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第一天林向月担心程衡的身份问题,晚饭后程衡主动向林向月父母摊牌。
他擅长计算人心,六天的相处让林向月父母对他产生感情,明天他们便要离开,自然更不想今晚和他们闹矛盾。
如他所料,他说完解释,林向月父母除了惊讶却没有生气。
之前赵美乐担心程家大少爷品行不端,当心门第差距大,林向月会受欺负,而今得到程衡再三保证,他给出承诺:“我对林向月的感情认真,我准备今年年底和她结婚。”
赵美芝心里的石头落地,她最怕有些孩子家里有钱惯得游戏感情。
林庆道:“向月答应了吗?”
程衡看着林向月:“她手上戴的是订婚戒指。”
父母在,林向月为避免他们担心不好说反对的话,第二天回程的飞机上,她思考良久,说:“我们年底结婚会不会太快?”
观看外面天空风景的程衡转过头对她微笑,“我哪里令你不满意吗?”
这和满不满意无关,只是一想到结婚,她似乎不能从单身状态调整进婚姻里。
“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现在的生活。”他揽过林向月的肩,“我太想得到你了,原谅我的心急。”
有这么一个深爱自己的未婚夫,反而显得她不知好歹,林向月深叹口气,她的高跟鞋鞋头稍稍用力踢程衡的右脚,“你脚恢复得挺快。”
她和程衡登机时,地滑箱子溜走,她跟跑两步鞋跟一扭差点摔地,程衡冲过来抱住的她,站稳便看见程衡右脚能用上力。
“伯母煲的猪脚汤效果好。”他眨巴眼睛如是回答。
林向月不知真假,可能年轻男人恢复得快吧。
节假日后上班,许多人不在状态,连续七天放松软掉的意志,承受不住加班的高挑战。
祝秋紫哭丧脸喊着,“苍天啊,我还能再玩五百年。”
林向月拿过她完成得艰难的设计图,指出几个重要点帮她开拓思路,“加油,弄完才能下班。”
这下她真要哭了。
刘朵淑取笑道:“朋友圈晒了七天恩爱,玩得找不到魂了吧。”
“哼,”祝秋紫嘟嘴,“朵朵姐嫉妒我有男朋友。”
刘朵淑怼回去:“拉倒,我要嫉妒也是嫉妒我们组长,组长的男朋友才是精品。”
事实如此,单相貌就没比得过的,祝秋紫找不到话反击,她拉住林向月袖子,“组长,你和你男朋友去哪玩了?”
林向月道:“带回我家里。”
“哇,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年底吧……”她恍然。
“这么快就结婚组长一定很爱男朋友吧?”
爱吗?他只是自己接触的男生中最合适最不麻烦的那位,林向月说不清什么叫爱,她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转移话题,“你的图再不改,今晚回不去了。”
祝秋紫嗷嗷叫的不敢再闲聊。
结婚,程衡不止口头说得快,行动更快。
不出一个星期他准备了二十套结婚策划的方案,涵盖网上好评排名前二十的结婚地点,不限国内外,如果林向月喜欢中式,他表示可以办两场,一场西式教堂风格,一场中式古典风格。
结婚戒指和婚纱专门请的法国著名设计师设计,那些图册使得林向月挑花眼睛,进而审美麻木,她道:“随你安排。”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能只有我参与。”他拒绝了,见她疲惫主动按压她的太阳穴。
可是,她很想说,她没有一丁点的喜悦。
程衡需要她配合完成,她却觉得不真实,像玩过家家的扮演游戏。
“我最适合你。”
他重复给她灌输这个观念,除了程衡,别人给她的婚姻都是枷锁。
“是啊,你最合适我。”她好似接受了这种理由。
程衡重新把设计图册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看看,你喜欢哪个?”
她垂眼,翻来翻去,随意点六号,“我的幸运数字是六。“
“婚纱呢?”
“第六套。”
“鞋子呢?”
“第六双。”
“举办婚宴的酒店呢?”
“第六号。”
“……”
半晌无声,她抬起眼睛,心虚地瞟了一眼程衡,对方没有再挂着常见的笑意,他合上图册,“月月,你不愿意嫁给我。”
“太急了,我没有准备。”
“离年底还有两个月,”程衡放回图册,摆正领夹,“希望你尽快学会准备。”
他迈开长腿,丢下她径直上楼,不一会传来关门的声响。
林向月闭上眼倒进真皮沙发,整个客厅空气闷闷的,她连续深呼吸压住内心的烦躁。
随即拿起手机搜索结婚相关帖子,网友给这种情绪定义“婚前恐惧症”。
根本不准确,她放下手机,重新窝进沙发,食指敲击对沙发头那摆着的透明鱼缸,红色的蓝色的叫不出种类的小鱼儿受到惊吓,躲回珊瑚里小心地探出头。
她百无聊赖的观察整整一下午,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
隔日她磨磨蹭蹭地不肯下班,等到人静她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区,走出公司大楼,外面天黑城市的霓虹灯正明亮。
一辆熟悉的黑色豪车靠旁停,车迪声冲她招呼。
她走到车边,车窗降低,露出一张英俊含笑的脸。
是郑行舟,她蹙眉,“你怎么来了?”
郑行舟道:“上车,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运气非常好,若放平时林向月绝对不会答应,但她昨天和程衡闹得不欢而散,她也不想每天休息时间被婚礼的相关包围。
有机会去逃避,她有点心动。
“上车,”郑行舟重复,“我要和你说个秘密。”
林向月拉开后座的车门,“什么秘密?”
“到了再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林向月后悔上车了,她对郑行舟下意识地保持警惕,也许和当初梦到郑行舟有关,那个梦境里郑行舟过于狂妄霸道。
郑行舟确实没带她去个好地方,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门店装修得金光闪闪,走进去四面八方的金色镜面,他对这里熟络,服务员认出是老客户,习惯地领到他经过热闹的舞池,进到常去的私人包间。
门推开里面烟雾袅袅,一眼扫过去十几个男女,举止亲密画面颓靡,瞧着便不怎么正经。
林向月站门口住脚,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兔,“我晚饭没吃,先出去点单。”
她打算跑路。
郑行舟拉过她,把人拽到沙发上按住,“要吃什么,现在点。”
一堆男女起哄,林向月犹如在场仅有的清流,“我对烟过敏。”
“哈哈哈,”坐沙发把手的女人翘起二郎腿,包臀短裙几乎随动作拉到腿根,“郑公子,你找的女朋友挺有脾气啊。”
郑行舟挂上宠溺的笑想捏林向月的脸,她躲开,郑行舟的表情僵住,带着冷意。
他翻过倒立的玻璃杯,倒上啤酒,“喝了它,我不怪你。”
林向月愤然,她站直,又被郑行舟一只手死死地按坐下,“我开个玩笑。”
他自己一仰而尽,旁边寸头的男人笑说:“不错啊,挺宠女朋友。”
“来,”郑行舟没理会他们,他握紧林向月的手腕,“我们去前台点餐。”
整个过程没到一分钟,她被郑行舟拽离酒吧,两人站在一颗樟树下。
郑行舟拿出烟盒想抽烟,他看了眼林向月,又烦闷地塞回白色大衣口袋,“真拿你没办法。”
他大步前走,回头,林向月没跟上,“走啊。”
“我自己回去。”
“你不是要吃饭吗?”他拉开后座车门,“我数到三不来,我们继续进去喝酒。”
论武力值自己肯定不是他对手,林向月认命地坐进去,车开到一家餐厅门前,找到停车位,郑行舟和她进去点餐。
按照她的喜好,上的菜全麻辣口味。
郑行舟:“搞不懂作为海城人居然爱辣。”
“……”
“说话,别顾着吃。”
林向月放下筷子,“我不想和你聊天。”
“呵,”郑行舟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今天心情很差,别惹我。”
“你心情不好,不该找我发泄,当然我也活该,我不该抱着私心上车。”
“什么私心?”
“没什么。”她没有胃口继续吃,拿出手机扫描桌角的二维码,郑行舟不许她结账,冷笑着说,“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后悔买单?”
竟有人上赶着当冤大头,林向月让给他出钱。
郑行舟付完款,“想不想听秘密?”
玩世不恭地逗着她,“你做我一个月女朋友,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才不稀罕不知真假的所谓秘密,林向月预约好了网车,等师傅电话说到了她起身离开。
郑行舟挑眉:“不用我送?”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住哪。”
知道一个公司地址就够她头疼,走了两步,回头补充一句:“下次心情不好,千万记得别来找我。”
到那时候她估计也不会答应就是,郑行舟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乘坐网约车回到小区,手机没电扫描,幸好口袋里有散钱。
到门口刚掏出钥匙,门从里面打开,见程衡一身黑色睡衣,灯光下衬得肤色冷白,目光深沉,“打你电话不接,你去了哪?”
她莫名手脚生寒,“手机没电,和一个朋友吃饭。”
走到玄关换着室内拖鞋,程衡从身后搂住她的腰,阴恻恻的嗓音,“月月不想嫁给我,是因为有其他的男人对吗?”
“乱说。”她穿上了鞋子,发现自己挣不开程衡的拥抱。
“我相信你。”他甜甜地说,“我最爱月月了。”
“好啦,”她总算挣脱,疲倦地揉揉眉宇间的下方,工作一整天加上晚上遇到的事件,不想再应付黏人的程衡,“我去洗澡。”
舒服穿了睡袍从浴室走出,她见到程衡还站在刚才的原地,盯着空荡荡的双手发呆。
“你还站那干嘛?”
程衡回过神,冷寂的双眼露出微光,“我最爱月月了。”
明明亲密动人的情话,林向月听出一种诅咒的阴冷感,她胡乱嗯了两声以示回应。
从每天见到程衡后,她很久没有再做梦。但今晚频频受梦境干扰,屋子里浓香不散,耳边反复一句“我最爱月月了”如针扎太阳穴般刺疼。
她被梦里的程衡压得喘不过气,对方冷漠地旁观她的痛苦,和平日对她的温柔脉脉截然不同。
恨不能吸干她的血液,榨干她的骨髓,折腾得她的身体像一叶入海的扁舟不断起伏。
陈述的爱意一定要把她的血肉堪入进他的身体,死死的相融。
临到梦境散碎的一刻,她受不住的哭泣求饶,朦胧的天光照亮房间,虚黑的幻影消失,留余音袅袅:
“月月,快了,很快,你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三入V,那就星期三双更吧哈哈哈哈【别打我】
我被锁怕了,文末就和谐民主富强吧。
有小仙女提到新脑洞,是那个预收文《女领主的隐世生活》。
我总是有颗躁动不安想写沙雕文的心。
☆、【猎人与水晶鞋】·22
早上八点半的生物钟三年里头一次失效,林向月一手按压额头坐直身体,她整个大脑如吹到极致的皮球胀得快炸开,手机屏显示数十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刘朵淑连问她怎么没来上班。
“帮我请一天假,”她尝试下床失败,摇晃的身子得靠扶住床头柜站稳,这个状态根本无法工作,“病假,我明天补病假条。”
临时请假是公司的大忌,但她的业绩大家有目共睹,赵总监对她宽厚,病假批得很快,微信上主动嘱咐她注意休息。
她重新躺回床,摸摸脸和脖子体温正常不像感冒,猜测会不会是后脑勺曾经受伤引发旧疾。
由于昨晚的梦境真实得匪夷所思,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止不住冒出一股寒意,她慢慢挪动身体扶着床沿下地,找到第一格衣柜下面抽屉中的香丸,闻了闻,拨开包装文雅的绒丝袋数数,个数没差。
可三番四次梦里有它的味道,她怀疑香丸有问题。
初二班上有个女生经常做噩梦,梦到一株栀子花变成吃人的花妖,被梦境折磨得憔悴,去医院医生看不出所以然,后来她奶奶去观里求大师,大师说,家里养的栀子花摆放的位置不对,坏了风水。回去照做后果然病好。
林向月不信鬼神,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为妖,香丸不能再用,最好找人查查成分。
头疼缓解了些,她去到厨房给自己做早餐,简单的牛奶和土司,一个人坐餐厅吃完,窗明几净,水缸里的鱼摆动玲珑的尾巴流动。
钟点工这个点到。
平日林向月工作,她和钟点工上门的时间错开,突然钥匙打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我是来打扫的。”对方见到她有些拘束。
林向月点了点头,洗干净杯盘放原位,她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手绘板改图,可惜大脑里的“皮球”持续有要爆炸的趋势,她只好点开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电影即将结束,钟点工阿姨来告别:“楼上有间房程先生说过不用打扫,其余的地方我都打扫好了。”
她破天荒地问了一句:“那房间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上了锁。”钟点工阿姨赶着另外家的生意,不多说便离开。
她难受地揉着额角,撑着扶梯上楼,地板刚擦过残留水痕,几间房房门虚掩,她推开程衡的卧室门,被里面的装饰刺得眼前泛彩。
她知道程衡喜好收集漂亮的东西,越美越喜欢,整面墙设计出安装琳琅的摆设,此刻由阳光照射,极富华丽炫彩。
涉及到隐私,她没有走进,将门关好,书房除了面积大倒显得正常和简单,另外浴室和运动的器材室全部没有特别之处。
只剩下那个程衡叮嘱过她不能开门的房间,她好奇心不重,搬进来一个多月她都没想过要打开。
此刻女人隐隐的直觉,这种虚无的直觉吸引她,她拧动房门把手,确实上锁了。
她返回想去找钥匙,转而一想程衡不愿意她开门,自然不会留钥匙在家里。
接下来关于这间房的秘密她设想了许多种答案,等程衡下班回来,把遇到钟点工和房间的事说,状似玩笑地问:“里面金屋藏娇所以不能暴露吗?”
程衡放下装电脑的公文包,亲吻她的额间,梦里暴戾的程衡和现实里绅士的他,同样的脸却两副仪态和神色。
“那间房装修时弄坏了护栏,一直没时间想找人过来修,我担心安全干脆先锁上。”他帮林向月按摩后脑位置,“我唯一的娇娇只有你,头还疼吗?这周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她看不出一丝的作伪,被程衡多情的眼睛注视着,总能让人生出自己被当成至宝的怜惜。
程衡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似感叹似陈情,“月月,我好爱你。”
和梦境的语气如出一辙,她身体抖了抖,搭在程衡腰间的手跟着松开。
☆、【猎人与水晶鞋】·23
旧疾来得猛,睡前躺床上按摩也没有缓解,程衡下楼帮她买的止疼药,倒了一杯温水放桌上,她笑说:“我头疼又不是你的错,怎么感觉你怪内疚的。”
“是我没照顾好你。”程衡将脸埋进她的双手中,“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生病的事有时候不可人为改变,”她笑话程衡的幼稚,“撒娇也没用。”
抽回手,又道,“好了,别打扰我服药。”
没有胶囊包裹的白色药丸一看就很苦,林向月深呼吸做心理建设,“你别盯着我,快回去。”
被人看着更不想吞。
程衡摸摸她的头,走前不忘吩咐:“一定要记得服药。”
将白色的药丸从塑料壳里挖出,林向月看了眼昏眩的感觉又来了,她想眯一会再服。
夜晚只有挂钟的指针走动的声响,睁开眼,程衡帮她关掉了房间的灯,视线四处昏暗,展开手心忘吞掉的药丸化成黏糊的粉末,用桌上的纸巾擦了干净,外面楼上穿来咚咚的脚步响。
持续近一个多小时,再接着楼下客厅玄关传来开门关门声,林向月打开房门走出,月光皎洁,当初搬进来她感觉得到这儿的采光特别好,整个屋子被月光照得清晰。
客厅里没有人,她喊程衡,楼上也没人回答。
她一步接一步踏上楼梯,影子投在扶梯和台阶上扭曲,再又投上墙壁。
白天打扫干净的地板有重物的拖痕,顺着痕迹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房门尚有一条缝没有合拢。
她听见这栋楼不知哪户家里抱着哭泣的小孩在阳台上哄,夜半瘆人,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打着节拍,还有那种作祟的不安分的直觉怂恿,她伸出手,迟疑又狠心地放门上一推——
吱呀。
窗户大开,灌进的风撕裂蓝色的窗帘,还有未完全散出的防腐剂气味。
房间是空的。
有双手从后搂住她的腰,熟悉的冰凉体温,程衡嘴唇压在她耳旁,“大半夜不睡觉晃什么呢。”
“护栏没有坏。”她愣愣地回答。
程衡牵着她的手走到阳台,指着护栏和墙边连接的缝隙说,“你看,是坏的。”
又抱住她,“你没有吃止疼药吗?”
她低头嗯了声,发现程衡脚上穿着下班回来的皮鞋,好像急得没有时间换室内的鞋子。
“你晚上不睡觉在做什么?”她反问。
“有个合同临时出了问题,我要签名拿去给法务部的负责人。”
谎话编得完全不合理,什么文件需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不愿说实话,成人的世界各自有无数个秘密,林向月也没有立场逼迫,或者更该说程衡了解她的性格,所以不用去编辑合理的借口。
两人心照不宣,他送她下楼,体贴地掩实被子的角落,调整好空调的温度,尽职尽责做一个温柔的情人。
“止疼药你不想吃便不吃了,晚安。”说完程衡提走整个塑料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V章节后台设置错了,就有了以上两个篇幅很短的章节,下章两更合一。
你们是我去较量负面情绪的最大动力,真的很暖,感谢支持,感谢支持正版。
另外V文留言三天内评论会送红包,是我的小小心意。
☆、【猎人与水晶鞋】·24
那会是安眠药吗……林向月为自己冒出的念头惊住。
看来睡眠质量差很容易导致人疑神疑鬼,她拉上被子蒙头, 抛开那些荒谬的想法。
旧疾发作得严重, 接下来上班的日子接连受到影响,她尽量完成复杂的工作, 剩下的交给刘朵淑帮她处理,好几次到束额头带缓解的地步。
刘朵淑担心地说:“林姐, 你还好吗?”
她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赶紧准备下午的会议, 会议上轮到她发言, PPT上的字晃成一圈一圈游动的蝌蚪, 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关于内容的记忆的也浑浑噩噩, 她只得说抱歉地结束。
同事们一片压低声音的议论,两年多来模范员工首次出现这种失误。
赵总监递给她台阶, “小林身体不适, 大家多多包容, 她PPT上写的设计理念很不错, 你们可以多交流多指点多学习。”
他的照拂让林向月生出愧疚感,到周六去提前预约的医院看病, 做完脑部检查,医院方面和当初周医生说得大同小异。
林向月感到失望,领一大包的药回家,抱着死马当活妈医的态度吃了两周,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再次去医院, 年轻的高医生道:“林女士,要不您做个血检,搞个全身检查?”
对方一副是她无理取闹的态度,肯定想着没病干嘛折腾着看病。
她一股郁气堵得胸口不上不下,排后面的人催她别耽误时间,她这次连药单都懒得拿。
走出医院,高中闺蜜陈若雪来电话:“你快递给我的香丸检测结果出来了。”
陈若雪有个做药检的男朋友,她男朋友这方面人脉广。
“怎么样?”
陈若雪说:“我拍图片发了你,好些化学名词我不是很懂,反正他说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还有一袋程衡送的香丸,搬家时候收在包里,林向月道:“我还漏发了一袋,可以再帮我检测下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会不会太浪费,这香丸我男朋友说价格贵得离谱,而且检测很费钱,确定还要检吗?”
她一秒回答:“要。”
可是那袋香丸却找不到,她翻遍包包和自己的柜子,甚至衣柜里的大衣口袋。
程衡喊她吃饭,她边找边说起这个,程衡若无其事地道:“搬家那天下雨,不小心受潮,我给扔掉了。”
“扔掉了?你扔哪了?!”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她缓和语气,“我,我需要它。”
“你喜欢,我再多送你便是。”程衡走过来帮她理弄乱的碎发,“我们先吃饭。”
“找不到了吗?”
“扔掉好久了。”他笑着说,很无奈的口吻。
林向月最近习惯性地按太阳穴,不顺心按,不高兴也按,她现在一直觉得焦躁难受。
由于莫名其妙的旧疾使得工作出错率节节跳高,这下不止刘朵淑,全组员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职场上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传她骄傲自满、江郎才尽的有,也有说她被挖跳槽,所以不尽心尽力。
刘朵淑听见几次全怼了回去,有组员跟着受到影响,私底下讨论组长是不是真要跳槽。
林向月临时决定开小组会议稳定军心,可是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
她连续换六家医院检查,给出的答复几乎一模一样,其中两家建议她做血检,林向月问血检的理由,对方也说不上来,就说是体检中的一环,她简直要笑哭。
三个前她去过爱康医院做体检,血检正常,思来想去只有周医生使对医院没生抵触,她最后回到爱康医院,把各个医院的检查结果给周医生过目。
周医生拾起眼镜,一张接一张看得认真,良久,他双手手指互相穿插,对林向月道:“试试再做全身检查吧。”
“什么原因?”
“可能不是脑神经的问题。”他指出一部分理由,推敲思索的敬业态度使林向月得到病人应有的尊重,她同意了。
整个流程下来过了加上排队时间用掉两个小时,护士小姐告诉她下周出结果报告。
对于她最近接连求医的行为,程衡满脸心疼,“何必跑得麻烦,我帮你预约医生上门不好吗?”
林向月喝着阿姨煲的营养汤,“没关系的。”
“找的哪家医院?”他垂下头看着瓷勺柄上的图案,好似花纹比汤更有吸引力。
“爱康。”
“这样啊,”入冬天气渐冷,他穿着居家的黑色毛衣,笑容邻家,“我在那里有熟人,下次你去可以不用预约。”
“好的,谢谢。”林向月领了他的好意。
“其实你可以休息一段日子,工作效率低公司损失更大,不如不上班。”
“这是什么说法?”
“你完成不了一天的工作,工资却照样原发,而你的工资比普通员工高五到六倍,当你的价值没有超过这五到六倍,公司便会赔本,你带病坚持一天两天还好,但长期以往不仅影响你的专业口碑,更对公司造成大的损失。”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逻辑,处于和她不同位置的角度,她突然对公司更愧疚,公司给了她知遇之恩,赵总监是一手扶持她的伯乐。
“我再等等,”她这样回,其实已经有了要不要休假一段时间的考虑。
程衡不再多说点到即止,两人之间偶尔会沉默。
林向月是一旦有想法便会付出行动的人,在等下周体检结果的同时,写好了休假申请的邮件,放在半年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敢休这么长的时间,足足一个月,加班狂魔的奢望,更重要那时她一直想成为业内的先锋。
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让她对那些追求看淡,而只关注画画本身,画画在哪里都可以画。
体检结果出来前,郑行舟发给她一条短信:
【周一晚有空吗?朝兰饭店见。】
她删除了这条短信当没看见。
第二条紧跟而来:
【别爽约,小心后悔。】
她继续删掉。
第三条:
【你是不是去任何一家医院都没检测出问题?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我可以给你答案。】
她没好气地回复:【作为医生麻烦尊重下你的职业,你属于骚·扰患者懂吗?信不信我告你一状。】
【我和你不是医患关系,我们是校友,当然,也是你的前男友。】
见鬼的前男友,少女时期的脑子有坑她找了这么一个人。
她担心体检报告被他做手脚,想着一顿饭而已。
周一晚她赴约,六楼的餐厅,郑行舟坐着靠窗的地方,可以俯视下方车流和灯海的交汇
对方穿着正式,黑色西服和白衬衫,系一条纯色领带,蓝宝石的领夹是一条小鳄鱼的形状,符合他具有侵略性的深遂五官,如果不是对他印象差了点,林向月可以给他的外表和气质打八分以上。
“请坐,”他帮忙拉开椅子,餐厅的氛围像专为情侣设计,幽蓝色的灯,角落优雅演奏钢琴的女人,连桌上水瓶中都放入两束玫瑰花。
“什么目的,说吧。”林向月不想和他绕圈子。
“我爱死你这脾气又恨透了你这脾气,”他手里狠狠握着刀切牛排,“你连一刻都不想和我多待?上次是我心情不好,我给你赔罪。”
“不需要。”
“啧,”他丢了刀叉餐具,拿餐巾擦手,“何比呢,我们不是敌人。”
林向月看了看手机时间,“没别的要说吗?”
“做我女朋友,我喜欢你。”他既直接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林向月皱起眉。
对方身子稍稍往后一仰,靠了椅背,像野兽攻击前的准备姿态。
“这就是你三番两次骚·扰我的原因?”
料不到她听了表白是这个回复,郑行舟用笑来掩饰自己的生气,餐厅的客人不少,但各自沉湎于自己的交谈,无人多往这分一点目光。
暧昧的灯光多少遮掩住彼此的神色,将林向月脸上的冷漠也虚化掉部分,比往日见面少了一点点的刻薄。
就是这一点点让郑行舟冷静,“我上次也看到你戴着这戒指,戒指是订婚戒吗?”
她垂头看了眼,“是的。”
“你爱他?”
“不关你的事。”
“你还没点餐。”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郑行舟:“向月……”
她从对方眼里看到祈求,依照郑行舟身高坐着看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却无端矮了气势,最终她硬下心肠没有回应郑行舟,甚至没有奢舍一个平和的眼神。
“你真残忍。”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如释重负般谈论起她的体检报告,“下班前和周医生聊起你,顺便去资料室查过,报告嘛,没多大问题。”
他摸棱两可地说,“可以说有点问题,看你态度。”
“什么?”
他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反方向连接成相框,比在林向月的脸前,“这么看和高中时的你完全一样。”
林向月无动于衷,她给不了郑行舟任何承诺,态度和善反而令他产生错觉,浪费彼此时间,她并不认为这残忍。
“你既完美,又麻木,既善良,又冷漠……六年了,这些矛盾在你身上愈演愈烈,愈来愈融合。”他拿出透明水瓶的玫瑰,一片一片撕碎,直勾勾地巡视林向月的眼睛、嘴唇和她的胸腰部,“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可知道,你特别吸引一种人群。”
玫瑰花被折腾得只剩下光秃秃带刺的绿杆。
“你对这种人群而言是天生的鸦·片,他们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占有和毁灭。”他擦净沾上红色汁水的指头,走到她身旁躬身搂住她的肩。
“你会后悔今晚对我的冷淡,好好迎接体检报告,我最爱的小学妹。”
站直身斜眼端倪,好似已看见林向月未来后悔的画面。
但至少目前他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只让林向月反感,隔日拿到报告后第一时间给周医生发消息,她庆幸那天要到了周医生的微信,不用她为报告问题再跑一趟医院。
周医生:【报告结果显示你的身体正常,只有轻微的贫血。】
报告上也是如此,林向月疑惑:【为什么这次体检报告出来得这么快?】
她做的精密检查,和普通体检有区别,按照流程最少一周到两周,
周医生:【看科室任务来,可能最近任务较轻松,总之报告正常说明身体无恙,这是好事。】
林向月道了谢,那天郑行舟的言论化成一根刺,令她一日比一日怀揣不安。
头疼的毛病不减,医院又检查不出来的情况下,她只好发送那封休假邮件。
忙忙碌碌的蚂蚁瞬间卸掉压力,那一刻她有种丧失方向的空虚,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码到二十厘米高的专业知识笔记,和她果断性格不符的竟想撤回邮件,但邮件状态显示已读。
不到十分钟赵总监请她来办公室,先询问她的身体。
“体检报告正常,查不出我头疼毛病的原因。”
赵总监相信她不会撒谎,再而言之,林向月的状态有目共睹,她眼圈泛黑,因她皮肤白而显得更严重,好几次会议昏眩的摇摇欲坠。
“可能是休息不良的缘故,”他安慰地说,“人事那边需要病假的体检报告,我帮你说明情况,等人事部反馈到上级再说。”
“好的。”
请假相当顺利,人事转发上级批准的邮件给她两天的交接时间,这一个月会从分部或者总公司内部调任人当临时组长。
知道她要休假,组员们不舍的同时也心疼地希望她尽快养好身体。
最后一天的晚上刘淑朵送她到公司的楼下坐车,神秘兮兮地说:“林姐,我一定帮你守好位置等你回来!”
“只用帮我看好组员。”林向月摸她头。
上了车,走到住处公寓进出的闸门前,有人叫她名字:
“向月姐,等等。”
一个年轻的大男孩抱着一束花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明眸贝齿,像韩国一个偶像男子组合的成员,祝秋紫八卦公司帅哥时候提过他,是B组新来的实习生,叫于濠义。
“花送你的,”他借着踢石子的动作掩盖脸红,“我、我下班一直想和你说话来着,可是围着你的人太多,然后我只好让司机开车跟在你后面。”
将花塞进林向月怀里,“好好休息,早点回归。”
他青涩可爱得好笑,林向月道谢。
“我喜欢你,向月姐。”他羞得偏过头。
夜色暗,林向月才看清粉色锡纸里包裹着的花是玫瑰,一朵紧挨一朵,美得妖娆浓烈,脑海里却浮现郑行舟撕碎玫瑰的一举一动——
你对这种人群而言是天生的鸦·片,他们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占有和毁灭。
她握紧花束,入冬的夜晚当真寒凉。
“我有未婚夫。”
“可是,”于濠义说,“我是喜欢你之后才晓得,会怪我自作主张的喜欢你吗?”
这哪是青涩的大男孩,只因他涉世未深,尚未学会深藏眼睛里的侵犯欲,被林向月轻易看穿,她重复:“我有未婚夫了。”
抱歉,她要将花还给他。
于濠义没接,倒退走路,“向月姐,你可以不接受,可以扔掉它,但请不要还给我。”
他转头几个瞬间跑进路灯光中渐渐消失。
林向月拿着这花扔了不好,带回去给程衡看到更不好,她送给值夜的保安。有了这一出,成功打散她对长假的惆怅。
回到家里灯光通明,她今天交接的太晚,程衡比她早下班,穿着白色的圆领针织衫,露出半截玉润的锁骨,听见开门的声音走到玄关帮她拎包挂上衣帽架。
他学着猎犬从头到腿闻林向月,鼻尖若有若无地接触林向月的脖颈,说话间牙齿碰到她的肌肤,“你身上有别的男人味道。”
“别闹了。”
“还有玫瑰花的香气。”
他双手分别捏住她的一对胳膊,“我想想……”
一秒一秒过得漫长,程衡咬住她的耳夹,转圈打湿,“他送了你一束花,花美吗?”
“你跟踪我?”
“月月,”他退开两步,摘掉在林向月面前从不摘下的眼镜。
林向月才知道这眼镜最大的作用是挡住他眼底压制的欲望,那初见便如黑湖沉不到底的眼眸,在失去眼镜的遮拦后展露出淬了毒的邪恶。
“我没有跟踪你。”
准确的说他不需要,“我们快结婚了不是吗,不能婚前闹得不愉快。”
“你不是近视?”
她居然关注起这个,程衡好笑地扬了扬眼镜,“防电脑辐射,平光镜的凹凸感也是假的。”
眼镜递给她,“你也想要一副吗?”
林向月被问得噎住,对方眼睛里湮灭刚刚令她不安的邪恶情绪,又是往常的温和柔情。
她不习惯对方不戴眼镜的模样。
“休假快乐,”程衡握住她的手,摩挲那颗闪亮的钻戒,含笑地落上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爱你们。
都市篇是程衡学会克制后的黑,所以他不会特别疯狂,因为他的疯狂曾经让林向月非常逃避。
校园篇的话大概还要十几天发布,设定是合唱团女高音和黑玫瑰男主。
☆、【猎人与水晶鞋】·25
外面飘起雪,雪落无声风倒吹得树枝簌簌地响。
林向月手指亲吻到的皮肤似火燎地烫, 她缩手, 却被程衡紧紧拽住她。
他用世上对情人最甜蜜的声音,“月月, 你今天累了吧,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洗澡。”她答得爽快。
像是没看出她躲避自己的心理, 程衡适时地松开她去加热晚餐,他们两人回来得晚, 做饭的阿姨走前把饭菜都放在冰箱。
许是饭菜加热一遍的缘故, 洗澡后的林向月吃的不多, 程衡少见比平时多用了一碗饭。
他心情不错,眼尾上扬一点弯度, 眼波涟涟,吃完饭和林向月聊起天气:
“天气短信提示最近两天接连下雪, 月月貌似以前就很讨厌雪天。”
“海城没有冬季, 所以我格外怕冷。”
她读书期间过年会回外婆家, 素有鱼米之乡美称的平原地区, 冬天雪的厚度及到脚踝,见多雪景, 她只对寒冷印象深刻。
“正巧我也怕冷,等我安排完手上的工作我们一起回海城。”
对他的提议林向月吃惊,揣月集团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放走重要的决策者,让他回海城休假。
“我会处理好这些,”他给出解释, “离结婚日期只剩下一个月,总得回老家提前准备。”
有结婚作为理由,林向月如果反对衬得她不近人情。
聊天结束程衡加热一杯牛奶放她床头,“对你睡眠有帮助。”
连续几天头疼发作得厉害,林向月睡前将牛奶喝的一干二净,似乎真起了点作用,第二天早上起来,大脑里面如同吹进一阵清新的凉风,比前几天清醒。
窗外面晦暗的天空落下絮絮的雪,持续落在树木枝丫上不断叠加厚度,室内暖气足,她身上只加了一件白色的长毛衣,站着用榨汁机榨出橙子汁。
程衡早起上班,喝完一杯果汁通知她,“明天回海城,先住我那。”
“明天?这么急,一定要住一起吗?”
“久林山庄你去过,别墅里房间够多,我们婚期将至,每天要商量很多事情,你我的假期都很宝贵。”程衡笑着和她说道,自从他摘下眼镜便不曾重新戴上,他笑得温柔好看,某种冷得可怕的情绪一晃而逝。
似乎不能容忍她拒绝,林向月偶尔会自问,她真的了解程衡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甚至不敢直视程衡的双眼,即便这双内敛的桃花眼十足的漂亮。
可她又说不出程衡哪里不对劲。
没给她太多思索时间,隔天大早上回海城的飞机,下飞机时已有专人等候,黑西装的男人帮他们拿行李箱,走出机场坐进黑色专车,外面倾盆大雨。
从车流熙攘的市中心开往树林茂盛山头绵延的郊区,大雨一直不停,好几次天降的闪电像离车不远。
半年不见的久林山庄丝毫没变样,车驶过山坡,到别墅铁栏前停顿,铁栏门自动退后,车进入停到临时的车棚下。
皮鞋扣着硬地板的哒哒脚步声接近,穿着女氏西装的女人顶一把黑色的雨伞,是看守别墅的李姐,对方恭敬地道:“大少爷,林小姐,一路辛苦了。”
她安静地在前面带路,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别墅里灯火通明,装饰得依旧奢华闪亮。
入夜,人少的别墅空旷寂静,餐桌陆续摆上晚餐。
雷声阵阵,林向月吃得心不在焉,饭后程衡坚持她喝杯牛奶再睡,他说,“这能缓解你的头疼。”
“下次不用你帮我温牛奶,”她不大喜欢麻烦别人,“我自己来就好。”
程衡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喜欢为你准备这些,这些小习惯会让你忘不掉我。”
既然他当作情人间的小乐趣,林向月不再反对。
这里远离喧嚣,生活节奏比工作期间慢,她终日无所事事,更难忍受别墅里没有安装网络,对此程衡说一个星期内叫人来安装。
没两天李姐前来和她辞行,程家调李姐去了其他岗位。
这栋别墅只剩下她和程衡。
他们缺什么需要什么,每天清晨会有人开车送到这里,除此外的久林山庄静得像座美丽精致的坟墓。
“我们要一直这样吗?”她透过窗看外面感觉自己如一只囚鸟。
“亲爱的,我很累,”程衡抚摸着她的长发,陪她站在窗边眺望风景,絮絮说着,“我每天被工作缠绕得几乎窒息,没有网络和人群的世界对我而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度假。”
现在很多人恐惧网络和社交,林向月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他太可怜了。
没有冬季的海城温暖如春,天气好时,程衡搬出来大的遮掩伞和双人躺椅,他们躺着晒太阳喝冷饮,十几米开外李姐照看的玫瑰园飘来幽幽暗香。
每次没聊多久林向月便睡着,醒来躺在程衡的怀里,明明睡之前两人之间还隔一巴掌的距离。
对方下巴窝进她毛茸茸的头发间,太阳光强烈得微微眯眼,她醒来身体稍稍一动,放在她腰间的手就会加大力度,牢牢固定,直到抱得心满意足。
那时黄昏将近,霞光悬挂铺满半边天空,程衡声线沙哑地念她的名字,重重地叹息,“我爱你月月。”
表白中沉淀的深情重得令人动容。
身边人无不艳羡或者夸赞她的婚事,期间程衡多次送礼给她的父母,以至于全阳光小区的人知道,林家有个孝顺有钱的好女婿。
家里来电话,父母以前将关心她的身体健康放首位,现在主要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揣月集团副总加上程家大少的双重身份,程衡的婚事惊得新闻记者闻风出动。
闺蜜陈若雪激动地追问,新闻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同事们纷纷戏称她揣月老板娘。
亲人朋友无不说她走运。
她是所有人口中未来幸福的新娘。
可究竟哪里不对呢?她的直觉隐隐触动不安。
结婚日倒数二十五天——
林向月开始失眠,时常半夜惊醒,盯着黑蒙蒙的房间天花板发呆。
最近她每天坚持一杯牛奶,头痛的毛病不药而愈。
程衡还笑称:“你肯定犯的‘上班头疼综合症’,不上班就全好了。”
今夜她的意识无比的清醒,耳朵能清楚的捕捉到夜里的风吹草动,口渴,房间里没有备可以直接饮用的水。
借助月光下床穿鞋,脚落地,她听到门口细微的动静。
说不上因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收敛住自己脚步声,朝着房门走,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
这次别墅没有猫叫。
而是一身黑色浴袍的程衡站她房门口,月光沐浴下的冷白肌肤光滑得泛光,他的笑容古怪,“月月还没睡吗?”
“你大半夜在这里干嘛?”
他举起手中的水壶,“忘记给你备水,想进去又怕打扰你,所以……”
林向月无奈地侧身让路,灯亮,照得她眼睛不适应地连眨多次。
程衡规规矩矩地放下水壶,见他并无二心,林向月才没那么生气,合门之前,提醒道:“下次太晚可以第二天送,晚安。”
门外黑暗中的程衡笑容消化面色瞬间严肃。
该说幸好以防万一做了这个准备,他的未婚妻作息怎么能这么乱呢,这可不方便。
至于香丸,副作用太大了啊。
乖孩子就该一晚睡到天亮,不乖那就得受点惩罚。
他爱月月,所以他给的惩罚会尽量轻那么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衡:你是未来最幸福的新娘。
林向月:呸!
☆、【猎人与水晶鞋】·26
交给婚庆公司的婚礼策划敲定最终流程,邀请函陆续发送到客人手里, 由法国设计师设计的婚纱和礼服空运回国, 又送到别墅试穿,当然这个过程繁琐枯燥, 劳心劳力。
林向月为这些事忙碌近一周,最近她精力太差, 白天犯困,经常哈欠连连, 好处是不再失眠每晚沾枕即睡。
程衡温柔地按捏她的肩膀, 最近对方除了帮她温牛奶还多出房间备茶水的任务。
趁着气氛温馨程衡的脸贴近她问, “月月,婚后我们能过夫妻生活吗?”
林向月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抖。
这种事是夫妻义务, 她有想过若程衡不提,两人之间可以当朋友当亲人相处, 真要到那地步还是缓缓再说, 她现有的记忆里认识程衡不过几个月。
但万万设想程衡提得这么早, 这么直接。
“我……”她借着喝咖啡的动作往杯中呼气, “我觉得,还太早。”
聊起私密的话题, 耳尖的粉蔓延至脸颊。
“哦?月月认为要什么时候?”
至少得两情相悦,“给我一点时间,大概一年左右。”
“为什么要一年?”
她考虑着措词。
“月月不爱我,所以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考察是否接受,很正常。”程衡手指玩弄两下她披肩的直发, 抚上她的脖颈。
“抱歉,我……”
“没关系,”他微笑的表情仿若一汪平静的海水,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海水底下存在暗流,“我能等你一辈子,区区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林向月顿时歉意更深,她过于自我了,婚姻方面委屈到对方。
诚然完全忘记结婚是由对方提出,她只不过被动参与。
歉意让她对程衡怀有负罪感,导致接下来提出的要求缺乏底气,她商量地道:“和婚礼相关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我可以搬回家住吗?”
“你要离开我?”平静的海水掀起波澜。
“待在这里有些无聊,我只是回家住几天就回来。”
骗子,月月惯会用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撒谎。
想离开,如何可能。
却轻轻拨动她额前的碎发,温柔的伪装,“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家,我信你。”
“谢谢。”林向月笑得露出贝齿。
可是天不随人愿,当晚她全身发起热。
程衡从她嘴里拿出体温计,遗憾地说:“38.5度,你生病了,等病好我再送你回去。”
为避免父母担心,林向月只能应允。
“家里没有备退烧药,”程衡懊恼地用湿毛巾帮忙降温,左手腕的手表碎钻闪光
林向月见到这块表联想起第一次来别墅生病时,遇见的那个医生,“这块手表是什么牌子?”
“没有品牌,有次去瑞士出差,请一个工匠私人定制,仅此一款。”
“确定只有一个?”
他擦拭林向月的额头,“那位工匠的家族祖辈专为皇室服务,他退休后不再接活,我朋友和他认识,为送我一个惊喜联系上的他,这只手表是他最后的作品。”
腕表第一眼吸引人的地方在于碎钻的装饰,而表盘反而低调,仔细看却发现细节处更为奢华。
林向月对他的话细思极恐,此刻用脑过度,人昏昏沉沉,见她脸色不好,程衡体贴地帮她盖严实被子,退出房间关上门。
一觉醒来林向月的感冒症状减轻,她先去的书房,找到那些做过标记的书籍,全是程衡的字迹。
可这无法直接证明当时那个医生就是程衡。
如果他真是——
为什么他要躲起来?
他在观察我吗?
观察我是否真的失忆?
或者说,想尽办法将我留住,履行婚约?
程衡会是这样的人?
回想两人相处的点点积极,他礼仪教养极好,人绅士温和,没有比他更正直的男人。
林向月犹豫了,她把书放回书架。
路过一排排房间,突然站在其中一扇门前。
记得当时她没能打开这间房,李姐阻止了她。
程衡会不会那时躲在里面呢?想到这个可能,她伸出手,这时一道清浅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哈,月月,在玩什么探险游戏?”
他什么时候上的楼,不是在厨房做早餐吗?林向月忍住吃惊,极其冷静地酝酿笑容,“抓鬼呢。”
程衡搂住她,“哪里的鬼?”
“我看见有个黑影子进到这间房,你要不打开看看。”
程衡瞬间胳膊收紧,目光沉沉地盯着这扇雕刻连枝花纹的木门,“月月生病眼花,这世上没有鬼。”
他竖起一根食指抵住林向月的嘴唇,“嘘,跟我下楼吃早餐。”
好似不能让坏小孩胡言乱语。
程衡的强硬,使得林向月怀疑这间房就像公寓坏掉护栏的房间,专门用来隐藏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会和我有关吗?这个念头一冒她心跳漏跳几拍。
用餐期间频频地看向程衡,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无论林向月如何安慰和否定,它仍旧破土发芽。
她越来越心悸,要是面前的男人心怀不轨,凭对方的演技表现岂不是披着圣子外衣的恶魔。
“我吃饱了。”林向月放下筷子,“我去房间躺会。”
“高烧还没退?” 程衡紧张地想摸她的额头,她反射性地推了一下,“我没事。”
看见程衡皱起眉头,她又补充一句:“明天我想回家。”
“你的病……”
“我不是三岁小孩,”她有些生气,“一点小病难不成坐个车都不行。”
“好,”程衡顺着她,“明天我帮你安排车。”
他看着林向月的背影上楼,垂头思索究竟哪儿出的问题?
月月刚刚看他的眼神竟充满戒备。
真烦啊,他本来一点不想伤害她。
送到林向月房间的茶壶,他体贴地说:“生病记得多喝水,促进代谢。”
眼看她喝完整整满杯水才退出房间。
而林向月的那点小病,总算发展成高热。
程衡脸上真切实意的关心,帮她擦脸洗手,打电话叫人送药。
“我明明快好的,”林向月喃喃自语。
“感冒容易反复,”程衡说,“你安心在这养病。”
她生病胃口不好,程衡便花上数个小时为她煲汤,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
看她柔柔的楚楚可怜的素白小脸,被瓷勺按压出的唇褶,生病水润的眼睛只装着他一人。
那种淹没头顶的战栗几乎毁灭他的理智,难以克制得想要弄哭月月,狠狠惩罚月月。
“快些好起来,”他好似心疼得红了眼眶,“看你这样受苦,我很难受。”
林向月偏过头说话瓮声瓮气,“这两天辛苦你的照顾。”
“不会,我一点也不辛苦。”
他爱死给月月擦脸和脖子的感觉,随意手重或手轻,那无力的娇·躯·只能微微发抖隐忍。
还得一本正经地道谢。
多可怜啊。
如此地需要他。
程衡又吹冷一勺汤汁,送进林向月的嘴里,他手一偏,汤汁从嘴角溢出滑落,连忙用手指去拂,这嘴唇比花瓣更柔嫩,好似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掐出水。
“疼。”林向月又嘶了一声。
程衡终于忍不住俯头含住她的嘴唇追逐里面的柔软,单手挡住她虚弱的挣扎,放肆攻城略地。
“对不起月月,我手笨,只好用这个方法帮你擦嘴。”
“……”
林向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她此刻娇唇嫣红,脸颊也是布满飞霞,“你出去,我不喝了。”
“月月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你……”
是她忘记了,男人再绅士本质上同样好色,不趁人之危什么的纯属扯淡。
赶走程衡,房间里彻底安静,林向月看着桌上的茶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睡前感冒好得差不多,盖过厚被捂汗,即便反复也不至于高热到不能下床。
她给陈若雪打电话,“给你检测的香丸真的没问题吗?”
陈若雪奇怪:“报告上没异常,香丸不是你自己买的吗?”
“不是。程衡送的。”她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担忧,然而似乎除了陈若雪,她找不到放心倾诉的人。
“天哪,你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陈若雪批评她,“我恨不得和你交换男朋友,你居然还怀疑人家,大小姐,您嫁得可是万千女人的理想,知足吧亲,那香丸我男朋友说一小袋要两万,国外进口限量,别人真诚地送你,你怎么疑神疑鬼,石头精也得有心吧,哪怕是颗石头心。”
怼得林向月无话可说。
挂掉电话,陈若雪哗啦啦吃着快餐,她工作忙得累死累活一个月仍买不起市里房子的一平米,对男朋友发的微信消息没心情理。
一想,人和人之间差距咋就这么大。
自己明年也要结婚了,陈若雪还是翻出微信消息回复,提了嘴自己这个好运的闺蜜。
男朋友:【你闺蜜有被害妄想症?】
陈若雪:【……别瞎扯,她可能结婚紧张。】
心里泛嘀咕,该不会来真这样吧。
——
而陈若雪的一番话让林向月的脑袋更晕,她不擅长和朋友争辩,对方噼里啪啦说上一大堆,砸得她还没回神电话便挂断。
林向月:“……”
恰恰此时有一阵子没有联络的刘朵淑紧跟着来电,连说恭喜她的婚事,和她确认结婚日期,却避而不谈工作。
林向月问,“组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没没,”对方急着岔开话题,“你的婚纱是哪个设计师?图片发给我开开眼嘛。”
知道组里最近工作特别忙碌,难得她有空聊天,林向月不好紧抓工作不放,顺着她的话题聊到婚纱。
十多分钟后聊天结束,林向月还是担心组里的状况。
她给余磊和赵凯发消息,两个滑不溜秋地转开话题左右言其它。
林向月只好私聊实习生祝秋紫:几句话工夫祝秋紫交代出真相:
【最近临时组长兰姐连续接三个大单,据说公司要保她位置,我偷偷告诉你哈,兰姐貌似很针对你,让我们私下建新群讨论工作。
而且不让我们向你汇报工作情况,她说你现在不在公司有泄漏公司信息的风险,发现有人向你汇报公司就扣业绩分,反正我觉得她就是单纯针对你。组长,说这些会不会影响你备婚的心情?
啊!我发现组员他们都没告诉你,肯定是怕你担心,是我话太多了。】
林向月:【谢谢你秋紫,我没事。】
想不到仅仅一个月的假期她的工作形势变得这般严峻。
这座精美华伦的别墅,这时真切地如同牢笼,将她死死地锁入这个天地,而她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要说: 林向月:不要太过分,火葬场预定。
程衡:让你只觉得过分,一定是我做得还不够。
林向月:???
程衡:你该依恋我习惯我畏惧我,然后永远不敢离开我。
林向月:NM,报警了!
作者举手:男主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请骂角色,谢谢谢谢,不背锅。
☆、【猎人与水晶鞋】·27
每虚度一天,林向月的心就像猫抓一样难熬。
不行, 她不能总待在别墅。
晚些时候她对程衡说:“我这感冒看样子一天两天确实难好, 明天送我去医院看看。”
程衡打水帮她擦手,床上摆了一张支架折叠小桌, 放着晚餐,对方听到她的要求, 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比预想中顺利,林向月松了口气。
病情和她毫无默契, 过了一晚睡醒, 头晕症状消失, 体温已然正常。
“看来不需要去医院了。”程衡拿着体温计,指给她看度数。
一次两次是巧合, 三次四次呢?
她直视对方,“那我回家。”
“月月, 今天有台风, 不安全。”对方说这话的态度理所当然, 带着一些对她的宠爱和无奈。
树枝摇摆晃动, 暗沉的天空随时有场暴雨降落,于是放在院子里的太阳伞和环境处得突兀, 她面对铁门的方向站得脊背笔直,看着伞上面蓝白相间的条纹,闷声说好。
知道惹她不高兴,程衡切了一盘水果来赔罪,他端上楼, 就见林向月背靠飘窗上的枕头,一条笔直的长腿自然垂地,望着不远处一颗树上灰不溜秋的鸟巢发呆。
“月月,”他将水果盘放到桌上,“在想什么呢?”
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
但林向月手快地捏住他的手腕,甩开,“没什么。“
“你生气了?”
林向月沉默以示反抗。
“我们出国好不好?“程衡单膝跪地,俯视着她,拉过她的手,细细地亲吻。
“出国后更方便你掌控我的自由是吗?”林向月扭头,看向他的眼睛,原来这双眼睛里的内容不比任何人的野心小。
那副摘掉的平光眼镜成为遮掩他的最好工具。
程衡脸上的温柔丝毫不减,“我没有。月月,你最近很奇怪。”
“我奇怪?!”
“是啊,你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作为准新娘,你不该高兴吗?”
“不让我出门,不让我接触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不是宅女,我需要正常的社交圈和生活。程衡,你这样做和软禁我有什么区别?”
“月月,”程衡伤心地用她的手心贴紧脸,汲取手心的温热,“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爱你,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你生病了不能吹风,今天台风天气危险,都是有原因的啊。”
他抬起头,“还是说在月月心中,我就是这么危险的人?”
林向月哑然。
她总不好直白地说出猜忌,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们之间没到闹僵的地步。
“好了,”她妥协地道,“我听你的,我不想吃水果,帮我去榨杯果汁。”
凝视着程衡走出房间,林向月快速地给陈若雪打电话。
现如今可以帮自己的人只有她。
年底冲业绩同样做设计工作的陈若雪忙得焦头烂额,听懂她的意思,瞪大眼睛,停止敲键盘,“什么?!要我帮你问我男票,有没有什么药吃了像感冒,但只有发热头晕症状?小姐姐,求你了,这种电视上才有的情节现实里出现的机率百分之一都没有。再说了,程衡图你什么呀,他把你毒死了还不得声名尽毁?行行,我帮你问。”
她微信上问男朋友,得到男朋友毫不留情的取笑,她之前总说男朋友的一个好兄弟思维方式像外星人,这下男朋友抓到把柄,可劲地嘲讽:【哎呀,你闺蜜这思维有点厉害,被害妄想症妥妥的,我兄弟住火星上,你闺蜜活恐怖世界里。】
陈若雪:【别BB,赶紧说有还是没有。】
男朋友:【有的药会有这种效果,有的不合法,有的是处方药外面根本买不到。】
那就是不可能咯,陈若雪把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林向月,顺便说出自己的观点,她站没有。
林向月:“知道了,谢谢。“
口吻官方,陈若雪一听就猜她没把自己的意见听进去,她叹口气,匆匆以工作为借口挂了电话。
……
世俗眼里以金钱做身份,认为程衡娶她如若不感恩戴德,至少得是珍惜感激,连她朋友也不例外。
大多数人被快节奏的劳碌生活磋磨掉满身傲骨,所以一条捷径放眼前即便陷阱重重仍要遍体鳞伤地踏足,但她不愿意。
她接受不了感情的不折手段和欺骗。
程衡今天经手的水和食物,她有意摄入得少,或者故意撒娇交换一份,对方好似并未察觉她的目的,始终保持亲近她的笑容。
抽程衡不注意的空隙,林向月手机网上约车,司机的来电她躲到一旁接听,双方确定好地址,但一个小时后订单取消。
以为司机临时有事她没多想地继续约车,可连续四次同样的情况,她忍不住联络司机,对方竟将她的联系方式拉黑,甚至她被这四个司机举报,导致72小时不能在该平台下单。
这算什么事?她和平台客服理论,客服小姐声音甜美语气冰冷:“不好意思呢女士,我们的司机说您爽约,定位地址和实际不符呢。”
任她如何解释,客服小姐只回应冷冰冰的反馈上级,并不解封她的账号。
得,林向月服气。
她新想到一个办法,去到书房找程衡。
程衡在开视频会议,她敲门而入,发现视频另一头满会议室的人,脸红地说声打扰了,蹑手蹑脚退回门。
不到一分钟,程衡走出书房见她,“有事?”
“你不是开会吗?”
“嗯,临时让他们休息五分钟。”
“……”还能这样?
她随即说清来意。
“风筝?”程衡用食指滑过她的鼻梁,“想玩这个?我叫人送。”
办事效率颇高,不到二十分钟一架五米长的青色毛毛虫风筝被送来,程衡还在开会,林向月站在楼上最宽阔的阳台上将风筝放飞。
风大,很快风筝飞过高高的屋檐,飞过铁门,飞过树林,即将越过大马路她割断绳子。
看见有黑点路过那架醒目的风筝,红扑扑的脸颊说不上出于兴奋还是吹冷风的缘故。
她泡了杯热茶,坐在客厅的躺椅上等。
身后响起脚步声,程衡双手插兜,“风筝呢?”
“挂树上线断了,”她不在意似地抿茶。
“我还以为是你割断的。”对方轻笑,这声笑意令心虚的林向月盯着褐色的短毛地毯,假装发呆。
“你瞧,人来了。”他说完,门铃声响,他按下操作铁门的开门键。
又过一会,有人敲门。
林向月比程衡更快地动作打门开,外面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拘谨地道:“请问,风筝是你的吗?我在别墅门前的马路上捡到。”
瞧见风筝上没有她贴的纸,她瞟了眼程衡松了口气,“是我的,谢谢你。”
少年不好意思地红脸,连说不客气也拒绝了林向月的招待很快地离开。
风筝垂落就像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值不得讨论,默契地谁也不提。
直到新的一天到来,林向月提议和程衡玩一个游戏。
她用一条黑裙子的腰带蒙住程衡的眼睛,和他说,“你数到一百睁开眼找人。找到你赢,找不到我赢。”
程衡仍由折腾,他站在比林向月矮两级的台阶,当林向月从后方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认真地数数。
林向月的脚步渐渐跑去上面一层楼。
九八——九九——一百——他摘下柔软的黑布条,踏着一步一步的台阶,嘴边嚼着笑意走上二楼。
这栋别墅作为他的爱巢,由他设计又由他参与装修,他对里面一砖一瓦了如指掌。
找遍所有房间和角落不过才花了五分钟。
“我的月月,你要输了。”他笑着打开最后一个衣柜。
空空如也。
他脸上的笑僵住,走到林向月房间的飘窗前,窗户大开,冷风呼呼往里灌。
怎么就忘了呢,从这里踩着雨棚往下跳,轻而易举啊。
既然答应陪玩躲猫猫的游戏,他当然要陪月月玩到底。
当暗地守在大门的下属电话告知林小姐跑出去时,程衡温柔地合上窗,帮林向月铺好被风吹乱的床铺。
“没关系,”作为体贴的未婚夫,他风度翩翩地说着,“随她玩。”
这只不安分的猫咪终会得到输掉游戏的惩罚。
……
跑出大门的林向月头也不回地扎进林子,她害怕程衡会追上来,憋着一口气跑到大马路,那里一辆黑色的轿车等着她。
车门开,潮气蓬勃的少年欣喜地道:“林小姐,你居然成功了!”
“先开车。”
见后视镜里的别墅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蚂蚁的小点,随后被群山遮住,她紧张的情绪才慢慢缓和。
剧烈运动引起的短时间缺氧,她大口呼吸,狐裘短衣笼住的这张小脸白得莹莹发光,嘴唇如同玫瑰色的娇艳,端坐着似有幽香的芬芳。
少年捡到风筝看到求救的纸条时,只是想着先见一见情况。
然后他遇见了林向月,这个女人像满室华丽的珠翠中最夺目的一颗明珠,她只那么轻轻的用哀求的眼神望来一眼,少年那颗正义的心便涌起熊熊之火——
他要救,救这个漂亮柔弱的、一阵风都有可能让她凋谢的女人。
【我在别墅门前的马路上捡到】——来自纸条中的暗号。
林向月真心地说:“谢谢你,我本来没报希望,现在不嫌麻烦的好人竟然挺多。”
少年笑道:“我胆子其实很小,换其他的事我肯定不敢去做,但林小姐说被老公家暴想逃走,这种事我还是可以帮帮。”
咳咳,林向月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她当时是觉得这个谎言最真实最容易引人相信和同情,被别人说出来就有一点羞耻。
“林小姐去哪?”
她报上地名,又道,“你可以喊我向月,方向的向,月亮的月,怎么称呼你?”
“双木林,东南西北的南,林南。”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衡:如果我抓到你,你就让我嘿嘿嘿~
林向月:别馋我身子!
☆、【猎人与水晶鞋】·28
车子下高速汇入市区拥挤繁忙的车道,高峰期无时无刻地堵车, 此起彼伏催促的刺耳的喇叭声震得人脑子发懵, 霓虹灯赶走天边最后的阳光,如林般耸立的高楼大厦灰蒙蒙的挂有巨大的广告, 一辆辆车窗里的脸上只带有堵车的烦躁和麻木的情绪,想象着高空俯视的场景, 人活得就像一只只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失去鲜活的工蚁。
林向月讨厌过城市的喧噪,吐槽工业缺失美感, 然而今天重新回到这里, 人群给予她强大的镇定和安全感。
她望着倒退的楼宇和车流, 总算感受到自己逃离了那座压抑的别墅。
林南将车开到阳光小区,不舍地说, “向月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当然, 她还想着抽空好好道谢, 于是报上自己的微信号。
添加成功, 和林南告别, 她跳着愉悦的步子和坐树影里聊天的熟人打招呼,一颦一笑像小孩欢乐的天真, 她自然野生的平眉、弯弯的眼睛、红唇恰到好处上扬的弧度,构成一张纯洁而美丽的脸。
林南站在车旁目光追随得入神,暗骂林向月的丈夫不懂珍惜,坐回车内复杂地盯着微信头像,良久关掉聊天界面。
……
回到家中, 父母想象中的热情并不存在。
林向月走进屋子,赵美乐头伸到门外面,左瞧右看,“程衡没和你一起来?”
“妈,”林向月严肃地问,“他最近对你们做过什么?”
“什么做什么,你说话咋地阴阳怪气,程衡多好的人,你爸爸生病他又是找医院又是找专家教授,一天派人过问一次,忙前忙后地照顾,三天两头的送礼品,你伯母知道吧?去参加跳舞比赛,车队都是他包的,事无巨细,两个堂弟的实习工作他都帮忙介绍,现在小区哪个人不说我们家有个好女婿。”
林向月吃惊:“爸,你什么时候生的病?”
她为什么没听说。
今天星期天没课的林庆坐沙发上摆围棋,“一点老毛病,不值得叨唠你,我没让你妈说。”
“爸,您的身体健康在我眼里没有大小之分,下次能不能……”
“好啦好啦,”赵美乐关上门,插嘴,“都过去两三个星期了,你不是忙着和程衡商量婚礼流程吗,跑回来把摊子全丢给他?”
“这些已经弄好,”林向月回家的激动心情被泼凉水,她有些委屈。
“你回来不带他一起?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礼貌都没有。”赵美乐失望地摇头,拿起放茶几上的手机。
“妈,你要干嘛?!”
“打电话叫程衡过来吃饭。”
“不许!”
“你这孩子,你怎么搞的你。”
“妈,他不是好人,不是,他不坏,但他很奇怪您知道吗,他……”不知道如何说服,又真的害怕程衡出现,林向月急得语无伦次,见她如此,赵美乐更生气,“你和他有吵架?”
“不是。”
“那是怎么了?”赵美乐感觉看不透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冷静从容,何时像只斗兽竖起所有攻击的刺,碰不得说不得。
“妈,”触到赵美乐不信任的眼神林向月几近崩溃,原以为父母是她坚固的防线,可现在父母用爱她的名义接受她的未婚夫,却为了未婚夫对女儿责备,她说了在别墅的经历,她每天感受到被监视,只要想离开就会生病,她打不到车,走不出禁锢她的铁门。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赵美乐语重心长地解释,“你误会程衡了,他每天和我们通话,说你对结婚出现焦虑症状,还说等你身体好了带你回家住,他为你担忧得真心真意,为人父母我们怎能只偏爱自己的儿女。”
她握住林向月冰冷的手,“向月,你在家好好住两天,别胡思乱想。”
林向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美乐,“妈,你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一向偏疼她的父亲也要求地对她道:“你肯定是私自回来,等下给程衡打电话报个平安。”
她呼吸困难地深深吐气,对着义正言辞的父母眼眶酸涩,无话可说地回房,锁上门颓然地坐床沿。
仔细回忆最近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她终于明白为何父母经常来电关心她的感情生活,自己在别墅里无所事事地虚度时,程衡一步一步计划着拉拢她的父母,为阻止她说出真相,提前宣扬她有婚前恐惧症。
她忧郁烦闷地捏紧枕头的边角,狠狠地咬住牙,逼着令自己冷静。
家里不再是平静的好去处。
门铃一响,赵美乐去开门,冲林向月的房间喊:“向月,程衡给你送了东西。”
客厅交谈声笑声热闹,见房门迟迟没动静,赵美乐不耐烦地亲自来敲,“出来接东西啊,人还没走呢。”
看到林向月脸色差,她语气变得柔和,“给你送的衣服,说你出来的匆忙,衣服没带上。”
客厅里专门来行李箱的一个男人站起来和林向月点头示好,“您有话需要带给程少吗?”
“没有。”她回答得无情。
赵美乐不乐意,“你真是的,程衡好心对你。”
她招呼客人喝茶,休息一会再走,对方笑着婉拒。
屋子里安静下来,赵美乐还要说点什么,林向月却已经回房。
她忧愁地问林庆,“向月不理人,这是干嘛?”
林庆道,“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夫妻合力于林向月面前提程衡的好,她回来住的每一天,程衡送的礼物不停,小到一束花大到珠宝首饰,别人眼里的程衡真正地宠她入骨,态度漠然的林向月便显得冷酷和骄纵。
赵美乐和林庆饭桌上拐弯抹角地问她到底几时回去。
“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家?”林向月失去胃口地放下筷子,她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目光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切。
赵美乐尬笑地说:“你要是和程衡好好的,想回来住几天都行。”
林庆跟着道:“离结婚没几天了你们还闹别扭,闹得我和你妈天天担心。”
“我吃饱了,”她不想和父母再多说,因为无用的话除了引起争执,还会把父母推得更远。
她一个人站房间的窗边盯楼下的花坛发呆,程衡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月月,躲猫猫还不结束吗?】
程衡连续几天的送礼利用父母逼她回头,对方清楚地了解她的处境,暗处旁观她的被动和无助。
她越发怀疑程衡,犹豫这婚姻到底该不该结。
程衡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真打算一直不理我?骗人的分明是你啊。】
她删除短信。
程衡:【撒谎又不听话的月月,需要受到一点惩罚哦。】
她蹙眉,强烈不适的预感使她按删除键的手指发抖,这行字像蝌蚪游动地扭曲蜿蜒,仿佛冲着她跳跃地组成诡异的笑脸,当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甩开。
落地板上的手机摔得接通语音:
“向月姐,有空出来一起玩吗?”
发现是林南,她扶着墙缓缓蹲下,调整气息平静地说:“云河大街的朝晚咖啡店碰头,我请你可以吗?”
她还欠林南一个人情。
对方欢乐地说:“太好啦,那下午两点等着向月姐。”
离两点还有一个小时,林向月照镜子换上秋冬的白色连衣裙,拿好手机钥匙出发,和赵美乐说她去见一个朋友,晚些回来。
走出小区,外面太阳刺目,离咖啡店十分钟的路程,她伸手挡光,沿着店铺屋檐下的阴影走,昨夜有过一场阵雨,屋檐时不时滴落的水弄到她头发和衣服,她放弃这个方法,而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不平的路积有污水,高跟鞋的细跟一踩,差点溅到脚面。
这样可不行啊,她只好钻到楼与楼之间的胡同抄近路,光照差迎面吹来的风阴凉,巷子里仅她一个路人,高跟鞋走路的脚步声有回音,走了一段,她蓦然停止步子。
从刚刚起,回音加重,多出一道沉闷的脚步声响。
正要转过身,一块方帕绕过她的脖子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一股浓烈的香味后她彻底陷入漆黑的世界。
咯唔——咯唔——
她醒来天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和白色天花板,身体平躺在一张手术床上四肢由束腹带绑住,她试着动了动,锁得太牢没有任何挣脱的希望。
咯唔——
又是刚吵醒她的声音。
她朝向声源,一排接一排的支架上摆满仪器试管,只能隐约看到后方有人在餐桌边切牛排进食。
“你是谁?”
“啊,醒了。”对方放下餐具,越过架子走到她床边站定,居高临下,一双如鹰眼犀利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学妹,一个月不见。”
他的大拇指拂过林向月的嘴唇,“你有没有想我?”
观察到林向月了无变化的神色,无趣地咂嘴,“你怎么不害怕?不该质问为什么?不想问我要做什么?”
“我问你会说吗?”
“哈哈哈,不会。”他端来一把椅子,坐着抬起手腕的表看时间,“长夜漫漫,小学妹打算一直沉默以对?”
“放我走,”林向月偏过头对着他认真地说,“过一晚上如果我还没有回家我妈妈一定会报警找人,你现在放我回去,我可以当这是个玩笑。”
他竖起食指摇晃说:“不可以。”
“郑行舟!”
“这才对嘛,”他满脸兴奋,双目闪烁惊人的光亮,“你这样恶狠狠地看着我、恨着我、讨厌我多好,再看着你的冷淡慢慢变成屈辱,那多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梦梦到被举报三观不正要我去局里喝茶。
我哭着求警察大哥说我可以改。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吓得看后台评论……
☆、【猎人与水晶鞋】·29
手机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打断郑行舟癫狂的心理状态。
“林南。”他念出屏幕上的备注名,不屑地拒绝语音请求。
对方锲而不舍, 郑行舟拿着不停震动的手机, 笑问:“新相好?”
他扫了眼林向月的装扮,白色的软皮束腰长袖连衣裙, 露出半截修长线条匀称的小腿,娇软柔弱的身躯因愤怒微微颤栗, 不甘地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今天是为去见他?”郑行舟垂头轻笑,“作为即将结婚的准新娘, 和其他男人单独见面不怕引起误会吗?你不爱你的未婚夫?”
室内没有开空调, 只穿单衣的林向月感到冷, 可她没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
“瞧我忘了,向月冷心冷情, 不爱任何男人。”
她隐忍地一言不发,只听郑行舟接着说:“最近有没有看新闻?前几天有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下班回家路上失踪, 两天后警察只找到剁碎的肉渣和内脏, 还是靠DNA辨出的受害人。
一个月前有名十七岁的女高中生下晚自习后不见人影, 过了一周人们在江边找到她的浮尸, 四肢被锯断,五脏不全, 有被人啃噬的痕迹。”
狭窄的房间隐约回荡他说的每一个字,林向月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寒气爬上头顶,视线所过处,周围器皿里红色的液体和泡着不明形状的东西, 由于未知而变得狰狞恶心。
“半年里一共谋杀十五个年轻的女人,你猜猜凶手到底是谁?”郑行舟交叠双腿,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听不见看不见这一切。
“你怕吗?”对方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这里座隐秘的地下室,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被人发现。”
手指滑过她的喉管到腹部,“从这里切开,看看你的心是不是比正常人的温度要低。”
感受到这具柔软的身体传来的瑟缩,郑行舟笑容愉快,“你在害怕?”
他身体站直后又道:“其实我早说过,我们不是敌人。你若对我态度好些,答应我的条件,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理由,”林向月捏紧了床单,她至少需要死得明白,“杀我的理由?”
她不认为对方因为求爱不得所以犯的杀心。
“杀?”郑行舟戴上一次性的卫生口罩和手套,“我不杀你,我是医生,刚说的那些逗逗你罢了。”
“……”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和我生气。”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继续欣赏林向月恼怒厌恶焦躁等不停变幻的表情。“这样的你更生动。”
他走到排放各自器皿和药剂的架子后面,“需不需要喝水?你放心,给你喂正常的饮用水。”
“……不需要。”
对这回答他面露遗憾,“那吃的呢?”
“我不饿。”
他怜悯叹息,“我建议你最好吃点东西。”
但林向月不领他的好意,身处这个环境中她不只没有胃口,更担心食物和水有问题,她在郑行舟捣鼓药剂和填写实验报告的时候睡着,睁开眼睛又是一片白色的灯光。
“几点了?”许久喉咙没进水,她嗓子沙哑。
没有回音。
她偏头朝着架子的方向找人影,郑行舟还在埋头干活,她重复一遍问题,对方看了眼手表,“早上三点。”
地下室里不分白昼,她看不出郑行舟绑架的目的,一直不能活动的身体僵硬的难受,想寻借口下床,郑行舟走了过来,“我的任务完成了,小学妹。“
她不懂这话中代表的含义。
郑行舟貌似不需要她懂,他摇摇头,惋惜又同情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给过你两次机会,可惜了。”
他长期使用手术刀磨出薄茧的手指抬起林向月的下巴,像观察艺术品般仔细地端详,“可惜了,你选了一个比我更可怕的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真相不重要。”他另只手上赫然是张林向月眼熟的方帕,然而不等林向月再问些什么,那块方帕如昨天那般捂住她的口鼻,没一会眼前的场景变得恍惚,白炽灯忽明忽暗,啪的瞬间如大脑断了某根弦,全部归于沉寂和黑暗。
她身处黑暗中朝着前方一直奔跑,身后两侧黑色的无限空间擦着她的脚后跟不断合拢,不敢停不能停,竭力地和死亡赛跑。
“月月……月月……”
有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前方照进一束亮光,她整个人冲光芒飞扑——
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入目依旧地下室相同的场景,她身上的绑带已经被人拆开,一身黑色风衣的程衡看见她清醒的那刻脸上的担忧变成惊喜,想碰她又怕弄疼她,不知所措,语带哽咽,“月月,你怎么样?”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令林向月心软化一角,身处幽静的地下实验室,她之前时时刻刻担心郑行舟的阴谋,用镇定和冷静作伪装,此时见到程衡,她的恐惧和委屈统一有发泄的出口。
她迫不及待的抱住程衡,用他略凉的体温温暖她的冰凉,“我没事……”
说着,像只刚断奶的小兽呜咽,头埋在程衡的肩膀上耸动。
“没事就好,”程衡抚摸她的后背,语气温柔,“月月,我找到你了。”
躲猫猫的游戏结束,是他赢了。
他抱住怀中的女人,听她抽噎听她心脏紧贴自己跳动的频率,还有颤栗不止的软弱可怜。
“我的月月,吓坏了吧,”他犹如感同身受,满目怜惜。
想到什么,林向月抬起头环顾一圈,“郑行舟人呢?”
“我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人。”
被绑在床上,他足足迟疑了一分钟才从绑带上移开目光,松开带子。
“是他绑的我!”林向月找回自己的冷静,“必须报警,有第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
程衡点头,直说出去后便联络警局,林向月绑了一晚上腿麻,由他搀扶走路。
地下实验室面积近五十个平方,仅有一扇通往外界的房门,供电不稳定,灯光一闪一闪,他们并肩走过一排排的比人高的架子,突然程衡停住。
“怎么了吗?”林向月问。
离大门只剩下三四米的距离,灯光晃得她的眼花,不由自主地跟着频率眨眼。
仅仅几秒种没注意的过程,程衡拂过左手边的桌面,取走一张黑色卡片放入兜中。
黑底白字:
“合作愉快!
你的老朋友——舟。”
合作愉快。
灯光一明一暗,明时他对着林向月笑容缠绵,暗时他嘴角弯起恶意森然的弧度。
“没什么。”他回道。
“哦,我腿好了,”林向月说,想挣开他,发现纹丝不动。
“外面的走道没有灯,”他进一步抓紧林向月的胳膊,“我抓着你比较安全。”
“好吧。”林向月没有反对。
五分钟过后两人走出地下室闻到外面清新的空气,从大道那边传来洒水车鸣笛。天边月亮稀薄,而太阳已经显露出一点轮廓,已经是早上六点。
程衡一共出动六辆车的人寻找她,见到自己给这么多人带来麻烦,她一一道歉和感谢,驱车离开这里,回到家中,赵美乐对她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
直说程衡如何查遍监控,如何追踪蛛丝马迹,说他从林向月失踪起一晚上没合过眼,说所有人都在外面拼命找他。林南怕担勾引有夫之妇失踪的罪名,连忙删除她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赵美乐铁了心赶林向月回别墅,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未婚夫,跑外面和别的难人约会,因而遭到绑架。
“你要是想让我和你爸多活两年,你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和程衡待一块,别整那些幺蛾子。“赵美乐一锤定音,将林向月赶回自己房里。
“伯母不是有意发火,”程衡宽慰她,“你失踪时候她急得上火嘴角起泡,又听别人说最近有好几个年轻女孩子消失被杀,伯母当时差点吓晕,得知你平安无事,她比任何人要高兴,当我的面骂你,不过是怕我对你有怨言,她亲自骂,是想给你留面子。”
“我知道。”林向月说,“我妈就是这样的脾气,我没怪她。”
程衡瞥见门外地上的影子,继续道,“伯母一片慈爱之心,你以后多听些她的话,别惹她生气。”
“好,这次多亏有你。”林向月自叹,“没想到出了别墅,我净是给你惹麻烦,你一定找得很累吧?”
“还好,看七八个小时的监控而已。”
她温热的手抚上程衡的眼睛,“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都有红血丝了,睡会吧,午饭我叫…… ”
说到吃饭,林向月的胃疯狂抗议,她从绑到现在一天一夜没吃喝过东西,于是改口,“我陪你吃早餐再睡?“
程衡哪看不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好。
门外的影子消失,他们再闲聊了几句走出去,餐桌上摆好了豆浆油条等中式早点。
“哇,我妈和我真是心有灵犀。”说要吃早餐就有。
程衡递给她筷子,笑而不语。
到了晚上,补完觉吃过饭的程衡得回家了,林向月的父母齐齐看向林向月。
“爸,妈,那里地太偏,见不着半个人影。”她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赵美乐坚定地支持未来女婿,“你还小吗?整天需要大把的人陪?你不去程衡一个人更孤单,他家里情况你也知道,他孤零零一个人你狠心?”
算了,这绝不是我亲妈,林向月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他爸。
林庆低头躲过,轻咳,“那个,向月啊,程衡今天累了一天,你跟过去照顾下吧。”
为什么累一天,不用他说,林向月一点即透。
她神色复杂地扭头看着程衡,只见对方无辜的眼神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却故作坚强地撑起笑脸,“伯父伯母,你们不要再勉强月月。”
这句话激得赵美乐母爱爆发,当然单方面只对程衡,林父更是心疼内疚,两人指责林向月的目光无声胜有声。
林向月:“……”
半个小时后。
通往久林山庄的高速路上,车内林向月问:“你哪买的迷魂汤,灌得我爸妈把你当亲儿子,把我当充话费送的。”
程衡握住她的手抚平她的不满,“以真心换真心,月月,如果你没有察觉到我的好,那肯定是我做得还不够。”
她开始犹豫自己是否错怪程衡,毕竟那些事都是她的揣测,毫无实据。
“这次回去,不许再软禁我。”
“我从没软禁你,是月月你走不出去。”
是啊,对方从没说过自己不能离开别墅半步,林向月不说话了,她心中疑虑重重,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别墅处在半山腰,远远看尖顶仿佛插入低垂的乌云,笼罩层层的暗色。
起风了,她下车沙子迷眼,程衡帮她吹沙子,吹了好几下还没弄出来,倒是磨得眼睛红彤彤的不停流泪。
蓦然温热的湿感抚摸她酸胀的眼球,她惊得呼出声,程衡站直,舌尖舔唇,“月月的眼泪是咸的。”
废话,眼泪当然是咸的,等下,这不是关键。
腾地她脸色通红,开车的司机早跑得没影。
“月月,你还记得你玩游戏说过的话吗?输掉的人会有惩罚。”程衡得意地搂住她的腰。
至于这个惩罚,林向月表示程衡真的太过分了。
他竟然敢拿着绑带将她囚在书房的小床上,兴致勃勃地观赏她的反应。
“当初这张床定的尺寸出错,小了一些,我叫人摆进书房,没想到正适合月月你用。”他抚过这张深色木床床头雕刻的花纹,顺着黑色绳带触到白皙的手腕,被束住的人因不安而轻轻扭动身体。
蒙住的双眼看向手腕的方向,“程衡。”
“我在。”
一贯清冷的脸上浮有羞耻的红晕,“别玩这个了。”
“愿赌服输,月月,不能言而无信。”
他亲亲林向月的脸,磨牙,“难道郑行舟可以,我就不能?”
“他……他单纯地绑我,没你像你这样。”
“哦?我哪样?”
明明说惩罚是绑住她两个小时,想着虽然绑得辛苦,但她尚能接受。
“就是,别这样……”她低下声,难堪地咬住唇。
别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别剥夺她的视觉,更别靠她这么近。
“这样是哪样?”
对方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说话间的气息迎面轻抚。
羞得她衣服以外的皮肤全部透着粉色,她的成长一路作为优等生长大,多少有过这方面的了解,可仍旧干净得像张白纸。
“月月,你真可爱。”
程衡揉揉她滚烫的小脸,然后站起来解开自己的风衣。
整整两个小时,里面持续传出羞恼的怒骂和男人好言软语的爱哄。
又足足三天,林向月和程衡单方面冷战。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衡:这里需要亲亲,那里也需要亲亲。
被绑的林向月:住嘴!住嘴!住嘴!
☆、【猎人与水晶鞋】·30
到月底两人的关系维持住表面的平和,程衡的工作全部在家办公完成, 对外宣称备婚, 一律推掉应酬。
林向月的假期快要结束了,她迟迟没有收到人事部的提示邮件。
给赵总监发的消息, 对方回复的越来越迟,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公司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 她无从下手探查,有几次沉默地盯一个物件神游, 程衡会搂住她的肩膀, 说:“别发呆了, 以后没工作我可以养你。”
“发呆挺好的,脑子里东西太多太乱, 偶尔给大脑放一个假。工作不能缺,人总需要活着的意义, 而且工作是我安全感的来源。”
程衡牢牢抱紧她, “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安全感, 你的人生不需要那么多的意义, ”
陪在他身边就好,世界需要伟人需要人才, 可世界有那么多的人,而他只有月月一个。
林向月笑了笑没有开口,这次回来她对程衡留了心眼,出口的话务必经过酝酿一番,观念不同, 她眼里这样的小事不需要急着说服对方。
懒洋洋适合休憩的午后,程衡到楼上接视频电话办公,她一个人进院子闲悠,人工的绿地草坪软得像毛地毯,天高云淡,她坐下来被微风吹得犯困,怕白天贪睡晚上睡不着,赶紧起来返回。
二楼书房门紧闭,她无聊地躺阳台的藤椅上看书,旁边碟子里放着点心,不知不觉吃完一碟,太阳落山,夕阳映红半边天。
她收起书,脚踩着毛拖鞋无声地走到书房门口,虚开一条缝,里面没有人,她转头去隔壁房间,这处房间的阳台和程衡卧室的阳台相邻,她原是偷懒不想敲他的房门,却无意听到程衡的电话。
对方冷静自然地吩咐:“致幻的药物和香丸不用再配,安神无副作用的可以多送些过来。”
和下发秘书普通文件般轻描淡写。
一个一个的疑点由于这句话连成串,林向月心中惊疑不定,她小心地退回房间,合上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敲响程衡的卧室门。
“下楼吃饭。”
一日三餐除了他们自己做,偶尔会请人帮忙,做完饭厨师便离开,来得隐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唯恐打扰。
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人各自喜好的菜式,林向月打破程衡的习惯,边吃饭边说话,这样可以掩饰她的情绪。
“郑行舟抓到了吗?”
程衡放下筷子,他礼仪养成多年,一时间难以改变,“警方说没有证据,那个时间点他在医院工作,有不在场证明,月月,你别担心,我不会再让他有机可乘。”
“嗯,你最近睡得怎么样?”
“很好。“
怕引起警觉,林向月不敢多问,看对方的气色和精力至少说明他不需要那些安神药。
这栋别墅里除了他就只有自己。
林向月沉默地吃完饭,睡前辗转反侧地想不透程衡的目的,她推开门,脚步轻得像猫走近那间上锁的房门,一扇门之隔,得知对方的秘密,便能够了解他吗?
还不够,还不够有理由说服她冒险。
她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里躺上床,毅然下定某种决心。
第二天她说帮程衡打扫卧室。
程衡幸福地拦住她撒娇,和所有坠入爱情的大男孩没两样,黏人又活泼:
“月月,以后我的衣服全部交给你来打理。“
“所有银行卡全部上交,你给我买什么我穿什么。”
“月月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的衣服?”
“地板我自己每天有擦,别累着你的手。”
他像只嗡嗡嗡的蜜蜂闹得林向月头疼,“你先出去,别围着我打转。”
赶走一脸委屈的大蜜蜂,她合上门摘掉手套,目标明确地寻找衣柜床头柜等等角落,一无所获。
有问题的香丸和药物也许没有藏卧室。
“月月,”门外程衡敲门,“打扫完了吗?”
就在林向月准备无功而返时,一瓶香水吸引住她视线。
它摆放在一个纯原木的圆桌上,旁边有两本带着折痕的经济学类书籍,能想象出平常程衡赤脚坐着垫子翻书的场景。
林向月是细节控,这归功于她的职业,这瓶香水和眼前的画面如此不搭,它该在化妆台、梳洗室、床头柜,却突兀出现两本书旁边,紫得发黑的玻璃瓶没有透光,瓶身没有任何英文或中文字母。
她将这瓶诡异的香水揣进罩衣下的外套口袋,若无其事的开门,“刚打扫完。”
“谢谢月月,”程衡展颜一笑,干净明媚。
美色当前,但林向月不为所动,以衣服脏为借口逃开对方的拥抱。
她把香水藏进自己房间衣柜的抽屉里,换好衣服走到楼梯口,程衡堵住她的路,平静地说:“我丢了件东西。”
她适当露出惊讶,“丢的什么?贵重吗?会不会掉哪个角落了?”
程衡单手虚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起仰头,对她似笑非笑,“月月没看见?”
分明还是那样温柔的口吻,可她感受到一股骇人的威压。
仅两秒程衡又恢复平日里的柔和,替她整理翻折的衣领,一字一句直视她的眼睛,“我信你。”
所以,千万别骗我。
她还什么都没说。
不过就这么翻篇,对她来讲有利无弊。
夜深人静,她拿出香水瓶研究,外观长方正体,拧开盖子,朝空中喷出细雾。
香味和程衡身上的味道一样,准确来说,是程衡之前的味道,他刚和自己成为邻居的那段日子,每天一起乘电梯,他身上都是这种香气。
再后来程衡换了香水牌子,清淡得几不可闻。
猜测这个可能只是普通的香水,她谈不上释然还是失落,心里嘀咕明天想办法物归原主地入睡。
竟迎来一场久违的大梦。
一间摆有石膏画室内,同样年纪大小的男女学生穿着蓝白校服,面对排列的画板认真凝视作画。
她看见自己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挥动扇形笔刷,面前的这幅江南水乡正差最后一笔杏花飘落。
“向月,”门口,容貌熟悉的少年冲她招手。
安静的画室出现交头接耳的议论。
梦里的自己放下手中的调色盘和笔出去,少年不顾她的手脏,拉起她的手朝外奔跑。
原来这不是学校的画室,一到外面全部梯田式的山路,弯弯绕绕至山脚绵延,这里人们住的房子只有青白两色。
她看过高中的写生照片,记起来这地方是H州的美术写生景点。
“快下雨了。”她喊着,风往嘴里灌,头顶的乌云浓厚。
两人跑到一座寺庙门口躲雨,这座寺庙据说有五百年历史,百年前经历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部分石柱和轮廓,屋檐的瓦片残破不堪。
雨顺着青瓦滴滴答答,汇入青石板的凹槽。
“你刚要带我去哪?”雨势和雷声大作,一时半会停不了。
少年什么话也没说,他仰头看从青瓦上垂落的雨帘,下颌弧线绷紧,似克制似隐忍。
“喂,说话啊。”
干嘛像根木头。
他转头凝视梦里的林向月,由于极力压抑着什么他清俊的面庞有些阴郁,看得林向月双手朝后扶住石柱。
“我喜欢你。”
少年捏住她单薄的肩膀,“我喜欢你。”
似乎该不知所措的是他,该迷茫难受的是他,而被表白的林向月一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对不起。”少年自言地给林向月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不愿看见这双天真懵懂的眼睛,少年单手覆住林向月的上半张脸,对着朝思慕想的红唇狠狠攻略。
乌云浓密不透天光,白日如夜,轰鸣的雷声碰撞出青色的网。
她呜咽挣扎,鼻端充斥雨水气味和少年身上冰凉的气息,这些将她融化成一条上岸艰难呼吸的鱼,消耗完力气,任人采摘,沉浸吻中的少年慢慢挪开挡住她眼睛的手。
便正对上大殿佛陀的石脸,细眼细眉,满含慈悲。
……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程衡:月月,我喜欢你
林向月:被你喜欢,是场劫难。
少年程衡:……
☆、【猎人与水晶鞋】·31
惊醒的林向月没了睡意,她披衣下床, 找到黑色瓶子的香水——
致幻剂, 程衡电话中说的致幻剂。
沉浸六年的记忆怎可能因一个人出现突然在梦里复苏。
不能再继续猜忌下去了,她揉捏太阳穴, 把致幻剂塞进柜子,别墅静悄悄的, 为避免发出声响地赤脚走路。
没有反锁的卧室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程衡盖着灰色毛毯入睡, 正脸朝上方, 窗外盈满的月光映亮半张轮廓, 散开的微长头发遮住部分恬静的眉眼。
林向月很快将目光从他脸上转开,钥匙比预料中找得简单, 被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险之又险地拿到这串钥匙, 她迅速地走出卧室直往那间上锁的房门, 试到第五把, 咯喀, 锁开了。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明显,她稳住心绪, 果断推开房门。
一时间她惊愕愤怒,继而慌乱恐惧。
满墙的一半监控显示屏,日夜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另一半的屏幕播放从她少女时期到如今的日常视频,大部分来自他人的视角拍摄。
黑白两色和彩色之间对照,笑意盈盈的她、匆忙过马路的她、逛商场挑选东西的她……那些一张张她的脸, 无声地生活在二维世界。
原来这就是他的秘密。一个可耻的偷窥者、策划者。
连日的猜测怀疑比预料的真相更荒谬可怖,她第一时间想连夜离开,但那些靠墙摆放的深色柜子还没查看。
她走上前,几米的距离因未知的恐惧走出胆战心惊的意味,鼓起勇气拉开柜门,全是玻璃瓶封闭的器皿,黑夜光线太暗,她无法看清里面装得什么,先闻到一股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
等躬身仔细地隔着辨认里面泡的东西,隐约看清浮出的轮廓,她顿时吓得连连倒退。那是红白血肉的内脏,因为泡得太久像半腐烂的果肉,存有生前的模样却颜色怪异,软软地一滩。
过度的惊吓使她双腿发软,慌里慌张地手脚并用远离柜子,然而跑到门口,高大的黑影挡在面前,一如既往地笑着问:“月月睡不着吗?”
这声温柔的询问给林向月的精神带来更恐惧的一击,她身体朝后跌倒到地上,冷汗不断浸透浅色的睡裙。
一身黑色系带睡袍的程衡蹲下身,爱怜地帮她将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怎么不小心摔倒了,来,我扶你。”
“别碰我。”林向月拍开他的手。
“月月,”他宠溺地说,“地上凉,别闹。”
林向月不屈服地狠狠瞪着他。
他看向别处叹了声,酝酿了几秒才恢复刚刚温和的笑容,“月月,来,我扶你。”
啪——再一次被拒绝。
程衡拉下脸身体站直,目光幽深地俯视,像一头心机深沉的狼王对上无路可逃处于悬崖边的羚羊。
它在等,等羚羊选择乖乖成为它的食物,或者选择跳下悬崖玉石俱焚。
显然,林向月选了后者。
她倔强不甘,无法容忍别人摆弄她的命运,哪怕对生活再无野心,也不允许别人践踏她的生活。
“我遇见你的每晚都做和你有关的梦,那瓶香水是你口中说的致幻剂对吗?香丸有毒,会使我昏迷从而渐渐头疼无法工作,你和郑行舟认识对不对?我的体检报告是他帮你做的手脚,这些药物是他帮你弄的对吗?”
只有这样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得才变得合理。
既然她发现了致幻剂也没有再撒谎的必要,程衡平复眼底的暴风雨,挽回地说:“我们要结婚了,我为我做的一切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耍这些手段。”
“不,你没有觉得抱歉,如果不是这些原因,我不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会被你困在这栋别墅,说不定你内心里没有感到一丝后悔。”
“你非要如此?”
“放我走,不然我和你之间连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犹如听到最好笑更是最残忍的话,程衡的笑声既冷又阴寒,“不可能。”
放她走便彻底的失去了她
林向月只想利用交谈时间来恢复双腿的力气,她没想过要和对方谈判,话说到这她瞬间冲往门口打算从外反锁房门。
但她几乎起来朝前跑出一步,程衡轻而易举地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锁紧怀里。
“没用的,”对方埋首在她的肩窝迷恋地呼吸着,“月月,外面还有十个隐藏暗处看守铁门的保镖。”
这也是她打不到出租车的原因。”
程衡扳过她的脸,对上屏幕上的视频。说着动听美妙的情话,于她耳中无疑恶毒霸道的诅咒,不禁不寒而栗:
“月月,你看。”
“你多漂亮啊,见不到你的每一天每一夜,我以此聊以慰籍。”
“我更喜欢活生生的月月,鲜活的月月。”
“永远成为我一个人的月月……我最爱月月……”
……
这一晚林向月精疲力竭,她重复挣扎逃跑,被拦住被强吻被抱上床用腰带绑住身体。
当她醒来保持双手朝后束缚的姿势,程衡就躺在她的身侧,即便熟睡中也将她搂紧。
她一动,程衡睁开眼,若无其事地道早安。
林向月背过身,并不想和他说话。
程衡丝毫不介意,替她解绑,“腰带得还给我,月月总不想我敞开睡袍走出去吧。”
好似昨夜他们闹了一个情人间的玩笑。
林向月依旧沉默,双手得到自由用尽全力给他一巴掌。
程衡的左脸出现赤红的掌印,还是没有感觉地温柔的说:“月月午饭想吃什么?”
可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投入泥海的石子,再得不到林向月任何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了可以了,林向月要真正的跑路了,程衡等着追妻火葬场。
那个福尔马林泡的东西也别怕,后面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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