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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意外


    国庆假上来之后, 学校组织了第一次月考。全班75人,陶醉排名55,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名次, 语数外理化五门, 物理化学都没及格。这让陶醉无比沮丧, 以至于她下课间操抬头看见常醒的时候,都故意慢下来, 不敢上去跟常醒打招呼, 觉得自己没脸见他。


    这天下午突然刮起了风, 温度骤降, 且下起雨来。从开学到现在, 一直都是阳光普照,大家似乎都忘了还有下雨这种天气, 陶醉和很多同学一样都没有带伞。第八节课下课之后,她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雨丝,看着不惧风雨拼命朝食堂奔跑的男生们,犹豫着是不是也要冒雨冲过去。


    这时有人打着伞骑着车进了车棚, 从车上下来,撑着伞朝教学楼走来,一直走到陶醉跟前,陶醉才看清楚伞下的人, 她无比惊讶地看着常醒,常醒开口说:“走吧,送你去食堂。”


    陶醉张了张嘴:“你、你不要回家吗?”


    “先送你去食堂我再回去。”常醒摆头示意一下, 让陶醉跟上自己。


    陶醉连忙说:“可以叫我同学一起走吗?”


    常醒看了一眼陶醉身边的周婷玉,点一下头:“走吧。”


    两个女孩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到常醒的伞下,朝食堂走去。因为有周婷玉在场,路上陶醉和常醒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食堂,常醒才说:“我回去帮你拿把伞来。”


    陶醉掏出自家的钥匙,说:“谢谢,从我家拿吧,我家的伞都放在门口的鞋柜上,那把黄色的折叠伞是我的,谢谢!”


    常醒接过钥匙:“我先走了。吃完饭等雨停了再走,淋雨会感冒,记得多穿件衣服,降温了。掰!”他撑着伞走进雨里,头也不回地抬手挥了挥。


    “嗯,我知道。你骑车路上小心!”陶醉愣愣地看着常醒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周婷玉伸手在陶醉眼前晃了晃,陶醉回过神来,略尴尬地笑:“哦,我们去打饭吧。”


    周婷玉含笑问:“你邻居哥哥好帅啊!他对你好体贴,还特意送你上食堂,让你多穿衣服。”


    陶醉不好意思地用手抹去手臂上的水珠,掩饰地说:“他只是碰巧看到我没伞,顺便送了我一下,没别的意思。”心里却止不住地甜蜜。


    “哦。”周婷玉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没有继续调侃,她看出陶醉不好意思了,“今天多亏了你,我才没有被雨淋,多谢!”


    吃完饭,雨已经小了,陶醉抓紧时间打水洗澡洗衣服,忙完回到教室,看见常醒正在走廊上等自己,她小跑着过去:“你来了。今天回去没有淋湿吧?”


    常醒本来背倚着栏杆,见她来了,直起了身体,将一个袋子递给她:“给你伞,我舅妈做了可乐鸡翅,说你爱吃,让我给你带几个。”


    “谢谢!”陶醉一喜,赶紧将袋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雨其实已经停了,但常醒还是给她送伞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常醒问:“早上看见我的时候怎么故意躲着我?”


    陶醉低下头,原来被他发现了,她无比沮丧地说:“月考没考好。”


    “多少?”


    陶醉难为情地说:“55名,物理和化学都没及格,我太笨了。”


    “其他的呢?”


    “语文84,英语94,数学才69分。”陶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还说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结果却是这样的现状,说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


    常醒一脸了然地点点头:“数学分数低了点,语文英语都还不错。物理化学就不要纠结了,顺其自然就好,会考前突击一下,能及格就行。”


    “哦。”


    “没考好也没必要绕着我走啊,我有那么可怕吗?”常醒看着陶醉头顶秀气的发旋儿,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女孩的发旋都比男孩的好看?


    陶醉嗫嚅着说:“就是觉得怪丢人的,不好意思。你一直都这么帮我,我还这么不争气。”


    常醒微笑起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要知道,你所在是班级是重点班,都是来自各学校的尖子生,你同学原来都是班上前几名的,这么多人也得排个先后,落差肯定是有的,但是你得习惯。不要计较名次,跟自己比,有没有比上次进步,这样就好了。”


    陶醉抬起头看着他:“这样吗?”


    “对,我班上也差不多。我们之前没有重点班,分班才后有的,好多同学一看排名就受不了。其实在全年级的排名跟之前还是差不多。”常醒说。


    “那你呢?这次考得怎么样?”陶醉问。


    “我还行吧,第二。”


    “又是第二?恭喜你!”陶醉高兴了,常醒考得好她也与有荣焉。


    常醒不满意地皱眉:“下次要么考第一,要么考第三好了,我都快成万年老二了。”


    陶醉笑弯了眼:“其实第二名也挺好的,加油,争取下次考第一!”


    这时庄春虹上楼来了,看见陶醉和常醒在走廊上有说有笑,便朝他们走过来,陶醉看见老师来了,赶紧小声地说:“我老师来了,我走了,谢谢!加油!”


    常醒倒是不慌不忙,一手揣进兜里,摸到还没有给她的钥匙,看着陶醉像兔子一样溜进教室,也没开口叫她,转头淡定朝庄春虹打招呼:“庄老师。”庄春虹是他高一的英语老师,现在不教他了。


    庄春虹挑眉看着他:“你跟陶醉认识?”


    “嗯,我们是邻居,给她捎点东西。”常醒坦坦荡荡,半点也不忸怩。


    “哦。上次吉他弹得不错啊。”庄春虹很喜欢常醒,长得好,成绩好,还有同龄男生没有的沉稳,关键是小伙子从内而外都透露出一股干净气质,这是多少男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令人容易心生好感。


    “谢谢老师夸奖!”常醒微微一笑,很泰然地接受了表扬,“老师再见!”


    庄春虹目送他离开,回头看一眼教室里,陶醉正在和后排的邹洋说话,陶醉这孩子也挺让人意外,看着是个不声不响的人,成绩也不是多么出色,但是一上台就能发光,上次英语演讲比赛是这样,这次歌手比赛也是这样,看来是个很适合临场发挥的人,心理素质不错。


    常醒给陶醉带的鸡中翅又被后排的邹洋敲诈了一只,理由是见者有份,其实他就是眼睛贼尖,看见陶醉拿出盒子塞到桌斗里了。陶醉不给,邹洋祭出一个鸡翅换五道题的诱惑,成功骗取一只。


    没两天,邹洋问陶醉:“你是不是认识高二的常醒?”


    “对啊,怎么了?”陶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去参加物理奥赛班,他也在,他认识我,还知道我的名字。”邹洋说。


    陶醉闻言偷笑,常醒认识邹洋,当然是自己告诉他的:“参加奥赛的人是不是特别厉害?”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邹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陶醉无言地望天花板,邹洋这家伙确实厉害,但也很爱吹自己厉害,所以她觉得还是常醒更厉害,尽管邹洋是他们年纪第一,而常醒只是他们年纪第二,因为常醒从来不吹嘘自己。


    陶醉认为自己第一次月考没考好,是因为之前花费太多的时间去准备歌手大赛了,现在她要专心学习,不再为别的事操心,努力将成绩提升上来,然而接下来的期中考试,她费了不少功夫复习,也只考了三十多名。班上高手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有像邹洋这样的天才,几乎从不好好学习,也能经常考第一,也有像周婷玉这样本来就很聪明,但依旧非常努力刻苦的人,周婷玉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前十名。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要举行秋季运动会,运动会素来都是学生最期待的活动,因为相当于放假休息。重点班的特色是头脑发达,四肢羸弱,运动会好多项目都没人报名,尤其是女生项目,体育委员求爷爷告奶奶,挨个去推销,脸都说绿了,还有些项目没人报。陶醉本不想参加这类活动来分心,直到报名截止日期,女子3000米还是没人报,她才将这个项目揽了过来。


    班主任特许参加运动会的同学早上和下午第八节课可以不上课,去操场训练。这对报名的同学来说是项大福利,因为不用按时起床,早晚两顿饭也能比别人提前进食堂。尽管陶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跑步了,她也没打算去练习,因为操场上有她最讨厌的人,不过有一天下早自习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穿着运动装的常醒正从操场那边过来,才知道常醒也参加比赛了,这才决定去训练。


    室友见陶醉也跟着一起去操场,意外地说:“你不是说你不用训练吗?”


    陶醉笑着说:“没几天就要比赛了,还是锻炼一下吧,万一跑不完3000米,多丢人是不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操场上四处瞟,然后看见了刚刚从台阶上下来的常醒,常醒正在做热身运动。


    陶醉活动了一下关键,开始跑起步来,跑到常醒的位置,他正好做完了热身。陶醉抬手打招呼:“嗨,早啊!”


    常醒抬头一看,笑了,追上来:“我以为你没报名。”


    “我班3000米没人报名,是在没办法才接了。”陶醉说。


    常醒并没有对她要跑3000米表示意外,只是说:“我们班也差不多,很多项目没人报,都是摊派的。”


    “你参加哪些项目?”


    “5000米。”


    陶醉呵呵笑:“难兄难弟。你没问题吧?”


    “必须没问题,你都没问题,我能有问题?”


    他俩便保持着差不多的节奏一前一后地跑着,跑累了就走一会儿,顺便聊聊天,常醒给陶醉转达了家里的情况,比如她妹最近的情况,她爸妈周末的时候打电话回来了等等,比她还清楚她家的情况。


    “你妈说,过年之后她就不去上海了,下学期你就不用住校了。”


    “真的啊?”陶醉闻言开心起来,到时候又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了。


    “到时候给你辅导一下数学,别落得太远,不然以后补起来很吃力。”常醒盘算过,自己还有一年多时间就毕业了,到时候去外地上大学,高三就全靠她自己了,所以这一年半时间要抓紧点才行。


    “谢谢!”陶醉咬着唇窃笑,以后又能像从前那样每天都能一起学习了。


    他们恢复了一□□力,又沿着跑道跑了起来。早晨操场上热闹非凡,各班的参赛选手都在训练,各个项目的都有。陶醉正跑着,突然被常醒抱住就地一滚:“小心!”


    陶醉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先是身体落地的痛楚,然后是常醒压在身上的重力,她还来不及尴尬,便听见有什么东西啪啦落地的声音,抬头一看,居然是一杆标枪插在了他们旁边的跑道上。看标枪落地的位置,飞经的轨道正好是她跑过的地方,也就是说,刚才如果没有常醒救她,她可能就被标枪插了个正着!想想都觉得后怕。


    周围训练的同学赶紧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他们拉起来:“同学,你们没事吧?”


    有目击者心有余悸:“我的天哪,谁扔的标枪,这也太吓人了!差一点就捅到人了。”


    一个穿着红白色背心短裤的高个子体育生跑过来,从地上捡起标枪,说:“对不起,没刺中人吧?”


    常醒放开陶醉,冷冷地看着对方,这人并不是周晖:“你们的标枪场地在那边,它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背心男痞痞地说:“太用力了,结果飞出界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语气轻飘飘的。


    常醒没听出半点诚意,捏紧了拳头:“你知道标枪飞出界外是什么后果吗?你这是谋杀。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有证据吗?”背心男欺身上来,仰起鼻孔看常醒,他个子比常醒还要高一点儿,身体也更壮实。


    常醒压抑不住怒火,猛地抬手朝背心男下颌挥去。一次又一次,周晖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他再也忍无可忍了。


    背心男没想到常醒会主动打他,而且那一拳非常用力,打得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站住,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反扑了上来。


    陶醉吓得尖叫:“常醒!别打了!”


    常醒并不吃亏,他打架不像普通人那样是本能出手,非常有章法,进退有据,是以对方比他高大,他却没吃什么亏,反而对方倒是吃了他几下拳脚。很快,那边训练的体育生冲了上来,见自己的同伴挨打,就要来帮架。


    陶醉见常醒要吃亏,赶紧扑上去拦在他面前:“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周围的同学也赶紧来劝架,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这场混乱才停了下来。背心男擦着流出来的鼻血,瞪着常醒说:“有种你给我等着!”


    “我怕你!”常醒恶狠狠地回了对方一眼。


    体育老师听到大家说起来龙去脉,看清标枪的落地位置,厉声说:“王晓强,你给我过来!好好跟人道歉,标枪组的同学,全都给我写一千字的检查,标枪规则给我抄五十遍。全体都有了,绕操场跑二十圈!”


    背心男用桀骜的眼神看着常醒,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体育老师用手在他头顶凿了一下,压着他的脖子,说:“给我认真一点道歉。”


    背心男再次说:“对不起!”语气倒是比刚才诚恳多了。


    体育老师对常醒和陶醉说:“你们没有受伤吧?”


    “没有。”陶醉摇头。


    “我会教训这些人的。都散了吧!”


    于是人群渐渐散去。陶醉紧张地看着常醒:“常醒,你没受伤吧?”


    常醒摇摇头:“没事。以后不要来操场训练了,太危险了,跑不完就走完,哪怕是最后一名都没关系。”


    陶醉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她总觉得这跟周晖脱不了干系,因为前段时间他一直在给自己点歌,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常醒叹了口气:“走吧,回教室。”看样子周晖现在过得太滋润了,自己得主动出击才行。


    第42章 安全感


    两人在操场边分别的时候, 陶醉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常醒警觉地说:“怎么这么说?”


    陶醉低着头说:“我觉得这事是周晖干的。”


    常醒内心一惊,端详着陶醉的脸,她怎么把这件事跟周晖联系到一起了?是太过敏感, 还是跟自己一样提前预知了周晖的人品?不, 她应该不知道周晖跟她的关系, 否则不可能这么平静,他深吸一口气, 问:“他最近又骚扰你了?”


    陶醉摇头:“没有, 就是前段时间, 他老给我点歌。”


    “这事我知道。后来呢, 还有别的吗?”常醒追问。


    “没有了。但周晖真的有点不正常, 简直就跟神经病似的。”


    “这只是你的猜测。今天他并不在场,所以这事还不能证明跟他有关。可能就是一场意外, 你不要过于担心,平时离他远一点就好。”常醒安慰她,不希望她再次活在周晖的阴影下。这个周晖就是个神经病变态,都死过一回了, 还阴魂不散地纠缠陶醉,他的世界就只剩下陶醉了吗?还是只是把陶醉当成了猎物,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陶醉闷闷地说:“我知道,所以之前都没来训练。”


    “学校比赛而已,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 成绩无所谓,不训练也行。”


    “嗯,早知如此,不如去教室多背几个单词了。”


    “现在去也不晚。”


    从这天直到运动会,陶醉都没再去过操场训练,她打算就这么参赛,能跑多少就是多少,反正老师也没指望过拿名次。运动会前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整个操场都是水洼,而且到当天雨都没停,学校被迫将运动会延期,这让全校师生都禁不住失望,生怕这么一延期,运动会就有可能取消,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接下来几个周末天气都不好,眨眼时间就到了12月,天气又冷了起来,所以今年的运动会看样子要泡汤了。果然,校长在一次课间操时宣布,今年的秋季运动会推迟到明年春天开。陶醉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有些庆幸,正好不用跑了。


    进入十二月后,一股强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最低温度接近零度,人们猝不及防,许多人都在这次突如其来的降温中受风寒感冒了。陶然就不幸中招,先是流鼻涕发烧,烧退了又咳嗽起来,咳嗽刚有点起色又犯了肠炎,在医院打了两天水,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陶醉从常醒嘴里听说妹妹住院打针这事时,陶然已经出院回家了。她急忙问:“谁带我妹妹去打针的?”


    “我舅妈。”


    “你怎么没告诉我呢?应该让我去照顾她,而不是麻烦阿姨。”陶醉急得都快哭了,平时她们姐妹健健康康的,父母不在家似乎倒还问题不大,一旦生病,问题就大了去了,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到头来却得麻烦邻居。


    常醒说:“舅舅舅妈怕耽误你学习,没让告诉你。”


    “可是阿姨要上班啊,会耽误她的工作。”


    “现在厂里效益不太好,平时上班事情也不多,请假还比较容易。”


    尽管如此,也不是麻烦他们的理由,陶醉说:“陶然现在在哪里?在家还是在学校?”


    “请了假在家,你要不要回去看她?”


    “当然要。我去跟老师请假,今晚回家去住。你下课了能来接我吗?”陶醉问。


    “没问题,下课后你在楼下等我。”


    晚上,陶醉跟班主任老师请了假,回去看陶然。庄春虹知道她家的情况,很爽快地准了假,当初看到她家的地址时就有些奇怪,这么近还要住校,一问才知道父母都不在家,只有她和妹妹在家上学,现在妹妹生病了,也只有她能照顾了。这样的父母挺让庄春虹唏嘘的,孩子再懂事也还是孩子啊。


    夜风非常冷,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刮在脸上似的,陶醉坐在常醒车后座上,冻得直打哆嗦。其实这样的夜风她之前吹了三年,现在隔得太久没吹,便觉得难以忍受。她看着在前面给自己挡风的常醒,他一定更冷吧:“你冷不冷?”


    “什么?”常醒大声问。


    “我说你冷不冷?”陶醉再次问了一遍,话一出口,冷风便将她嘴里的话连同呼出来的热气同时刮跑了。


    常醒这回听清楚了:“还好,我穿了防风衣。你是不是觉得冷?”


    “还好!”陶醉打着哆嗦答。


    常醒车子踩得飞快,仿佛陶醉没在他身后坐着一样,以最短的时间回到家,陶醉咚得直吸鼻子,她被风吹得流清涕了,刚下车便打了个喷嚏。常醒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


    “回去烧点热水泡泡脚,别冻感冒了,然然的病都还没好彻底呢,你别又跟着感冒。”


    “知道,我先上去了。”陶醉挂念妹妹,也不等他锁好车,自己先跑上了楼。


    陶醉掏钥匙开门进屋,屋里一片漆黑,陶然已经睡着了,陶醉走到妹妹房间,开灯一看,她像蚕蛹一样蜷缩在被筒里。陶醉走过去,用额头触碰陶然的额头,温凉的,并不热,可见已经不发烧了。她看着妹妹的脸,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陶醉止不住心酸,爸爸那么喜欢妹妹,他要是知道她现在病成这样,会不会有些后悔呢?


    陶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姐,你回来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陶醉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然然别哭,我回来陪你了。你好点了吗?”


    “好些了。”陶然哽咽着答,她将胳膊从被窝里拿出来,想去搂陶醉,陶醉抓住她的胳膊塞进被窝里:“别拿出来,太冷了。”


    陶醉用被头擦了一下眼泪:“你今晚不回学校了吗?可以陪我睡吗?”


    “不回学校了,今晚陪你睡。我先去洗洗,一会儿就来。你先睡吧。”陶醉摸摸妹妹的脸,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天晚上,陶然搂着姐姐,终于睡了个安稳觉。陶然这两天都请了假在家休息,陶醉便也请假晚上回家陪妹妹。就在她回家睡的第二个晚上,宿舍里出事了。陶醉宿舍有个同学吃坏了肚子,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她开门出来的时候,有一个男的趁机溜进了宿舍,还爬上了陶醉隔壁的床,要不是那个女孩被惊醒觉得不对,惊叫出声,对方趁乱逃跑,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第二天早上陶醉回到学校,就听周婷玉说了这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宿舍进贼的事不鲜见,但基本是为财,昨晚进的贼明显是个为色而来的。她自己那张床是最靠门口的,如果不是昨晚回家了,中招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陶醉惊魂甫定地扭头去看她邻床的座位,她并不在座位上,想必正在跟老师处理昨晚的事。现在只能庆幸没有真的出事,否则那个女孩一辈子可能都毁了。


    学校反应也非常快,迅速抓紧时间排查漏洞,加强安保措施。陶然今天已经回学校去了,但是陶醉却不敢回宿舍去住了,依旧跟老师请了假回家。老师也没多问,只是让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常醒是晚上才听陶醉说起这件事的,他大吃一惊:“你们宿舍昨晚进了个男的?”


    “嗯,那人爬上了我隔壁那张床。昨晚上我要是没回家,遭殃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我了。我的床是最靠近门的下铺。”陶醉说起来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常醒神色复杂地看着陶醉:“你同学没事吧?”


    陶醉摇头:“应该没事,她当时吓得哭出来了,那人就跑了。”


    陶醉知道,就算没出事,这件事在那个女孩心里也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他当机立断:“你不要再回学校住了。跟老师请假,回家来住。”


    陶醉没有反对,其实她也有这个打算:“那我老师会同意吗?”


    “不同意我去跟她说。”常醒说,“学校的安全措施做得太不到位了,简直岂有此理!那人怎么进来的,你们没有将门反锁吗?”


    “锁了,有个同学夜里起来上厕所,那人就趁机溜进来了。”陶醉说。


    这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常醒觉得太可怕了,说:“晚上你回家也要记得将门反锁好。”


    陶醉点头:“我知道。”


    回到家,常醒跟着陶醉上了三楼,陶醉奇怪地回头看他:“你上来干什么?”她今天没有带作业回来问他。


    常醒说:“我帮你检查一下。”


    陶醉开了门让他进去,常醒将每个房间都走了一边,连能藏人的柜子和床下都没放过,这才说:“好了,确认是安全的,我下去了,你把门反锁好,早点休息吧,晚安!”


    陶醉含笑点点头:“嗯,晚安!”


    陶醉关上门,确定反锁好了,靠着门忍不住笑了起来,常醒在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开始,陶醉跟班主任提出以后要回家住,庄春虹说:“我知道你担心学校宿舍不安全,但是学校现在已经统一换了锁,也加了一道门栓,以后会很安全了。天气这么冷,你还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谢谢老师关心!我叔叔阿姨听说了学校的事,要求我回家住。”陶醉只好搬出了夏春生和郑文华,他俩本来就不太同意他们姐妹住校,现在如今陶然在学校弄得病恹恹的,陶醉宿舍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巴不得两个女孩都回家来住,哪怕他们麻烦一点,两个女孩至少是健康安全的。


    “那你上学放学路上有伴吗?”庄春虹问。


    “有,我有个邻居在学校读高二,是个男生,我和他一起走。”


    庄春虹知道她说的是常醒,便点头:“那也行,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谢谢老师!”


    从这天开始,陶醉就又恢复了走读生涯,三餐在学校吃,晚上回家住。由于不用再排队打水,倒是可以省下不少时间来学习。


    宿舍里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大家都惊惶了一阵子,非常羡慕陶醉能够回家住。不过时间稍长一点,生活又恢复如初,除了当初受害的女生,其他人差不多都把这件事给忘了,任何伤痛,只要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有那种切肤之痛的。


    陶醉没有再回学校住,她依旧不嫌麻烦和辛苦地早出晚归,因为可以和常醒同路,陪他一起穿过漆黑又清冷的街巷。晚上回家之后,她又能够向常醒问题目了,比起做什么事都要索取报酬的邹洋来,常醒不求回报的帮助就显得太伟大了。


    最近陶醉问邹洋题目问得少,这家伙不禁觉得寂寞起来:“陶醉,你最近怎么不问我题目了?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全都懂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不打算再管了?”


    陶醉回头瞥他:“是不是最近没人帮你打扫卫生了?还是没有人给你打水了?”


    邹洋嘿嘿笑:“这你都知道啊。你最近也不给我带吃的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最近找到高手请教了,所以卫生你还是自己慢慢搞吧。”陶醉说。


    “谁比我还厉害?”邹洋不服地说。


    陶醉上下摆动肩膀:“不告诉你!”


    “哼,就知道自欺欺人!”


    陶醉也不生气:“邹洋同学,你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等期末考试数学不及格别跟我哭诉。”邹洋说。


    陶醉期末考试当然没有不及格,她的数学还考了80分,物理和化学也勉强及格了,当然,题目简单是一回事,常醒的帮助也功不可没,因为这次数学成绩提升了,期末考试又考了史政生地这几门课,陶醉在班上的排名到了第二十八名。


    终于放寒假了,陶醉打算好好利用这个寒假补一下课,练习一下散打,多看点书。结果刚放假没两天,刘巧凤带着小宝回家来了,陶长明怕挨近年关会挤坏了老婆孩子,提前给她买了票送他们先回来了。


    第43章 礼物


    一大早, 陶醉就在闹钟声中醒来了,她睁开眼,看着尚不太明亮的窗户, 天还没大亮, 不情愿地将手挪出暖烘烘的被窝, 按掉了闹钟,又赶紧缩回被窝里暖和了几分钟, 这才坐起来, 穿上冷冰冰的衣服。冬天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起床了。


    今天妈妈回来, 前天爸爸就打电话回来了, 让她早上去火车站接车, 妈妈带着弟弟和行李,忙不过来。陶醉对妈妈回来还是很高兴的, 凡事在妈妈这里都是有商量余地的,而且妈妈回来就不走了,下学期她和妹妹就能走读了。


    陶醉起来叫上妹妹,姐妹俩一大早就去车站接人。陶然心情比陶醉还雀跃, 妈妈终于回来了,她就再也不用住校了,也不担心生病的时候孤苦伶仃,还得麻烦郑阿姨请假来照顾自己了。


    姐妹俩在火车站出口处等到背着弟弟的妈妈, 激动地上去帮着提行李。半岁大的小宝长得白白胖胖的,开始有点认生,除了妈妈, 谁也不肯要,所以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刘巧凤自己抱着,陶醉姐妹抬着沉重的行李。陶然见到妈妈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要把这半年来的委屈和思念都倾诉出来。


    刘巧凤离家差不多一年,独自一个人去的,回来时带了个大胖小子,内心感慨万千,不过总体而言还是骄傲的,以后公婆再也不会低看她一眼了,妯娌们也不敢明里暗里贬她了,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再也不会提到她时惋惜一句“可惜只生了两个女孩了”,总而言之,儿子就是她的底气。尽管这个超生的儿子将会面临很多问题,比如罚款、丢工作编制等,但他们两口子都觉得值。


    进了厂门之后,熟人看见刘巧凤和她怀里的儿子,都好奇地过来打招呼。年初陶长明两口子都去了上海,把两个女儿丢给夏春生夫妇照顾,不少人就猜他们是去偷生儿子了。结果果然如此,不过大家见了面也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仿佛个个都真心实意替他们高兴似的。陶醉冷眼看着那些邻居们,知道大家高兴的不过是自己家又给他们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真正关心他们的只有夏家和王家,今天正好是星期日,人们都休息在家。郑文华和李红就直接过来串门了,看着肉嘟嘟的小宝,两人轮流抱着,亲热地亲着小家伙的小脸蛋,给小家伙塞见面礼。刘巧凤一脸满足地跟她们聊天,临了说:“今晚大家都在我家吃饭,吃火锅,我带了火锅底料回来。”


    吃火锅不是他们这儿的饮食习惯,这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流动,带来了信息的交流,这种饮食方式也渐渐被人们所熟知,只是平常吃得少,不过这种天气吃火锅的确最合适不过了。


    郑文华说:“你才刚回来,带孩子坐了这么久的车,都累坏了吧,今天就别做了,来我家吃吧,给你接风洗尘。”


    刘巧凤笑着说:“没关系,吃火锅也没多费事。我已经交待好陶醉去买菜了,说好了啊,今晚就在我家吃,你们都别跟我争了。”


    陶醉这时候出门去买菜了,刚到楼下,碰上晨跑回来的常醒,问:“去哪儿?”


    “买菜。”


    常醒说:“你妈已经接回来了?”


    “嗯。今晚来我家吃饭,我妈叫我去买菜回来吃火锅。”陶醉对吃火锅也很期待,她记忆中也没吃过几次火锅,但是每次都印象深刻,吃火锅给她的印象就是热闹温暖,有了这些,所以也显得格外美味。


    “那不是要买很多菜?我陪你去吧,帮你提菜。”常醒说。


    陶醉笑了:“好啊。”


    关于吃火锅买什么菜,刘巧凤大致交代了一下,主要还是陶醉自己拿主意。不过这回常醒给了不少建议,他是没做过饭,也没买过菜,但是吃过火锅,所以需要什么菜他还是有概念的。陶醉有些意外地发现这次常醒格外积极,指出要买这个买那个,但凡常醒点名要的,她都买了回来,因为常醒是爱吃的。事实上常醒只是觉得应该买那些,而不是他都爱吃。


    昨天陶醉和妹妹就花了一天时间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番,帮妈妈晒好了被子,铺好了床。陶醉以为妈妈回来会带着弟弟补个觉,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小孩子才不会那么听话,叫他睡就能睡着,他醒着,妈妈就不能睡,因为除了妈妈,他谁也不要,只有小宝玩累了要睡了,她妈才能跟着眯会儿,小宝一醒,妈妈就得起来。带孩子真辛苦,难怪妈妈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陶醉看这情况,知道准备火锅的事是指望不上妈妈了。吃了午饭便开始和陶然准备晚饭,择菜洗菜切菜基本都是姐妹俩弄的。郑文华和李红下午过来帮忙的时候,陶醉都已经将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


    郑文华笑着说:“刘姐,还是闺女好,你看醉醉和然然多懂事,男孩子除了吃,就会给你添乱。”


    刘巧凤抱着儿子,一脸满足:“女孩是听话懂事。不过人人都还是想要个儿子,儿女双全最好了。你俩年纪比我还小点,要不再生个女儿?”


    郑文华和李红对视一眼,笑着说:“还是算了。带孩子太辛苦了,要是轩轩还小就生,一起带大倒还好,现在好不容易才轻松点,不想再受那个带孩子的罪了。”


    “这倒是真的,这个年纪带孩子没年轻时精力足了,真的辛苦。”刘巧凤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一脸甘之若饴,带儿子是累,但是甜蜜的负累。


    天快黑的时候,陶醉家里灯火通明,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大人说话,年轻人嬉闹,还有小孩的咿呀声。桌上的电磁锅里热气腾腾的,周围摆满了陶醉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食材,荤素搭配,看起来十分新鲜诱人。


    王军浩拿着啤酒瓶给几个大人倒上酒,然后逗几个年轻人:“你们几个喝不喝酒?”


    常醒说:“给我来点。”


    陶醉一听,扭头看着他:“未成年不能喝酒!”


    常醒看着她笑:“马上就成年了,可以喝一点。”


    “马上是什么时候?”陶醉问。


    郑文华说:“常醒喝饮料,不要喝酒。离成年还有一年时间呢。”


    常醒自己拿过酒瓶,笑嘻嘻地说:“我尝一下什么味道。”说着愣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装小孩装了一年,也是够累的。


    陶醉尝过啤酒的味道,知道根本没什么好喝的,简直没法理解男人对酒的执念


    正在吃菜的陶然突然抬起头说:“妈妈,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陶醉。陶醉一愣,说:“好像是,我都忘了。”其实昨天她都还记着呢,结果今天一起来就开始忙,又是买菜又是洗菜的,忙了一整天,把自己生日给忘了。


    刘巧凤说:“是啊,今天是元月16号,你看我这记性,我都给忘了。不过大家都在,正好一起陪你过生日了。醉醉你自己夹个鸡腿吃。”


    王瀚说:“鸡腿刚刚被我们吃了。”


    “那还有一个鸡翅根的。”郑文华说。


    常醒看着自己碗里吃了一口的鸡翅根,说:“最后一个鸡翅根被我吃了。今天你生日啊?怎么没告诉我。祝你生日快乐!”他拿起橙汁给陶醉倒了一杯。


    陶醉笑得有点憨:“我自己也忘了,没关系,你吃吧。”


    夏春生说:“来来来,大家举杯庆祝醉醉生日快乐,祝醉醉来年学习进步!”


    碰完杯,夏正轩遗憾地说:“醉醉姐应该早点说的,好让我爸爸去买生日蛋糕。红枫路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里面的蛋糕可香了,每次从那儿经过被勾得肚子咕咕叫。”


    “是琪琪西饼屋吗?里面的小蛋糕我吃过了,非常好吃,就是还没尝过那里的生日蛋糕。”王瀚说。


    常醒说:“明天我去买。”


    “别买了,生日都过了,还买什么蛋糕,浪费钱。”陶醉从来没想过自己生日能吃上生日蛋糕,一个要三四十块,那太奢侈了。


    “不浪费,我想吃。”夏正轩笑嘻嘻地说。


    王瀚和陶然都说:“我也想吃。”


    刘巧凤说:“不用买蛋糕了,那东西贵得很,专门骗小孩子的钱,陶醉都这么大了,还吃什么蛋糕。”


    “可是我们从来都没买过生日蛋糕。”陶然小声地说。


    夏春生说:“明天我去买。”


    刘巧凤有点下不来台,便说:“不用麻烦了,那明天我给醉醉买一个,正好大家都尝一尝。”


    “我去买就好了,阿姨。”常醒说。


    刘巧凤哪里肯让常醒掏钱:“别,你又不挣钱,别乱花钱。”


    郑文华笑着说:“刘姐,你就让常醒买吧。他能挣得很呢,比我们都能挣。”


    刘巧凤惊讶地看了常醒一眼:“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哦,就是我妈以前跟人开公司,公司还有股份,一年能分些红。”常醒轻描淡写,事实上,他的收入来源远不止于母亲给他留的遗产,他爸没能接他回去,为了弥补愧疚,给了他不少钱,他都拿去投资了。


    大家吃着火锅聊着天。刘巧凤说起上海的见闻,来年陶长明的工厂要搬到浦东新区去了,听说还要扩大规模,他的工资和奖金令大家生羡。老家这边工厂效益普遍不好,不少工厂都停了工,工人下岗,有很多人买断了工龄,另谋出路去了。仪表厂的效益也不好,虽不至撑不下去,奖金却几乎没有了,所以陶长明这种趁早离开的倒是明智之举。


    刘巧凤说:“等长明回来,看看他们厂要不要招人,要不你们也过去试试呗。”


    她这提议让夏春生和王军浩都很心动,然而也有个很现实的问题,要是去了上海,就要和老婆孩子分开,他们跟陶长明不一样,为生儿子不得已才走的。现在这点工资要是正常发,两口子都有工资,也能维持下去,不过显然是越来越少了,年底这个月本来是该发年终奖金的日子,往年这个月至少能拿个大几百,今年却只拿了三百左右,加班费很少,奖金更是一分都没有,跟陶长明一个月一千多的收入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早些年大家都觉得工人是铁饭碗,如今明显可以看出来,这铁饭碗是保不住了。


    常醒一直听他们说这些,没有插话。这几年是下岗潮,仪表厂是省属单位,待遇一直都比其他的小厂好,但在2000年左右,由于设备和技术落后惨遭市场淘汰,舅舅下了岗,跟他开口借了点钱,开了一家家电店,虽说没有赚大钱,小康水准还是能达到的。


    王军浩下岗后跟着陶长明去上海打工,李红在家照顾王瀚,两口子长期分居两地,感情逐渐淡薄,有了第三者插足,在王瀚高三那年闹离婚,没了收入的李红迅速再嫁,王瀚大学都没考上,也没有复读,直接南下进工厂了。据说陶长明也在外头找过一个女的,不过刘巧凤能忍,陶长明在外头浪了几年,最后还是回归了家庭。由此可见,分居对夫妻感情极为不利。


    常醒想着能不能为大家做点什么,一千多人的厂子,说倒闭就倒闭了,那么多人失业,实在是太惨了点。而且这种邻里间的温情在工厂倒闭后荡然无存,感觉太可惜了。不过现在显然还没到那一步。


    吃完饭,郑文华和李红留下来帮忙刷了碗筷,收拾好卫生才离开。陶醉今天忙了一天,只觉得累得慌,赶紧去洗漱了,坐在被窝里看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她正在翻常醒借给她的电子词典查单词,突然听见窗户那边有动静,赶紧下床打开窗户一看,果然是常醒在楼下叫她,便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事?”


    常醒用撑衣架顶着一个红色的袋子送了上来,陶醉一愣:“给我的?”


    常醒说:“生日礼物,赶紧拿着,要掉了。”


    “谢谢!”陶醉惊喜地赶紧接过来,精品店的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盒子,掂了掂,盒子有点沉,打开一看,是一支胖胖的黑金色的钢笔,笔头是金色的,看起来非常可爱。陶醉笑起来,她在袋子里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愿你永远纯真无忧!”


    常醒的字龙飞凤舞,极其漂亮。陶醉用手指轻轻拂过那行字,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她拧开笔,吸上碳素墨水,在纸上写上“常醒”“谢谢”几个字。钢笔的笔触细腻幼滑,非常好用,常醒送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陶醉宝贝地捧着笔回到床上,将它放在了枕头边上,让它伴自己入眠。


    第44章 告状


    第二天, 常醒果真买了个大蛋糕回来,插上十六支蜡烛,为陶醉补上了生日蛋糕, 这也是陶醉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上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这个蛋糕不是父母买的, 而是常醒给她买的, 这让她高兴之余又难免怅惘,父母对她的关心还不如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常醒。


    正好孙兰心过来给陶醉送生日礼物, 也赶上了吃生日蛋糕。昨天兰心和妈妈去探望生病的外婆, 没来得及给陶醉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她亲手织的手套和围巾, 今天才送过来。陶醉收到围巾, 忽然想起来自己给常醒织的那条围巾, 如今还收在箱子底下,她看了常醒一眼, 却也提不起勇气给他送围巾了。


    吃完蛋糕,孙兰心拉着陶醉进房间说私房话:“醉醉,常醒给你送生日礼物了吗?”


    陶醉有些兴奋地点头,珍重地拿出那支钢笔, 孙兰心拿在手里把玩:“哇,这笔真漂亮,看着就不便宜啊。常醒真是大手笔!今天那蛋糕也要三四十吧。醉醉,我觉得常醒对你真好, 普通朋友可做不到这样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对常醒来说是特别的。


    陶醉咬着唇:“可是他还答应了要给我妹还有王瀚都买蛋糕啊。”


    “那是他碍于情面,不好不答应。”孙兰心说, “不然怎么会给准备这么精致的礼物。笔是天天要用的,拿着写字就想起他来了,常醒的心机,嘿嘿。”


    被好友一分析,陶醉嘴角忍不住上扬:“你真觉得是这样?不过其实也可能是他看我可怜才给我送的礼物和蛋糕。昨天我过生日,家里人都忘了,后来是我妹妹提起来大家才想起来。当时常醒正好在我家吃饭,正轩让他爸给我买蛋糕,常醒才主动说给我买蛋糕。而且那礼物也是晚上才送的,我估计是吃了饭临时去买的。”


    “这也没什么不对啊,他不知道是你的生日,知道了马上就给补上了,这就非常好了。他过生日的时候,你给他送过什么礼物吗?”


    陶醉眨巴一下眼:“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


    “不是吧!醉醉,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关系还这么密切,你居然不知道他的生日?你怎么能不知道他的生日呢?我小学时就知道邹洋的生日了好吧!”孙兰心无语地看着好友,觉得她作为一个暗恋者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陶醉吐吐舌头:“我没听他说起过啊,好像也没有人说他哪天生日。他生日应该是我住校的那段时间。”


    “你就算不知道,也要找个机会打听一下啊。”孙兰心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陶醉笑嘻嘻地说:“你说得对,我找个机会问一下。”


    “早就该问了。”孙兰心问,“你妈回来了,寒假的学习计划还跟以前一样吗?”


    放寒假前,常醒就提出寒假给陶醉好好补一下数理化,孙兰心听说后也要来一起学,她哥上高三了,寒假在学校补课,要到过年前放假,没时间给她讲题。难得孙兰心想好好学习,常醒也没拒绝,让她过来跟陶醉一起补习。


    “应该还是差不多,我弟弟不要我们抱,应该不需要我带。”


    “那就好,我今天带了书过来,下午让常醒给我们讲一下课吧。”孙兰心说。


    陶醉点头:“好,我去跟常醒说。”


    吃了午饭,陶醉跟母亲说下午要去楼下学习,刘巧凤没有反对。陶醉高中考上了重点班,这有点出乎陶长明夫妇的意料,知道女儿现在是真的在努力学习,连陶长明都不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言辞中还流露出了对陶醉上大学后的畅想。当然,话题都是基于陶醉考上大学有出息了,以后能给家里帮什么忙之类的。


    刘巧凤回来的第三天,带着小宝和陶然回婆家了。本来也要陶醉一起去的,但陶醉的学习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因为妈妈回来停了一天,她不想再耽误时间,便没同意去,让陶然跟着去。陶然对奶奶家也不怎么感冒,不想去,但刘巧凤带的东西有点多,需要人帮忙提东西,陶醉便许诺了妹妹很多好处,陶然才答应跟着一起去。


    刘巧凤这回算是荣归故里,带了儿子回来,又将从上海带回来的糖果点心分发给左邻右舍,别提多得意了。左邻右舍也都跑来祝贺,夸小宝长得好。公婆对她的态度果然也热情不少,婆婆还主动要求抱小宝,要知道当初她就没主动抱过陶醉姐妹俩。刘巧凤觉得格外解气。


    奶奶问起陶醉怎么没回来,刘巧凤说:“她要补课,没时间回来。”


    “她学校还没放假?”奶奶惊讶地问。


    “放了。楼下小夏的外甥帮她补课,在自己家里,不花钱。”


    奶奶闻言,看着刘巧凤,说:“是楼下那个男孩吗?”


    “对,妈你也知道?那孩子学习成绩特别好,人也很好,主动要求帮醉醉补课。”刘巧凤说。


    奶奶听到这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等到周围没别人的时候,才对刘巧凤说:“醉醉是不是在和楼下那个男孩子在谈朋友?”


    “没有吧!”刘巧凤听到这里大吃一惊,谈朋友是他们这边的说法,意思就是谈恋爱,“妈你别乱说,醉醉还小呢,他们就是关系好点,不是那种关系。”


    奶奶说:“我上半年在你家照顾陶俊那段时间,经常看见醉醉坐那个男孩的车去学校。她晚上还经常在楼下写作业,每天很晚才回来。我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干什么,也不好问她,想等你们回来再告诉你们。”


    这些事刘巧凤全都不知道,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仔细想想常醒的表现,难道真是在谈朋友?暑假的时候他追到上海去,过生日的时候还给陶醉买蛋糕。想到这里她皱起眉头,回头得问问陶醉才行。


    “这事我回去问问陶醉。妈,这些话你就不要再和别人说了,陶醉还小,传出去不好听。”刘巧凤首先想到的是万一传出去陶醉这么小就谈朋友了,对陶醉的名声不好,也显得他们没家教,姑娘才这么大就开始找朋友,未免太过轻浮。


    陶醉还不知道自己被奶奶在背地里告了一状,此刻还在和函数较劲呢。她学得费劲,比她更吃力的是孙兰心。孙兰心的基础比陶醉还要差不少,常醒觉得她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死活不开窍,教得人气馁,只盼着孙玉树赶紧放假,然后将他妹这块烫手山芋接过去,自己的一世英名快要被这丫头给毁了。


    一对比,常醒就知道陶醉是个好学生了,至少一点拨就能反应得过来,这么一看,陶醉明显可爱多了。


    从婆家回来的路上,刘巧凤和陶然闲聊似的说起了常醒。陶然把常醒一顿好夸,他简直无所不能,对人也特别好,有什么困难找他准能解决,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特别大方,会主动给他们买吃的玩的。


    刘巧凤听完,问:“他对你姐是不是很照顾?”


    “嗯,他经常给我姐讲题,我姐说能考上高中多亏了常醒哥哥给她讲题。”陶然说。


    刘巧凤听到这里,又觉得可能是婆婆多疑了,两个孩子是真的在一起学习,而不是在谈恋爱。刘巧凤又问:“他有没有单独叫你姐出去玩过?”


    陶然偏着脑袋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出去玩的时候,都是我们大家一起,正轩和王瀚都去了,有时候还有兰心姐和玉树哥。”


    刘巧凤心里大致有了底,便打算跟陶醉旁敲侧击一下。


    晚上陶醉和妹妹运动完回来,刘巧凤将她叫进了自己房间:“醉醉,你来一下,妈妈有话问你。”


    陶醉换上拖鞋,进了母亲房间:“怎么了,妈?”


    “你刚刚跟常醒跑步去了?”


    “对啊。”陶醉没有多做解释,其实他们不是去跑步,而是去练散打了,家里地方太窄了,活动不开来,常醒跟工会主席借了把钥匙,带大家去工会活动中心练习,代价是带着工会主席的儿子一起练。他们每天晚饭后会去活动中心练习一个小时。


    刘巧凤说:“醉醉,你也不小了,跟男孩子注意保持点距离,别让人说闲话。”


    陶醉一下子红了脸:“妈,你说什么呢?”


    刘巧凤看着女儿的脸色,心下了然:“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别把心思放在别的上头,对你没有好处。”


    “我没有啊,我现在就是想好好学习。”陶醉约摸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了,不由得觉得有些愤怒。


    刘巧凤说:“没有就好。尽量和常醒保持点距离,你奶奶都觉得你俩走得太近了,街坊邻居恐怕在背地里说得更难听了。你的女孩子,名声最重要懂不懂?”


    陶醉一听见奶奶,便气坏了,居然是她在背地里嚼舌根,她提高了声音:“我跟常醒怎么了?我们清清白白的,怕人说什么闲话!他只是给我讲题,教我练散打。我名声怎么就坏了?最初不是你让我跟他好好学习的,现在你又让我不跟他学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的对的?”


    刘巧凤被女儿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确,当初是她让她跟常醒学的,便避重就轻地说:“练什么?什么打?”


    陶醉不耐烦地解释:“散打,武术,防身用的。”


    “他教你这个干什么?”


    “以防我被人欺负。”


    “谁会欺负你啊?女孩子练这个干什么!”这难道不是他们故意找在一起的机会吗?


    陶醉咬着牙说:“你以为没人欺负我?学校有个男的经常骚扰我。”


    “什么男的?他为什么骚扰你,对你做什么了?”刘巧凤第一次听陶醉说起这个,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会有人骚扰她女儿,“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我怎么跟你说?你和我爸跑到上海那么老远的地方,我想跟你说句话还得写信,一个礼拜才能收到。就算告诉你了,你们能跑回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把那个男的开除了还是杀了?还是让我退学啊?”陶醉红着眼圈说。


    刘巧凤焦急地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陶醉抹了一把眼泪,说:“他让班上的男生叫我嫂子,还在学校广播给我点歌,闹得全校都知道了。我告诉老师了,他还经常跑来堵我。我只好跟常醒一起走,结果他还把常醒打了一顿。”她没敢说自己翻船掉湖里的事,也没有说自己差点被标枪戳中的事,怕说了,刘巧凤就要跑到学校去闹,这些事都没有证据是周晖干的。


    刘巧凤看着将头发束成马尾的女儿,五官没了遮挡,看起来已经是个秀丽的女孩了,开始被男生注意了,半晌才说:“谁让你把头发留长的?短头发不好吗?”


    “这跟我头发有什么关系?那个男的是上学期就开始骚扰我了,那时候我还是短头发。”


    “那你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就缠上你了?”刘巧凤说。


    陶醉被母亲这句话给气死了,周晖骚扰纠缠自己,仿佛就是自己的错一样:“妈,你的意思我招惹的他?我之前跟他从来都不认识,他上学期才转到我班上来的,我还想知道他怎么就看上我了呢!要不然你帮我去问问他,他看上我哪点,我改了还不行吗?”


    刘巧凤听着女儿的话,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醉醉,妈不是这个意思。这个男的现在还在骚扰你吗?”


    “我尽量躲着。上学放学的时候我都是和常醒一起走的,这样比较安全。”陶醉说。


    “那要不要我去学校跟你们老师说?”刘巧凤问。


    陶醉板着脸:“不用了吧,他现在不在我班上了,你找我老师也没用。常醒教我散打,就是为了让我自己防身,万一我落单的时候有人欺负我,我好能够自保。”


    刘巧凤叹了口气,很久都没说话,她原本还想让女儿注意点影响,现在看来,跟她的安全相比,影响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她不仅不能责怪常醒跟女儿走得太近,反而还要感谢他才行:“那你跟他好好学吧。”


    陶醉木然地点了一下头,准备出门的时候又回头说:“妈,你别耳根子太软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就是信不过自己女儿。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别的我都没想。”意思是她不会谈恋爱的。


    刘巧凤点点头:“那就好,好好学习。”


    陶醉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浑身无力,她怎么就生在这样的家庭了,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快点长大,好早点离开这个家,离开让她失望之极的父母。


    第45章 播音


    陶醉本来觉得妈妈比爸爸明事理, 可信赖,但经过这件事,她对母亲也有了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实在苟同不了母亲的思维方式, 她太善于检讨自己, 往自己身上找缘由了,就好比她之前没有生儿子, 就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可决定性别的不是男性的染色体吗?


    为了证明自己和常醒的清白, 陶醉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她一定要考上大学,靠自己的能力离开这个家, 将来一定要过得很好。


    陶长明是大年三十才到家的,一回来就带着全家回了乡下。他现在心情极其舒畅,儿子有了,钱也比别人赚得多, 简直就是春风得意,衣锦还乡。


    这次陶醉倒是没怎么挨骂,因为陶长明回来的时间短,一直忙于应酬亲朋好友, 一有点空闲就抱着儿子“宝贝长”“宝贝短”地喊,每天忍不住在小宝脸上亲上好几回,根本无暇去过问陶醉和陶然的事, 只是象征性地听两个女儿汇报了期末成绩。


    陶醉的成绩有进步,期末考试考了二十多名,陶然的成绩跟当初陶醉上初中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二十多名。陶长明对这成绩挺满意,甚至还给了陶醉和陶然每人五十块的压岁钱。这次真是大手笔了,以前每年最多是十块钱。


    陶醉更喜欢她爸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因为这代表着不约束。但是陶然不太满意:“爸爸偏心,他现在心里只有小宝了。”以前她跟陶长明撒个娇,他还愿意停下来和她好好逗上几句,如今她撒娇,陶长明只会说“不要闹,碰到弟弟了”或者是“去帮弟弟拿块尿布(冲一瓶牛奶)”。


    陶然馋弟弟香喷喷的奶粉,想尝尝,因为她小时候没吃过这些,陶长明会说:“你怎么那么馋啊,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喝牛奶,羞不羞。”


    这让陶然倍感失落,爸爸已经不爱她了,满心满眼只有弟弟。


    陶长明离家前一天,有个同事在楼下叫他有点事,他出去了一趟,让陶然照看小宝。期间陶然去了一趟厕所,小宝自己从沙发上爬下来摔地上了,哭得嗷嗷的,陶长明回来看见宝贝儿子掉在地上,抬手就给了刚从厕所出来的陶然一巴掌:“你是怎么看的弟弟?!”


    陶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父亲打,还是被扇耳光,她被打蒙了,过了一会儿才“哇”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夺门而出,朝楼下跑去。陶长明打了那一下估计也有点后悔,抱着儿子在后面喊:“站住!你要去哪里?”


    陶然没有理他,直接往楼下冲去,陶长明抱着小宝,也没办法追上人。陶醉和刘巧凤出门买东西了,因为陶长明马上要去上海了,他要带点土特产给上司和同事。


    等陶醉和妈妈回来的时候,陶长明已经抱着小宝在楼下转了两圈,他看着老婆和大女儿,气急败坏地说:“陶然不见了!”


    刘巧凤说:“你找她干什么?可能出去玩了。”


    陶长明说:“我让她看着小宝,她没看好,小宝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我脾气一上来就打了她一下,她就赌气跑了。一个两个都是这个臭脾气,动不动就离家出走,陶醉看你带的好头!”他说着将矛头对准了毫不知情的陶醉。


    陶醉一脸错愕,怎么又变成自己的错了:“我去找然然。”


    “赶紧去找。”刘巧凤赶紧对陶醉说,回头又埋怨丈夫,“你也是的,摔一下就摔一下,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沙发又不高。你打她干什么。”


    陶长明死不承认自己错了:“她那么大个人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小宝这么小,摔坏了怎么办?”


    “摔哪儿了?我看看。”刘巧凤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接过儿子来,小宝已经睡着了,眼睫毛还沾着泪水,刘巧凤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儿子的小脸,察觉到体温正常,说,“应该没事,走吧,我们先回去,外面太冷了。东西你提着。”


    陶醉先问了两户陶然可能去的人家,都没在,她想了想,当时陶然在哭,应该不会去别人家,而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了,便在厂区转了一圈,找了可能去的地方,也没找到人。回来想看看她有没有自己回家,在楼下遇到了下来扔垃圾的常醒,常醒见她气喘吁吁的,问:“你在干吗呢?”


    陶醉焦急地说:“我在找然然。”她将事情缘由大致说了一下。


    “厂里都找了吗?”常醒问。


    陶醉摇头:“都找过了,没有,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常醒说:“我去叫正轩下来,一起去找,他可能知道然然平时爱去什么地方。”


    很快,他上楼叫来了夏正轩和王瀚,顺便看了一下陶然并没有回来,四个人分头去找陶然。陶醉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回来的时候发现陶然抱着膝坐在巷子口的樟树下。她和常醒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看样子是自己跑回来的,但是又不愿意回去,便在樟树下等人来找她。陶醉跑过去:“然然,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陶然见到姐姐,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唰地下来了,抽噎着说:“姐!”


    陶醉抱着妹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好了,不哭了。脸还疼吗?”


    陶然哭出了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去上厕所,小宝摔着了,他就打我耳光。”


    陶醉心疼地看着妹妹脸上残留的红痕,就跟去年打自己那一巴掌似的,爸爸也真是够狠的,一年打一个,真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都怪我,早知道就让你跟妈妈出去了,我在家帮忙看小宝。”


    陶然伤心地抽噎着,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因为爸爸明天就要走了,想和他多相处一点时间,谁知道竟会挨巴掌呢,她哭着说:“我希望他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明天就走了,以后就看不到他了。”陶醉说,“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


    “我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他。”陶然倔强地说。


    论倔强,陶醉自认比不过妹妹,她知道今天必须要好好劝说一番她才会回去,但是陶然死活也不肯回去:“姐,你能不能带我去兰心姐姐家?让我在她家住一晚,等明天他走了我再回来。”


    “说什么傻话呢!”常醒接过话头,他跟陶醉分头去找,没找着人,又折回来,正好听见陶然的话。


    陶然说:“他打我耳光!打人不打脸,他难道不知道吗?我讨厌他!不想看到他。”


    常醒捏了一下眉心,说:“他打你确实是他不对,但你也不能跑得没人影了,让所有人都担心你,这样很不安全。你至少要让人知道你的下落啊,而不是让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


    陶然低下头沉默着没说话。


    常醒看看陶醉姐妹,想起去年过年陶醉也是独自从奶奶家跑回来过年,看样子也是被她爸抽了耳光,一年得罪一个女儿,陶长明这脾气真够火爆的:“你爸经常打你们吗?”


    陶醉说:“也没有,偶尔,骂的时候比较多。”


    “他以前从不打我,自从有了小宝,他就变了,我讨厌小宝!”陶然气狠狠地说。


    常醒抬手摸摸她的头:“这跟小宝没有关系,是你爸爸自己的原因,小宝也不是主动要求生下来的,他也很无辜。”


    陶然咬着牙不作声。陶醉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常醒。


    常醒说:“我们回去吧,告诉正轩和王瀚,让他们不用再找了。”


    陶醉拉妹妹起来:“走吧。你看你一跑,多少人操心你。”


    陶然噘着嘴:“你去年过年时还不是一样,堂哥堂姐都跑去找你。”


    “我也没乱跑啊,我回自己家了。”


    “那我能去哪儿?”


    “你找个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待着,等我们去找你不就行了。”


    常醒听着姐妹俩的对话,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他说:“人的出生是没有办法选择的。父母都是没有领证就上岗了,很多人都是不合格的父母,作为子女摊上这样的父母只能自认倒霉,唯一的办法就是长大离开他们,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


    陶醉心想,自己正是这样打算的,快点长大,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远离父母。


    常醒又接着说:“选择自己的生活时就要擦亮眼睛了,尤其是你们长大以后谈恋爱结婚,找男朋友和丈夫一定要认清他的人品,有暴力倾向的绝对不要找,不管对方多么有钱多么帅,你多么喜欢对方,都要尽早远离,只要他打了你一次,以后就会打无数次。”


    陶醉听他忽然提到恋爱结婚,不由得红了脸,但是听到后来,她很意外地偷眼看了常醒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严肃。


    常醒继续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碰到家暴就要躲得远远的,你们听见了没有?”


    陶醉点头:“哦,听到了。”但还是觉得脸红,那些都离她远着呢。


    “哦,晓得了。”陶然也有点心不在焉,她还小,那些事对她来说都太遥远。


    常醒微微叹气,现在跟两个女孩说这些是有点早,不过早点埋下种子也未尝不是好事,让她们意识到家暴的严重性。很多被家暴的人对施暴者总是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只是偶然,可以原谅,结果有了一次就有下一次,施暴者总会有无数的理由和花言巧语替自己开脱,到头来受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孩子。他曾经在处理离婚官司中见过无数类似案例,其中就有陶醉本人。


    陶然被领了回去,陶长明没有道歉,向子女道歉对他这样传统权威的一家之主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陶然气没消,他之前都没叫他。陶长明尚未意识到他的两巴掌把两个女儿推得有多远,他现在的心全都被宝贝儿子占据了,至于女儿,将来都要嫁出去的,是外人,她们不亲近自己也没关系。


    很快又开学了,陶醉和陶然终于不用住校了,虽然每天骑车赶来赶去的很辛苦,但总觉得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了起来,起码在下晚自习之后,她还可以继续学上一段时间。常醒也会给她一些学习建议,陶醉对自己未来的专业有了大致的规划,学外语的几率会很大,因为她所有科目中最喜欢的就是外语,常醒就会建议她多听英语,虽然高考尚未考听力,但只要学外语,听说读写每一样都非常重要。


    陶醉花了半年的时间,总算是囫囵着将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看完了,这对她的英语读写相当有好处,不管是词汇量还是阅读理解,她都感觉得心应手,对英语的兴趣也越发浓厚了。


    至于理科,陶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短处,她决定像常醒说的那样,努力学好数学,不再过分纠结物理和化学了,顺利考完会考就行。


    常醒扔了本《中国通史》给陶醉,让她慢慢看,主要是培养她对历史的兴趣,文史类的知识,都是重在积累的,到高考还有两年半,还可以由量变引起质变。


    刘巧凤现在不上班,专心在家带孩子,每天的任务就是买菜做饭洗衣服。陶醉回到家就有现成的饭菜吃,只是偶尔要帮忙照顾一下弟弟,刘巧凤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女儿们有些亏欠,所以很多事也不叫她们做,总体来说,陶醉还是轻松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


    开学没多久,常醒对陶醉说:“我进了学校广播室,你要不要来?”学习上他觉得还算轻松,上学期末还考了第一,终于摘掉了万年老二的帽子,既然青春重来一次,最好还是不要留白,多参与一点活动好了。


    陶醉惊讶地说:“我去广播室?”


    “对,今年学校决定弄一个英语播音组,我觉得你去挺合适的。”常醒说。


    “你也是英语组的吗?”


    “我不是,我是普通的播音员,英语组人比较少,只有三个,一周播三天,一个人一周播一次音。你可以来锻炼一下口语。”


    陶醉舔了舔唇:“我合适吗?”


    “当然合适。学校恐怕没有几个比你更合适的英语播音员了,今天下午第八节课面试,在广播室办公室,你来报名呗,这可是内部消息。”


    “我试试。”陶醉主要是想到常醒也要播音,说不定自己能和他一起播音呢。


    上读报课的时候,她跟庄春虹请假,庄春虹笑着说:“我还准备推荐你去呢,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那就去吧。”


    “老师,面试是什么内容?”


    “主要就是读一读文章,看看英语发音是否标准。放心,很简单。”庄春虹说。


    于是陶醉去报名面试了,面试她的是两位英语老师,都是她不认识的。陶醉按照常醒说的,把自己的拿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的履历也说了,两位面试老师果然来了兴致,让她读了一篇英语短文,里面有几个生词,不过陶醉都认识,所以面试非常顺利就过了,让她第二天早自习来广播室集合。


    第二天一早,陶醉就兴冲冲去了校广播室,发现人真不少,有十几个,常醒就在其中。广播室的播音时间是周一到周六,每天三次播音,都是早中晚餐休息时间,每次四十分钟,陶醉被安排在周六播音,没有如她所愿跟常醒分在一组,她的搭档是个叫谢玉斌的男生,常醒的搭档是一位叫魏佳彤的女生,他的播音时间是周五,因为他俩都是新人,需要老播音员带。


    第46章 送饭


    陶醉和常醒约定好了, 周五常醒播音的时候,陶醉回家帮他带饭,周六陶醉播音的时候, 常醒给她送饭。


    很快到了周五, 常醒第一天播音的日子。早上上学的时候, 常醒就开始点菜了:“早饭我想吃全味的鱼粉,再加个煎蛋和一根油条, 油条要刚出锅的, 不要放在汤里泡。要葱花不要香菜, 多加点辣椒油。”


    要求还不少, 陶醉答:“哦, 我知道了。”


    常醒将车子停在陶醉教室前的车棚里,钥匙给她:“中午你跟兰心一起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


    全味就是陶醉经常去的那家店,味道比较好,每天早上人都很多。陶醉和孙兰心排队买米粉,孙兰心说:“要不给常醒的也买了吧, 免得一会儿还得排队。”


    “现在买等我们吃完都凉了,我一会儿再排队吧。”陶醉赶紧去吃米粉,吃完后又排队重新买米粉。


    孙兰心则去旁边炸油条的锅边等刚出锅的油条,买完后看见陶醉在用筷子挑香菜, 忍不住扶额:“没看出来常醒还挺挑剔的。”


    陶醉嗯了一声:“他吃东西是有点挑。”不吃动物的头和内脏,蔬菜要吃绿色的,葱姜蒜等配料可以放但是不吃, 香菜更是不愿意尝试。


    “你还挺惯着他。别给他拣了,让他自己挑去。”孙兰心说。


    “马上就好了。”陶醉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拣掉了上面的香菜,刚才老板忘记了,顺手加了一点。


    “快点,一会儿要来不及了。我还有事。”孙兰心催促她。


    陶醉这才放下筷子,用袋子装好,往学校走去。还没进校门,就听见了广播里传来了常醒读广播稿的声音,他低沉的嗓音通过电波传出来,特别富有磁性。孙兰心伸手指着喇叭的方向,侧着头问陶醉:“常醒的声音?他说普通好好听。”


    陶醉含笑点了点头:“是不错。我现在给他送早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广播室看看?”


    “我想去,但是我今天还要扫地,先回去了,明天你播音我再去探你的班。”孙兰心将油条交给陶醉,拔腿往自己教室跑去。


    陶醉从实验楼的楼梯间上去,广播室就在实验楼的四楼,她爬上四楼,轻轻敲了敲广播室的门。有人过来开门,只是拉开了一条门缝,是常醒的搭档魏佳彤,她从门缝里往外看:“你找谁?”


    陶醉估计她没认出自己,便说:“我找常醒,给他送早饭。”


    魏佳彤听见这话,伸出手来:“给我吧。”


    陶醉有些犹豫,这时常醒将频道切换成音乐,走了出来:“你怎么才来,饿死我了,快点给我。魏佳彤你先顶着,我吃早饭。”


    魏佳彤闻言赶紧回到位子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常醒和陶醉身上。常醒将陶醉让进来:“进来看看,熟悉一下,明天你也要来播音了。”


    魏佳彤闻言又抬头看了陶醉一眼,说:“你也是广播站的?”


    “对,我叫陶醉,我明天播音。”陶醉礼貌地和魏佳彤打招呼,她认识魏佳彤,跟常醒同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广播站的站长,上次歌手大赛的主持人也是她,长得很漂亮,上学期住校的时候,室友们夜话的时候没少提过魏佳彤,听闻学校男生在评选她和自己班的薛蕾到底谁更漂亮。陶醉见到她,便忍不住生出一股自卑感和危机感,常醒的搭档这么漂亮,他会不会喜欢魏佳彤?


    魏佳彤点点头,没再说话,也没有给陶醉这个新人讲解设备的用法,既然入了站,自然会有人教她,那个人不是自己。


    常醒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吃早饭。陶醉小声说:“里面可能还有点香菜,我让老板别放,但是他手快放了一点,我拣了一些,可能没拣完。”


    “难怪有股香菜味道,没关系。今天感觉格外饿,早知道多加个蛋了。”常醒一边吃一边说。


    魏佳彤换了一首歌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装面包:“没吃饱是不是?这个给你吧。”


    常醒抬头看她一眼:“谢谢,你还是自己吃吧。”


    “我吃过了,这是我的零食。你没吃饱就吃吧,我少吃点当减肥了。”魏佳彤笑着说。


    “那就谢谢了!”常醒接受了魏佳彤的好意,放在了桌子上,继续吃米粉。


    陶醉闷闷不乐地偷偷鼓了一下腮帮,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便说:“常醒,我先走了,中午再给你带饭来。”


    “嗯,尽量早一点。”常醒说,“骑车注意安全。”


    陶醉摆摆手,拉上广播室的门出去了。


    魏佳彤问:“常醒,她是你什么人啊?”


    “邻居,住我家楼上。”常醒头也不抬地答。


    魏佳彤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播音了。


    中午陶醉吃了饭,去楼下取了郑文华给常醒准备好的饭盒,郑文华又给她拿了三个香蕉,笑眯眯地对陶醉说:“麻烦你了。我今天买了香蕉,给常醒拿两个,还有一个是给你的。”


    “谢谢阿姨!不用客气,明天常醒还得给我带饭呢,我明天也要播音。”陶醉说。


    郑文华惊喜地说:“呀,醉醉你也当播音员了?”


    “对,常醒叫我去的。”


    “叫你去就能去,说明你很厉害啊。真不错,好好播音。这些孩子都越来越有出息了。”郑文华欢喜地说。


    陶醉被夸得不好意思,说:“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去吧,晚了饭也凉了。”郑文华说。


    陶醉去了播音室,常醒正在读稿,这次魏佳彤没有将她挡在门外,而是让她进来了。陶醉远远地看着常醒,他垂眸专注的模样显得特别帅气。


    魏佳彤则小声地和陶醉聊天:“你和常醒从小就认识吗?”


    “也没有,他去年才从外地回来。”陶醉说。


    魏佳彤点点头:“哦,那你们很熟吗?”


    “还可以。”


    魏佳彤问:“那他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呀?”


    陶醉皱眉想了想,常醒平时喜欢做什么呢?看书?跑步?弹吉他?教他们散打,教她做题?其实她都不太确定,这些事常醒都做,但是真喜欢什么,她没跟他确认过:“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魏佳彤没有再问什么,常醒读完稿件过来了:“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没看,我去的时候阿姨已经装好了。”陶醉说。


    常醒打开袋子,里面有三根香蕉和一个保温桶,常醒掰了根香蕉给陶醉,又给了一根给魏佳彤:“吃香蕉。”


    魏佳彤欢天喜地接了过去,笑得很娇俏:“谢谢!”


    常醒捧着保温桶开始准备吃饭,陶醉说:“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吧。”


    “你不等我吃了把饭盒拿走?还是等我吃完了,播完音给你送过去?”常醒问。


    陶醉说:“你给我送过来吧,我回教室写作业了。”刚刚她看见常醒给了魏佳彤一根香蕉,顿时心情有些郁闷,自己这根是阿姨给的,魏佳彤那根是常醒的,意义不一样。


    “行,你先去忙吧。”


    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陶醉常醒:“播音难不难?”


    “很简单。你提前几分钟过去,把需要念的稿子先读一两遍,两个人播音之间有很大的空隙,时间很充裕的。要实在来不及,你就放音乐。”常醒说,“你多问一下你的搭档,他是老播音员,比较有经验。”


    陶醉犹豫了一下,问:“跟站长播音是不是比较轻松?她经验比较丰富。”


    “还好,播音很简单,熟悉就轻松了。”


    “她是你班上的吗?”


    “不是,她是学文科的。”


    陶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她很想知道常醒对魏佳彤印象如何,然而还是问不出口。


    第二天轮到陶醉播音,她的搭档谢玉斌跟她同年级,不过上学期就进了广播站,所以也算是她的前辈了。谢玉斌中等个子,长相普通,但是有一把特别好的嗓子,普通话字正腔圆,就跟新闻联播的播音员一样,他们管这个叫播音腔。陶醉经常在学校听到这个声音,总有种听新闻联播的错觉,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自己的搭档。


    谢玉斌不苟言笑,为人很严谨,一来就仔细跟陶醉讲了所有设备的用法,又讲解了播音的步骤以及技巧等。陶醉发现他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漂着海绵状的东西,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谢玉斌说:“胖大海,润嗓子的。”


    陶醉没有经验,便问:“播音嗓子会很难受吗?”


    谢玉斌没有隐瞒:“其实还好。我以后要考播音主持专业,嗓子很重要,所以平时比较注意。”


    陶醉暗暗惊讶,他可真讲究,而且也非常有计划。


    陶醉看了一下稿件,只有一篇英文投稿,剩下的都是英语短文,从《英语沙龙》《China Daily》等杂志报刊上摘录下来的,因为刚开学,投稿的人少,所以以英语短文为主。


    谢玉斌先用中文播音,陶醉再用英文播音。学校第一次采用英语播音,陶醉是第一个英语播音员,所以形式比较新颖,大部分人英语听力都不太好,不大听得懂,只觉得听着还怪好听,英语发音跟平时同学读的不太一样,倒是像录音磁带里的人说的,没有听到开头介绍的还以为是用录音机放的。


    播音到一半的时候,常醒过来给陶醉送早饭了,他买了包子和稀饭,因为陶醉说随便买什么。常醒说:“喝点稀饭嗓子舒服一些,昨天早上吃油条太干了,一整天都不太舒服。”


    “好,谢谢!”陶醉点点头,尽管播音时间不长,但确实跟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嗓子会觉得干,也有点发紧。


    中午常醒去陶醉家里拿饭,看见陶醉家桌子上一片狼藉,小宝这个小捣蛋鬼趁着妈妈不注意,一把抓住菜碗,将一碗菜全都掀翻在了桌上,陶然在抱怨:“小宝把菜倒了,我们吃什么呀!”


    刘巧凤赶紧将儿子抱开去脱弄脏的外套,对陶然说:“然然,将桌上的菜弄到碗里去。”


    “都倒桌上了,还怎么吃啊?”陶然不情愿,当着常醒的面觉得特别尴尬。


    “怎么不能吃了?桌子都擦过啊。你将面上的弄起来,下面一层不要了。”刘巧凤说。


    陶然扭头看着常醒,哭笑不得:“早知道就把我姐的菜先分出来了,真是的。这小孩子太烦人了!”


    常醒憋着笑,说:“你给我打点饭,我家里还有点菜,给你姐带去。”


    陶然便说:“饭盒在那儿都洗好了,你自己去打吧。”她拿着筷子拨桌上还没弄脏的菜。


    常醒摇摇头,自己去打了饭,然后下楼去将自己家剩的菜倒进保温桶里,提着去了学校。陶醉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的红烧排骨,惊讶地问:“我妈做了排骨?”她妈从来不买排骨吃,说她小时候猪骨头都卖不出去,都是买肉的时候送的搭头,现在排骨比肉还贵,简直岂有此理!


    她吃了一口,说:“是阿姨做的吧?”


    “对。你弟弟把菜打翻了,我从我家弄的菜,吃剩的,你别嫌弃。”常醒笑着说。


    陶醉笑眯眯的摇头:“我爱吃排骨,阿姨做得特别好。”


    常醒看着她嘴角的酱汁,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说:“沾嘴边上了,擦擦。”


    陶醉接过来,笑得更开心了,常醒的手帕差不多都成自己专用的了:“谢谢!”


    常醒说:“我先走了,要去出黑板报,你吃完了就将饭盒给我送过来。知道我教室在哪儿吧?”


    “哦,我知道。”陶醉点了点头。


    常醒走了之后,陶醉继续吃饭,觉得今天的饭格外香。


    播完音,陶醉问谢玉斌:“等一下,麻烦告诉我胖大海去哪儿买?”


    “药铺,中药铺。你要买?”谢玉斌斜睨她。


    陶醉点点头:“对。贵不贵啊?”


    “不贵。”


    “谢谢!”陶醉提着饭盒,快乐地往楼下跑,下楼之后直接往校门外跑去,找到药店,买了一些胖大海,叫药店的人分成两份,回学校冲洗了饭盒,这才去常醒的教室。


    常醒正在教室后面出板报,他的字写得漂亮,被宣传委员抓了夫,负责出黑板报。陶醉刚到他们教室门口,就被陈一帆拦住了:“站住!来干什么?”


    陶醉看着陈一帆一愣:“我找常醒。”


    “你不认识我了?”陈一帆问。


    陶醉看他有点面熟,但是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陈一帆提醒她:“去年,歌手大赛。”


    “哦,哦,你好!常醒在吗?”陶醉想起来了,是校长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看样子真不记得了,我叫陈一帆,这次记住了啊。耳东陈,一帆风顺的一帆!”陈一帆认真说完自己的名字,这才朝教室里喊,“常醒,有美女找!”


    常醒其实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只是他那篇文章还剩最后几个字了,所以没急着出来,等到写完了,这才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下意识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帕,想起来手帕给了陶醉,便直接出来了:“来了?给我吧。”


    “给,谢谢啊!”陶醉将饭盒递给他,“还有这个,这个叫胖大海,你拿来泡水喝,对嗓子很好。我听谢玉斌说的。”


    常醒接过那个装了胖大海的小袋子,陈一帆一把就抢走了:“送爱心啊!见者有份!”


    常醒一把扑上去,从后面勾住了陈一帆的脖子:“想得美!我的,拿来!”说完从陈一帆手里夺回了胖大海。


    陶醉看着忍不住笑,男生之间真好玩。


    第47章 情敌


    下午常醒来给陶醉送饭的时候, 给他开门的是孙兰心,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孙兰心冲他露齿一笑,赶紧示意让他进来。


    两人都没说话, 因为此刻陶醉正在播音, 朗诵一首英文诗歌《When you are old》, 就是叶芝那首鼎鼎有名的《当你老了》,难得是的陶醉居然还读出了感情, 她果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常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陶醉读完整首诗, 谢玉斌马上接过话头, 用普通话说:“刚刚安妮读的这首诗是英国著名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当你老了, 睡思昏沉……”然后用中文朗诵起了这首诗。


    常醒意外地挑了挑眉, 两人的配合还真不错,超出了一般的校园播音方式。安妮是陶醉随口起的英文名, 播音员需要做自我介绍,陶醉不想报自己的大名,因为怕周晖知道,以前看过一本《红头发安妮》的书, 她很喜欢安妮的性格,便随口给自己起了这个英文名。


    陶醉轻舒一口气,慢慢起身,走到这边来, 离话筒远远的,这才朝常醒打招呼。常醒朝她伸出大拇指,无声地夸赞她刚刚读得很好, 一直到谢玉斌朗诵完整首诗,换成音乐。孙兰心才长舒一口气,轻声说:“醉醉,刚刚你读得真好!我听不懂都觉得感情特别丰富,你好厉害!”


    陶醉抿嘴笑,拿过常醒给她带的饭,打开来,开始吃饭,今晚的菜是妈妈做的,煎豆腐,胡萝卜炒肉,很家常的菜,胜在手艺好。


    常醒看了一下手表:“播音还有二十分钟,你自己忙吧。我黑板报还没出完,回去写板报了。”


    “去吧。”陶醉抬头摆摆手。


    常醒看一眼孙兰心,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没叫她一起走。孙兰心一直等到陶醉播完音才和她一起出来:“醉醉,明天邹洋过生日,你说我送不送礼物啊?”


    陶醉斜睨她:“你不是说女生要矜持吗?怎么又主动起来了。”


    “可我要是不主动的话,我就和他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了,将来连回忆都只剩下了空白。”孙兰心鼓着腮帮,一脸纠结。


    “那你就送吧。”陶醉笑着说,说实话,她有点佩服好友的勇气。


    孙兰心用力抱住她的胳膊,眼睛贼亮:“我有个主意,需要你配合我。”


    “什么?我帮你送礼物就可以了,还需要我帮什么忙?”陶醉说。


    孙兰心说:“我第一次送他礼物,太贵重了显得刻意,要不就送一张生日贺卡吧。你和我一起送,这样就不会显得我很突兀啊。”


    陶醉猛地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孙兰心:“这样不好吧。我跟他的交情还没好到那个份上。”而且第一次送男生礼物,居然是送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她觉得太亏了。


    “你跟他交情要是没到那份上,我跟他的交情就更没到那份上了。帮不帮我嘛!说好的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呢?要做一辈子朋友的呢?”孙兰心开始跟陶醉撒起娇来。


    “能不能今年不送?明年好吗?”她已经从夏正轩那儿打听到了,常醒的生日是10月12日,也就是下学期,她想先送了常醒礼物,再帮兰心送礼物给邹洋。


    孙兰心从书包里拿出两张贺卡:“我都准备好了!而且祝福语都写好了,今年不送,明年就没用了。你看,我帮你的也买了,又不用你花钱,你只要写上祝福语就可以了。”


    陶醉看着准备充分的孙兰心,一向拖拖拉拉的好友在这件事上毫不含糊啊,她无奈地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孙兰心得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醉醉最好了。”说完还在陶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陶醉赶紧伸手擦自己的脸:“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肉麻死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喜欢你才这样啊,要别人给我十万块钱我都不愿意呢。”孙兰心说。


    “你想得美,十万,你怎么不说一个亿呢!”陶醉接过贺卡,打开看了一下,孙兰心的贺卡是一张白底蓝色城堡图案的音乐贺卡,装饰的花纹有一个隐隐的心形,一打开就唱生日歌,她那一张是一张普通的贺卡,黑色星空的图案,非常简单素雅。


    陶醉翻开孙兰心的贺卡看了看上面的祝词,写得很公式化——“十六岁生日快乐,青春永驻,快乐常伴”,说:“啧,邹洋居然比我还小,那比你更是小了半岁啊。你这贺卡这么精致,一看就是司马昭之心啊,你会不会太明显了?”


    孙兰心鼓着腮帮,有些羞涩地说:“我本来想买两张有音乐的,但是囊中羞涩,理解一下穷学生吧。”


    “那就买两张简单的,意思一下就行了。”陶醉说。


    孙兰心笑嘻嘻地说:“第一次送,就让他对我印象深刻!”


    陶醉无奈地摇头:“行吧,帮你带到。什么时候给?今晚还是明天?”


    “今晚塞他桌斗里,明天一到教室就看见了,第一个送上祝福。”


    “你确信他会看看桌斗?”


    “不看你就去提醒他啊。”孙兰心说。


    “服了你,麻烦死了。算了,谁叫你是我好朋友呢,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豁出去了!”陶醉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耶,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打住,你最喜欢的应该是这位!”陶醉摇了摇手里的贺卡。


    “嘻嘻!知我者醉醉也!”


    晚上下晚自习之后,孙兰心特意跑了过来,督促陶醉记得去送贺卡。她俩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完了,这才将贺卡偷偷放到邹洋桌斗里,这个学期邹洋不坐在陶醉后面了,说话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常醒在楼下等了半天,以为陶醉已经回去了,这才看见她和孙兰心姗姗下来:“你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


    孙兰心连忙撒了个谎:“我问了醉醉一个题。”


    “你问她题目?”常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英语,不可以吗?”陶醉帮着圆谎。


    常醒笑着点头:“可以可以。赶紧上来吧,回去了。”


    于是两个女孩交流了一下眼神,各自上了车,往家走去。陶醉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第一次送男生礼物,居然是送给邹洋,真是不甘心,虽然不是她花的钱。


    第二天早上下早自习的时候,邹洋堵住了陶醉:“生日贺卡是你送我的?”


    陶醉强调:“我和孙兰心一起送的。”


    “谢了,不过我不是今天生日,我是阴历二月二十二,不是阳历。”邹洋说。


    陶醉暗暗翻了个白眼,孙兰心个白痴,居然这个都没搞清楚,表错情了吧:“我不知道啊,就当是你今天过生日吧,反正礼物我们已经送了,下次真生日就不送了。”


    “还是谢谢你们!孙兰心的字写得挺好看。”邹洋说。


    陶醉听到这里,顿时眉飞色舞:“那当然,她特意练过字的。我走了,拜拜!”兰心要是听到邹洋的夸赞,肯定要飞起来不可。


    果然,孙兰心听到这个消息,举着两个拳头放在面前,兴奋得差点尖叫起来:“庞中华老师,我太感谢你了!”邹洋夸她的字写得好看!


    庞中华是这两年风靡全国的硬笔字书法家,几乎人手一本他的字帖,当然,陶醉没有,她没有闲钱买这个,借孙兰心的临过几天,被常醒看见了,说:“那字不好看,我给你找本字帖。”不久后,他给了陶醉一本刘佳尚的字帖,叫她好好临,比起庞中华字体的扁方呆板,刘佳尚的字更为俊逸清秀,陶醉也很喜欢这种字,不过目前还在初学中,还没学到精髓。


    四月中旬,学校举行了上学期拖欠的运动会。春意已经很浓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人们脱去了厚重的衣服,换上了春衫,运动会这个时间举行倒是不冷不热。各班的参赛选手没有太大的变动,还是去年报名的那些人。陶醉依然没有去操场训练,只是在运动会前一个礼拜,晚上下自习后和常醒沿着厂里的篮球场跑上半个小时,就当是赛前训练了。


    这个学期,陶醉很少在学校碰到周晖,他也没有主动来找过陶醉,这让陶醉松了口气,永远都不要见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才好。这次运动会,她估计可能会避不过,因为周晖是体育生,肯定会参加比赛的。陶醉只报了3000米和4×100米接力赛,她决定其他时间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班上,不到处乱跑。


    常醒报的项目不少,除了5000米长跑,还有跳远和200米,以及4×100米接力赛。每个参赛选手只能报三个单项和一个集体项目,他都报满了。


    陶醉说:“你们班就这么没人吗?”


    “人是不少,书生多啊。”常醒笑着说。


    这点陶醉得承认,他们班的同学也不大爱运动,看男生的身高和体型就能看得出来了,做操的时候往那儿一站,就不如旁边三班的同学高大,只能和同为重点班的一班比较,所以他们比赛的成绩也只和一班比。连班主任老师都打趣说,名次他们就不争了,重在参与,争取将精神文明奖拿到手就可以了。所谓精神文明奖,就是运动会的安慰奖。


    比赛那两天,丽日当空照,春风花草香,别提多么明媚了。大家也都跟过节似的,个个喜气洋洋,操场上热闹非凡,简单的开幕式后,比赛就打响了。陶醉第一天没有项目,她的项目都在第二天,所以就坐在自己班的看台位置看《飘》,她是参赛选手,广播稿都不用写,重点班人才济济,几篇稿子完全不在话下。


    孙兰心跑来拉她:“醉醉,快走,男子200米比赛开始了,常醒不是要跑吗?”


    陶醉说:“你怎么知道?”


    “你在干吗呢?台上的播音员起码已经播了五篇常醒的广播稿了。”孙兰心瞪大眼看着她,似乎在责怪她的不尽责。


    陶醉尴尬地笑了笑,她还真没有注意到,完全沉浸到小说中去了,她赶紧将小说交给负责写稿的周婷玉:“婷玉,帮我拿着书,我去看看。”


    “行,你去吧。”周婷玉是个好学生,又是学习委员,写广播稿是她的任务,从开场到现在还没挪过屁股呢。


    陶醉这会儿又听到常醒的广播稿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魏佳彤在播。按说高中组男子比赛,魏佳彤班和高二一班还是竞争关系,她应该多念自己班上的稿子,然而常醒的稿子是有一篇念一篇。一班的人似乎也注意到这点了,写的稿子基本都是常醒的,中稿率接近百分百,而每中一篇稿子都会加集体分的。


    陶醉听到这里,忍不住撇撇嘴。连孙兰心都注意到了:“魏佳彤是不是暗恋常醒,怎么老念他的稿子啊?”


    陶醉噘了一下嘴,这事她早就知道了,每次她去给常醒送饭,魏佳彤都会找机会和她说话,打听常醒的事,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也难怪,常醒成绩好、长得帅,尤其是气质特别,在一群高中生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她班的邹洋人气也高,但是跟常醒比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全校女生喜欢常醒的估计得有一个加强连,不知道有没有女生主动追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这事儿陶醉也没敢问,这种情况,当鸵鸟明显是最合适的。


    当然,陶醉不知道,学校羡慕她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除了她,还有谁能天天坐常醒的车后座啊。所以陶醉被人当成假想敌的也不少。


    陶醉刚跑到200米的起跑线,拿着喇叭的陈一帆就看见她了:“哟,来给常醒加油呢?这个给你,吼一嗓子吧。”他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喇叭递过来。


    陶醉连忙往后躲:“别闹,你自己喊吧。”用喇叭给常醒加油,傻不傻啊,她班上也有人参赛呢。


    陶醉看着站在起跑线上活动关节的常醒,他穿着耐克的运动衣,脚上蹬着一双钉鞋,嘴唇紧闭,表情沉静,突然扭头朝陶醉这边看了过来。陶醉冲他露齿一笑,竖起大拇指,轻声说:“加油!”


    常醒眉目舒展,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仿佛拨开乌云见太阳,帅气明朗得无以复加。周围的女生都小声惊呼起来。


    常醒突然伸手,朝陶醉的方向招了招,陶醉伸手指着自己,常醒点头。陶醉只好走过去,常醒摘下眼镜交给她:“帮我拿着。”


    陶醉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灼热烫人,她快要被嫉妒的眼神给杀死了。她快速回到观众群里,孙兰心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情敌不少啊,嘎嘎嘎。”


    陶醉回她一声:“彼此彼此!”


    孙兰心被刺激到了,在陶醉胳膊上泄愤似的拧了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体育老师开始发号施令,常醒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陶醉跟着人群往前冲,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不过慢慢地,常醒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最终以明显的优势获胜。陶醉全然忘了自己班上也有同学和常醒同一组比赛。


    陶醉将眼镜递给常醒:“恭喜,没想到你跑步也这么快。”


    “还行,这一组没有体育生。”常醒接过眼镜戴上。


    陶醉还挺担心在操场上碰到周晖的,结果她转了半天,也没碰到。最后孙兰心跑去七班跟原来的初中同学打听,才回来跟陶醉说:“周晖这次没来比赛。”


    “真的吗?他没报名?”陶醉喜出望外。


    孙兰心说:“我同学说这学期周晖老是请假,这几天也请假不在学校。”


    陶醉放了心,难怪自己这学期没怎么见到周晖,原来是不在学校,真是谢天谢地!最好干脆不读了。


    既然周晖不在学校,陶醉就撒欢儿玩,看常醒的各种比赛,看自己班同学的比赛。第二天自己比赛的时候,状态也非常好,在3000米女子预决赛中还跑出了全校第三名的成绩,为他们班争取了为数不多的荣誉。常醒的5000米也拿了一个全校第四,前面都是体育生。


    陶醉觉得老天爷都在帮自己,上学期天气原因不能比赛,所以不用碰上周晖,这学期周晖自己干脆就不来比了,真是谢天谢地。


    最后陶醉和常醒的班级都拿到了精神文明奖,校领导果然是偏心的,重点班是他们的心尖尖,需要宠着。庄春虹一高兴,便宣布在班上举行上学期就许诺过的班级联欢会,将快乐进行到底,大家都快乐疯了。陶醉更是被要求唱了三首歌,满足了同学们的耳朵享受。


    不过也有让陶醉不爽的事,运动会结束之后,常醒又成功收获了一批迷妹,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有人才去迂回路线,将情书送到陶醉这里来了。


    第48章 爱情


    陶醉面对情书, 内心掀起了十二级风暴,她居然要为自己的情敌送情书!陶醉拿着情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扔进垃圾筐里,然而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权力, 她也有点想看常醒拿到情书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放学的时候, 陶醉便将情书第一时间交给了常醒:“给你的。”


    常醒见到那些粉红色的信笺时, 挑眉看着陶醉:“是什么?”


    陶醉瘪了一下嘴:“你的情书,那些女生都将情书送到我这儿来了。”


    “你是邮递员?”


    陶醉摇头。


    “那就没有义务给他们送信啊。而且没有地址, 没有邮票, 这种信在邮局叫做死信, 死信就应该扔垃圾桶里当废纸处理掉。”常醒说。


    陶醉惊愕地看着常醒, 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言论:“你不要?”


    “不要!”常醒拿过那几封信, 干脆利落地撕了两下,然后揉成一团, 打算扔到垃圾桶里,“走了,回家吃饭。”


    陶醉看见他的态度,忍不住低头抿嘴偷乐, 心情愉悦地跳上了后座。常醒骑着车,看见路旁有垃圾桶,将手里的废纸扔了进去:“以后不要再给我转交这个。下次再有人要你送信,就说你没时间。”


    陶醉一晃一晃地晃动着双腿, 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经常收到情书?”


    “也没有,女孩子矜持的多,主动的少。”常醒说的是实话, 这个年头女生更为传统矜持一些,绝大部分不会太过主动。


    “你把那些信全都丢了,要是她们过来问我,我该怎么回答?”陶醉问。


    “替我转告她们,好好读书,有那个时间与其写情书,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多做几道题。我现在没那精力,只想安心读书。”


    陶醉嘴角扬起来,常醒总是这么酷,他现在不想谈恋爱,要专心读书考大学,那她就放心了。不过忽然又想到,他比自己高一级,等他上大学的时候,自己还在读高三,大学里肯定有很多漂亮且优秀的女生吧,到时候他一定会谈恋爱吧。想到这里,陶醉又像只霜打的茄子,蔫了。不过也只是暂时蔫了一会儿,陶醉很快又想开了,那么老远的事,谁说得准呢,所以目前还是得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跟没有资格喜欢他了。


    这天中午吃完饭返校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从店里传来了一首最近常听到的英文歌,陶醉突然说:“等一下,我想买本磁带。”


    常醒停下来:“买什么磁带?”


    陶醉跳下车:“你知道这首歌吗?我觉得很好听,我想学。”


    “知道啊。My Heart Will Go On。”常醒当然知道这首歌,这是最近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唱的《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


    “你还知道歌名啊。我去买磁带。”陶醉说着朝书店跑,书店门口斜立着一个木架子,里面放满了磁带,都是当下最为流行的音乐,各种经典歌曲的合辑。陶醉还不知道,这些卖四块五块一本的磁带,其实全都是盗版磁带,这年头,普罗大众根本就没有盗版和正版的概念。


    陶醉正在浏览着磁带,常醒推着车从后面过来,说:“别买了,周末我到金富去买。”


    陶醉扭头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金富的东西多贵啊,一本磁带要比这里的贵几倍呢!”


    常醒看着坐在门口的店主,伸手抓起陶醉的手腕往外走:“别买了,走吧。”


    陶醉第一次被常醒牵手,顿时心跳加速起来,虽然牵的是手腕,也是在牵她的手啊!


    走出一段距离,常醒才将她的手放开,说:“那店里的磁带都是盗版的,我去金富买正版的。”


    “盗版和正版有什么区别?不一样听吗?”陶醉不解地问。


    常醒耐心地解释:“正版是经过授权,正规出版公司发行的,盗版是偷来卖的,属于违法行为。歌手每卖出一本正版磁带,都能收到一定的报酬,而盗版卖得再多,他一毛钱都拿不到,都给盗版商人和店家赚了,跟歌手没多大关系。现在的中国人大部分人都没有版权意识,很多人都在犯罪或者不自觉助长了犯罪。”


    “所以卖盗版和买盗版是犯法的?”


    “对。不过咱们国家现在经济刚起步,版权管理太混乱了,人们版权意识也薄弱,很多人都在做违法乱纪的事,或者在助长这种事。不知道的人买了就买了,我知道这回事,还去买盗版就太不像话了。更何况正版质量比盗版高,无论是音质还是耐用方面。”常醒说。


    “好吧,那我就不买了。”陶醉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科普,立即从善如流。


    “改天我买了借你听,我也很喜欢这首歌。现在电影院正在上映《泰坦尼克号》,这歌就是这电影的主题曲。”常醒说。《泰坦尼克号》有多火爆呢,像他们这样的小城里,常年只给学生包场和晚上放成人片的电影院居然也上映了这部电影,许多从不进电影院的人都去看了。


    “我也听说了,孙兰心还想去看电影呢,听说特别好看。”孙兰心想去看电影,当然是想和邹洋一起去,所以她主意又打到陶醉身上了,陶醉看了看常醒,问,“常醒,你想不想去看这个电影?”


    常醒惊讶地扭头看她:“你要请我看电影?”


    陶醉赶紧说:“不是我,是孙兰心。”


    常醒更惊讶了:“她为什么请我看电影?”


    “孙兰心想请邹洋看电影。她让我去请邹洋,我也跟着一起去,但又显得很奇怪,所以她让我问你去不去,说这样显得不太突兀。”陶醉长这么大没看过电影,也很少看言情小说,不太明白看电影还有什么道道儿。


    常醒眼里都带了笑意:“那丫头请看电影啊?好啊,让她掏钱,我去。”这电影票可不便宜啊,至少要三四十,四个人至少得一百多,那丫头这回要大出血啊。


    陶醉高兴起来:“那我去跟她说。”


    “行。”


    孙兰心听说常醒愿意一起去看电影,高兴地说:“你帮我去问邹洋了吗?”为了看这场电影,她可是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小金库全都贡献出来了。


    “还没有。”陶醉说,“我找机会跟他说。”


    听到陶醉要请自己看电影,邹洋很意外地看她一眼:“你请我看电影?”


    陶醉犹豫了一下,说:“准确来说,是我和孙兰心请你看电影。”


    “听说买不到电影票啊,你们有办法?”邹洋问。


    这点陶醉倒是没想到,说:“应该有吧。”电影票的事孙兰心应该能想办法解决。


    “那行,我也正想去看这部电影,要是能买到票,我就一起去。”邹洋说。


    陶醉不负所望,把消息转达给了孙兰心,让她去想办法买票。孙兰心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四张电影票,刚开始她让她爸去帮忙买,结果她爸说:“这电影不适合小孩子看,不许去看,听见了没有?”任她怎么撒娇,也不给她弄票。


    孙兰心才不会听她爸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越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于是又去找她爸所里的下属,托民警小张帮忙买到了四张票。


    入场之后,整个电影院里人声鼎沸,人山人海,比他们学校组织看电影都要热闹。这是传统的老式电影院,一个巨大的厅,起码能坐上千人,这一回更是夸张到过道里都加了座位,他们四个人的座位就是在过道里,不过票价也比较便宜,十五块一张,正座的票要三十一张。不过能看上电影,邹洋也不介意是坐在过道里看。


    常醒觉得特别好玩,这辈子都没这么看过电影。平心而论,这部电影绝对值得进电影院一看再看,也是这部电影,使得国人对美国商业大片有了直观的认知。常醒至少在电影院看过两遍这个电影,一次是98年第一次上映的时候,一次是2012年进行3D重影的时候,至于上大学时在学校的多媒体教室以及影像吧里看过多少次,他都记不清了。


    他们四个人坐在横向的过道里,正好坐成一排,两个女生坐中间,邹洋和常醒分坐两旁,自然是孙兰心挨着邹洋坐,陶醉挨着常醒坐。四个人嗑着瓜子喝着汽水,等电影放映,周围的人也都在兴奋地说着话,一到电影正式放映,整个电影院都安静了下来,大家屏住呼吸看着大银幕。


    电影真的很精彩,而且是一刀未剪,男主给女主画画那一段全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放到这里的时候,提前看过的观众开始骚动起来,还有人吹起了口哨,这时陶醉只觉得眼前一黑,眼前多了一只手,下一秒常醒在她耳边说:“这一段不太适合未成年看。”陶醉就乖巧地坐在那儿,任由常醒挡住她的眼睛。常醒的手掌很大,掌心很暖,她眨巴着眼睛,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口哨声,女生们羞涩的惊呼声,甚至她还能听到常醒的呼吸声。这种深处完全黑暗中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缺乏安全感的,但是因为脸上那只温暖的手,她却觉得格外安心。


    常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卫道了,鬼使神差地捂住了陶醉的眼。陶醉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他手心里刷动着,像把小刷子,那一刻,不仅仅是手心,他的心上也觉得痒痒的。一直到画面过了,他才迫不及待地将手收了回去,将微微汗湿的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


    周围的嘘声安静了下来,陶醉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扭头看了常醒一眼,他正襟危坐继续看电影。她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孙兰心,发现她脸上带着极其羞涩的笑容。刚刚到底放了什么?常醒为什么不让自己看?不过她没有过于纠结,因为电影开始精彩起来了。


    电影结束的时候,孙兰心搂住了陶醉的胳膊,随着人潮出来,外面已经挤满了等着看一下场的观众。陶醉还沉浸在电影的结局中,为什么杰克不能多坚持一会儿,两人轮流着趴在木板上,也许都不会死呢,为什么露丝最后还结婚生子了,她怎么能忘得了杰克呢?


    邹洋说:“电影非常精彩,谢谢你们请我看了电影,我请你们吃饭吧。”


    常醒说:“我来请吧。”


    “那不行,我请!不能让女生请看电影啊。”邹洋坚持说。


    常醒看一眼孙兰心,说:“下次你请吧,这次我来请吃饭。”


    “那也行。”邹洋说。


    孙兰心顿时眼睛一亮,赶紧地看了常醒一眼,他竟然帮自己下次都约好,真是没白请他一回。


    陶醉一言不发,还沉浸在电影里:“为什么是个悲剧?而且女主还结婚了。”


    “因为这是男主希望的,他希望女主的余生过得幸福。”常醒说。


    “可是没有了男主,女主怎么会幸福呢?”陶醉想不通。


    邹洋说:“总不能让女主一辈子都活在回忆中吧,人总得往前看。”


    “那女主一辈子也忘不了男主,心里想着男主,却和其他人结婚生子,这样好吗?”陶醉问。


    常醒说:“因为人的爱情并不是唯一的,她真爱过杰克,会永远把他记在心里。也爱过她后来的丈夫,才会跟他结婚生子,其实并不矛盾。”


    陶醉扭头看着他:“是吗?”原来他认为爱情不是唯一的?可她还是觉得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孙兰心说:“我说你们能不讨论这样深沉的问题吗?人生很长,我们的观念以后也许会随着经历而改变。等我们再大一点,也许就能理解女主的选择了。”


    “对,吃饭去吧。”邹洋说。


    常醒看着皱眉的陶醉,这丫头观念还挺传统,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泰坦尼克号》那叫一个火爆,真是空前绝后,暴露年龄了哈哈。


    第49章 规划


    1998年夏天, 是陶醉生命中记忆满满的一个夏天。她第一次跟常醒看了电影,第一次接触到足球。这年夏天的法国世界杯让陶醉领略了足球的魅力,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常醒去了解足球的, 因为常醒跟了整个世界杯, 然而却在世界杯结束的时候也成了半个足球迷, 也记住了一个叫欧文的白衣少年,他在绿茵场上千里走单骑, 一球成名, 而他才十八岁, 比陶醉只大了两岁, 却已闻名世界。


    这个夏天后来在陶醉的记忆中, 总是阳光灿烂、绿草茵茵的,青春的气息似乎也夹杂着青草的气息, 陶醉也因此爱上了夏天。


    暑假结束前,学校举行了期末考试,亦即分班考试。这学期陶醉的成绩维持在班级三十多名,她没有花更多的心思在物理和化学上, 倒是将数学成绩提升了一些,能得八十分左右。分班考试结束之后,她进了文科重点班。他们这一级学生特别多,总共有十二个班, 其中九个理科班,三个文科班,其中理科三个重点班, 文科一个重点班。


    孙兰心也选了文科,并且以吊车尾的成绩进了重点班,照她自己的说法就是走狗屎运了。她之前其实还犯过一阵拧,突发奇想要学理科,因为可能跟邹洋一个班,陶醉无情地泼冷水,就算是选了理科,也不可能跟邹洋一个班,因为她的理科成绩根本进不了重点班。常醒也劝她,学文科,努力一把,也许还能上大学,而学理科几乎没戏。她才死了心,安心选了文科。


    两人分开这么多年,终于又能成为同学,当然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所以孙兰心终于下定决心跟邹洋索债——之前答应过的一顿饭,因为这之后邹洋就和陶醉不一个班了,找人也不方便了。


    约好了之后,常醒却没在,他出去旅行了,刚放暑假就走了,说是要赶在高三暑假补课前出去玩一趟。说实话,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特别让陶醉羡慕,她是既没有钱,也没有自由,夏春生和郑文华对常醒则十分放任自由,简直就是百分百地信任。


    常醒这回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带夏正轩。夏正轩的英语成绩不太好,郑文华给他报了个英数补习班,是他自己的老师办的,一个月的时间,收费100。常醒本来也不打算带夏正轩,因为他是真有事要去办,而不是去玩,他怕没时间照顾夏正轩。


    常醒没法去,就只有两个女生和邹洋,到了约定的日子,陶醉也找了个理由没去,正好给邹洋和孙兰心创造独处的机会。孙兰心接到陶醉的电话时,着急地说:“醉醉,你可不能不去啊,这不是为了庆祝咱俩又同学了吗,你不去,就没意义了。而且你要是也不去,邹洋就不会请客了。”


    陶醉笑嘻嘻地说:“咱俩什么时候庆祝都行。他请不请客重要吗?关键是你俩单独见面了,他要是不请客,那就让他下回再请,不是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吗?加油,好好把握机会!”


    孙兰心终于转过弯来:“你说得太对啦!那我现在就出门去跟他见面了,拜拜,回头等我的好消息。”


    陶醉看着嘟嘟响的话筒,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去表白吗?是不是太早了点!


    孙兰心和邹洋见完面回来,家也没回,直接跑到陶醉家来了。陶醉看见她一脸笑容,便问:“怎么样?去哪儿玩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天,肯定有不小的收获。


    孙兰心笑得无比甜蜜:“我早上跟他碰头后原本是要散的,说你们没去等下次再一起请。后来路过游戏厅,他问我会不会打街机,我正好会啊,两人就去打街机了,玩了一个上午。中午一起去肯德基吃了午饭。”


    “谁掏的钱?”陶醉问。


    “玩游戏我们各付各的,肯德基是他付的。”孙兰心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羞涩。


    “行啊,有进步!第一次约会成功!恭喜啊!”陶醉笑嘻嘻地道贺。


    孙兰心笑容不减:“他还说了下次再约我去打街机,他还问我要了电话号码。”


    陶醉竖起了大拇指:“进展非常顺利,再接再厉!”


    孙兰心深吸一口气,娇羞地问:“你说他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点意思?”


    陶醉捏着下巴作深沉状:“这我不好说,但是至少他现在已经开始了解你了,而且印象应该还比较深刻,继续加油!”说着拍了拍好友的肩。


    孙兰心捏着拳头:“嗯,我会继续加油的!你在看什么?A Tale of Two Cities?是什么书?”


    “《双城记》。”陶醉说。


    “你看得懂吗?这好看吗?”孙兰心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就觉得头大。


    “勉强看得懂,我先看了中文译本,然后再看英文版的,不认识的单词就查字典。”陶醉说。


    孙兰心感慨地说:“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才上高一就能看英文小说了。你将来是要当翻译吗?”


    “有可能啊。”陶醉笑着说。


    “真的啊?”孙兰心瞪大眼,“这太厉害了,醉醉加油!”


    “嗯!”陶醉用力点头。


    常醒虽然不在,陶醉依然没有放松自己,她给自己拟了一个学习计划。每天除了帮妈妈做家务看弟弟之外,就是学习,以英语和数学为主,此外就是多看课外书,除了史书和小说,还有一些散文、哲学入门书等。书都是常醒推荐并且借给她的,有的啃着十分吃力,但是出于对常醒的信任和崇拜,她还是坚持看下去。


    刘巧凤现在不上班,专心在家带孩子,小宝已经满周岁了,开始满地跑了,在家里坐不住,每天喜欢在外头到处跑,晒得跟泥鳅似的。她看女儿这么用功读书,也不太让她帮忙多做事,尽量都自己做了。陶长明为了每天能听到儿子的声音,还特意让刘巧凤装了个电话,只为了每天能听听儿子的声音。


    陶醉只能默默感慨同人不同命,以前只有她和妹妹在家都没想过给家里安个电话,一个礼拜也不见得会打一回电话回来,说是话费太贵,现在儿子在家,每天都要打回来,不觉得电话费贵了。


    陶然对陶长明意见尤其大,他打电话回来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聊天,即便是接到了他的电话,也都马上转交给了别人。她开始叛逆了,而且叛逆得比较厉害,家里只有陶醉的话她能听进去,连刘巧凤的话都有点不好使了。


    好在这丫头气性虽然大,本质还不错,学习上也进步了。她现在向姐姐学习,知道父母现在只关心弟弟,不会在乎她俩的死活,只有靠自己考学才有出路。


    八月初高三要补课,常醒终于在七月底回来了,他跑了不少地方,去了深圳、上海和北京。受去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今年国内房价跌至低谷,常醒手头正好有一笔闲钱,便趁机在上海和北京分别入手了一套房子,为将来做准备,不管以后是在北京还是上海定居,都有自己的房子。


    他去上海的时候还去见了陶长明,了解陶长明工厂生产的产品。当初陶长明是被客户挖到上海的,说明老家这边的仪器厂生产的产品也是上海那边需要的,起码是曾经需要的,就算是现在不需要了,仪器厂也能通过产品升级达到当今市场的需要。至少在老家,人工成本要远低于上海,技术工人是现成的,到时候只需要在设备和市场上投资即可,也许还要高薪聘请几个专家人才,关键是产品要能满足市场需求。


    常醒想过,与其让舅舅下岗另外创业,不如将工厂改造升级,盘活这个厂子,也能帮到不少人。当然,这需要不少资金,他的钱可能远远不够,那就找他爸来入股,甚至还可以跟地方银行贷款,这么大一个企业,本地政府要想发展经济、提高政绩,想必也是会鼎力支持的。


    常醒也只打算出主意和资金,至于具体的运作,还是得靠舅舅来,如果真要顶下这个厂子,改革也是必要的,必须要打破吃大锅饭的陈旧陋习,激发工人的潜力。


    这都是常醒的构想,因为目前为止,厂子还在苟延残喘着,要到明年才会宣布破产。他可以先让舅舅和王叔叔停薪留职去上海打一年工,了解一下上海那边的市场和工厂运作模式。


    所以当常醒跟夏春生正式谈这件事的时候,夏春生非常惊讶:“你让我去上海上班?”


    常醒点点头:“嗯。”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舅舅说了一遍。


    夏春生的表情用震惊来形容不为过:“你打算买下我们厂?”外甥才多大啊,他居然能看得这么长远,想得这么多!


    “是我们。”常醒强调说,“舅舅你将来管理一个工厂,需要比较现代化的思维,不能还用原来的老方式。所以我想让你去上海学一学。”


    “可是买一个工厂需要多少钱你知道吗?”夏春生手里有点存款,是两口子一起攒下的,也不过是一万多块钱存款而已。


    常醒点头:“我知道。要办起来至少得几百万吧,我手头有一点,我还会让我爸也投点,大头去银行借。”


    夏春生也就是个车间副主任,他一辈子都没想过几百万会跟自己有关,而且还是债务:“孩子,你胆子太大了,那么多钱呢,别说银行不肯借,就算肯借,这么多债,你不怕以后还不起?”


    常醒说:“舅,你觉得几百万很多是吧?但是我妈的公司一年的利润都能有上百万,更别提我爸的了,几百万对开工厂来说其实真的不算多。”


    “你妈公司那么赚钱呢?”夏春生只知道姐姐的公司赚钱,没想到那么赚钱,当初他姐也提过让他去帮忙,但是他想到老婆孩子都在家,自己又提了干,便不太想挪窝了。常醒妈妈做的是外贸,需要大量懂外语的业务员,夏春生就读了个高中,英语不行,她后来也就没提过,只是每年补贴弟弟一些,比如买这房子的时候就补贴了不少。


    “也就是这两年吧,之前没这么多。”常醒说。


    夏春生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动,这要是成功了,自己就是大老板了,一个男人,最大的心愿不就是成功立业吗?“常醒,你觉得舅舅真的能管理好一个厂吗?”


    常醒笑着点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老板,都是学着做,关键是需要施展才华的平台。你可以跟我爸请教一下管理方式,我也会学着帮你管理。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我相信舅舅可以的。要实在不行,你就请人当厂长,自己当老板。”舅舅虽然没有做过大生意,但是上辈子他的家电店开得有声有色,手里也管着十几号人,能力还是有的。


    “那我就试试。我跟你舅妈商量一下,也去上海看看,我估摸着咱们厂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了。”夏春生身在其位,也是知道情势的,真是每况愈下。


    “叫上王叔叔一起去,两人一起过去学习。”常醒说。


    夏春生用力点头:“好!”


    没过几天,夏春生和王军浩一起去交了停薪留职报告,联系好陶长明,收拾行李告别妻儿,去上海了。临走前,常醒还开玩笑似的说:“舅舅和叔叔要互相监督啊,别被花花世界迷了双眼,去了上海就不舍得回来了。”其实他还是有点担心的,怕王军浩跟上辈子一样去了上海就变心不回来了,这次可是他怂恿他去的,要真不回来,那就太对不起李红阿姨和王瀚了。


    夏春生说:“放心吧,有我呢。家里就交给你们了,常醒你多帮着点你舅妈,帮我看管一下夏正轩。”


    常醒看一眼舅妈和表弟,对舅舅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你自己虽然不需要我们操心,但有什么事还是跟你舅妈说,或者跟我说,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还是个孩子呢。”夏春生又嘱咐外甥。


    常醒用力点头:“好!”


    夏正轩也没想到有一天爸爸也会去上海,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心里无比失落。常醒摸摸他的脑袋:“别担心,舅舅又不会去太久,顶多一两年就回来了。”


    “我爸真的会回来吗?”夏正轩不太清楚大人们的打算,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常醒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夏正轩想一想,确实如此,哥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送走了舅舅,常醒很快就去学校补习了,这是强制性的,每个人都得去,常醒也不例外,在最酷热的盛夏里开始了炼狱般的高三生活。


    跟他一起进炼狱的,还有孙玉树,今年大学还没有扩招,他以两分之差落榜,重新背起书包重读高三。他没回一中复读,而是去了二中,跟常醒做了同学。


    第50章 约定


    还没正式开学, 陶醉就感觉到了周遭氛围的变化。


    首先就是郑文华的态度,她每天买菜都是极其用心,大鱼大肉不算, 还要讲究各种营养的搭配, 鸡、鸭、鱼、猪牛肉、鸽子之类来回换着买, 还换着花样做,说是常醒高三太辛苦, 需要打好身体底子, 才能奋战高考。陶醉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郑文华经常上来跟刘巧凤和李红请教怎么做菜, 如何将菜做得美味好吃。


    其次是自己妈妈的态度, 有一回跟她说:“常醒高三了,学习辛苦, 你尽量少问他题目,以免影响他休息。”这是那次母女就常醒的问题聊过天后,刘巧凤第一次主动过问她和常醒的事。


    陶醉也很无奈,上个月常醒放假, 但他人不在家,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开学了,家长们感到紧张, 不让她去打扰常醒。明明常醒说了没关系,有疑问尽管问,抓紧这一年时间, 明年他到外地上大学了,自己想问也没地儿问了。所以她只能将问题积攒起来,隔几天才去问一次,尽量不每天去问。


    有一天吃过午饭后,陶醉下楼去扔垃圾,看见夏正轩顶着正午的烈日,拿着一根长杆子在树上敲来敲去。一问才知道他在赶知了,他妈妈说知了叫得太大声了,影响了他哥午睡,叫他将知了赶走。


    陶醉抬手擦了一把汗,无奈地摇摇头,上楼去了。她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就算是读高三了,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兮兮吧,差不多还有一年时间才考试,现在就紧张成这样,到考试时怕不是要得精神病。


    其实常醒自己表现得很寻常,就跟从前一样按时上下学,回来有空了还会拨弄一下吉他,有时候还会帮陶醉解决一下难题,跟她聊聊最近看过的书,关心一下几个小的散打练习进度,根本就没把高三当回事,该干嘛还干嘛。


    陶醉希望自己高三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心态就好了,当然,常醒这么淡定,是因为他学习好,不怎么担心成绩,自己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陶醉带着几分兴奋和忐忑开始了新学年,让她兴奋的是,物理化学不再是主科,虽然还开了物理化学课,考试时却不再计入成绩,也不会再有被尖子生无情碾压的紧迫感,她有一种终于可以大展拳脚的豪情,让她忐忑的是,这是一个新班级,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老师和同学。


    跟她一起被分在9709班的原2班同学有七八个,2班75个人,只有9个人选择读文科,可见理科的优势。几个读文科的老同学跟她关系好一点的只有薛蕾,薛蕾打算考艺校,所以选择了文科,她的成绩跟陶醉差不多,不拔尖,也不算多差,除她之外,在2班交到的那些朋友全都学理科了。


    新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叫杨建国,是原来高三的数学老师,语文老、历史和政治老师都是上一届高三的老师。只有英语老师还是庄春虹,这成了陶醉唯一的安慰。


    杨建国是个很铁腕的人,开学第一天晚上排座位,他就拿着一个花名册开始点名,按照成绩选座位,从分班考试第一名开始选,依次排序下去,越到后面的人就越没有选择空间。原本还想和陶醉坐一起的孙兰心郁闷死了,她的成绩在班上排到七十名开外了,所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排名前二十的陶醉坐同桌了。


    陶醉成绩也不太拔尖,因为物理化学计入了分班成绩,总分一拉下来,她就到了十五名,这个成绩在文科班不算拔尖,所以要想考个好点的大学,起码要排在全班前五名,她还需要好好努力才行。


    陶醉选了靠里面窗户的座位,因为可以看得到高三的教学楼。她还想着也许没人和她同桌,孙兰心就能和她一起坐了,结果薛蕾就选了她旁边的座位,两人做起了同桌。陶醉还挺喜欢薛蕾的,人很漂亮,又多才多艺,但是并不傲气,待人很和善,用后来流行的话说,就是情商很高。


    然而孙兰心非常不高兴,她对薛蕾有着莫名的敌意,因为有几次看见她和邹洋在一起有说有笑,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薛蕾是个潜在的情敌。而且按照一般的观点来看,薛蕾人漂亮,成绩又不错,邹洋喜欢她的可能性比喜欢自己大多了,这令她感到很沮丧。


    陶醉除了安慰她别多想,也毫无他法,就好比她自己没有办法不对魏佳彤产生防备心理一样,对手太过强大,自己的劣势就越明显。她只能对孙兰心说:“咱们都别多想,好好学习吧,争取考个好大学。你也加油,争取将来和邹洋考到一个城市去。”


    孙兰心低下头盘算:“邹洋将来肯定会考北京的大学,那北京有什么专科学校吗?”


    陶醉瞪她:“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怎么就盯上北京的专科了,本科不行吗?”


    孙兰心眼巴巴地瞅着好友:“可是北京的本科哪个都不好考啊!要不然我也剑走偏锋,考艺校得了?”


    “你想考什么?美术还是音乐?”


    孙兰心欲哭无泪:“音乐是没戏了,我妈小时候送我去学跳舞,我就跳了三个月,画画书法也只学了半年。”


    “白首方悔读书迟!”陶醉白她一眼,那么好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她家里可是任何特长与兴趣班都不给报。


    “你说我现在去学画画还来得及吗?”孙兰心说。


    “我觉得来不及了,有时间与其去重新学画画,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学习。”陶醉说,“回头我问问常醒,北京有哪些普通一点的大学,也许能考得上呢。”


    孙兰心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哥有填报志愿的参考书,上面有很多学校,还有分数线,回头我拿学校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好!”陶醉自己也想研究一下,常醒多半是要考重点大学的,不是北京就是上海,她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两个城市的大学,早点定下目标。


    新学年跟从前变化不大,只是常醒不再去广播站,这是老师要求的,高三学习紧张,高三生的所有课外活动都尽量要求停止了。现在广播站的站长换成了谢玉斌,他现在跟陶醉在同一个班,也是学文科的。播音员分配,依然是新人带旧人,只有陶醉依旧和谢玉斌搭档,两人一个播中文一个播英文,还是周六播音,常醒则继续为她送饭。


    开学数天后的一个课间休息时间,陶醉正趴在窗口看对面的教学楼,试图寻找常醒的身影。周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座位旁:“陶醉,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陶醉听见他的声音,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地扭过头来:“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周晖身量很高,体格也见状,穿着短袖衬衫西装裤,看起来非常成熟,像个社会青年,不过说实话,这身材长相还是很出众的,所以教室里的人都看着他。


    周晖说:“你不出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陶醉只好惨白着脸走了出来,低着头走到教室外面,周晖看着陶醉,说:“我就有那么可怕吗?”


    陶醉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周晖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你了。要我说,可能是前世的缘分吧,我一看见你就莫名心生好感,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想补偿你,对你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躲着我,我没那么可怕吧。我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我打算退学了,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在学校等于浪费时间,我要去广东闯荡,等我闯出一番事业来,你就能相信我有能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了,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陶醉听完这段话,只接收到一个信息:周晖要退学去深圳了!太好了,这说明他以后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


    周晖看着始终低着头的陶醉,她已经开始绽放了,开始有了女性的魅力,然而他们的关系走向跟他预想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没有关系,女人不都是爱慕有能力的男人吗,等他有了钱和地位,不信她会不心动,到时候他一定会将她养在金屋之中,还像从前一样。


    “陶醉,我走了,希望你能记得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这个送给你做纪念。”周晖说着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看着像是首饰。


    陶醉退后一步:“我不需要。祝你马到成功!”然后迅速跑进了教室,正好上课铃也响了起来,周晖没有跟进来。陶醉长吁一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瞬间被去掉了,周晖这个瘟神终于不会再来骚扰她了,谢天谢地,他就算世界首富,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去他的吧!


    陶醉迫不及待地将这个事告诉给了孙兰心,放学的时候又赶紧告诉了常醒,常醒问:“他来找你了?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陶醉耸肩,说:“他说他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要来补偿我。要真是这样,我觉得我是到了八辈子霉,上辈子已经那么惨了,这辈子还要被他纠缠不休。”


    常醒忍不住笑出声,又莫名觉得心酸,他觉得很庆幸,陶醉已经摆脱了周晖的阴影:“那就不要再去管他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嗯!”陶醉兴奋地点着头。


    相对于不断重复地刷题的理科,陶醉更喜欢文科,虽然考点也就是书本上那些内容,但可以通过不同的知识来丰富佐证,每次都能学到不同的知识,这很有成就感。而且看课外书也能够冠冕堂皇,至少她妈就不会再念叨她看邪书了。


    第一次月考,陶醉就发挥出了文科的优势,进入了全班前五名,暑假里自己在家做的那些数学题非常有用,她的数学考试分数没少于100分,当然,总分是150分,还是算不上优秀。只是她的英语太占优势了,别人考120都算是不错的,她能考140分。常醒说,要是数学能够考到120分左右,那么就能考双一流的大学。


    陶醉不知道什么叫双一流大学。常醒说,就是重点本科。


    陶醉问:“北京外国语大学算双一流吗?”


    “算吧。你想考北外?”常醒意外地看着她,这丫头志向不小啊,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而且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陶醉挠挠头:“不过这个学校分数线非常高,去年录取线600多分呢。”


    “把你的数学成绩提上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加油!”常醒笑着说。


    陶醉问:“你会考什么大学?清华北大吗?”


    常醒笑了:“好像说得清华北大跟大白菜似的,那是说考就能考得上的吗?总要看看估分成绩。考场上瞬息万变。”


    “可以跟我一样,以这个为目标嘛。”陶醉笑嘻嘻地说。


    “哈哈,好!以这个为目标吧。”其实常醒想的是中国政法,这是他上辈子的母校,不过这回他的成绩显然更好一点,也许能报个更好的大学,比如人大什么的,不过还是等考完了再说吧。


    “你会考到北京去吧?”陶醉再次跟他确认。


    常醒点头:“要是分数够,会报北京的大学。”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们都考到北京去,兰心也要去北京上学。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上学。”陶醉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眉开眼笑。


    常醒也觉得很不错,北京,对陶醉来说是一个崭新的起点,她的人生将会大不同,他会帮助她实现这个梦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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