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投入泥海的石子, 再得不到林向月任何的回应。
除了吃饭喝水上洗手间外, 其余时间她坐在房间里,凝视窗外面的绿茵和山峦。
程衡十分有耐心地和她搭话, 所有话题得不到一丝回复而他终于无话可说,于是他学着给林向月念书本。
他的声音好听, 哪怕没有感情的朗诵听见人耳朵里也是音乐般的享受,林向月恍若未闻。
她日渐消沉, 气色依然红润健康, 精神却渐渐萎靡失去活力。
如同一具漂亮听话的木偶, 别墅越来越空寂冰冷。
为展示他认错的决心,他关掉监控, 撤销别墅的禁足,主动询问林向月, “你想要去哪里玩?这个月二十八号举办结婚典礼, 月月, 后天我们去领证吧?”
这次林向月死水般的眼谅解备忘录荡起波动, 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沙哑走调, “我们取消婚礼。”
“月月,”程衡亲吻她的脸颊,“你刚说了什么?”
“取消婚礼。”说得更清晰更大声。
“你真是可爱,我讨厌别人像傻瓜般的愚蠢,但月月不一样, 月月天真的时候格外的惹人喜欢。”
林向月又不说话了。
她闹起绝食,一天不吃不喝。
晚上风雨俞来,天气闷潮又压抑。
屋子里开着明亮的灯,程衡躬身站在她旁边,哄着她好歹吃一口。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程衡突然笑叹,“我真拿你没一点办法。”
无言片刻,他拽起林向月往外走。
玫瑰园的夜晚花朵依然盛放娇艳似血,天空中电闪雷鸣,程衡脚底慢慢碾碎地上的花朵,神情冷然,“月月,你觉得底下埋点什么做肥料好?”
他环顾周围,“夜里静,附近无人,即将有大雨,倒是个杀人抛尸的好时机。”
林向月的身子微抖。
程衡受伤地看着她,“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乖乖吃饭,好吗?”
他重新牵她回到餐桌边,夹起菜,“来,张嘴。“
林向月颤巍巍的张开唇。
程衡反而生气,他耐心喂她吃完饭,夜里林向月躺下,程衡自顾自地躺在她的身侧,“月月怕我?”
林向月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着眼睫毛颤抖。
程衡窝进她的怀里,声小如蚊,嘟囔一句,“别怕我好不好。”
依然得不到回应。
年底办理结婚的新人太多,民政局排起长队。
程衡安排其他人帮忙排队,他和林向月坐在靠路边的车上,街道熙熙攘攘,林向月喜欢看人群来来往往的热闹。
她脑海中计划逃跑方案,下车往哪里跑最容易甩开追踪,她想得出神,程衡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你的身份证户口本都在我那。”
言下之意,你跑不远。
林向月垂下头,整个脸埋入阴影。
领完结婚证,程衡了却一桩心病,他开心地包下一个餐厅的整层,要和林向月一起庆祝。
晚间星级餐厅灯光璀璨,他主动为林向月打开车门,四位保镖拥簇他们往电梯方向走。
“那的女人是谁?”
有顾客认出海城的风云人物程衡,奇怪他捧若珠宝的女人是何身份。
“未婚妻?我听说他订婚了,”顾客的友人道。
三两个爱八卦的女人凑一起,这个女人说程衡的未婚妻长得挺漂亮,那个女人说能拿下程衡手段肯定不一般。
毕竟稍微了解程衡的人听说过,程大少连自己的父母都当敌人相处。
眼前一见将未婚妻呵护得无微不至,小心陪着笑脸,而那女人冷漠淡然,目中无尘。
女人们叹,简直一物降一物。
晚餐喝了些酒,气血翻涌的程衡夜里忍不住抱着林向月亲吻,动情时喊林向月的名字,想要她的手指轻轻抚慰。
灯光下林向月一双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瞧着他。
像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的邪恶。
他反而笑得泛出泪,偏偏抓住林向月的手,“月月,帮帮我。”
呼出的炽热气息扑在她的脸旁,一声比一声喊得缠绵暧昧,伸出手指摩挲她的嘴唇,用她的舌尖润湿。
林向月反抗,呜咽,连成细丝的口水从嘴角溢出,程衡捧着她的脸不让她逃开,一点点舔掉痕迹,含住唇,呢喃:“月月,我难受。”
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林向月被折腾得面红耳赤。
……
林向月有想过向父母说出自己的处境,她给父母偷偷打过电话。
赵美乐一心期待她的婚事,“家里房间不够住,老家的人过来了得提前在宾馆订房间,你表叔给你存了十年的压箱钱,妈妈猜有五位数,还有啊,你外婆说去庙里求了保姻缘的红绳,你结婚时记得戴上。向月啊,你和程衡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她听着,眼泪直往下落,控制着声音正常,“过几天有空就回。”
挂了电话,只更觉茫然。
让赵美乐相信她的话又能改变什么?他们家和程衡根本无法抗争。
这种真相对于父母来讲,过于残忍。
而她的工作,人事部的部长亲自和她联系,谈解雇合同,愿意多赔偿一年的工资。
她不接受,按照劳动合同法公司没有权力无故解雇。
人事部便道:“赵总监会和你说明。”
赵总监期期艾艾地说:“向月啊,我要调走了,这事我,我实在没有发言权。”
他很愧疚,“公司该给你的赔偿,一分不会少。”
林向月站在阳台的风口处,手脚冰凉,“现在告诉我被辞退,您知道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电话里赵总监的声音透着难过,“你的能力我清楚,也许你结完婚会找到更适合你发展的公司。”
离职的事公司内部传得飞快,几分钟工夫林向月的微信收到数条消息,有询问情况有表示不舍有祝福前程。
刘朵淑:林姐,你要是走了我也走。
祝秋紫:组长,咋回事啊!难道那个兰姐真要代替你?
赵凯:组长,人事那边突然辞退你怎么回事?
余磊:你结婚就不来上班了?
兢兢业业工作两年,林向月没想到有一天轻易地被公司赶着离开,连赵总监甚至不敢告诉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肯定来自高层的决定,那个临时组长兰姐背后有人撑腰授意她针对自己。
林向月想到程衡,想到这种可能更觉绝望。
程衡能做到这种地步,她有什么办法去抵抗?
想过要不要下药迷晕他,然后再借机逃跑。
全国那么多座城市,那么多的人口,她随便换个身份藏匿几年,等风头过去,她再返回家乡。
可是药从哪里来?她联络陈若雪帮忙,陈若雪追问理由,“那些药我男朋友不是很好搞到,你至少得说要干嘛用。”
林向月:“我不会拿去害人。”
“可是你得告诉我原因,我不放心。”
程衡做的事匪夷所思,她交代太多陈若雪更加不会信,于是她说得简要:“程衡控制欲太强,我想逃走。”
陈若雪吃惊:“你要走好好和谈不行吗?”
“谈不妥。”
“好的吧,我帮你想办法弄到。”
药送到别墅还没收到消息便落入程衡手里,对方拿着药瓶当她的面全部倒入杯中,冲水搅拌,原本无色无味的药因量太大,杯中的水变成稀释过的奶白色。
“月月想让我喝这个?”他举着杯子步步走近,眼神危险,
林向月小腿靠着床沿,退无可退。
程衡轻描淡写地笑说,“只要月月高兴,我愿意喝。”
他毫不犹豫地喝下一大口,还欲继续被林向月打掉杯子,玻璃杯落地而碎。
“原来月月是心疼我在乎我的。”他亲吻林向月的额头,摇晃浑噩的脑袋保持住清醒,“药性有点大啊。”
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林向月颓然地坐下,他分明知道。
敢肆无忌惮一定因为别墅附近守备森严。
计划失败,林向月只得按捺不动,降低他的防备。
……
海城举办慈善晚会,政府牵头,收到请帖的上流圈子集体到场,程衡受邀在列,担心自己不在家会出意外,思虑再三,选择带上林向月。
慈善宴会上人满为患,四处杯盏交错,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精致优雅,含笑交谈,互相攀关系介绍。
林向月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对这些却不感兴趣,昂贵的紫罗兰色礼裙和被水晶装饰后的束发,加上她面无波澜的神情,几乎像尊漂亮的傀儡。
程衡圈子里名气盛,许多人知道他,自然注意到他身侧的女伴。
看到那些男人扫向林向月的目光,程衡皱眉,将林向月安排到角落的餐桌,亲吻她的额头,深情款款:“你乖乖坐在这,等我回来。”
宴会除了募捐和拍卖,更多涉及人脉交际,程衡要想更上一层楼,适当的社交无可避免。
人走了,林向月起身,她走到哪,程衡的一位贴身保票跟到哪,她上洗手间,男保镖站在门外等。
“我难不成是犯人?”她愤怒地质问,“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抱歉,”对方低头下,“是程大少的吩咐。”
对方听命行事,林向月没法心安理得的迁怒,可这股火烧得她烦闷焦躁。
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上台讲话。
她重新回到座位,程衡拉过她的手,附耳边问:“月月去了哪?”
她不答,保镖自动汇报她的行踪。
“来,吃点东西。”程衡夹菜给林向月,同桌的其中一位女人打趣道,“程总对女朋友可真体贴。”
说着对林向月微笑示意,收到的却是张冷脸。
女人的表情当即僵硬,“你女朋友脾气可真大。”
程衡护短:“她认生。”
对方闹得没脸,其他人见此不再自找没趣。
林向月心将程衡夹的菜全部挑出来扔一边。
“月月,”他低声说,“不要任性。”
面对林向月幽幽的眼神,又妥协地道:“那我不夹了,你自己吃。”
可林向月并不想就此作罢,她拿起高脚玻璃酒杯,扑湿程衡的上衣。
一时旁边的人惊呼,有人递给程衡纸巾擦拭,然而酒渍渗得快,擦拭也于事无补。
大家屏住呼吸,以为程衡定会发怒,传闻中这位程家的大少爷表面上绅士温和,实际上脾气暴戾,实打实的笑面虎。
可程衡非但没有生气,还真心地笑了笑,哄着未婚妻说:“消气没?”
貌美的未婚妻无动于衷,若无其事的继续用餐。
周围人议论开了,吃过程衡亏的人不免嘲讽,心黑的跟什么似的竟然装情种。
程衡衣服弄脏,宴会的后半场他提前带林向月退出,夜晚风凉,林向月的礼服是件系脖的露肩装,他脱下外套给林向月披上。
林向月站原地不动。
“月月,你以为我在乎面子吗?”
故意这些小把戏,想让他出丑,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既然林向月不肯走路,他弯下腰打横抱起,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一路从宴会走到停车场。
论脸皮林向月没他的厚,他面不改色只是轻微气喘,林向月倒窘迫的红脸。
车上程衡问 “玩的开心吗?”
林向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程衡失笑,“你喜欢这样,下次我们继续?其实偶尔换个情调的感觉挺不错。”
看她身侧的手握紧,程衡接着道,“我很喜欢月月调皮的一面。”
她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程衡低笑出声,爱怜地吻她的唇角,“月月真可爱。”
她深深地呼吸以此静心,当身边的人始终不过一团空气。
……
眨眼婚期来临,作为海城媒体最受关注的大事之一,婚庆举办的地点外面围观一大批海城的记者媒体。
程家的父母没有出席,代表程衡长辈的只有年长的爷爷程业搏。
海城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程衡的外表和他无一丝相像的地方,程业搏身材高大健壮,五官深邃凌厉,据说年轻那会社会动荡,程业搏沾手黑白两道起家,事业成功后洗白上岸,如今年纪大了,像锋利的宝刀入鞘,锋芒虽沉淀却不减威慑。
他坐在最前排的席位,身边围坐的人讨好巴结,老爷子见人先三分笑,仿佛是个退休的儒雅生意人。
程衡走过来,唤了声爷爷。
“我今日来不是给你撑场面。”老爷子摩挲茶杯。
程衡佯装低眉顺眼。
“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值得你和家里闹翻断绝来往,值得你处心积虑,当初搞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提起林向月,程衡的笑意深了几分,“我喜欢的自然极好。”
经过多少年风风雨雨的程业搏,险些被这句不要脸的话气出心脏病。
幸而来得客人多,程衡和他聊了两句便道声失陪。
婚宴场地面积广,处处布置得精美奢华,一眼望去便知花费不少心思和钱财,成为海城人们津津乐道的豪门婚姻。
主持婚礼流程的司仪上场,乐队奏响,作为最近话题议论中心的未婚妻,挽着父亲的胳膊缓缓地走上T台。
路过鲜花搭就的拱桥,周围灯光暗下去,聚光灯照耀着随行。
万乔龙坐在宴席中,同桌的有他另外三个好兄弟。
胖子道:“难怪程哥乐不思蜀不回公司,自古温柔乡英雄冢。”
赵仙南说:“你们发现没,程哥开心得手都不知往哪摆。”
钱元:“笑得傻乎乎的,第一次看见程哥走下神坛。”
新娘子戴着头纱,头纱遮面垂地,朦朦胧胧,隐约可见新娘的美貌,看不清神情。
鱼尾长裙衬出她优越的身材比例,裸露的肌肤灯光照射和白纱的反光下似雪晶莹,台上的她和新朗站一起赏心悦目。
司仪主持着问是否愿意一辈子爱她不离不弃。
程衡:“我愿意。”
新娘沉默,而程衡隔纱面亲吻,台下起哄,无人关注新娘是否回答的小小细节。
他揭开林向月的头纱,觉得林向月美得惊心动魄。
而他将名正言顺,完完全全地拥有这样美丽的珍宝。
挽手走向台阶,轮到新人倒香槟和切蛋糕的环节,程衡原以为林向月不会乖乖配合,出乎意料她主动拉过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一丁点浅淡的笑意令程衡垂下头,他勾勾林向月的小指,耳尖微红道,“和你结婚,我很幸福。”
他从少年时期开始的梦,终于得偿所愿。
林向月笑着点头,和他一起完成这些环节,陪他敬客。
“我有些头晕。”林向月不胜酒力地扶着额头,冷战以来首次和他说话,“我想休息会。”
两人的感情好不容易缓和,程衡生怕毁掉这点好的开端,毫不犹豫地道:“我陪你。”
楼上就有休息的房间,他送林向月上去,留下两位伴娘照顾。
万乔龙等四人伴郎团帮着程衡招待客人,不少客人免不了问起新娘,程衡笑说:“她酒量不好,等下陪你们,请大家别见怪。”
又过了一个小时,万乔龙说:“嫂子该和你一起轮酒席敬酒了。”
程衡吩咐助理倒:“去看看月月有没有休息好。”
那边程业搏派人喊他,程衡走过去,老爷子道:“新娘人呢?”
“她马上到。”
“好歹是长孙媳妇,海城爪番区的别墅算是我送给她的见面礼。”
那地方寸土寸金,那栋别墅自带院子,市值近亿,程衡没半点客气地收下,这时助理走来贴耳两句。
程衡的面色当即阴沉,眉宇间酝酿着黑暗恐怖的暴风雪。
察觉不对的程业搏问:“发生什么事?”
程衡一言不发地走往电梯方向,身后跟着六七位保镖,旁人不知道出什么状况,万乔龙赶紧负责安抚。
楼上林向月休息用的房间静得诡异,里面站满人,却仿佛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澄清一下,并非卖惨。
我手速很慢,以前说过最快时速一千,卡文时候三百。
一直很羡慕那种时速两三千的太太,我聊天时候打字很快,但码字就贼慢。
我没有偷懒,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写,七点坐电脑面前开始到凌晨一两点都在写是常事。
看到催文我很开心说明有人喜欢看文,我只是解释一下,不是怼人哈。
感谢支持,爱你们,早安。
☆、【猎人与水晶鞋】·33
“人呢?!”程衡厉声质问。
被留下来照顾的两位伴娘俱是林向月的远房表姐妹,她们素日和林向月鲜少见面, 关系不熟, 完全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另外两位负责贴身监视林向月的男保镖陈述经过:
林向月借口头晕进休息室,说要换衣服, 打发随行的化妆师和伴娘出去。
原先准备了三套礼服等下敬酒环节穿,没人怀疑其中的问题。
她换上其中设计最普通的一件肉粉色长裙, 直接去洗手间,出来走了一段路, 突然着急地说手上的戒指不知掉到哪里, 介于她这段时间安分听话, 保镖轻易相信她的话,好几百万的钻戒丢了非同小可, 大家将走廊和休息室进行地毯式搜找,回过神林向月便不见人影。
猜到人可能躲进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 保镖打开安全通道的门, 顺着楼梯上下层地追, 可是没有见着人。
“期间有遇到什么人吗?”程衡的声音阴冷得似滴下水。
其中一位保镖战战兢兢地回:“没有。”
联想到林向月不可能准备伪装的衣服, 程衡打消这个怀疑,很快搜寻的其他五六位保镖回来, 领头的人汇报道:“酒店的出入口全部叫人封闭,目前许进不许出,因为客人太多,搜查会需要点时间。”
那么短的时间内她到底藏在哪?程衡皱眉思考,灵光一现人冲到洗手间门口, 他眼神示意高个子的伴娘走进,推开各个格子间,找到林向月礼服撕下来的布片以及她当时穿的高跟鞋。
保镖在安全通道找人时,实际上她就躲在这里,用修眉刀将碍事的长裙礼服拆短,担心弄出动静,她选择赤脚,趁保镖搜过安全通道返回不注时,借此机会逃到安全通道。
海城冬季不冷可温度也只十度左右,程衡想象着她穿着短裙赤脚的模样,愤怒过后是难言的心疼。
“槽了,”领头的保镖说,“刚刚封闭出入口前有大批记者离开。”
今天日子特殊,宾客和记者团多,不缺生面孔,林向月若趁机融于混杂的人群里,无疑于汇入大海的水滴。
“查监控。”程衡当即命令,“封住附近的重要路口,迅速查清离开的记者身份,新娘失踪的消息不许走漏半个字。”
他看向两位伴娘,杀气犹如实质,却面带微笑:“你们两知道该如何做吧?”
两位伴娘彼此抓紧对方的手互慰,若说开始还羡慕过林向月的好运,嫁给又帅又多金的男人,现在她们只觉哪怕遇到这种好运也无福消受。
随后程衡立马借助程业搏的人脉,海城机场和长途车站一律监察林向月的行踪,翻遍整个海城,不找到人誓不罢休。
所有人离开休息室,他压制住的暴戾终于爆发,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受到摧毁,满地狼藉。
“月月,”他牙尖咬住大拇指,口中腥甜,“你又骗了我。”
即使这种恨意和怒气几乎烧没他的理智,当走出休息室面对众多客人的一刻,他恢复成有礼的绅士,表面上谈笑自如。
直到助理贴身传话,“酒店里没找到,另外这阵子快过春节,高速路上大量回乡的私家车,排查难度大,可能找不到林小姐。”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瞬间如同没有发条的玩偶怔怔的茫然站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忽近忽远,整个世界陷入天旋地转。
助理扶住人,惊呼:“程总!”
程衡勉强站稳,一张精致的脸失去血色,怒不可遏:“找!必须找到人!”
……
林向月失踪的第四天。
察觉到程衡直观变化的万乔龙□□,过得水生火热,如履薄冰。
没人敢触Boss的霉头,而Boss的坏心情像地狱里的沼气,黏稠阴郁,裹得人难以喘息。
林向月失踪的第一个月。
全海城不知情的人听说程衡的妻子生病出国,在国外休养身体。
情深意重的程大少,因妻子的病脾气变得残暴和喜怒无常。
……
春节,家家户户合家欢乐,远在C市的林向月孤零零待在出租屋煮面。
逃出来的当天她搭顺风车上高速,担心手机被定位和窃听,沿途丢出窗外。
和程衡在一起期间怕取钱引起警觉,身上只带有结婚打赏给小朋友的红包,林林总总不超过五千元。
她靠着这一点钱,中途换乘两次,顺便买了过冬用的羽绒服和两套换洗的内衣,随即到达一个三线小城。
曾经她为旅游来过这个地方,C市小城身份管查不严,没有身份证不用担心寸步难行。
租了间单人房落脚,还没得来及买好厨具,新年到来街上的商铺关门,仅仅楼下的小卖部营业。
外面的烟花盛开整夜,林向月吃完面很早便入睡,异地他乡又是头一回没在家过年,难免心情惆怅。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父母,可短时间内不能和他们联系。
过完春节开始找工作,反正对C市不熟悉,她干脆交两百块的入场费去当地人才市场,因为没有毕业证,她找不到对口的工作。
后来有家私人儿童培训班招聘画画老师,出于她文雅秀气的外形条件和过硬的画工,老板不介意她的学历,接受她入职。
工资按上课的节数算,培训班平时一天只有两节课,一个月的工资除开房租和生活费,十分拮据。
林向月没有过这么节俭的日子,化妆品只有大宝,买菜必看打折,三个月不添一件新衣服,而她的适应力强得出奇,短短半年几乎快忘记从前刷卡不眨眼的日子。
每天上完课,她背着画架去公园写生卖画,做的久慢慢一天有一两单生意。
一开始她是打算网上投画稿,但她画画的个人风格浓重,唯恐程衡通过蛛丝马迹认出。
她一个孤身女人来这座小城市定居,附近街坊邻居嘀咕过闲话,见她低调深居简出,长得又实在好看亲和,说话做事有礼貌有修养,大家便接受了这个外人。
还有套近乎打听她是否单身的阿姨和年轻男人,感情一事有程衡的先例,她避而远之。
培训班的男老板武潇,不满三十岁,未婚,相貌白净,瘦高腿长,人斯文帅气,对林向月倒挺关照,按他的话说,他家境不好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有过一段艰辛日子,见到林向月他就像见到那时的自己。
武潇有意安排多一点的课给林向月,只是这样一来,势必有其他老师的课数变少,培训班清一色的女老师,女人之间的竞争容易引发嫉妒和非议。
私下免不了排挤林向月,难搞定和麻烦的学生,想着法弄进林向月的班。
其中有个叫王倩的特殊小朋友,先天不足,需戴助听器,足四岁的小女孩长得瘦小虚弱,看起来像两岁,父母离异,由爸爸一个人照顾。
王倩只周末上课,永远是最晚被家长接回去。
有天夜里培训班要关门了家长还没来,林向月陪着等,她本想和王倩的爸爸谈一谈,然而王铭霖带着最疲惫不堪的神色,从停车场一路狂奔而至,领带歪扭,西裤膝盖上明显的灰尘印,在见到女儿时,努力地笑说:“倩倩乖不乖?”
林向月内心里叹了声,小女孩举起手帮爸爸擦汗,“倩倩很乖。”
“不好意思啊,林老师,麻烦你了,”王铭霖自责地道,“我工作实在太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向月对年轻男人有着本能的防备,她疏离地说不客气。
送走这对父女,林向月关上培训班的灯,给大门上锁。
她渐渐领教到王铭霖工作的繁忙和王倩的麻烦程度,小女孩身体弱,受不了热吹不得风,林向月时刻要注意给她加衣服或者脱衣服,有时候王铭霖晚上□□点也没来接孩子,她不得不带王倩回自己家,安排吃晚饭。
王铭霖总是不停道歉或感谢,林向月不是圣人,想过撒手不管,可小女孩睁大无辜的泪眼一个人待画室的样子,和在她家吃饭,说有妈妈的味道时一脸的幸福,林向月咬牙认栽。
当然对王铭霖她是没丁点好脸色。
有次半夜,她被电话吵醒,电话那头王铭霖和平常稳重的事业男人形象大不同,烦乱崩溃,“林老师,倩倩她现在吐了两回,我该怎么办啊?!”
“有发烧吗?”
“体温正常但一直吐,林老师,我该怎么啊林老师,如果倩倩有事我还怎么活……”
要不是王倩的情况着急,林向月真想臭骂对方一顿,你嚎的些什么。
“可能胃受凉或者食物过敏”
王铭霖回:“就是家常菜,平常吃过没一点问题,今天胃口好,倩倩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
“你明知道她消化差,多吃一点都不行!”
“我以为……”
“你别以为了,电话给倩倩!”一声吼镇住了王铭霖,很快电话里传来王倩的声音。
问了些身体感受,天天和小朋友们打交道的林向月有过经验,觉得可能积食导致,吐出来反而好些。
王家家里有消失片,林向月嘱咐喂一片再喝点温水,如果没有好转,等天亮医院开门再说。
☆、【猎人与水晶鞋】·34
如林向月的猜测,过一晚王倩身体变好, 第二天周末照常来上课。
看得出她非常喜欢林向月, 只要被林向月摸摸头夸奖两句,小女孩眼睛便笑弯成月牙。
春夏季节交替, 流感盛行,林向月不幸中招, 考虑小孩子抵抗力差,她请假没有去上课。
不曾想王铭霖带着王倩, 手提新鲜的水果上门看望。
林向月发高烧服过药, 脑子昏昏沉沉, 心里想什么直说,“你带倩倩来, 也不怕我传染给她。”
王铭霖讪讪地摸鼻子。
“林老师,”王倩柔若无骨的小手牵住她, “是倩倩想来看你, 倩倩想你了。”
面对甜糯的小女孩林向月再大的火气也会消。
王铭霖虽说不靠谱, 却做得一手好菜, 林向月生病自己没打算做饭,王铭霖主动揽过做饭的活。
三菜一汤, 有荤有素,色香俱全。
林向月生病单独吃的小份,发现味道真的不错,衷心地点赞。
对方顺竿子往上爬,“那是, 我要干厨师早开酒楼了。”
林向月:“……”
您还真不客气。
有两父女打岔,她生病的清冷日子多了点人情味。
生病耽误三天课,眼看下个月生活费不够,林向月加长在公园里摆画摊的时间。
她容貌清丽,每每拿起笔作画,画里画外都是风景,公园离一位历史名人的故居近,结伴旅游的三个女大学生路过公园,看到她停下来驻足围观。
一个问道:“小姐姐,画怎么卖?”
林向月说:“摆着的油画五十元一幅,写生肖像画六十元。”
她们来游玩每个景点待的时间不长,写生肖像是不可能了,每人选一张油画。
林向月收好钱,另外有个女生说:“我们能和你合影吗?”
她气质过于出众,这年头喜欢看美色的不只有男人。
林向月婉拒,躲开对方用手机拍画的镜头,连忙遮脸。
她宁愿别人觉得她奇怪和冷漠,也不要有丁点被发现的可能。
只要她再忍耐一两年,等程衡对她的心思淡化,自己迟早有机会回到海城。
……
素有火炉之称的海城,初夏已见端倪,商铺和企业纷纷启动空调。
听闻孙子连续一个月没有管理公司事务,电话或邮件统统不回,助理和朋友上门全部拒绝接待,程业搏带人撬开别墅大门。
这栋由程衡亲自设计费了诸多心血的久林别墅,缺人打扫后四处蒙上厚厚的灰层。
程业搏上楼,那个自小克己自律的青年颓靡地躺在床上,仿佛失去生机,燥热的天气,竟身盖厚重的棉被。
面色苍白如纸,听见动静他睫毛轻颤地睁开眼,乌黑的眼眸却无一丝明亮。
“爷爷,”程衡喃喃地问,“海城下雪了吗?我好冷。”
冷得他血液冰冻,全身无一丝温热。
明明睡这张月月的床,那种日夜蚀骨的冷意能得缓解。
可是反噬的却更加严重,寒冷每一日每一寸啃咬他的身体,令他夜夜不能寐。
程业搏招手,随行的一个医生上前诊病,末了,道:“程少有些体虚,挂一瓶葡萄水就好。”
“他这样子什么情况?”
医生迟疑,说,“可能心病。”
程业搏沉着脸叫人把被子撤掉,扶人起来,程衡依旧喊冷,他浑身仿若带着冰霜,冷得瑟瑟发抖。
“没出息!”程业搏冷哼,“比六年前不死不活的模样倒好那么一点。”
带人上车,程业搏问:“查得如何?”
穿着长风衣垂头的程衡,呵呵冷笑:“找不到,消失了,彻底地消失了。”
“不,”他裹紧外套,嘴唇颤抖,“我要她,只要她。”
只有月月的体温才温暖,没有月月,他会死。
程业搏气得不轻,把人送医院做完全身体检,查出身体没问题,丢给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摇头:“程少的心理和精神防备太重,无能为力。”
他程业搏的孙子难不成在海城的夏天活活自个冻死自个?!笑话!
无论费尽什么手段,务必找到人。
有程业搏出手,黑白两道不得不卖面子。
但全国人口多,地形复杂文化沟通繁杂,要想找一个有心藏匿的人并非易事。
作者有话要说: 肝不动了,明天多更点。
☆、【猎人与水晶鞋】·35
眨眼过去两个月,学校放暑假, 雨苗培训班全天候有课。
这段时期培训班的老师们格外辛苦, 武潇抽一天晚上奖励员工吃烧烤。
烧烤的地点在俱乐部的楼顶,聚餐烧烤那天武潇遇到俱乐部里的一波熟人, 于是邀请朋友们一起上来。
夜风里一部分人围着炭火烤肉,一部分人坐桌边喝酒玩牌, 气氛融洽。
武潇的男性朋友李三举酒碰杯,揶揄, “当老板艳福不浅嘛, 天天一群妹子围着你。”
“一边去, 我不吃窝边草,”武潇叼根烟, 烟盒随手甩桌面。
李三朝炭炉边的几个女人扬下巴,“我看里面有个质量挺高, 你不下手那介绍给我呗。”
武潇知道他说的谁, 晚风吹不散闷热的夏夜, 林向月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亭亭玉立, 说不出的清凉舒服,露在外的天鹅颈和圆滑的肩膀, 肤色细腻白得似反光,一眼望去只她最打眼。
“不行,”武潇踹李三一脚,“别打她主意。”
“凭啥这么对你兄弟!”
“别糟蹋人家小姑娘,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李三不乐意, “跟我委屈她了?”
他C市有车有房,家里两个铺面。
武潇斜眼一横,“她和你没共同语言。”
嘿,李三不信邪,他放下酒杯,主动往林向月身边走去。
李三一离开,旁边他的表妹柳云问,“我哥要干嘛?”
武潇:“泡妞。”
柳云目光跟随李三,随即看见穿水蓝色长裙的女人,静美如莲,人淡如菊。
“我好像见过她。”柳云认真地回忆,不确定地说,“她不是C市人吧。”
武潇点头:“外地的,听说老家在海城。”
怎么从大都市跑到偏远的三线小城?柳云自己就在海城工作,身体不适请假回的老家,她仔细观察那个女人,隐约想起眼熟的原因。
去年她陪老总应酬,参加一场慈善晚会,耳听人议论海城鼎鼎有名的程家大少和他的未婚妻。
遥遥见面,程家大少的风度翩翩至今使她过目难忘,而那个被他打横抱起不顾众人异色的未婚妻,成为当晚多少女人嫉恨和羡慕的对象。
匆匆一瞥未婚妻的全貌,五官身材处处精雕细琢,衣裙和首饰通身华贵,熠熠生辉。
后来听说程大少的未婚妻生病出国疗养,柳云只是觉得她表哥去凑近乎的女人,和那位长得真像。
“还是不一样,”柳云摇头,“那位不至于出门穿几十块钱的裙子素颜朝天。”
另一头李三泡妞计划进展得不顺利,林向月对他可以说是避如蛇蝎,他郁闷自己长得有这么丑?以前读书他还是高中的班草。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倒杯啤酒灌肚子灭火。
武潇幸灾乐祸,“说了你两不合适。”
“她一句话都不搭理我,只会客气地笑。”
武潇弯唇,给他倒酒。
烤得菜上全了,其他人站着聊天的人们入座,开席武潇举杯发表一番对员工感谢,正式吃喝起来。
玩到快半夜结束,雨苗培训班全是女老师,这个点不方便孤身打车,武潇的四个男性朋友都有车,提议各自载一到两人送她们回家。
老师们欢欢喜喜,单身的对武老板有意的,磨磨蹭蹭想坐武潇的车。
武潇却点名:“林老师,我们家隔的近。”
那些人如何脸色各异林向月没心思在乎,她跟在武潇后头,随后上车。
车开动,林向月说:“谢谢。”
理解她谢的什么,武潇心想人挺聪明,“没事,要是我兄弟得罪你,你辞职跑了亏的是我。”
林向月笑了笑,当时武潇如果不点她的名,李三绝不会罢休。
她害怕男人那种欲望的目光,无论有无恶意。
独自漂泊异乡最难熬的时候,每晚她都从噩梦惊醒,梦到程衡那种占有欲的视线恨不能将她活活撕碎。
“林老师怎么一个人来的海城?”和林向月接触的久,武潇认为她很奇怪,一个没有学历的女人,却浑身书卷气,看英语影片不需要字幕,关于人类美术史的理论知识过分扎实,学生家长经常被说她说得一愣一愣,
林向月从不刻意隐瞒身上的疑点,瞒得多露出的马脚更多,她坦然地编起借口:“我父母逼婚,我不乐意从家里逃出来的。”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武潇笑出声,不管真假的,人家这样说他就这样信。
“摆画的生意怎么样?”
“马马虎虎。”
“我看你画的挺好,”武潇说,“最近网上有个比赛蛮火,天天打广告,你要不要参加?奖金有十几万。”
“油画比赛吗?”
“稀奇点就在这,不限画的种类,油画水彩素描或者电脑板绘,全可以,更厉害的,还不在乎是否本人的画作,只要没版权纠纷。”
林向月对这话题有了兴趣:“是挺稀奇,主办方这是做什么?”
“谁知道有钱人的想法,你要参加吗?”
“不了,”她笑着摇头。
“说不定有人拿你的画去比赛。”
武潇无意的玩笑惊醒梦中人,她卖出去的画买家完全有支配权。
怪她画的作品不喜欢临摹名家名作,个人原创导致独一无二的画风极易辨认。
她惊出一身冷汗,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自我催眠不会的发生这种事,但为保险起见,再不去公园支画摊。
这样一来,她的日子过得更艰难,白衬衫穿出毛边也舍不得扔。
同培训班的有个暗恋武潇的女老师宁瑶,看出林向月生活的难处,早记恨武潇对她的关照,买新衣服新化妆品便在她面前不停炫耀,以为能勾起她的嫉妒自卑。
取笑林向月是初中生学历的打工妹,老板看她可怜才给的工作。
学历这事在林向月学生的家长们面前传得肆无忌惮。
有好几个家长群里向武潇反映——
“教孩子的老师个人素养得把把关,不然我们怎么放心?”
武潇护短,解释:“林老师专业水平过硬,个人品德方面毫无污点,也不是你们传的初中毕业生。”
家长不愿意:“那毕业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涉及孩子教育问题,家长们难以轻易让步。
微信群里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王铭霖倒戈:“一个教儿童画画的老师,你们还想是高端学府的绘画专业?”
王铭霖:“林老师教的认真,画的出色,对孩子照顾得细心周到,你们偏要揪着学历不放,她是教画画,又不是教文化知识。”
王铭霖:“差不多行了,吵什么吵。”
家长圈子现实势力,像王铭霖这种事业有成有钱有势的家长,威慑力比一百个武潇都好使。
他带头维护,群里立马鸦雀无声。
不管其他人服不服,表面上没人跳出来再闹事。
林向月发消息给王铭霖道谢,对方微信回复:“我说的事实,倩倩很喜欢你。”
想起王倩,林向月心暖乎乎的,“她睡了没?”
王铭霖:“已经睡了,下周六她生日,这几天她央求着找你陪她一起去游乐园。”
下一条消息紧接而来:“倩倩出生先天失聪,她妈妈接受不了打击和我离婚,倩倩没体会过母爱,见到你忍不住依恋,一直以来我们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如果你不介意,周六全程的陪同我可以付钱,我只想倩倩有个快乐的生日。”
小孩子身世可怜,爸爸整天忙于工作,越乖巧便越惹人心疼,林向月狠不下心坐视不理,回复:“下周六我有空。”
王铭霖:“谢谢你,向月。”
这次他没喊她疏离的称呼。
对于这件事小姑娘王倩非常高兴,来培训班上课黏着林向月,“我们那天可以穿一样的衣服吗?”
她说的是亲子装。
林向月不想闹出和她爸爸的绯闻,“不能哦,老师那天要穿自己好看的新衣服。”
小姑娘有点失落,但马上眼睛亮晶晶地说:“我也穿新衣服,老师新衣服是什么颜色?”
去游乐园穿牛仔裤方便,“白色上衣。”
“林老师,”有个男孩子举手,“教我画蜻蜓。”
“好,”林向月拿起彩铅。
“不行,”王倩拉住她,“你要陪着我。”
“倩倩,老师需要去帮助刘炎同学。”
“不行,”她双眼包着泪,“你是我的……”
别的老师可以教别人,只有林老师不可以。
林老师温柔的笑和夸奖独属于她,她的世界黑暗残酷,为什么一点点的光必须向别人分享。
“不可以,”她死死地拽住林向月的衣角,反复地说,“不许去。”
那边三岁的刘炎见有人抢老师,嚎哭地喊:“我要林老师,我要林老师!”
素来乖巧的小女孩冲过去狠狠咬住刘炎的手腕,像头凶恶的狼崽。
哭的喊的劝架的,画室一片乱糟糟。
事后王铭霖向刘炎家长道歉,林向月跟着扣了一个月的两百奖金。
办公室里王倩沉默地低头,小小的一团不到王铭霖的膝盖高。
林向月蹲下身摸摸她的头,“老师是大家的老师,倩倩需要跟我学习,其他小朋友也需要啊。”
“不是,”小女孩的泪水吧嗒吧嗒打湿地板,“不是……”
“嗯?”
“你不是大家的老师,”她仰起头,助听器金属的光泽映亮侧脸的泪痕,唇瓣颤抖着,“你只能是倩倩的老师!“
林向月没料到小女孩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王倩!”王铭霖呵斥,“你还不知道错!”
她固执地和父亲对视,双目燃烧着不服输的熊熊火焰。
办公室有外人不方便教育,王铭霖先牵她回家,一路上无论他如何讲道理,王倩仍然听不进去。
“爸爸,”她用天真的眼神却是大人成熟的口吻,“您最心疼最爱我,我想要林老师,您一定能帮我对吗?”
王铭霖犹豫不决,他看得出林向月对他没那方面意思。
“倩倩好喜欢好喜欢林老师。”她搂住王铭霖的腿,只要用可怜的哀求的眼神,她的爸爸便会同意她的所有请求,和以往无数次一样。
“你喜欢,那爸爸试一试吧。” 王铭霖抱起女儿,强撑笑意。
画室里小孩打架算得上平常,第二天就揭了过去。
王倩的情况给林向月敲响警钟,不能太小看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
她刚打算和王倩谈心,小女孩和没事人一样拉着刘炎玩橡皮泥。
果然是小孩子,忘性大不记仇,林向月放心了。
与此同时,绘画大赛的主办方终于钓到线索。
3872号的油画《白兰》成功引起程衡注意。
“找出参赛人的信息。”他看着电脑屏幕命令下去,五分钟不到助理拿来资料。
南阳中文系的大三学生。
读中文系的学生非美术专业,油画水平能达到大师地步的机率极小。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程衡抑制内心狂暴的情绪,额头青筋凸显,“打她电话,问清画的来历。”
参赛人上传作品前会填写个人档案,能极快的速度取得联系。
很快助理道:“C市旅游景点的公园,向卖画人购买,卖画人特征和林小姐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照片传输过去对方确认是本人。”
“呵,月月,”程衡抚摸屏幕上的画面,纯美洁白的兰花以黑红色的漩涡为背景,画调悲伤暗冷,他缓缓隔空握紧手心,“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衡:小孩,你是我情敌。
王倩:……
林向月:……
评论区每天花式夸,我品读出另一层意思——你们是不是贼怕我坑文?
哈哈哈哈哈~
☆、【猎人与水晶鞋】·36
周六,游乐场, 人山人海。
林向月手里举着冰淇淋挤过人群, 递给蘑菇屋檐下躲太阳的王倩。
旁边王铭霖展开地图,寻找下个游乐项目的地点。
他们三人都穿的白色上衣, 外人眼里误认为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上午碰面瞬间发现衣服撞色撞款式,林向月有一点不自在, 王铭霖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倩倩想和我一起穿白色。”
王倩单纯地摇晃她的胳膊,“林老师不想我们穿白色吗?”
“……”
木已成舟, 多说多错, 林向月默认当作巧合。
每个项目前排的队伍老长, 多数时间无聊的等,然而王倩没半点怨言, 兴致勃勃地趴在林向月怀里说话。
她天马行空的想象会给人新奇的感觉,林向月不会觉得聒噪, 时不时附和两句。
这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王铭霖颇受触动, 中午用餐时, 拐弯抹角问林向月的来历。
听说她来自海城,大吃一惊。王铭霖原以为她学历低, 是家境不好没钱上学,说不定老家在落后的乡下地方。
若不是倩倩喜欢她,王铭霖不打算和她结婚,他身边不缺漂亮的女人。
即便林向月皮囊美,骨相更是有韵味, 可学历和出身太差,性格好这点倒是加分项。
他暗自给林向月打分,一手摩挲兜里的巴掌大小的礼物盒。
一整天陪王倩玩到尽兴,上车没一会王倩睡着,他开车送林向月回家。
打开车窗掏出蓝色的礼物盒,说道:“今天谢谢你,一点心意希望你收下。”
盒子里装着一条钻石项链,对他来说只是大几千的小玩意。
送礼对女人无往不利,但这次碰壁,林向月扫了一眼盒子,“我陪倩倩,又不是陪你,她已经谢过我了。”
王铭霖讶然,他知道对方的经济条件,看她神色坦然并没有故作清高的虚伪,于是产生好感,非给不可,“我一个大老爷们难不成自己留着,你当帮我扔掉行不行。”
“你这人真是。”林向月气得好笑,心想正好今晚发工资,待会转钱还他。
她租房附近人流少,晚上静,等王铭霖的车子离开,路边一辆黑色的豪车格外惹眼。
这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这,和朴素陈旧的筒子楼形成鲜明对比。
一般住这里的居民肯定好奇车主人的身份,林向月以前豪车见得多,下意识没往深处想。
第二天见车右边多站一位身高欣长戴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路过时男人的目光有意朝她追随。
大夏天的,对方穿着立领黑色风衣,奇奇怪怪。
林向月上完两节课,走出培训班,早上见过的男人就站在楼角。
她一路保持警惕,进到一家百货店,又拐进菜市场,甩掉人才敢回住处。
夜里下雨,那一辆豪车依然停在原地,林向月拨开窗帘心事重重,她不确定车里是否有人。
仿佛有道视线盯着她的窗口,她刷地拉拢帘子。
为什么要跟踪她?
仔细想想对方的豪车和非本地的车牌号,林向月惊得趔趄了几步,伸手扶住身后的椅子,手心里全是汗,心跳极快,却杂乱无章。
是他!
林向月已经不去想对方如何找到她的地址,她急忙拿起手机和钱包,这个地方不能再待。
哗啦的雨声,门被人敲响。
她脸色苍白地看着木门,呼吸困难。
敲到第三下,屋内外死般的静,只有雨声不歇。
门外很久再没动静,她回过神发觉自己的衣服因冷汗湿透了。
这一晚她重新经历似大逃杀的噩梦,醒来脸色极差,错过了上课的时间。
电话铃响起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慌慌张张接听。
武潇大吼:“林老师!你人呢?!”
她控制住颤抖,无措又内疚地说:“我……对不起,我要辞职。“
“你说什么?你突然来一出,你起码得交接得提前交辞呈!”
“对不起……”
她一个劲的道歉,电话里武潇似乎察觉到不妥,“你怎么了?你家里人追来了?”
一阵沉默。
“先别急,你现在方便过来吗?算了还是我来接你吧。”
电话挂断,武潇说到做到,十几分钟后要她下楼。
她气色太难看,没有血色的脸,眼底明显的黑眼圈,武潇同情地安慰:“别怕,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不可能的,全完了。
路边那辆黑色的车等同于审判的象征,她甚至恐惧得不能往那看一眼。
武潇打开车门等她入座,顺手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你家里人在哪?”
她看着后视镜中从豪车里出来的男人,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僵住。
没听到她回答,武潇语重心长,“你要是不想见他们,要不要搬公司宿舍住,和父母抗争好比你按弹簧,你使力反弹更严重,不如一家人好好聊一聊,说不定矛盾解开。”
前面又来一辆黑色的车挡住路,下来四个高大的穿黑西装男人。
武潇开窗伸出头,“你们有事?”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夫人,请。”
武潇没搞清状况,“林老师,这些人是谁?”
男人继续说:“夫人,程少请您下车。”
林向月满脸绝望,她逃不掉了。
喉咙里卡着一口水艰难下咽,迟疑缓慢地推开车门,昨夜一场雨地面湿漉漉未干。
武潇:“你干嘛下车!”
他感觉来者不善。
“我没事,”她神情麻木,“你快走。”
武潇怎么可能放心她留下,他正要跟着下车,一个戴口罩的男青年按住车门挡回,露出的微狭长的丹凤眼泛出冷意,震慑得他后背发凉。
刚说话的黑西装男人道:“先生,这位是我们少爷的妻子,请您不要干预别人的家务事。”
少爷?夫人?这些称谓武潇听得不可思议,难道真是大人物?而且一对五他毫无胜算。
他犹犹豫豫期间,戴口罩的青年似忍耐到极限,刚要做出处理的手势,林向月急道:“武潇,他是我丈夫,我有话和他说。“
“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临走前武潇忧心忡忡地叮嘱。
许是林向月的话取悦了他,又或是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程衡摘下口罩眉眼含笑地说:“月月,好久不见。”
林向月木然,冷淡地看着不远处的杂草。
时而有邻居路过,他们这群人引人注目,不方便说话。
“去楼上。”该来的总会来,惊恐慌乱过后,一股反抗精神使她慢慢镇定。
这栋民建楼没有电梯,墙壁发黄,公共区域经常没人打扫,一只老鼠的尸体躺了五六天。
比晚上光线昏暗下见到的环境更糟,程衡蹙眉。
仅仅住一个单间,面积狭窄,没有任何装饰,家具老旧,不见光的屋子有一股散不掉的怪味。
四个保镖识趣地守着楼梯和门,没有进房间。
程衡拉下拉链脱掉风衣,他似乎冷得哆嗦了一下,紧紧搂住林向月,感受到她的体温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迫不及待想尝月月的味道,体内的暴戾即将喷井而出。
“放开。”
一把美工刀抵在他的腹部,林向月双目发红,“别碰我!”
“亲爱的为什么这么生气,”他笑得一脸无所谓,“欺骗你的丈夫,还想谋杀亲夫吗。”
“闭嘴!”她手抖着,这把刀出门前藏在口袋里,小巧但刀刃锋利。
“我好冷,”程衡握住她的手,想抱得更紧,“月月,我冷。”
她朝后倒退,“程衡!我们谈谈。”
对方捏住她的手腕,一个巧劲夺走刀具扔地上。
温柔地说,“月月要谈什么。”
“放过我好不好。”她强撑着不至于崩溃,“你说过什么都答应我的。”
程衡作回忆状,唔了声,末了一笑,“这样,你也骗过我,我们扯平。”
“你爱我?”
“是啊。”
“好,”她站得笔直,深呼吸后残酷地宣布,“可我有心仪的人。”
他得意洋洋的笑意僵住,肃然变脸,“不可能!”
“凭什么不可能,你就是个可怜虫,得不到爱的可怜虫!”
再没什么比有效的反击更令人畅快。
“月月,这个激将法一点都不好玩。”他嘴上如此说道,胸膛的起伏加速,隐隐压制着狂怒,以及一丝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林向月安排的最后一招,她指着脖子上的项链,骄傲地冷笑,“这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
他记得这个礼物,记得那天看见她被别的男人送回家。
情侣衫,游乐园,好得很。
“有什么关系,”他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你爱他,我便杀了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林向月震惊地膝盖发软扶墙,他微笑舔唇:“骗你的哦。”
“真……真的是骗我吗?”
“那要看月月,想不想我成为可怜虫。”
还有这碍眼的项链,啧啧,程衡摘掉它,随手丢进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王倩:中二病娇呵。
程衡:呵,警告你爸爸。
林向月:呵,三斤陈醋预定。
本来想追妻火葬场,但我发现程衡太恐怖了,林向月根本玩不赢啊啊啊啊啊!
☆、【猎人与水晶鞋】·37
林向月为程衡举止言行感到又怒又怕,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恨自己的反击似打棉花上轻飘飘的无力。
她到底该如何做?冷静, 反复强调自己冷静,听着程衡说:“今天跟我回海城。”
“不行, ”她说理,“起码要交接完工作。”
“一个区区的培训班幼师……”
她瞪着他, 薄薄皮肤下青筋跳动,愤怒的脸红得不能再红, 硬生生逼得对方打住后半句。
如果不是程衡, 她何至于丢掉事业, 背井离乡,过得这般艰辛。程衡略有心虚, 舌尖抵着犬齿转了一圈,算是退半步默认答应。
这房子他不让林向月再住, 既然他来了, 怎么眼睁睁看她住这种地方。
“不是说很快要回去吗, 房子不用退, 我多住两天不碍事。”站半天说话也累了,林向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她情绪一番大起大落,脸上倦意浓,生气的精力都变少。
程衡绷着个脸,好一会才温和地说,“那我陪月月一起住。”
“不需要。”
可惜她的反对无效, 程衡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决定,保镖送进来他的行李箱,他将衣服用衣架晾在柜子,门外鞋架上摆好他的鞋子,狭小的卧室多住进一个人,可想而知的拥挤。
屋子里只一张床,他蛮横地以行使“夫妻义务权力”的理由占据一半。
毕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林向月疲于应付这种争执,免得闹的不快刺激得程衡做出更过分的事。
当然娇滴滴的程大少哪住得习惯这种房子,洗澡用的老旧煤气罐冷热水温度无法正确调节,纯靠运气,一会水冰冷,一会水滚烫,冲浴一次程衡便黑了脸。
林向月笑得没一点避讳,躺床上手戳消消乐的游戏屏幕,外放特效的声音——“Good!Amazing!Excellent!”
程衡眼神幽怨。
他出门穿鞋,鞋架上他的鞋子不翼而飞,只剩几双女式的便宜凉鞋摆在那。
转而一想明白了,他眼里不以为意的限量名牌鞋,却能勾起别人的贪欲,随手顺走不要太容易。
“忘了提醒你,这栋楼没监控。”林向月盯着他脚上的拖鞋说,“你保镖和助理都在酒店,要打电话叫他们买鞋送来吗?”
大约自尊心过剩又从没品尝过丢脸,他面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不必。”
瞥见林向月的幸灾乐祸,微笑着道:“月月帮我买,不必叫他们。”
林向月拿起包和手机,“我要上班,没时间。”
也不多管他生不生气,迈着轻快的步子出门下楼。反正是他好好的星级酒店不住非要留在这里,自食苦果。
雨苗培训班她提交辞呈,武潇不舍,最终说再帮忙多待阵子,等有新的老师交接。
对方没有过问她家事的隐私,只暗示如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随时提出。
对此林向月心怀感动,她遇到的上司都对她不错,曾经赵总监,如今的武潇,皆是这般。
同事们周五晚聚餐提前为她饯行,餐馆老板是武潇的朋友,特意为他们留的最好的包间。
赴约前,林向月对着镜子比划衣服。
程衡单手插兜,站身后,“我也要去。”
“你又不认识。”
衣柜上自带的照衣镜上方缺个角,照着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把手里的裙子丢床上,重新从柜里拿一件,准备躲进洗手间去换。
同处一室的这几天,她都是避着程衡穿衣换衣。
程衡撇嘴,“月月的身体我哪处没见过。”
“滚!”
换完衣服整理领口,程衡贴在她背后下巴压肩上,“月月,我要去。”
她自不会给一个好脸色,要带他聚餐免谈。
出门时无视程衡落寞的神色,和那道晦暗不明的视线。
聚餐涉及离别多少有些气氛伤感,大家受到感染喝了不少酒。
视林向月当作头号情敌的宁瑶,姿色平平,酒过三巡脸色红扑扑,大舌头地讥笑,“林向月,你说你,学历都没有,辞职了,辞职能去哪?”
旁边女同事咳嗽了两声,“她喝多了,喝多了。”
林向月酒量差,是这群人里喝酒喝得最少的,她清醒地衡量同事一场,临别好聚好散,顺着女同事的台阶把宁瑶的醉话当耳边风。
宁瑶醉得不轻,哪怕武潇在场,她照样嫉妒地说:“你是不是攀上哪个有钱的家长?要去当,当情人?年纪轻轻,不努力,为了钱,不自爱。”
“够了!”武潇拍桌,对女人的小肚鸡肠厌恶透顶,“你别看林老师要走了就随便欺负,林老师早结婚了!”
结……结婚?
在场的女同事们吃惊。
宁瑶被武潇的怒火吓得酒醒一半,听到林向月已然结婚,这段时间她对林向月的针对嫉恨,岂不是白费精力和自找闲事?
她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林向月平静地看着她,“有件事一直想澄清,我不是你说的初中毕业,我母校南华美术院。”
全国录取率最低竞争最强世界排前五十的高等学府。
包厢鸦雀无声,接着林向月淡然清脆的女声:“来C市前我上份工作月薪是现在的十倍不止,说这个不是为炫耀,仅仅想澄清,我不缺钱。”
以前想着低调不露陷,可事与愿违,她何必继续任人造谣。
有人听傻了,宁瑶一阵难堪,不觉悔意竟然更加埋怨林向月,“你干嘛来C市?你这么厉害来我们C市做什么?”
强盗逻辑,因为厉害所以不能来吗?大都市人才济济,她也不认为自己厉害。林向月摇摇头,“我去哪到哪和你无关。”
“说得这么牛,谁知道真的假的。”
和这种人多费口舌除了降低自己的素质,毫无意义,林向月吃喝得差不多,和其他人道别。
看完一番争持大家再待着没意思,结账跟着走人。
走出餐厅,门口停车处碰上李三和柳云,兄妹两人刚准备来这吃饭。
武潇和他们打招呼,李三嘴上心不在焉地回,眼睛一直追寻林向月。
林向月不舒服地往旁边人身后站,避开他的目光,适时穿黑色休闲装的青年信步走来。
在场女人的全部呼吸一慢。
青年身姿欣长挺拔,一举一动贵气优雅,长相好比当红小生精P过的颜值,似一张行走的立体海报。
一眼认出是谁的柳云睁大眼睛,捂住嘴,情不自禁地快步上前,“您是程少爷吗?”
青年思索着是否见过此人,仅两秒后冷漠地忽视而过,对着林向月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月月,我来接你回家。”
“你怎么来了?”林向月不高兴。
他又跟踪自己。
也许该说,自己在哪他了如指掌。
程衡好脾气地道:“我担心你。”
“难不成没有你接,我会危险?”
“月月……”他无奈中包含隐忍,外人看来他多么深情体贴。
林向月憋住一口气,深知吵下去只会她充当无理取闹的角色。
她顺从程衡坐上他的车,没一会儿车汇入大道的车流里。
众人感到生活中真实存在“次元壁”,
刚他们两人站一起,各自的气度和貌美,如同另次元的场景,充满不真实的玄妙。
李三不甘地问:“柳云,那人你认识?”
回过神的柳云神情复杂,“海城程家的少爷,程衡。”
她长期在海城工作,家里亲戚或多或少了解海城,听说过当地最有权有势的豪门程家。
李三:“林老师跟他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也是宁瑶好奇的。
柳云说:“我之前就觉得林老师和程衡的妻子长得像,原来真是他的妻子。”
要是她早打听林老师的真名是林向月该多好,起码有机会结交。
李三的感情彻底没戏,垂头丧气地对接下来的饭局没了胃口。
武潇若有所思。
观察到这一切的宁瑶顿时脸色素白。
……
聚餐过后,该继续的工作依然继续。
雨苗培训班的幼师工资低还不稳定,一时半会难招到人,林向月照旧顶岗上班。
继程衡鞋子被偷后再次电脑被盗,当他见到出租房撬开的门锁,小偷翻箱倒柜的痕迹,脸色像经历一场乌云密布的狂风骤雨。
林向月偷笑道:“你身穿高级品牌进进出出,等于昭告这栋楼所有人你很有钱。”
他捡起地上被人踩脏的衬衫,搭在椅背,低着头,半张脸埋入阴影,“什么时候跟我回海城?”
“等招到新老师。”
他轻笑,“记得你说的话。”
一直难招的培训老师,没两天有位年轻女人来应聘,外表出色,美术专业高材生,和小朋友说话轻声细语,武潇格外满意。
这样一来,再过一天林向月便可以正式脱手工作。
和小朋友相处几个月处出真感情,并且一旦离去她的自由跟着到尽头。
她有些难过,上课新来的女老师一旁帮忙辅助,闲聊时问起,以对方的条件怎么想当幼师。
“林老师不是也在做这个吗?”
“我私事原因。”
“我也是啊,生活多的是不由自主。”
对方太极十段,见打探不出什么林向月适可而止。
回到家闻到红药水的刺激性味道,她放下包,看着程衡坐在桌子边给手背的擦伤涂药,他手指修长白皙,上面的红痕醒目。
“月月,”他仰起脸笑说,“以后这里再没人敢偷我们的东西。”
“你做了社么?”
“抓到人我给了他一点教训。”说着面露遗憾,“不过我们明天就要搬走了。”
一点教训?林向月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这不是手上小小的擦伤散发出的量,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明天就走?”
“有新老师了不是吗?”
“你……她,她是你找来的?!”
“月月,”程衡疑惑地问,“我给你解决麻烦不好吗?”
林向月苦涩地一笑,对他的自作主张、蛮横歪理已然习惯一半。
程衡一手搭住她的腰,耳鬓厮磨,低声安慰:“她专业过硬,一定会带好你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柔弱的羔羊终于用爱做杀手锏。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猎人与水晶鞋】·38
培训班的教室内沙沙的画画声,今天的学生们一反常态的安静认真, 他们听说这是林老师最后的一节课。
王倩最初的惊愕到不舍的痛苦, 捏紧手中的流氓兔,愣愣地干坐着直到放学。以至于王铭霖来接她, 她开口抱怨:“为什么爸爸没有留住林老师?”
王铭霖刚看到家长群的消息,临时知道林向月辞职, 有瞬间的惊讶,更多是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看在女儿的份上他着手追求林向月, 实际内心不大满意她的出身, 突然间对方要离开C市, 自己又多出一点遗憾,总归心思对她有些不同。
也仅仅如此, 造成不了影响,他如往常抱起王倩, 放后座的儿童椅上坐好, “林老师有她自己的生活, 爸爸不能干预。”
“你骗人。”女儿含泪地说着, “你压根没认真挽留她。”
他第一次从这双眼睛看见恨意,以前无数次没有达到什么目的而冲他发脾气, 最多委屈不满,因为他是爸爸,女儿爱爸爸是天性。
这抹恨意刺痛了他,他却不能和年幼的女儿计较,说:“你的新老师不比林老师差。”
“不, 我只要林老师。”
叛徒,爸爸什么都不明白!
王倩灵活地推开车门,一瞬间从王铭霖胳肢窝下钻出车,她跑过斑马线,听见身后王铭霖的呼喊,她利用娇小的优势躲避行人,很快借助纵横的路口甩开追踪。
瘦弱的身体经不住剧烈运动,她唇色青紫,呼吸一下比一下难受,但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这点难受和真正心痛比起来差得远。
自记事开始她便都懂得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她的出生,导致爸妈关系破裂,无法接受现实的妈妈一走了之。
她是被不喜和遗弃的孩子,所以她从不责怪爸爸的加班和一次次的忽略。
大人们总说:
“你爸爸多不容易,他照顾你多不简单。”
“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得怎么办,老王现在拼命赚钱就是为留着防老。”
“可惜了,老王被他家里的娃拖累得不轻。”
她听得见的,这些声音轻轻的通过冰冷的金属传达进耳中,她像被困在一座荒凉的海岛上孤立无援。
而林老师是自己黑暗孤岛上唯一的亮色。
林老师说:
“你爸爸工作太忙没用心照顾你,回头老师骂骂他。“
“身体弱不想跑步,那老师教你滑冰。”
“你画的真好,长大了肯定比老师还要厉害。”
……
她最喜欢林老师了,最想永远留住林老师。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她找到林老师的家门口,房门敞开,摆有两个大的行李箱,幸好林老师还在收拾东西。
林向月见到她,以为她和王铭霖一起来送行,笑问:“倩倩,你来了?你爸爸呢?”
王倩一脸踌躇,瞟了眼屋子里站着的程衡。
像怕生似的,飞快躲到林向月的身后。
“你一个人来的?”林向月没看见王铭霖,严肃地批评,“以后可不能乱跑,路上车多,而且万一迷路怎么办。”
她电话打给王铭霖期间,王倩默默观察着程衡,就见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冲她微微一笑。
对于大人们的脸色自己向来敏感,她察觉出这笑里的恶意。
“你爸爸说马上来接你,”林向月不曾注意到两人间的眼神官司,她拿纸巾擦掉王倩满额头的汗水。
“林老师可以不走吗?”她怯生生地睁大眼睛。
林向月沉重地摇头。
“那你嫁给我爸爸,留在这里好不好?”
这话令林向月愕然,现在小孩子如此早熟,还是说童言无忌?她无奈地打算解释,程衡走过来,蹲在王倩面前,亲切地捏小朋友的脸,“林老师已经结婚了,我就是她的老公。”
震惊、茫然、怨恨……王倩的眼睛里一时闪过多种情绪,蓦然尖叫一声:“疼——”
“怎么了?”林向月急忙问。
“他掐我,倩倩好痛。”王倩泪汪汪的哭泣,吓坏似的躲进她的怀里,不过巴掌大小的肩膀不停抖动。
林向月气得怒视程衡。
对方散漫地站直,今天要乘坐飞机的缘故,穿着舒适的真丝V领短袖衬衫,深色休闲裤挽起两道裤腿边,露出一截圆润的脚踝,身体斜斜地靠着柜子,慵懒地说:“月月,我如何会欺负一个小孩。”
“就是他掐的。”王倩弱弱地申辩。
林向月脸上的怒气不消,她的偏颇使程衡冷笑,带刀的眼神刮向王倩,“抱歉啊,叔叔手劲大。”
没想到他真的认下黑锅,王倩拽紧林向月的衣角,假装害怕地说:“我不想待在这儿,老师送我回家好不好。”
林向月有些心疼,“你爸爸在来接你的路上。”
“不要,我怕。”她环抱住林向月的腰,瘦小而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暂时别购买。
我明天晚上十二点前替换,因为时间问题这章短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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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与水晶鞋】·39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距离晚七点半的飞机不到一个小时, 时间紧迫, 来不及送王倩回家。
然而林向月觉得错过时间又怎样,自己不可能眼巴巴地要回到牢笼。
她拍拍王倩的肩膀以示安抚, 正要同意,程衡首先真诚地开口:“我开车送你回家。”
表面上全然没在乎王倩对他的抵触。
林向月心想他确实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反而自己出于偏见心思狭隘。
“那就一起去吧。”
牵起王倩的手走出门,程衡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王倩三次回头, 楼梯道的感应灯散发橘黄色的光晕, 延伸进下一层的夜色, 三人的黑影投射于污迹斑驳的墙壁,身后长得漂亮的男人和她对视, 脚步轻慢,冲她笑了三次。
每一次她的皮肤都会起细小的疙瘩, 本能地冒出寒意打颤。
她讨厌这个面善心黑的男人, 总算走完漫长的楼梯, 却碰上熟悉的人进来楼道口。
“爸爸!”
来接人的王铭霖看她赖着林老师, 板起脸说:“你过来!”
她牢牢握紧林向月的手。
林向月轻推她的后背,“别怕, 老师在,你爸爸不会教训你。”
她仰起头,利用大人们难以抵抗的稚声说:“老师,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我……”
王铭霖呵斥:“听话,你别麻烦老师。”
他强行拽过王倩, 替孩子道歉完,看清林向月身后的人,做生意和形形色色的打过交道,竟然看不透这人的深浅。
转而一想林向月只是个小地方来的培训老师,她的交际圈肯定跳不出自身的阶层。
“爸爸……”王倩可怜兮兮地望着,眼睛里满是哀求。
他为了女儿硬着头皮问:“林老师,你要走了吗?”
林向月点头,“今晚的飞机。”
“一直以来多谢你对倩倩的照顾。”
“不算什么,我挺喜欢倩倩,你以后多抽空陪陪她。”
“给你的项链,你有戴吗?”王铭霖说着不自在地偏开目光。
项链被程衡丢掉了,即使这项链算是半买半送,林向月也不好说出实情,她思考找什么借口好,就见王铭霖扭别的神态,一下子怀疑对方会不会对她有哪方面心思。
“月月,这位你还没和我介绍。”程衡的声音打破胶着的气氛。
明眼见便知道王铭霖和王倩的关系,他这一问林向月顺着话题说:“是王倩的爸爸,王先生。”
王铭霖为自己刚刚对别人的忽视而尴尬,主动握手,“你好。”
“这位是我……我的老公,您喊小程就好。”
王铭霖啊了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当人家老公面泡人媳妇,幸亏没说出惹人误会的话。
林向月和程先生的礼貌浅笑像是对他的讽刺,他只想赶紧离开,客套说几句后会有期、下次有机会请吃饭云云,抱起女儿往停车的方向走得头也不回。
程衡道:“月月,我们送送倩倩。”
一想今后再见的机会渺渺,林向月同意。
回去和来时的路相反,见他们和王倩有话聊,王铭霖索性留王倩在路边自己先去倒车。
小小的身影看着林老师和那个男人并肩走来,几步远小超市的男老板坐门口摇一把蒲扇乘凉,电视机大声传出彩票开奖的报号,缺口的下水道旁长着一堆杂草。和半年来每一天的傍晚大同小异,她却感到天地骤变的难过,和喜欢的动画片某日突如其来的停播一样。
王倩瞪着程衡,是他的错,是他抢走林老师。
程衡摸了摸她的头顶,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地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林向月目光柔和地看这温暖的一幕。
“叔叔可以抱抱你吗?”似慈爱的长辈。
王倩往后倒退,而程衡已经搂住她比猫大不了多少的身体,小声地说:“小破孩,你没资格和叔叔抢。”
他笑了两声,“你的林老师会和我生出更可爱更聪慧的宝宝,岁岁复年年,她自然忘记你是谁。”
内心的一座孤岛仿佛由潮水淹没,无边无际的水爬上她的膝盖,漫进她的口鼻,她大口吐气呼气,冷得厉害,胸腔疼得汹涌。
发泄地狠狠咬住这个魔鬼的右手腕。
“倩倩!”林向月惊得要拉开她。
而一股怨毒的狠劲使她死不松口。
程衡的腕上已沁出血丝,他皱了皱眉,按照自己的力度一掌可以推开这小丫头,不过,呵——
林向月生气了,“倩倩,你听话,快松开!”
她用力拔出程衡的手腕,“你怎么能咬人!”
“林老师……”王倩瘪嘴,哭着念:“林老师……”
林老师会不喜欢倩倩了吗?会忘记倩倩吗?
她双目失去焦距,呆呆的不知所措。
林向月只好赶紧送她上车,也没有和王铭霖提这事。
好好的告别,闹了这出,车走远,程衡叹息地说:“是我不好,明知道她不喜欢我,偏勉强抱。”
腕上的牙印青紫和鲜红的血迹混合,瞧着严重,林向月摇摇头,“那也不至于咬人。”
这小女孩脾气有点暴躁。
程衡得寸进尺:“你学生咬的,该你负责。”
林向月知他要闹花样,不吭声。
“月月,帮我擦下药水行吗。”
她当作没听见地转身走上楼。
晚七点半的航班十点到达海城。
驱车开往久林别墅,夜晚的山路能听见山中鸟叫虫鸣,路上起了薄雾,少有人烟的偏僻山庄幽森寂冷。
一切回到原点,外人对林向月的传闻,她出国疗养好了身体所以回来,可惜底子弱,不能出门交际应酬。
这栋别墅恢复它囚笼的功能,比林向月逃婚前的守备更严。
风凉,她搭着湖蓝色的披肩站阳台上眺望,四面环绕森林,穿插几栋红瓦房的其他房子,别墅与别墅之间相隔甚远。
程衡走过来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脖颈。
她问:“你满意了吗?”
“月月,私自逃婚可想过后果。”
程衡嗓音沙哑,呼吸加粗,稍微一扯披肩滑落,他抚摸似丝绸滑腻的肩膀。
终有一天会到这步,即便自己抗争、逃避、躲藏……林向月望着群山,远方的天空如蓝色绢布,云层舒展,可漂流四方,她想伸手抓住一片云。
“别走神。”程衡低笑,“好戏才刚开始。”
“别……”她蹙眉,抓紧扶栏稳住晃动的身体,“别在外面。”
“C市见你的第一面就想着像现在这样,狠狠的教训你一顿。”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何苦忍耐这么久。
林向月不愿在这个地方,青天白日的露天阳台,过于羞耻。
她抵触得越激烈,程衡越不会放过,不由分说抱起她坐上扶栏,身后悬空,她恐高,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和僵直。
“求你了,放我下来。”她一只手扶住程衡的胳膊,另只手抓紧扶栏的侧沿。
失去反抗的双手再抵挡不住程衡的为所欲为,她的长裙大开方便之门,眼睁睁看着对方埋首欺辱。
……
羞耻和畏高的双重打击,让一向坚强冷淡的林向月哭着认错求饶。
程衡笑眼弯弯抱她下来时,恨不得和程衡拼命。
“是我惩罚的太过,”他搂住人轻声地哄,“下次挑个不高的地方。”
“你滚,”林向月彻底不顾及形象地手脚并用拍打。
短时间内她再不想上阳台。
这次把林向月刺激得过头,程衡很吃了几天冷暴力的苦头,虽说他甘之如饴,依然热脸往上贴。
回来不久林向月电话联系父母,赵美乐和林庆以为她是从国外刚回来,询问她身体的状况。
不想父母操心,她没有揭穿这个谎言。
闺蜜陈若雪去年年底结的婚,她当时在C市没能送上祝福,程衡倒是以她的名义送了大礼,这次微信对话,陈若雪把程衡一顿夸,劝她好好过日子,夸得林向月心里一顿堵。
“你现在备孕了吗?”陈若雪话题一转,聊起怀孕育儿。
林向月:“……”
目前情况她不会想到这上头,随意应付这个话题。
稍晚些,程衡爬上她的床,“月月想生孩子?”
林向月手里的睡前刊物啪唧落地,“你胡说些什么!”
联想到自己白天的聊天记录,她怒道:“你翻我手机?”
他敢说自然敢承认,“我只是想了解你。”
林向月拉过空调被翻身,以背对人。
“哦,对了,”他凝视林向月被子下凹凸玲珑的身段,“那位王先生给你发过消息,被我删了。”
林向月不出声,但他看出她在听。
“我给他的公司找了点麻烦,他知道你的身份后忙不迭求你,要你向我说几句好话。”
故意贴着她的耳朵吹气,“月月,为了你的朋友,你可得答应他。”
但只要月月敢为王铭霖说话,他的手段会更狠。
“他哪里得罪你?”林向月气血翻涌。
“月月,”程衡舔了舔她的侧脸,“姓王的想泡你,他不是个好人。”
“呵,在你眼里所有对我有想法的人,没一个好的。”
程衡仔细想了想这话,“你说的没错。”
“……”
她气得够呛,彻底不想理这个疯子,可不能因她牵连无辜,忍了忍,琢磨程衡根本不会听她的求情,换个方式道:“我原本不喜欢他,要是受我的原因他出事,搞不好我天天内疚,记他一辈子。”
程衡黑脸,“不许记。”
“那你适可而止。”
王铭霖的事到此打住,程衡又笑眯眯地说:“月月,我们还没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
林向月闭眼入睡。
程衡轻笑地掀开被子,目光灼灼,好似狼盯上一块香喷喷的肉,“月月,你我是夫妻。”
看她装死,程衡爱怜地吻她的唇。
她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终是忍无可忍地睁开眼,自嘲地一笑:“算了,我早想到会有这天。”
困她于方寸之地,逃无可逃,她没有能力改变对方的想法,不得不步步妥协。
她答应他,只求终有一日对她了无兴趣,还她自由。
她从不是屈服绝境的人,被抓回来的一刻,她认输却不认命。
所以她要好好地活着,想尽任何机会再次出逃,实在不行那她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等她年老色衰,程衡会有新的年轻貌美的女人。
这样一想好似没什么不能忍受。
心如止水,无情无欲。
“月月,”程衡脸上的笑意消失,“你在生气?”
她的双眸平静无波,木然地解开睡衣的衣带。
这个举动惊到程衡,轻松玩弄计算人心的他此刻面带惶恐,嗓子干哑,“你又要抛弃我?”
他捏紧林向月的肩旁,双目发红,“六年前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脑海里旧时的画面和眼前重叠,当年误以为的无上幸福事实却是穿肠毒药。
他和林向月隔开距离,下床面对林向月,仓皇倒退,“今晚你一个人好好休息。”
房门重新合上,林向月弄不懂他的反应。
说要的是他,不要的也是他,奇奇怪怪。
权当是逃过一劫。
隔日,空荡荡的别墅仅她一人,她喜静,不觉寂寞。
一个人晨跑,看电影,浇花除草,做甜品,不知不觉过去一天。
第二日,别墅还是不见程衡。
难不成去了公司?招呼不打一声也不像他的风格。林向月收拾了点东西,去铁门处散步,发现好些暗处的人影。
程衡不在,别墅的戒备更严格。
第三日照旧……第四日……一周后……
林向月不免揣测,难不成那天她的主动吓坏程衡?有的男人只喜欢征服,觉得征服了她于是不再有新鲜感?
那可太好了,林向月拿起手机,洋洋洒洒编辑了一篇离婚稿子。
发不发过去呢?她房间里来回踱步,试一试不亏,果断按下发送。
她没想到这篇稿子效果过了头,程衡当晚回来浑身酒气,眉宇间的戾气仿佛凝成黑雾围绕,罗刹附体般,逼着她后背贴紧墙动弹不得。
“你要和我一别两宽?”对方皮笑肉不笑,一拳打在她右耳侧,单纯的拳风刮得她脸疼。
她借用了一句古言而已。
“祝福我早日找到天命之女,再婚生子?”又是一拳打在她左耳侧。
她这不是礼貌性地客套么。
“说和你共度一生的男人不会是我?”
她只是展望未来,表达一下大家各有新的人生。
兄弟你两只手疼不疼?不会再来一拳吧?她内心默默吐槽,程衡咚的一声用下巴敲她的天灵盖。
痛——她差点以为头顶陷下去。
“程衡,你醉了。”
“对。”
“……”
林向月推不动他,蹲下来准备从旁边逃走,程衡跟着胳膊下移,到最后两人面对面蹲着大眼对小眼。
“你醉了。”
“嗯。”
“你喝醉了该去休息,人喝醉很容易做傻事。”
比如你现在就挺傻,后面句话林向月识时务地没说。
啪——程衡倒在她身上,压得喘不过气,她推搡地喊:“你干嘛!”
“休息。”
“……”
林向月扶着他起来,还好床在旁边,让他乖乖坐好,“你等下躺这儿睡觉。”
她第一次见程衡喝醉,对方喝醉除了行为幼稚出格,看着和平常没两样。
“口渴。”他扯开领带,不耐烦地皱眉。
“哦,”林向月拍他的脸,“你口渴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衡望着她,眨巴眼睛,“月月,我要喝水。”
几岁小孩的撒娇姿态,由他做出来竟是可爱的。
“你多大啦?”她拿出手机录视频,存心逗人。
程衡被难倒似的思索,歪头,“和月月一样大。”
“……”
喝醉了也难搞。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衡衡。”
“哈哈哈,这个好,你读幼儿园大班还是小班?”
程衡考虑,然后说:“读小班呢。”
“咳咳咳。”
林向月决定问点有意义的,“你愿意和我离婚,放我离开吗?”
这次停顿得时间更长,视频里的程衡一直低着头。
睡着了吗,她伸出食指戳戳他的头顶,对方顺着手指上扬的力道抬起头。
还是这张貌美却不失阳刚菱角的脸,她隐隐认为哪里不对劲,便见对方脸上绽开诡异的笑容。
照明灯微闪,忽暗一瞬,他的笑是纯粹不加掩饰的恶毒,“月月,真狡猾呢。”
“你没醉?!”
不,林向月否定,他确实醉了,对方的双眼仍带着醉酒的迷离。
他摇晃地站起身,刚刚幼稚可爱的男孩泯灭,变成阴郁森冷的男人,捏住林向月的手机,翻看录的视频,“作为回礼,明天我录一个月月醉酒的视频可好?”
林向月抢回手机,冷道:“我不需要回礼,太晚了我去睡觉。”
再待下去说不定受其他威胁,见势不对,她立即出房关门。
砰的声重物砸地,林向月不安地返回,地板上多出个“大”字。
她用脚踢了踢,“程衡,别睡地上。”
程衡恍恍惚惚地坐直,委屈地瞪圆眼睛,“摔得好疼,月月,我要呼呼。“
“……”
活该。
总感到哪里怪怪的,为验证猜测,她再说一遍:“你愿意和我离婚,放我离开吗?”
幼稚的“男孩衡”秒切状态,双手朝后撑,宠溺的语气却含冷意,“月月真爱开玩笑。”
“……”
居然条件反射切换人格。
☆、【黑玫瑰与夜莺】·1
艳阳天,画架摆在落地大伞的阴影里, 风吹云淡, 草地起伏如海浪波动。
久林别墅名义上的女主人身穿一袭她喜欢的浅色圆领法式长裙,头发松散的扎成丸子头, 几缕碎发吹拂到饱满的额前,布上的一幅夏日群山的风景油画进行到末尾。
她神情专注, 端坐板正的腰挺得笔直,纤细的身躯皮肤白嫩娇柔。暗地监控的保镖看得到这位女主人惊人的美貌, 简直过目难忘, 除此外还有说不清的魅惑力, 偏执的人多望几眼便能勾出内心深处邪恶的欲念,催促你毁灭她, 撕碎她。
因而大家好似明白几分程少将她与世隔绝的行径。
程衡走到画架边,宿醉使他面色比平常苍白, 衬得唇红似饮血, “这画真漂亮, 送给我好不好?“
林向月用画画打发时间, 对画的去处无所谓,“可以。”
“你第一次送画给我。”他显而易见的开心。
最后收笔, 林向月收拾起画具,程衡主动帮她拿木头画架,对着画家上没有取下的画布小心地呵护,避免蹭掉一点颜色,和画商见到新鲜出炉的名家画作一样。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屋子, 大门口摆了一堆漂亮的石子——
这些是林向月没事去河边捡的,草地尽头有条清澈的天然溪水,冰凉阴冷,水边人为铺过沙石,酷暑里可以踩着溪水泡脚。
她没事捡一些好看的石头,然后用颜料在石头上刻花纹,一律丢在门口暴晒,没有收藏摆弄的心思,全部随手而为。
她实在太无聊了,即使别墅和院子占地再大,玫瑰花开得再美丽,青草地再如何广阔,日日夜夜与之相伴,另一种意义的坐牢。
“对了,昨晚……”她话题刚起头。
程衡打断:“月月,你中午想吃什么?”
“……”
看他脸上可疑的红云,莫非是害羞?
林向月狐疑地说:“随便吃什么,你昨晚喝醉……”
“我突然想喝果汁你要不要?”
再次被打断,这次林向月百分百肯定他在害羞,直言:“我不是揭你一晚上睡地板的丑事。”
程衡:“……”
他别开头,耳根的红一路蔓延进衣领。
“我能不能上网画画投稿。“
她电脑的网络没有外网,而手机任何信息必受到程衡搜查。
“月月要投稿做什么?”
“打发日子。”
程衡放下画架点点头,很理解地笑说:“月月可以电话画完稿子给我,我帮你处理。”
网络的世界可以复杂可以神秘,他的月月必须杜绝这种危险。
“你帮我处理?”
“是啊,”他虔诚地回答,“或帮你卖出高价或帮你打出名气,月月若要钱财,我便把它们源源不断地送到你的面前,月月若要名利,我便让你成为原画圈数一数二的泰斗,你想要的,我一定以最好的方式完成。”
也许换做任何人听到这番话该多么激动兴奋,无数人的一生沉迷追求权力和财富。可林向月认为疯狂可怕。
“你这样只会让我对原画失去兴趣。”她心情烦躁。
程衡抹掉她脸上不小心沾染的颜色,举止轻柔,“月月误会我了,我只是太爱你,一心想为你付出。”
恶魔惯会用甜言蜜语蛊惑人心,她一个字也不信。
为她的防备伤了心般,程衡眼帘低垂,道:“我怎么敢干涉月月的梦想。”
“你是不干涉,你会直接毁灭。”
程衡脆弱地一笑,看着有些可怜,“我现在除了把你留在这儿,何曾对你做过其他事?”
林向月抿嘴不答。
“哪怕我想要你,”他抚摸她的锁骨,做着暧昧的动作,却一脸的难过,“你不愿,我甚至不去强迫。”
他小鹿似的眼神过于柔弱,眼尾的胭脂色说明克制着流泪。
“抱歉,”林向月僵硬地低下头,“我只是……”
长叹口气,又抬起头说,“你把我困在这,我无法原谅你,更没办法把你当成好人。”
“我懂,”他紧紧抱住林向月,哪怕接收不到她的回应,已是觉得满足。
暂时不原谅他有什么关系,月月的心柔软积极,一年叠一年,总有天会习惯这种生活,慢慢改变对他的态度。
“那网络?”她问。
“月月,我帮你处理还需要什么网络。”
“不用了,我画完自己留着吧。”她觉得索然无味。
不能离婚,不能逃脱,若不是未来虚无缥缈的希望,林向月差点活为行尸走肉。
她坚持健身锻炼,烦闷得做起曾经最没耐心的花农,看书学习起养花种草,日复一日,门外堆积的石头渐多,她没事做一旁默默地数,共一千两百零六十八块。
转秋,一场秋雨要去她半条命。
起初简单的发热感冒,程衡紧张地喂她吃药,过几日却更加严重。
程衡没日没夜守在她身边,连隔三岔五的公司都不去了,和她同吃同喝同睡。
可她的病就是迟迟不见好,一段时间没胃口影响得她全身无力,整日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外面的雨声。
来久霖别墅的医生多起来,每个看完她的病都说是风寒入体,然而每个医生带来的药或者方子都没多大效果。
不得已程衡送她住院,单人单间房,布置的和她家里住的房间一模一样,整层楼不超过十个病人,每隔几个小时有护士或医生记录她的身体状况,她许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多陌生人,起初还挺高兴地和他们说话,没几天看他们的态度越来越拘谨。
她偶尔有次听到护士和同事吐槽程衡的坏脾气,说她一日没好起来,这群照顾她的护士和医生就没一天好日子。
为此她和程衡说:“我一点小病你搞得大费周章,牵怒别人,我迟早内疚死。”
一边说一边咳得难受。
程衡喂她喝水润喉,皮肤薄且白,手上的青筋紧绷得似要喷出血,“不许提死字!”
“……你抓错重点。”
“放心,月月,没人再会抱怨。”
林向月情绪稍安,第二天照顾她的护士和医生全部换了一批,各个见她笑颜如花,只是说话惜字如金。
想到关键点,她深深的叹口气,干脆提出出院。
至少困在别墅里不影响别人,医院不缺需要救助的病人,她一个小感冒占着资源不说,还强迫别人的服务态度,良心难安。
她说服程衡回久林山庄,两日后高烧不退,她几乎说了半夜的胡话。
隔日清醒些,她居然有了精神,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
走累了全身冒汗,她脸色微微红润,坐着和程衡聊起自己的往事:
“小时候别的女生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或者喜欢爬树跳绳,我却只爱观察池子里的生物。
阳光小区以前院子里有个水池,几年前被填平种树,我少时就爱坐在水池边,看绿萍浮根,蜻蜓和蚊子落水面藏匿,叶子底下藏有青蛙也有水蛇,它们形成一个生物圈,互相制衡。“
说到这她久违地感到身体轻松,就像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那时总在想,它们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蜻蜓觉得一片荷叶就是家园,浮萍流不出水泥钻的台面,它们探索不完的世界,在我看来只是个不足十几个平方的水池,我的举动能轻易改变这个生物圈,像个随心所欲的上帝。”
她感觉到程衡握住自己的手劲加重,不由笑道:“过去十多年,我原早忘记这个水池,最近却时不时想起。”
看着程衡故作镇定的表情溢出的一丝惊讶,她反而变得严肃,“程衡,作为观察我的人,是不是感到很高兴?”
“月月……”
“我的病,该到时候了。”
他不再单膝跪地握着林向月的手,起身站直,“月月太聪明了啊,这会让我有点烦恼。”
“你在搞什么把戏?!”她愤怒地想起来,但刚散步又说一番话身体没了力气,不由跌坐回去。
幸而这把欧式雕花的深色木椅铺有厚厚的软垫,加上她及时扶住了高椅背,没有磕碰到皮肤。
“因为我等不及了。”程衡站在她的身侧,头顶的琉璃灯灯光明亮,却好似照不散青年身上浓郁的黑色漩涡,他温柔地轻吻病美人的脸颊,如同忠诚的信徒献上纯洁的一吻。
这个时候的亲密让林向月十分抵触,可是她没有办法躲开,病弱的脸上因所谓的感冒发热导致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笨重而喘息。
“月月时刻想着和我离婚或者逃跑,对我心如死灰。”他整理林向月的碎发,拨开耳后。
“现在多好,做一个娇弱的娃娃,每日窝在我的怀里,让我喂你喝水吃饭,随意摆弄你的躯体。”
林向月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所以你给我下药?”
“怎么会呢,”他摇摇头,“我答应过月月,不会对你做这些。”
“那为什么?”
程衡拇指按压她的嘴唇,呼吸的热度扑上他的手指,雾气般的潮湿,温暖黏稠,他眼神顿时炙热,“是郑行舟。”
“你们两个混蛋!住院看医生,全是拿我做实验吗!”
“月月,你忘记我六年,何等残忍。”
他哀怨的神色一转,冷酷地笑说,“我不想再收到第二次的离婚请求,月月若能想起曾经,你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这一切不过是月月欠我的。”。
原来真的不是感冒。
林向月的感觉仿佛是从海水深处浮上来一般,游的太远,缺乏氧气,她的周围全身泥浆和沼泽,缠着她不断下沉。
最近她生病的过程,住院的经过,暗地里竟然是进行恢复记忆的实验。
“月月是怎么产生怀疑?”
他很好奇,他做得隐秘,郑行舟从头至尾没有现身。
“我最近脑海里经常多出一段陌生的记忆。”
这些模模糊糊不太清晰的记忆不断闪耀红灯,滴答滴答示警——
小心披着人皮的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校园篇了。
没有什么优等生和优等生之间的爱情。
少年程衡不懂掩饰,只会比都市篇更恐怖。
但校园篇不走强制爱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