吗?”常醒说。


    “我?”陶醉惊讶地说。


    “对啊。我觉得你可以报名,我可以帮你伴奏。”常醒说。


    陶醉对参加唱歌比赛没有很大兴趣,但是想到常醒可以帮自己伴奏,她又心动了:“要不我试试?”


    “那就试试呗。”


    第38章 惊艳


    回去的路上, 常醒问起了陶醉的学习情况,陶醉有些沮丧:“别提了,物理和化学老师讲课速度太快了, 根本就消化不过来。”


    这情况在常醒的预料之中, 因为他现在就在重点班。他也没想到陶醉会被分到重点班, 而且目前这情况自己也没办法辅导她,便说:“物理和化学尽力而为吧, 不必强求, 数学一定要学好, 对文科生来说, 数学好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你英语和语文都不错,如果数学不拖后腿, 以后就能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陶醉嘿嘿笑:“真的假的?能上大学我就烧高香了,好大学不敢想。”


    “人还是要有一点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说的也是。”陶醉就喜欢和常醒聊天,永远不会被打击, 只会被鼓励,人生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回到家,陶然也在,她周末会放一天半的假, 放假期间就在夏家搭餐。陶然见到姐姐,扑上来抱住姐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终于找到人诉苦了, 她抱怨了一大通学校、老师和同学。


    陶醉听完她的抱怨,说:“别总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要好好跟同学相处,每个人都有优点,要去发现别人的优点,尽量忽略别人的缺点。”


    陶然噘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没发现他们的优点在哪里。”


    陶醉白一眼妹妹:“那好,你说说你的优点是什么吧。”


    陶然被姐姐问得张口结舌,想了半天,自己的优点似乎都不明显,反而缺点十分明显,她说不出话来,难道在别人眼中,自己也那么讨人嫌吗?


    陶醉见妹妹不说话,说:“你的优点就是开朗乐观,性格直率,不过直率有时候也是缺点,有什么说什么是没心机,但有时候就会伤人自尊。所以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正视就好了,不能因为别人有缺点就全盘否认这个人。”说完这些,陶醉自己都愣了,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被常醒附体了,居然也能说这么多的道理。


    “哦,我知道了,姐。”陶然有些惭愧地低着头。


    陶醉说:“以后还是尽量在学校洗澡吧,别总往家跑,同学会觉得你娇气,也给叔叔阿姨添麻烦。”


    “哦。”这句答得不情不愿的。


    姐妹俩一礼拜才见一次面,倒是没有天天见面那样容易起龃龉,反而变得很亲密。洗完澡,他们去夏家吃了晚饭,这才出门去上学。


    回学校的路上,常醒问:“你有没有想好唱什么歌?”


    “我不知道,还没想呢。”陶醉说。


    常醒提议:“唱英文歌吧。”


    “英文歌?我不会唱啊。”


    “你去上海的时候我不是借了你几本磁带,有一本全是英文歌,你应该都听了吧?”常醒仿佛笃定她听过,而且她还学过。


    “听了。就从那里选吗?”那些歌都挺好听的,她都很喜欢。


    “你最喜欢哪一首?”


    “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


    “这歌我也喜欢,那就这一首吧。你回学校好好练一练,我也回家练练吉他,等过阵子咱们一起训练一下。”常醒当即就拍板了。


    陶醉有些犹豫,她还从来没在人前唱过英文歌,挺怕出糗的,但常醒积极性这么高,她也不想让他失望:“好吧。”


    回到学校,果然听见有人在说校园歌手大赛,说是校园歌手大赛,其实是一次全校性的文艺活动,指定每个班出一个节目,且只有一个名额,要想去比赛,得先通过班级预选才行。文艺委员说完这个通知,便说:“想参加比赛的同学来我这里报名,我们先在班上进行一次预选。”


    要不是答应了常醒,陶醉真的不愿意出这个头,在全班同学面前唱歌,这是一件超级尴尬的事。班上报名的人不多,只有三个,竞争倒是不大,尖子生多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当然也是年龄大了,都有点好面子,不太爱表现了,跟举手回答问题是一样的。不过陶醉也不敢大意,常醒说过,既然要做,就要尽力做到最好,况且她是真的想和常醒一起参加比赛,要是参加比赛,他们就需要练习,也就有了见面的理由。


    为了通过预选,陶醉悄悄跑到操场上去练歌。星期三的第八节课,大家正忙着做作业,庄春虹满面春风地进来了,说:“大家停一下,学校组织校园歌手大赛,今天咱们班先进行一下初选,初选获胜的同学代表咱们班去参加比赛。由于薛蕾同学自己也报名参加了,所以今天就由我来主持好了。报名的同学总共是三个,唱完之后全班同学进行投票,票数最高的获胜。”薛蕾是文艺委员。


    下面同学听说有人要唱歌,都兴奋起来:“还有谁啊?”


    “快唱,快唱!”


    庄春虹笑着说:“第一个就由薛蕾来吧。”


    薛蕾落落大方站起来,她从小就能歌善舞,还学过民族舞,后来学业紧张才放弃了,不过跳舞真的很塑造人的体型,她的气质特别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加上人长得漂亮,是当之无愧的班花,连初中部都有男生跑来偷看她。她走上台,说:“唱歌不是我的特长,我的目的是抛砖引玉,今天给大家献丑了。我给大家唱一首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这首歌非常经典,近些年大街小巷里经常能听到。薛蕾唱得只能说还行,起调高了点,唱到后面破音了。她唱完之后,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就下去了。


    庄春虹说:“下面陶醉同学来唱吧。”


    陶醉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她顿时红了脸,慢慢站了起来。后面的邹洋嘴张得都能塞一个鸡蛋了,陶醉原来的初中同学也都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们知道陶醉参加过英语演讲比赛,却不知道陶醉还会唱歌。


    陶醉走到台上,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邹洋鼓起了掌,其他同学也都跟着鼓起掌来,等掌声落下去之后,陶醉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落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说:“我给大家唱一首英文歌,Yesterday Once More: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


    刚开始她声音有点小,很多人都没听清是什么,但是站在讲台下方的庄春虹却是听到了,她意外地抬了抬眉,陶醉的英语发音非常标准,而且音准也很好。陶醉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慢慢沉浸到了歌曲当中,台下的同学都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她唱歌居然这么好听,不管是嗓音还是英语发音,都令人耳目一新。


    陶醉唱完一遍,没有再重复,她鞠了一下躬,然后下去了。邹洋反应过来,赶紧说:“就下来了,再继续唱啊,没听够。”


    有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庄春虹笑着说:“不愧是英语课代表,唱得很好。好了,下面由何建龙同学上来演唱吧。”


    何建龙是唯一一个报名的男生,他唱了一首粤语歌,Beyond的《海阔天空》,这些年唱粤语歌已经成为一种时髦,何建龙的粤语不算标准,但是歌唱得还是很不错的。陶醉听完,便觉得自己没机会了,对手实力很强,又是全班同学投票,班上男生比女生多了十几个,一投票,自己必输无疑。可惜不能和常醒一起去参赛了。


    班上同学开始投票,说了只能投一个人,结果班上起码有十几个人同时投了陶醉和何建龙的票,这些票便作废了。最后一统计,全班75个人,除去17张废票,薛蕾得10票,何建龙和陶醉各得24票,居然打成了平手。


    有同学提议:“干脆两人合唱得了。”


    有人说:“又不是情歌对唱!”


    这话引起了哄堂大笑,庄春虹笑着说:“没想到咱们班真是卧虎藏龙呢,今天真是没听过瘾,改天咱们班弄个联欢会好了,能跳的,会唱的,会说的,会玩的,都可以上来表演。不过这次学校只给了咱们班一个名额,所以还是要决出胜负的,既然大家投票投成平手了,那么这关键的一票就由我来决定怎么样?”


    有人在下面说:“龙哥没戏了,老师肯定偏爱课代表啊。”


    庄春虹说:“我投陶醉一票。”


    “就知道是这样!”男生们齐齐叹息。


    庄春虹笑着说:“我是教英语的,这一票是我从语言的专业角度来投的,陶醉同学的英语发音比何建龙同学的粤语发音要标准。”


    “真的假的,老师你还会粤语?”有人质疑。


    庄春虹笑着点头:“因为这两首歌我都很喜欢,听了无数遍,也会唱,所以我能听出《海阔天空》这首歌的一些瑕疵。何建龙唱得很好,不要因为这次不能参加比赛就不唱歌了,要继续唱下去。所以这次就由陶醉同学代表我们班去参加比赛吧。”


    台下同学听说老师会唱歌,便起哄让她也给大家唱一首。庄春虹说:“下次,等班上联欢的时候我来献唱。”


    邹洋用笔戳了戳陶醉的背,小声地说:“恭喜啊。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陶醉红着脸,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终于完成了常醒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过一个班出一个节目,常醒怎么去帮自己伴奏呢?


    陶醉犹豫着要怎么跟常醒练歌,下晚自习的时候,陶醉在教学楼前碰到了常醒,他明显就是在那儿等自己。陶醉跑过去,常醒问:“练得怎么样?”


    陶醉点头说:“我班上今天预选了,我通过了。”


    “预选就高兴成这样?”常醒笑了,光线暗淡的夜色中,依旧能看见他闪闪发亮的大白牙。


    “你不知道,我班上那个男生唱得特别好,投票的时候我俩打成了平手。幸亏我们班主任给我投了一票,否则这个比赛我就不能参加了。”陶醉说起来还止不住得意。


    常醒说:“你们老师还是很有眼光的。”


    “那当然。对了,你们班是谁去参加比赛?”


    “说了你也不认识。”


    “可是你不参加比赛,怎么去帮我伴奏啊?”


    “比赛那天晚上大家都在看电视直播,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行了。”


    陶醉点了点头:“那我们怎么练呢?”


    “中午回家练吧,时间长一点。”


    “可是我中午要在学校吃饭啊。”


    “去我家吃啊。”


    “不太好吧。”


    “那要不我找一下音乐老师,用一下学校的音乐教室?”常醒提议。


    陶醉听到这里犹豫了,学校的音乐教室是给音乐特长生练习用的:“可音乐教室中午有人吧。”


    “肯定有。”


    “那还是回家吧。”陶醉可不想在一群专业人士面前出糗。


    “我回去跟舅妈说一声,说你这段时间有事需要回去吃饭。最多也就半个月。”常醒说。


    “好吧。”又要给郑阿姨添麻烦了。


    于是从第二天中午,陶醉就开始回家去练歌,吃完饭上楼上自己家,常醒弹吉他,她唱歌。常醒不仅会弹吉他,还会指点她怎么唱,陶醉平时唱歌没伴音,唱得很随意,现在要跟着调子来,所以也需要适应一下。


    周婷玉感到有些奇怪:“你最近中午都去哪儿了?也不去食堂吃饭了。”


    陶醉说:“我练歌去了。”


    “在哪儿练?”


    “我家。”


    “你家离得这么近,怎么不回家住?”


    “我爸妈在上海,家里没人。”


    邹洋也装作很神秘的样子:“陶醉,我这两天总看见你坐一帅哥车后,不会是你那个吧?”他说着用两个拇指勾了勾。


    陶醉卷起手里的练习册朝他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我邻居。”


    “邻居而已。”邹洋动了动眉毛,眼见陶醉要发怒,赶紧收了声,换了话题,“今天的作业都会做啊?”


    陶醉想起来这事:“还没做呢。”最近为了练歌,中午都没时间写作业了。


    国庆节放五天假,30号下午开始放假。29号晚上,学校举办了歌手大赛,为了陶醉的比赛服装,孙兰心操碎了心,翻箱倒柜想找出一件合适的衣服给陶醉,结果陶醉没有,她自己的也不合适,这个暑假陶醉长了四五厘米,她的衣服陶醉穿着有点小了。


    最后还是薛蕾借了陶醉一身衣服,黑色的裙子,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小外套,搭配一双白色带点跟的皮鞋。庄春虹还给陶醉化了个淡妆,努力将陶醉不算长的头发往上扎起,用了很多发卡,露出了额头和耳朵,以及修长的脖子。


    这是陶醉头一次扎头发,她看着镜子,都有点认不出来自己,原来扎了头发会变这么大的样。常醒在后台看见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来,他习惯了陶醉假小子的模样,乍一看她的淑女打扮,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第39章 比赛


    陶醉看到常醒的表情, 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小揪揪,羞涩地问:“是不是很奇怪?”


    常醒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不会, 很漂亮。”


    陶醉头一回被人夸漂亮, 还是常醒夸的, 耳朵都忍不住烧了起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常醒看出她的羞涩与拘谨, 便让出自己的凳子, 说:“坐吧, 还要一会儿才能轮到我们。”


    “你坐吧, 我站着就好了。”后台的凳子不多, 常醒这凳子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会儿上台表演的时候用的。


    常醒说:“让你坐就坐。”她这么站着, 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她会更不自在。


    陶醉只好坐下来。常醒抱着吉他弹了两下,他穿着简单的黑T裇,蓝色牛仔裤, 黑色白边的板鞋,不怎么显眼,今天他的任务就是当背景板,尽力弱化自己的存在, 衬托陶醉。不过黑T裇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那张俊秀的脸引得参赛的女生频频侧目。


    这时一个门外面进来一个瘦瘦的男生,中等个子, 头发用摩丝抓得根根竖立,浑身都穿着牛仔装,脚上还蹬着一双大头短靴,打扮得很时髦。他进来之后扫视了一圈室内,走过来在常醒肩上拍了一下,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常醒扭头,是自己班上同学的陈一帆,他今天代表他们班参加比赛,常醒说:“给我朋友伴奏。”


    陈一帆上下打量他一下:“你会弹吉他?”


    “会一点。”


    “不早说,好给我伴奏啊。”他扭头看了看周围,视线落在陶醉脸上,问常醒,“你是给她伴奏?”


    “对。”


    陈一帆凑到常醒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是个小美女,介绍认识一下呗。”


    常醒斜睨陈一帆一眼,不想给陶醉惹麻烦,没理会他。结果陈一帆比他想象的要厚脸皮,他凑到陶醉面前,朝她伸出手:“嗨,你好,你是常醒的朋友?我是他同学,高二一班的,叫陈一帆,一帆风顺的一帆。”


    陶醉红了脸,不好意思去跟对方握手:“我叫陶醉。”


    “哇,名字真好听。你今天唱什么歌呀?”陈一帆问。


    陶醉不习惯这种搭讪,求助地看了常醒一眼。常醒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同学,接收到陶醉的眼神,伸出胳膊,勾住陈一帆的脖子:“唱什么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的节目不是快到了吗?赶紧去准备吧。”


    陈一帆被他夹住脖子,也不反抗,压低了声音问:“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当然不是!”常醒矢口否认,开什么玩笑,陶醉怎么可能是自己女朋友,“邻居小妹。”


    “不是你女朋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让我认识一下呗。”陈一帆说。


    常醒将他拖得远远的:“人家还小,要安心读书的,不许给她添乱。”陶醉才多大,十六岁都不到,哪里就到谈恋爱的年纪了,何况她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一帆笑嘻嘻地说:“不添乱,做个普通朋友总还是可以的吧?”


    “下一个节目就到你了,你不赶紧去准备?”常醒放开他,转身回到陶醉身边。


    陈一帆老远看了一下他俩,拿着节目单仔细研究了一下,看到陶醉的名字和歌名,曲起手指弹了一下节目单,笑了。


    今天的比赛是在学校的礼堂里进行的,这个礼堂修建的时间有点长了,只能容纳一千人左右,坐不下全校师生,于是来现场看比赛的都是学校的教职员工,学生们则在教室里看电视直播。这么一来,没坐满人的礼堂就显得有点空旷,主持人说话都能听到回声。


    陶醉紧张地在后台听着前面的动静,她自己的节目排在第十二个,比较靠前,她此刻想的是越早唱完越好,就可以早点解脱了。歌单上的歌名五花八门的,以流行歌为主,也有一些民歌,陶醉的英文歌独树一帜,显得异常醒目。


    因为是歌手大赛,以独唱为主,也有两人合唱的,但是像陶醉和常醒这样一个唱歌一个伴奏的形式还是独一份。所以当他们上场的时候,不管是场下的观众,还是教室里看电视直播的同学,都不由得眼前一亮,有人弹吉他啊。


    因为要吉他也需要话筒,他们上台后准备了一些时间,陶醉和常醒班上的同学都开始议论起来了,认识陶醉的不认识常醒,认识常醒的不认识陶醉,他俩什么关系,怎么会一起上台呢?当然也有极少数知道他俩关系的,比如孙兰心,比如周晖,还有陶醉原来班上的一些同学。


    话筒终于弄好了,常醒坐在凳子上,抱着吉他叮叮咚咚开始弹了起来,陶醉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旋律,仿佛回到了他们每天中午在家中练习的场景,没有观众,没有评委,只有她和常醒,她随着音乐开口唱起来:“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陶醉清亮柔美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出来,顿时惊倒了一大片人,大家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好听了!就连陶醉班上听她唱过这首歌的同学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跟当初在班上唱的感觉又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次听得更清晰了,而且她唱得更好也更有感情了。


    在九十年代的小城里,中学生唱英文歌本来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更何况还唱得这么好听,不仅征服了观众,也令台下的评委老师们觉得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陶醉唱完整首歌,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当最后一个音节吐完,她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回头看向常醒。常醒拿起吉他,朝她微笑点点头,两人将话筒交还给主持人,先后下了台,直接走到观众席后面坐了下来。


    陶醉唱的时候,完全沉浸到音乐中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唱得如何,她小声地问常醒:“唱得怎么样?”


    常醒竖起大拇指:“非常完美。可以出道了。”


    陶醉轻舒了口气,伸手抓着背后的衣服扇了扇,没想到会这么热。常醒将手帕递过来,说:“擦擦汗。”


    陶醉接过去就要往额头上抹,常醒叫住她:“慢点!”


    陶醉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常醒解释说:“你脸上还有妆,按一下吸吸汗就好,不要用力擦,一会儿妆花了。”


    陶醉惊讶万分地看着常醒,他居然还知道这种事。


    常醒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笑了:“一会儿还得上台领奖呢,妆花了怎么见人?”


    陶醉不好意思地笑:“不一定能拿奖。”


    “肯定能。”常醒笃定地说。


    这时有人猫着腰悄悄走到了他们这一排,在陶醉身边坐下了:“太牛了,果然歌如其名,令人陶醉,唱得太好听了。”


    陶醉一看,是陈一帆,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别说话,听歌。”常醒瞥了陈一帆一眼,这家伙怎么跟块牛皮糖似的,不过陈一帆成绩挺好的,当年考上了中科大,后来直接出国了,应该不是周晖那种死缠烂打的垃圾,也不太可能这个时间谈恋爱。


    他们在礼堂里一直等到所有的节目表演完,评委老师们公布了比赛结果,陶醉果然拿了个二等奖,一等奖是学音乐专业的同学拿的,所以陶醉输得并不亏。常醒看她领完奖下来,朝她说:“恭喜!”


    陶醉脸上还有兴奋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奖你也应该上去拿。”


    常醒笑起来:“那不行,我要是上去,你们老师就该和我们老师打架了,这奖到底该属于谁。”


    陶醉被他逗乐了,不过的确也是,虽然这是歌手比赛,事实上也是班集体在争荣誉:“谢谢你!”如果不是常醒,她是不可能会去参加这个比赛的,也就更不可能拿奖了。


    “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了吧。”


    “其实我没觉得自己多厉害,都是你帮我的。”


    常醒抬抬眉:“这我可不敢居功,我顶多只是个伯乐,而你是千里马。如果你自己没有能力,我再鼓励你,你也拿不到奖。所以不要总觉得自己不行,你真的很厉害,自信点,凡事都去试一下,才会知道自己究竟行不行。”


    陶醉笑着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还是你多亏了你。”


    “记得感谢我就行。”


    陈一帆拿着自己的荣誉证书跑过来,他拿了个三等奖:“等等,常醒,一起回教室。”


    常醒说了句:“恭喜啊!没想到你居然也能拿奖。”


    陈一帆嘿嘿笑:“我也很意外,估计评委老师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给我打的高分。”


    “你爸是谁?”陶醉好奇地问。


    常醒说:“陈东方。”


    “校长啊?”陶醉吃了一惊。


    陈一帆说:“是不是挺没劲?每天在学校被训了之后,回家还得挨训,更可怕是从小训到大。我今天穿成这样还被说了呢,说我像个刺猬。”


    陶醉“噗呲”笑出了声:“形容得还很贴切。”


    “你这死丫头,看起来挺乖巧的,没想到嘴这么损!”陈一帆瞪了陶醉一眼。


    常醒闲闲地说:“我们只是比较赞同校长的比喻。”


    陈一帆给了常醒一脚:“去死吧,常醒!你们都是一国的,合伙欺负我!”


    常醒迅速躲开了:“是你爸带的头,有本事找他算账去。还有,踢坏了我的吉他得给我赔。”


    “你不知道柿子就要拣软的捏?对了,常醒,吉他借我玩吧。我爸不让我玩这个,说是没品,非给我买了把小提琴,我特别讨厌听锯木头的声音,拉了两次耳朵都快聋了,就扔那儿落灰了。”陈一帆撇嘴,一脸嫌弃。


    陶醉心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想玩家里从来没给买过。


    常醒将吉他递给陈一帆,说:“拿去吧,别弄坏了,坏了赔我,你爸是校长也不能赖账。”


    “当然。我借的东西,我爸总不至于砸了,谢了啊。”陈一帆欢天喜地抱着吉他,要不是有盒子装着,他都忍不住要拨弄几下了。


    陶醉说:“我到了,再见!”


    “嗯,好好学习。”常醒说。


    陈一帆等陶醉走远了,对常醒说:“你知道你刚才的语气像谁吗?”


    “谁?”


    “像她爸。”


    常醒:“……”他要深刻检讨自己了,他那么像个中年人吗?


    陶醉一唱成名了,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指指点点:“那就是那个唱英文歌的。”甚至有一次排队打水的时候,还有人给她加塞了。学校广播室里也开始经常播放英文歌,其中就有那首《昨日重现》。


    但这事也引发了不好的后果,阴魂不散的周晖又出现了,他经常去广播台给陶醉点歌,其中点得最多的就是《昨日重现》。这下全校师生都知道高一七班有个叫周晖的在追求高一二班的陶醉,弄得陶醉都快被烦死了。


    这事儿让人最不爽的不是陶醉,而是常醒,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晖点这歌的寓意,那个垃圾配提昨日重现吗?他简直想冲去揍到对方爆肝。


    不久之后,学校广播室出了一个通知,禁止学生点歌。从那以后,周晖点歌的事才算消停下来,陶醉的耳根子也才得以清静,总算松了口气。


    这些都是后话,是国庆放假之后的事了。这时候国家还没有推行五一十一黄金周假期,国庆只有一天假,不过陶醉学校放月假,正好赶上国庆节,前后总共放了五天半,从三十号下午到五号,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长假了。


    孙兰心对这次假期尤为期待,因为她组织了一次小学同学聚会。陶醉没想到她真会组织聚会,非常尴尬地和邹洋说了聚会的事,没想到这家伙还答应了。


    第40章 心事


    好不容易放几天假, 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秋高气爽,天气适宜,常醒打算叫上大家去爬山, 还约了孙玉树和孙兰心, 结果那天正好是陶醉和孙兰心同学聚会的日子。


    常醒听说陶醉要去参加小学同学聚会, 憋着笑问:“小学同学聚会?”他通常只听说大学、高中、初中同学聚会,几乎没听说过小学同学聚会, 这么点大就知道情怀了?他觉得有聚的必要吗?小学同学离得又不远, 关系好的不可能断了联系, 关系不好的也没见的必要, 关键都是穷学生, 身上没两个子儿,吃个饭都还得从牙缝里省。


    陶醉尴尬地笑:“是兰心组织的, 我不能不去捧场。”


    “兰心想去见谁?”常醒问。


    陶醉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神算子啊你!”


    常醒笑出声:“无利不起早。孙兰心从来都不是个积极的人,怎么会想起来搞同学聚会,肯定是想去见某人。你告诉我,她想见谁?”


    陶醉看了看周围, 身边没有其他人:“这事你不能告诉玉树哥。”


    常醒点头:“嗯,不告诉。”


    “你保证啊?”


    “我保证!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陶醉想了想,的确,常醒就没有失信的时候, 她笑着说:“她想去见我班的邹洋。”


    常醒听见名字一愣,邹洋他认识,上辈子他去北京上大学的时候, 跟在清华上学的邹洋同过路,在北京上学那几年还有联系,后来邹洋出国了才断了联系。孙兰心眼光不错,邹洋长得帅,成绩好,不过这个目标有点高,不那么好追啊,常醒笑着说:“你跟邹洋熟吗?”


    “还算熟,小学时我跟他同桌,现在他坐我后面。那家伙成绩特别好,聪明得要死。”陶醉的语气不无羡慕。


    常醒说:“你跟他那么熟,直接给他们拉一块儿得了,何必大费周章还弄个同学聚会。”


    陶醉耸肩:“我也想啊,但是兰心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不能太直接了。要我说,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要是兰心知道邹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就会自动放弃了。”


    “他人不好吗?”


    陶醉掰着手指头数落:“邹洋这家伙就是徒有其表,话痨一个,总是喋喋不休,又懒又馋,上回你给我送的橘子基本都给他吃了,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炮弹都打不穿的那种,还经常让我帮他搞卫生。”


    常醒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一个男生这么欺负女生,不就是喜欢对方?他问:“我给你拿的橘子都给他吃了,你还帮他搞卫生?”


    “对啊,我有时候要问他题目,他教我题目的时候还得跟我收费,一个橘子换两道题,没有吃的就要帮他打水、搞卫生,不然的话就不教我,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太斤斤计较了。”陶醉说到这里撇撇嘴,跟常醒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常醒听到这里,原来并不是无偿帮忙,忍不住笑出声:“收费标准不算高。”他有些欣慰看着陶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陶醉自己也在努力,并且结交了有能力的朋友,她的人生,应该会有完全不同的走向吧。只是看她不再那么依赖自己,反而觉有些遗憾。


    常醒微笑着说:“那你们就好好玩,祝兰心好运吧。”


    他们约在1号聚会,地点在新开的金富商场门口,具体做什么还没定,大概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玩耍聊天吧。一大早,陶醉就和精心打扮的孙兰心到了约定地点,其他同学都陆续到了。兰心一共叫了八个人,男女各半,凑在一块儿打双升级正好,结果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刘媛媛不请自到了。


    陶醉和孙兰心跟刘媛媛关系不好,根本就没叫她,也认为刘媛媛绝对不会来,所以她的到来是最大的意外,弄得陶醉和孙兰心都挺无语的。孙兰心拉过和刘媛媛一起来的刘露问:“刘媛媛怎么来了?她不知道是我组织的吗?”


    刘露说:“我说了呀,但她还是想来。”


    人都来了,总不能赶走,那就一起玩呗,好在还有其他人一起缓冲。有些同学也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小学毕业后,大家各自去了不同的初中,初中毕业后,也分得更散了。有人提议找个地方坐一坐,便去了孙兰心一个认识的阿姨开的饭店,在楼上包间里打扑克聊天,因为多了个人没法玩,刘媛媛主动说:“你们玩,我看你们玩就好了。”


    于是分成了两桌,两男两女对阵,孙兰心和陶醉一家,对阵邹洋和聂明远,输的脸上要贴胡子。刚分好桌,孙兰心就敏锐地发现了敌情,因为负责剪胡子的刘媛媛坐在了邹洋身边,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找邹洋说话,问的其实都是她想问的问题,这把她给气死了,自己辛辛苦苦张罗了好几天,结果为他人作嫁衣裳,简直岂有此理!


    孙兰心心里窝火,抬脚踢了对面的陶醉一下,陶醉自然也发现了刘媛媛的目的,便帮忙打岔,跟邹洋聊现在班上的情况,果然成功打断了刘媛媛和邹洋的对话。孙兰心张张嘴,发现还是插不上陶醉和邹洋的话,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弄来弄去,最后还是跟自己没有关系啊!


    刘媛媛忽然说:“你们知道吗?我听说王美丽结婚了。”


    一屋子玩得正开心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什么?!”


    刘媛媛说:“我也是昨天听我妈说的,王美丽不是在七中上学吗?她初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然后怀孕了,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Oh My God!是真的吗?她才多大,那男的是干什么?这么小结不了婚吧。”邹洋显得非常吃惊。


    一屋子的男孩女孩无不震惊,他们才十五六岁,自己还是孩子呢,从来没想过现在就可以当爹妈了。陶醉记忆中,王美丽是个很本分的高个子女孩,坐在最后一排,发育比同龄人稍早,话不多,成绩总是垫底的那一拨,但她也不惹事啊,怎么可能就结婚了呢。


    刘媛媛说:“她比咱们稍微大一点,今年17岁吧,男的是社会上的,估计有二十多岁了。听说只摆了酒,等到年龄够了再领证。”


    这个重磅消息弄得大家都转移了话题,开始有人聊自己学校的八卦,不光是七中那种烂学校会有这种事,有不少好学校也会发生这种出格的事,谈恋爱更是屡见不鲜,他们的小学同学中也有谁谁谈恋爱的。


    刘媛媛话题一转,看着陶醉说:“这种事陶醉也有经验啊。”


    屋里其他人也都迅速安静下来,意外地看着陶醉。


    陶醉一愣,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涨红了脸。孙兰心皱着眉头说:“刘媛媛你不要胡说八道!陶醉没有谈恋爱。”


    刘媛媛笑着说:“我胡说了吗?本来就有人追陶醉啊,我初中班上同学全都知道,老师也都知道。那男生给陶醉送了那么大一束玫瑰花,还请我们全班吃糖,浪漫死了。”她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极其讥讽。


    陶醉涨红了脸,咬着牙说:“希望你以后也能碰到这样的人追你!”


    刘媛媛冷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大魅力,又会唱歌又会说英语。”


    陶醉的眼泪差点滚了出来了。


    孙兰心霍地站起来:“刘媛媛你有病吧!你嫉妒自己不如陶醉,就跑到这里说闲话,还不请自来,真是不要脸!”


    “我说的都是事实,凭什么不能说?周晖没有追她吗?她没有出风头去参加演讲比赛和歌手大赛吗?自己爱出风头,招蜂引蝶,怪我多嘴咯?”刘媛媛语气的挑衅丝毫不减。


    “死八婆!我撕了你的嘴!”孙兰心踢开椅子,就要冲过去撕刘媛媛。


    陶醉一把抱住了孙兰心的腰:“兰心,算了!不要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邹洋皱着眉头说:“刘媛媛,你这话就不对了,照你这么说,参加比赛是为了出风头,这是一种不好的行为,那学校就不应该举行这次歌手大赛,因为这会助长学生爱表现爱炫耀的风气,是不是?照你这个逻辑,那世界上所有的比赛都不应该举办了。”


    刘媛媛被邹洋这么一反问,顿时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她刚才逞一时嘴快,都忘了邹洋还在这里了。


    孙兰心在一旁冷笑:“别人参加比赛是为了出风头,你自己参加比赛就不是为了出风头?你倒是想出这个风头,可惜你没那本事,那次英语演讲比赛你没报名?可惜你比不过陶醉!嫉妒心让你扭曲成什么样了,刘媛媛你照照镜子吧!”


    刘媛媛脸色煞白,缓缓起身,咬着牙嘴硬:“既然这样,那被人追的时候就不要装可怜!好像自己很无辜似的。”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陶醉又羞又窘,低着头不说话,特别想有个地缝钻进去。


    孙兰心气呼呼地指着她的背影骂:“滚!贱人!醉醉,你别这样,这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凭什么受害者就一定有罪啊。刘媛媛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死八婆!”


    屋子里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聂明远小声地问:“是不是有人追陶醉?陶醉不愿意?”


    孙兰心说:“差不多,那家伙有点变态,已经不是正常的追求了,而是骚扰。”


    “我们学校的?”邹洋问。


    “嗯,在七班,就在刘媛媛班上。”孙兰心说。


    邹洋看了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的陶醉,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做好自己就行了。”


    刘露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刘媛媛现在变成这样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她我们聚会的事了。”


    “没事,谁知道她会这样呢。”聂明远安慰她。


    有人小声地问:“还打牌吗?”


    “打、打、打。赵骏赶紧出牌,毙了刘露那对主,抠她们的底。”一个男生说。


    聂明远说:“我们该轮到谁出牌了?”


    于是这么一搅和,压抑难堪的气氛又消散掉了,没人再说起陶醉的事,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吃了午饭,组织这次聚会的孙兰心主动提出散了。回家的路上,她靠在陶醉肩上:“嘤嘤嘤,气死我了,我本来想在他面前塑造一个淑女形象的,结果最后变成泼妇了,我的初恋啊!都怪那该死的刘媛媛,贱人!”


    陶醉哭笑不得,好好一场同学聚会,最后竟是这样收场,实在是太尴尬了:“对不起,兰心,搅和了你的好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才知道,刘媛媛原来喜欢邹洋,不过也好,让邹洋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嫉妒真是令人太丑陋了。”孙兰心咬着牙说。


    陶醉非常窘迫地想到,刘媛媛一直对自己没有好感,是因为邹洋吗?因为她以前是邹洋的同桌,现在又跟邹洋同班,关系看起来确实比较近,所以她才那么针对自己?


    孙兰心突然扭头看着陶醉:“醉醉,有件事咱俩要说清楚,你得跟我说实话,你跟邹洋没什么吧?”


    “当然没有!我发誓!”陶醉发现自己和好友的想法不谋而合了,赶紧否认表明清白。


    孙兰心放下心来:“想也知道,邹洋虽然不错,但是跟常醒比起来还是差得有点远。所以你不许打邹洋的主意,专心去打你常醒哥哥的主意吧。”


    陶醉红了脸,伸手去挠好友的胳肢窝:“你胡说什么呀!”


    孙兰心咯咯笑笑着说:“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说实话,我要是你,我也把持不住。”


    陶醉的嘴角扬了上去,怎么也拉不下去,但她也很苦恼,常醒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呢。


    孙兰心又重重叹了口气:“你说,我跟邹洋有可能吗?感觉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差得太远了。本来今天想要制造机会熟悉一点的,结果也没说上几句话,倒是跟那个贱人吵了一架,这会儿他对我的印象肯定好不了。”


    “也不一定啊,你这么仗义执言,说不定他觉得你很可爱呢。”陶醉安慰孙兰心,又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她觉得自己跟常醒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孙兰心捧着自己的脸:“真的吗?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还是很开心。他想考清华,那我也要努力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才行!醉醉你一定要监督我啊。”


    “嗯,我们一起加油!”她也要努力考个好大学,这样才能缩短跟常醒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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