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别墅。
白兰指尖点桌上的文件袋,“你看看。”
负责轮流监视跟踪程衡的几人靠一侧边站立, 学鹌鹑缩脖子。
程衡拆开塑胶文件袋, 里面有他每日行踪记录,开销花费账单, 各个场合见过哪些人的现场照片。
书房里只听见他翻动资料的哗啦声,半晌, 白兰对另外的人道:“你们先出去。”
传来房门关合的声音,白兰绕过办公的电脑桌, 直视站面前的儿子, 他的外貌结合自己和丈夫五官的优点, 挑不出一丝毛病,他原本是最令她满意的孩子。
“有什么问题?”程衡把文件放回桌面, 回视自己的母亲。
白兰道:“记录太完美反而有问题。”
她似笑非笑地点其中一张页面,“我正处于叛逆期的儿子, 突然地老老实实上课, 业余时间有外出也只是逛街吃饭, 不交友不乱混, 老实说我真感到意外。”
“既然您不信,”程衡的眼睛像她, 略狭长而眼睛尾锋利,两人似乎用同一双眼睛互相交锋,“那我明天起,学之前您说的叛逆期模样,去打架?去乱混?”
“长大了, ”白兰感慨,“知道怎么拿捏住妈妈的死穴。”
她脸上装不出和蔼的微笑,表情深沉严肃,“但愿你能记住妈妈的底线,我这都是为你好。”
程衡温顺地不去反驳,和眼里冷漠情绪形成讽刺的对比,“没有其它事我先回房了。”
他转身走到门前,白兰在他身后语气悠然道:“下个月考试结束,你可以请几个高中同学来家里做客,介绍给妈妈认识。”
程衡不置可否,大步踏出书房。
高考倒计时——
当初白兰答应程衡留清源高中,只因程衡态度强硬地不愿出国,她安排的国内学校程衡同样不想就读。
家教老师再好,也不可能真的让程衡闭门学习。
最后多年不管家务事的程老爷子,程衡的爷爷远在大洋彼岸度假打来电话,顺了程衡的意,一锤定音。
对于程衡是否参加高考,白兰并不看中。
至于程衡当事人,更没有压力。
三年磨一剑的高考结束,两天后班级做最后的告别班会。
离别的气氛哀伤,以后天之涯地之角,知交相零落,大家哭的稀里哗啦,只程衡端坐在自己位置上,没什么表情,男生中他的离别赠礼收得却最多,两个月抛费出去的营养餐来拉拢一堆好人卡。
班会散后,同学们一起去聚餐,吃完饭又去KTV唱歌。
啤酒和迷离的灯光不断鼓动这群少年少女内心的躁动,当晚几乎成了暗恋者表白心迹的爆发时间点。
也有女生趁着这个机会,在包厢外的走廊上向程衡表白,被拒绝后唯一的愿望想见他摘掉口罩的样子。
程衡对那个女生说:“没必要。”
女生愣住。
她心目中能连续送营养餐给大家的男生,不止大方有钱,起码会是个温柔的人。
“我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以后至少能有张清晰的脸可够回忆。”
她说得情深意切,一般男生狠不下心肠。
程衡:“哦,那是你的事。”
女生难堪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她正想找点话给自己一个台阶,程衡已经走进包厢,没有多在意她一眼。
后面大家玩游戏或唱歌,她一直浑浑噩噩不在状态,时间晚上九点,在包厢待了一个多小时,她找借口出去透气。
走廊尽头有个延伸出去的阳台,她想去那里吹风。
走近听到极为熟悉的声音——
一个小时前冷酷拒绝他的程衡,此刻将一个女生圈在怀里和阳台扶栏之间,质问:“为什么宁愿收下那些人的东西,偏偏不要我的?”
语气里夹杂着软弱的委屈。
但没能打动怀中的人,对方将他推开。
失去程衡的遮挡,她一眼看清女生的长相。
竟然是林向月?!
难以置信,高中三年里自己班级里的林向月几乎成为清源高中部的传说,美貌学霸,零负分印象。
和早恋挂不上勾吧,却又真真实实在眼前上演。
她只能看见程衡的背影,如护食的恶狼,将那个传言里仿佛不染纤尘的林向月,狠狠揉在怀里,一遍一遍轻哄:
“月月,求求你,别推开我……”
女生:“……”
如果感情有密度,她连插入对方一纳米的机会也没有。
只能黯然退场。
……
高考分数下来填写志愿。
班级群炸开锅——
程衡,一个高考走过场的人,总分班级第一?
没考好的同学相互约着去天台观景。
不关注消息的程衡在家里拿着鱼饵逗池塘的红鲤鱼。
旁边躺躺椅上的崔铃说:“留学申请书和资料准备齐没?”
他专注看着争食的鱼:“谁告诉你我要留学?”
崔铃:“你妈妈说大学必须上常青藤。”
程衡嗤笑,“她还说过我高中必须去英国。”
崔铃:“……”
她抢过程衡手里的鱼饵盒,“喂喂喂,一天到晚三餐不落地喂,喂鱼有什么好玩的。”
“鱼多可爱,”他专注看着红艳艳集中的鱼群张大嘴求食,“赤.果直白地表达所求,一目了然。”
他转头笑说,“你看,它们吃的多开心。”
崔铃不喜欢任何带细鳞片滑腻的冰冷动物,鱼也是,她理解不了程衡所说的可爱,鱼饵盒还给他,人走向远处散步的白兰,去和对方报告程衡不想报国外大学的事。
白兰听完崔铃所说的话,“过两天我邀程衡的同学来家里做客,正好看看,清源的学生们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彻头彻尾变了个人。”
到了当天,程衡如往常下楼用早餐,坐对面的白兰说:“我今天邀请了你的同学来家里做客,等会你别外出,留下来陪客人。”
程衡皱眉,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没同意。
而白兰有她的办法弄到他同学的联系方式,以程衡家长的名义发出邀请函。
“您到底要做什么?”他压抑着不悦。
白兰笑道:“怎么,见见我儿子的同学是件错事?”
“换个地点。”他讨厌陌生人参观他的屋子。
同学三年,除了一个林向月,其余人在他眼中如同背景板。
白兰:“你以前不也带过初中同学来家里?”
程衡:“不一样。”
那些是他仅有的几名发小。
白兰坚持,没有别墅决定权的程衡败局收场。
☆、【黑玫瑰与夜莺】·43
午时,客厅, 受邀请而来的同学们一个比一个表现局促。
后到的几位被佣人领路进屋, 和先到的人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地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们出发前, 提着礼物,当离邀请函上写的地址越来越近, 再看看手里的水果,顿时有掉头回家的冲动。
但程家待客的程度太周到, 佣人站门口等着迎接。
大家坐沙发上不敢乱动, 同学甲梦游般说:“我会不会在做梦?”
被身边的同学乙拧胳膊, “疼吗?”
甲:“……疼!”
原来他来海城程家少爷的家做客是真的!
听见楼梯口传来的动静,所有人朝那个方向转移视线。
一身居家宽松休闲装的程衡面色平静, 冲大家礼貌地笑了笑,丝毫看不出一个钟头前他对此事的厌恶。
他坐入单独的沙发椅, “你们不用拘束, 可以随意。”
举手投足间的贵气, 刀刻一样流畅收紧的轮廓, 精美的眉眼,谁能想到口罩下竟然长这样一张惊艳的面孔。
曾经恶意猜测程衡长相的同学, 不自觉地躲避直视程衡的容貌。
其他人对眼前的程衡陌生,更加紧张放不开。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林向月,右手转动左手腕上的双鱼链子走神,仅过几瞬, 恢复常色笑道:“要不要玩点什么?”
没人反对。
外面草地上摆放了自助餐用的长餐桌,摆放甜食和果饮。
私人泳池可供同学们自在使用。
钓鱼台可拿放置的鱼竿钓鱼。
游戏室里电子设备俱全,私人体育馆对他们无保留开放。
花园里赏花剪枝同样不受限制。
崔铃将这些同学们的举动转述给白兰,总结:“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一群孩子,没看出哪里特别。”
她手指从百叶窗上放开,揉揉耳朵,一副被吵得头疼得模样。
白兰:“程衡呢?”
崔铃:“在睡午觉。”
从小程衡不愿意应付家里的客人,便喜欢拿睡觉的借口避开。
白兰:“……来了多少同学?”
崔铃:“十二个。”
还有一大半的同学收到邀请函没有到场,白兰停下手里的工作,“林向月有没有来?”
崔铃一时间没有记起说的是谁,一年多过去再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回想一番道,“今天没有她。”
见白兰沉思不语,她接着说:“一个除了长得漂亮些,并没有什么特点的小姑娘,您何必忧心。”
“我心里忍不住的慌,他后面传出的几个绯闻女友,我却从未有这样的情况,”白兰自我打趣地说,“你要相信一个女企业家的直觉,再去请一次,我亲眼见一见才放心。”
崔铃照她吩咐去安排,她打电话给林向月直说,“程衡的妈妈程夫人想见你,建议你最好赴约,若拒绝的话程夫人会认为你在心虚。”
电话里林向月的声线平直无变化:“我知道了,我会去。”
她到程家时差不多饭点的时间。
来的同学中没有和她相交私密的,崔莺莺和薛雨各自有其它私事没有到场。
顾禾洺竟也不在,听说是高考分数太低,知道程衡考班级第一名,于是报名一个补习班准备明年复读,争取日后考上程衡将来读的大学。
林向月心说这不可能了,依照程家的情况,程衡不会继续留在国内上学。
过不了几天她便能彻底摆脱程衡,这是她来程家别墅的底气。
她自然地加入在场其她女生同学的聊天,互相询问打算报什么大学,插入一道声音问:“向月,你选了什么学校?”
有女生替她回答:“傻啊,林向月联考都考上南华大学了,文化分过了肯定填南华啊。”
那个提问的男生尬笑,旁边他的好朋友说:“没戏咯,你分数差一点,考不上南华,以后不能常见你的女神咯。”
一群人起哄。
楼上隔着窗户看着外面草地上的这一出,白兰道:“看起来在班上她很受欢迎,程衡醒了没有?”
崔铃:“没有看见他走出房门,需要我去叫醒吗?”
白兰:“等等看。”
到饭点,负责厨房的厨师问今天要不要准备客人的晚饭。
白兰依然关注着园子里的状况,她看见睡醒后的程衡走向林向月,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表面看起来的态度只是同学之间的客套。
“他怎么换了一身衣服?”白兰认出程衡穿的服装不是上午的一套,而是上周新采购的衣服,带西装元素的风格偏向正式场合。
崔铃说:“他一天有时候换好几套,不算稀奇。”
白兰扭头看向候着的厨师,“你们不用准备了,我另有安排。”
来做客的同学们得知消息去酒店吃饭。
大家不懂程家的待客之道,安排什么便听从什么,相反程衡若有所思,他望向白兰书房的窗子,转头看了一眼林向月。
后者正和身边的同学聊天。
他收回目光,猜不透母亲到底要做什么,静观其变。
所有人到达白兰安排的地方,外观上的气派的酒店,内部的装修和服务奢华夸张,订好的大包间里有人比他们提前到场。
三位优雅的富家小姐,精心的打扮衬得人高不可攀,对白兰熟络地喊阿姨,对程衡的同学们一一自我介绍。
礼仪上挑不出一丝错处,精致到像水晶梦幻中的少女,令和她们自我介绍的男生们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三位女生一概保持亲切的笑容,而眼角余光偶尔装作不经意地扫到程衡身上。
她们坐白兰的右手侧,和坐白兰左手侧的程衡同坐一排。
一张桌子的宽度犹如楚河汉界,和清源高中的同学划分成两个世界。
他们插入不了三位少女和白兰所聊的话题,不知道哪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更舒适,也不清楚国外城市的马路是否像海城一样有的地方会硌脚。
阶级差距的隔阂,一顿饭已显露七七八八,同学们拿出自认为最得体的姿态使用刀叉分割食材,比高考做数学题目还要小心。
然而实际上不熟练的举止,无意间弄错进餐顺序和礼仪,使他们不自知的表现蹩脚。
三位女生互视一眼,辛苦地忍笑。
在这时,坐对面位置末尾的林向月,镇定随性的个性格外突出。
首先她的外貌太扎眼,其次,她对自己不熟悉西餐礼仪而坦然,没有遮掩,光明正大地学她们的动作临摹。
学得还不错,一些瑕疵也因她赏心悦目的动作变得微不足道。
她们有种危机感,其中一个叫林娇的女生说:“正好明天我的生日,今年在家办,有荣幸邀请你们参加,帮忙热场吗?”
她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待有美瞳的眼睛闪着星光一样夺目,被她注视过的男生鬼使神差地点头。
林娇做出高兴的样子,“那太好了,程衡,你同样会来的对吧。”
一直没说话的程衡皱起眉,他刚要开口,反倒白兰替他应下说:“当然,之前你们两人玩得那么好,你的生日他一定会到场。”
林娇害羞地低下头。
程衡:“妈妈说的对,虽然我们一年见不了一次面,但至少大家同过一个小学,给你庆生没什么。”
林娇那抹佯装的羞涩顿时卡住,尴尬得脸红。程衡这意思不就是澄清两人只是n年前的小学同学关系,她急不可耐地接过白兰的话做出刚刚的模样,岂不证明自己上赶着倒贴,
果然如圈子里的传闻,程家的大少爷看似多情温柔,实则乖戾难搞。她暂时不敢再多说话,另外两位女生趁她吃瘪,借着机会和白兰套近乎。
表面其乐融融,背地波涛暗涌。
一顿饭吃完,白兰好像才想起清源的同学们,“既然明天你们要参加娇娇的生日宴,要不今晚就在我们家过夜,我们家离娇娇家近,省去你们来来回回坐车的麻烦。”
同学们中只要有一个人答应,其他人陆续点头。
今天一天的豪宅体验,彻底征服这群少年少女们一颗玩心。
林向月只想趁着人不注意,自己找个机会回家。
然而程衡却故意道:“向月,你去哪?”
准备乘坐电梯去停车场的大家,纷纷朝她看过去。
顶着聚焦而来的视线,林向月想措辞。
程衡掐断她的退路:“你该不想爽约明天林娇的生日宴?”
什么叫做爽约,她压根没有应承过。
☆、【黑玫瑰与夜莺】·44
女同学帮她解围
笑说舍不得她一个人回去。
她们拽着她进电梯,又一起乘车, 最终被留在程家过夜。
女生的客房两人一间, 和她同床的室友受有钱人生活的刺激,满肚子话对着林向月倾诉。
评价起林娇等人, 外貌和衣着一阵羡慕,聊得更多的是程衡。
“向月, 你今天就没对程衡的身份感到一点意外?”她裹着毯子床上打滚,“啊啊啊啊, 我以前还坐过他前桌呢, 后悔,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不过就算我表白, 他照样看不上我。”
林向月翻着桌上一本装饰房间布置的杂志,合上, 砸给她。“太晚了, 睡觉。”
女生:“你说对不对?”
关掉台灯, 林向月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数十秒过去,她声音有些疲惫:“看得上又怎样, 两条不相交甚至不在同一维度的平行线,如何能强行融合。”
这是她第二次在程家留宿,不变的陌生和不适应。
次日,林娇派专车来接。
大家对富二代的生日家宴兴致勃勃。
作为豪门千金的林娇,居住的别墅同样奢华, 办一个专门宴请朋友的生日宴场地面积绰绰有余。
富二代的交友圈子普遍都不是普通家境。
满怀兴奋之情而来的清源同学们很快发现,和昨晚一样,两拨人之间存在明显的壁垒。
作为焦点的林娇换上精致漂亮的白色长裙,切着国外空运定制的十层蛋糕时,他们站在最外面的包围层。
放置礼物的环节,他们更没勇气把自己的东西和那些精致的礼盒摆放一处。
用餐的时候,清源的人入座和主席离远的座位,那些来客偶尔扫到他们的目光,惊讶多过欢迎。
和他们聊天的话题也是出于对普通人生活的好奇,会问程衡在他们学校怎么样。
听说他们讲述学校的环境,一个比一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在林向月他们认为正常的条件,这群富二代看来很难忍受。
这无疑令这群同学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美色却是共通的。
那些和他们攀谈的人,不由自主喜欢上林向月的脸。
也说不清这个女生有什么魔力,一眼看过去觉得美,再多看几眼,心里陌生的情绪蠢蠢欲动。
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陆维,故意走到林向月的身边,问她旁边的空位有没有人坐。
林向月照实说:“没人。”
陆唯坐下,给林向月的空杯中倒果酒,“你是程衡的同学?”
林向月不冷不热的回:“是的。”
陆维给她敬一杯,林向月礼貌性地喝了一口,对方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指假装不经意刮过她的肩膀。
一边眼神肆无忌惮的观察林向月,手从肩膀朝腰部往下滑。
林向月身体坐直躲开,“你干什么?”
陆维笑,“想泡你。”
那边他的朋友们看着这一幕,赌他能不能搞定林向月。
和寿星坐一桌的程衡听见这些话,脸上的客气笑意冰结凝固,“那位是谁?”
林娇嫌弃:“陆维,有名的花心,风评特别差,”
程衡:“哦?我倒觉得很有意思。”
林娇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程衡:“不介意介绍他给我认识吧?”
林娇笑容停滞,为什么程衡要和这种人一起玩?嘴上却说:“不,不介意。”
她起身走去陆维那里,对他道:“程衡找你。”
陆维在程衡和林向月之间抉择了一下,能搭上程衡的线比泡美女重要,反正美女又不会跑,但是程衡这种身份的人,错过了太可惜。
富二代的圈子里也分层次。
他满怀激动地小跑到程衡身边,放大笑容:“程大少找我何事?”
程衡给他敬酒:“想和你交个朋友。”
他高兴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白酒穿喉,卡住想要说的恭维话,人有些愣住。
而程衡给他倒下第二杯,“一杯少了点,至少三杯起,你说呢?”
陆维已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程衡敬的酒他不敢不喝,不然以后怎么圈子里混,他连续喝下四杯,头重脚轻,胃里火在烧,暗想这酒度数到底是有多高。
程衡邀请他坐,“很好,我很喜欢你的爽快。”
陆维松口气,自己无意中得罪他这茬,应该是过去了。
岂料程衡又给他满上一杯。
他直言不喝了,头晕地推开程衡端给他的酒,酒水倾斜泼湿程衡胸口的衣服,旁边人惊呼。
陆维吓得清醒,右手的巨痛接踵而至。
程衡拔掉插入他手背肉中的餐刀,听他抱住手惨叫,血迹从刀上滚落滴入白色的餐布,程衡愉悦地放下刀子,“下次不要随便弄脏别人的所有物。”
没人有胆子站出来维护陆维,反而劝程衡消气。
他对残局没有多看的兴趣,抬手阻止林娇拿餐巾要帮他擦拭胸前的举动,“我去换一身衣服,失陪。”
这番大的动静惊动饭局。
其他桌的人纷纷打听发生什么。
宾客甲:“陆维将程衡衣服弄脏,被程衡用刀子捅了手。”
乙:“他真够倒霉。”
丙:“谁给他的勇气得罪程衡”
……
清源的同学吓得不轻。
女同学捂住胸口说:“程衡原本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弄赞衣服而已。”
这么的可怕……
饭后,夫人太太们坐花园里一起喝茶闲聊,对刚发生的事缄口不语,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话题有意无意还是围绕程衡打转,一面对白兰察言观色。
“那些就是程衡的同学?”林娇的妈妈林太太笑说,“我们都没想到你真把程衡送到清源读书。”
白兰抿茶不语。
林太太接着道:“报的国外哪所高校?我们娇娇跟着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其她太太应合:“对对,我们家小子也跟着,有熟人看着,我量他不敢在外头胡玩。”
“哎呀,芝瑰,”另位太太笑,“你儿子凡凡够懂事了,像名玉她儿子,最近闹离家出走,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
许芝玫惊讶:“什么事闹成这样?”
这位太太说:“早恋呗,为个小姑娘闹私奔,气得名玉哦,今天怕我们笑话她,所以人没来。”
林太太道:“谁家的丫头?若真喜欢,要是姑娘人不错,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十七八岁了,谈个恋爱多正常。”
对方回说:“就是不咋样,家里开了一家餐馆,姑娘人长得普通,在校成绩嘛,一般,也不知道和她儿子怎么认识的。”
众人流露出多那位名玉太太的同情。
白兰放下茶杯冷笑:“怪只怪名玉把那姑娘当回事。”
她一开口,其她所有女人噤声。
林太太摆着讨好的姿态说:“主要还是儿子不听话,哪像你家的程衡,从没这种糟心事。”
她见不远处站着几位清源高中的女生,冲着她们招手,等女孩们走到近前,她拉起其中一位容貌最出众的女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向月看了看这七八位太太们端着的神色,只说:“林向月。”
林太太:“我们竟还同姓,有缘,程衡和你一个班,他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许芝玫朝她胳膊推搡一把:“要问也是人家白兰问,你多什么嘴。”
林太太笑:“话赶话,不是聊到早恋,打听下没什么吧。”
白兰指甲刮着茶杯枝蔓的图案,垂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没什么好打听,即便有……”
她视线落在林向月的脸上,“那种居心不良的女生,要是小衡真想要,便当个阿猫阿狗地放身边逗闷,等哪天碍了未来儿媳的事,多的是手段打发。”
她看没有女人不接话,蓦然一笑,活络气氛,“处理儿子的情人,比处理老公的小三小四可简单多了,光凭是他妈妈这身份就能压死他,吃我的喝我的,哪来的本事造反。”
女人们捧场地大笑,白兰目光悠悠地看着林向月。
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面色不变,一时分不清是她听不懂还是心机太深。
林太太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林向月,外貌太扎眼,身上有股子说不清的怪异吸引力,她连忙将这群女学生打发走。
……
她们背对这些太太们走远,和林向月昨晚同睡一张床的女生,生气地说:“白阿姨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她话里话外像敲打我们。”
林向月自言:“是啊,不知道该警告谁居心不良。”
她想早点回家,白兰邀请她来程家做客以及留她参加林家生日宴,无非让她认清:
她和程衡完全不属于同一个层次。
顺便通过这样的方式,间接告诉对方甚至不屑和她谈话。
她陪白兰走完这场戏,该到退场的时候了。
既然打算离开,至少和宴会主人说一声以示尊重。
林向月去找林娇。
露台的楼顶,林娇坐遮阳棚顶下的椅子上,或许生日宴上有家长的缘故,周围一群少爷小姐玩卡牌游戏解闷,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没多大区别。
林向月说自己要回家,最后祝福她生日快乐。
林娇满不在乎的道:“你随便和别人打一声招呼就行了,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大事。”
看她站原地没动,林娇挥手:“你走吧,你们清源的要是每个人走都和我说一声,我一天到晚就听你们说话得了。”
林娇身边的闺蜜毫不掩饰的憋笑。
当初郑重邀请清源同学做客的是她,达到目的后瞧不起人的也是她。
林向月正要反击回去,身后有人比她先一步张口:“什么时候起,你林娇的时间这么宝贵?”
熟悉的嘲弄语气,刚竖起斗志的林向月瞬间没有多待的心思,她转头和程衡擦身而过。
林娇手足无措地看着发怒边缘的程衡,她解释:“我不是,我、我、开玩笑的。”
她去拉程衡的袖子撒娇,对方倒退半步避开,她急着道,“我没有为难你的同学,再说,她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等于我帮她长见识,不然她哪里能体验有钱人的生活。”
程衡一笑,浓艳的五官摄人心魄的美感,林娇呆了呆,跟着傻笑。
却听下一秒程衡冷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圈子里头一次程衡当面如此无风度冷讽女生,林娇失魂般面色惨白,站身边的闺蜜没有为她出头的勇气。
两个小时前程衡扎伤陆维的手背,她当时在场看得一清二楚,谁敢惹。
……
程衡乘坐电梯下楼,他追上林向月。
走廊上无其他人,连续两天一夜只能看着不能碰,他拦腰把人控在自己怀里,“别生气,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林向月转过身,站定地看着他,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目光炽热,“你要是还生气,我帮你出气,出到你满意为止。”
林向月拨开他的手,摇头,她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
【有一个林娇就会有第二个林娇,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程衡嗤之以鼻,“都是地球人,有什么不同。”
林向月:【我认真的。】
程衡:“我也没和你玩笑。”
【你是不是要出国留学?】
她没有试图说服程衡的用意,因为这早已行不通。
程衡嘴唇碰她的额头,“我不出国,我陪你读南华学院。”
他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僵硬,体温在流失,心慌地捂热林向月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林向月推开他,先是神色痛苦,最后又转瞬为荒芜的沉寂,她试着用声带发声和程衡讲话,却还是无形中的双手扼制住她的喉咙。
嗓子沙哑发出啊的干音,她越急切越难以说出话,程衡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月月……”
“为……为什……么……”她眼泪瞬间下落。
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你不可以,”她抓紧程衡胸前的纽扣,“你不能读南华学院。”
顿悟她情绪激动的原因,程衡担忧的表情冷却,“你以为我会出国然后能离开我?”
期待破灭,半年不和他说话都急到发声,“我的感情对你而言,是不是特别下贱?”
他手抚上林向月的脖子,“别痴心妄想,一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无疑给林向月重击,她眼睛红通通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
被陆维轻薄、被白兰讽刺,被林娇奚落,都不及此刻来得撕心裂肺。
她仿佛折断了傲骨,再不能展翅拍击长空。
“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程衡手指替她擦泪,“你何必露出这种表情!”
他手发颤,声音似有了哭腔的沉闷。
低到尘埃般祈求,“我不过想留在你的身边。”
他听见林向月毫无感情地问:“然后呢?”
“我奢望你的心,”他手放在她的心口,自嘲,“可又怎敢奢求。”
时隔六年后他依然记得当时的这幕——
悠长的走廊。
头顶的水晶灯光。
摆在两侧的落地花瓶中散发的草木香味。
林向月面无表情的青涩脸庞,泪水湿润过后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他以为得到了无上的幸运之宝,兴奋得恨不能将拥抱住的人融合进自己的血液。
他像个表演的小丑,似哭似笑,兀自沉浸在无尽的喜悦。
失去理智,不去思考林向月的反常。
或许隐约中他排斥自己去思考,沉醉于虚假的泡沫里不愿清醒。
他对林娇向林太太的哭述冷漠旁观,返回程家的车上,对母亲白兰就这事的批评充耳不闻。
他满心浸泡进恋爱的甜蜜幻影,仿佛林向月这句话吹响着美好的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 每条留言我都会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文要不是这么扑街,我要是不这么糊,就我的速度和放的鸽子,可能早被骂得退出写手圈。
感动大家的手下留情,你们已经很棒了。
也不用安慰,我没资格。
最后彩蛋:
猪猪猪……【省略一万个】爱你们,这章留言补发六一童心红包。
☆、【黑玫瑰与夜莺】·45
“有没有感觉这几天程少爷有点奇怪?”崔铃问佣人。
佣人想了想,说有。
最近程大少的脾气特别好。
崔铃上楼敲程衡的房门, 门没锁, 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她推门走进去,程衡将手机正面朝下扣旁边玻璃圆桌上, “有事?”
崔铃怪异地看着他,仔细瞧却具体看不出程衡和以前哪里不同, 照常态度懒散疏远。
“到午饭时间。”她找个理由说,“记得下楼用餐。”
等她走出去, 程衡又拿起手机, 面对外人疏离的神色如春风拂过冰川融化, 端得眉眼温柔万分,摩挲微信对话框林向月发的午安二字。
这两天只得对方只言片语, 程衡仍一本满足,时不时看几眼, 等待林向月接着会发什么。
又过两日, 林向月发消息给他说:
【明天可以陪我去梦河岛吗?】
她发的语音,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头一回。
末尾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如电流流过他的胸口, 他单手扶住额头,反复播放这条语音轻笑。
程衡:【当然。】
……
晚上用餐, 程衡说自己明天要出门。
白兰端起红酒杯轻轻摇晃,“去哪?”
程衡:“和朋友有约。”
白兰:“是哪位朋友?”
程衡笑:“怎么?我是犯人?”
桌上气氛冷凝,白兰再次开口道:“你爸爸下周回国,最近多注意你的言行。”
程衡安静用餐,并未回话。
第二天他出门, 白兰吩咐人跟踪,直到得到确切消息,程衡和王言宴他们一起上的游轮,白兰这才打消疑虑。
游轮上,王言宴说:“今晚有台风,你要回来得提前早点。”
晚间有台风?程衡心情愉悦,“谢谢你们帮忙掩护。”
王言宴眨单眼,笑道:“反正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话说回来,你和谁约会神神秘秘的,不透露一下?”
海水碧蓝,掠过洁白的海鸥,程衡抬起胳膊挡住头顶炙热的光线:“她害羞,等她再长大些。”
王言宴:“……未成年犯法。”
程衡笑容比阳光还热烈,“是啊,我数着日子呢。”
“……”
到达约定好的地方,岛上一家海鲜餐厅。
林向月坐在靠花窗的座位,穿着黑色的短袖白细边娃娃领的长裙,她很少穿如此暗沉的颜色,衬得肤色白得像冷硬的大理石,漆黑的长直发自然披肩。
棕漆桌上,长颈玻璃瓶中插了两三支黄玫瑰,点缀出唯有的亮色。
她比程衡先到,程衡来时她坐了有一会。
“抱歉,我来迟了,”程衡取下背包,“饿不饿?你点什么?”
林向月摇头。
一个星期不见,他看她怎么都看不够,眼睛目不转睛,“陪我吃一点?”
林向月说:“好。”
点了四道菜,林向月仅仅夹了几筷子。
“怎么吃这么少?”程衡皱眉,再劝她吃些,她摇头说饱了。
程衡拿过她的碗,吃干净她剩下的米饭。
他不是节俭的人,想这么做便做了,“等下去哪里玩?”
梦河岛经济落后,只有未完全商业化的海景值得观赏。
下午海边的太阳依然火辣,沙滩上零星的路人都是结伴的情侣。
林向月问:“这座岛四面环海,为什么要叫梦河?”
程衡并不知,却说:“海水看多了,梦想能见到河。”
这个冷笑话没有让林向月展颜,下午来海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脸颊晒得发红,“回去吧,我不想看了。”
程衡去超市给她买冰袋敷脸,两人一起走往宾馆,沿途的独栋楼宇染了地中海系列的颜色,形成不亚于自然海滩的特色风景。
程衡:“我们要不要合影?”
林向月说:“我不喜欢。”
她有些精力不济,程衡以为她晒得狠了,想说去宾馆休息。
这话直说担心引起她反感,但她主动提出:“我想去宾馆睡一会。”
岛上只有一家连锁酒店。
开完两间房,在林向月进房前,他担忧地道:“你唇色发白,会不会有中暑?先去看下医生再睡?”
林向月:“不会,我感觉我很好。”
她说完关上门,将程衡刚脱出口的午安隔绝。
这一觉睡得足够久,等林向月走出房门,已是下午五点。
一楼餐厅,程衡被一伙来旅游的大学生邀请参加狼人杀游戏。
一群人笑声不断,林向月走下楼,程衡终止游戏,走前几步拉住她的手,“有没有好些?”
她点头。玩游戏的一位女生问程衡:“这是你女朋友?”
程衡说是。
从她下楼起,程衡的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
那女生酸溜溜说:“你们男生就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的淑女。”
程衡毫不犹豫地回:“是啊,还花费不少心思和时间追求她。”
再没有其他人说话,程衡和林向月单独坐另外的空座位。
他见林向月还是情绪不高,玩笑地说:“你吃醋了?”
林向月摇头。
他掩饰失望,笑道:“谢谢我大度的好女友。”外面起狂风,“今天我们回不去,得留这住一晚。”
他小心翼翼观察林向月的表情,见她神色不变,暗暗松口长气,为她介绍打听过的餐厅招牌菜。
她依然没有食欲。
好几次程衡和她说话,都怀疑她是否有听见,她瞧着整个人脱离了真实世界,呈现出恍惚之感。
她约在梦河岛,却对这儿没有表现多大的兴趣。
晚饭结束,送林向月回房,程衡坐椅子上对着墙壁思索。
他仿佛看见半年前的林向月,又和半年前不同。
台风吹得窗外树木呜呼作响,他躺床上难以入眠,半夜听见敲门声。
他下床打开房门,昏暗光线的走廊上,面前的林向月只穿件单薄的蓝色真丝睡衣。
莹白的胳膊和小腿果.露,薄如蝉翼的贴身睡衣勾勒出身体的起伏曲线,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程衡呼吸滞重,搭在门把的手捏紧,“月月,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出声,走进未开灯的房间。
“天凉,小心感冒。”他抓进椅子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手碰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柔软得会折断般,他迅速放开手后退半步。
“你怎么了,月月?”
林向月拨开他的外套,手指勾起吊带滑向肩侧,光滑的睡裙毫无阻碍地落到她的脚边。
朝思暮想的奢望活色生香摆在眼前。
程衡手指颤抖地撩开她胸前的长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肌肤反射着柔光,仰起头,用清澈的眼睛注视,“我把它给你。”
她主动搂住程衡的腰,头撞上程衡睡袍的胸口,将人轻飘飘地推倒在床:
“转钟,我身份证上正式满十八岁。”
身份证比她实际生日要早一周,这是程衡所不知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
……
一夜缠绵。
台风停止。
程衡睁开眼,他搂紧怀中人的腰,确认昨晚不是一场大梦。
他低声笑了笑,头埋进林向月的发间深嗅,是她身上气息和洗发露结合独有的香味。
“我爱月月,”他反复轻念,走下床,洗漱完又叫了客房早餐服务。
他拍林向月的肩,“乖,起床,别睡了。”
林向月朝空调被里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程衡笑:“昨晚有那么累?”
叫不醒人,早餐独自解决,临了中午,他再次叫林向月起床。
这次林向月有很快清醒,她像什么都没发生,温吞地穿好衣服和鞋子。
身上的淤青覆盖冰凉的透明药膏,程衡早上去药店购买帮她涂抹。
他似吃上瘾糖缺乏克制力的小孩,围着林向月打转。
爱从她从身后搂抱。
对她小动作地动手动脚。
离开房间也要把人先困在怀里亲个足够。
而林向月仍由索取。
台风过天的天空一碧如洗,昨晚的狂风暴雨像个错觉。
前台递上意见薄,恳求退房的顾客留言。
程衡笑对林向月说:“我要你留我最想听的话。”
如他愿写下:“爱意满满。”
笔锋力透纸背,好似镇压某种情绪,以免它窜逸出逃。
恋爱的初次约会完满划上句号。
程衡每每回想,总觉透着做梦般不真实。
后来六年里,他有时感觉这是自己幻想出的美梦,现实里的林向月狠心无情,又怎会对他温情脉脉投怀送抱。
该是多么狠的人,才能让恋爱对象如坠深渊。
从梦河岛回来,程衡火速布局应对白兰,他决心留国内上学,这些赶着程父回国前实施,不然等程父回来,到时施加的压力将会更大。
他忙碌两天,仅仅两天分心了对林向月的关注,回过神发现林向月两天没有回过他的消息。
他再去联系林向月,发出的信息如沉大海,他抽空去林向月的小区,整天没有看见人影。
也许是去外婆家了,他如此安慰,直至清源高三一班班级群发出消息——
【林向月住院。】
程衡:【身体怎么样?生的什么病?】
程衡家世由去过他家的同学们传播,班里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上传学校贴吧讨论,但是帖子一经发出便遭封号。
现在万年潜水党程衡班级群发消息,第一条就是关于林向月,现在大家正吃瓜,而说林向月住院的女生便接到程衡发来的QQ消息。
程衡:【你的电话号码。】
女生发出连串数字。
几秒后电话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小鹿乱撞,对方已冷酷迅速开口:“把你知道的关于林向月住院的事全部说出。”
女生:“……听她好友说,是生病了,好像是压力太大长期失眠,不小心一次摄入安眠药过多。”
“详细,具体!”
他严肃的语气让女生不敢再拖延聊天时间,“不严重,人已经醒了,你担心的话可以去看看,在明北医院住院部四楼。”
通话戛然而止。
程衡下楼进车库,他驱车直往医院。
白色为主洁白的病房,几天没见的少女正躺床上看着壁挂的电视。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人服,看着和平常没有区别。
程衡一路红灯提起的心略放,他笑着敲门惊动对方,走进。
林向月:“你找谁?”
她没有作伪的疑惑,令程衡的笑容僵住。
……
林向月失忆了。
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安眠药服用过量导致的脑记忆受损。
她暂时忘记一切,连父母都想不起是谁。
再推断时间,梦河岛回来的当天夜晚,她被送去的医院。
然而这不是给程衡最大的痛击。
出院半个月后林向月已恢复大半的记忆,除了对高三的老师和同学,其余她想起全部,不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
唯独对程衡,她的记忆会自动排除记住他是谁。
医生说这是应激心理。
她的心理排斥某种刺激因素,会主动保护性地选择性失忆。
所以她会问程衡,不止一次问他:
“你是谁?”
哪怕程衡当天和她认识,两人交上朋友,第二天社交软件亦或者重新见面,见到这个名字对上这张脸,她还是会问:
“你是谁?”
“我和你认识吗?”
对他的失望透彻和悲凉的眼神,会自责地道歉:“对不起,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忘记了很多人,如果我们认识,我现在一定会记住你,下次就知道你是谁了。”
然后再见面,依然问:
“你是?”
陷入这般绝望的循环。
作者有话要说: 床戏,床戏明天补吧,我没写过露骨的啊,有点难搞。
☆、【黑玫瑰与夜莺】·46
“他在哪?!”白兰气势汹汹地上楼。
后面的佣人小跑地跟上说:“少爷一直在房里没出来”
白兰敲门:“小衡!程衡!”
里面没有反应。
她用劲拍,“我只是出差几天, 听说你一直不肯吃饭, 怎么回事?”
“开门!”
仍然听不见房间里的动静。
白兰吩咐下去:“去喊人砸门。”
门被保镖们用工具破开,屋子里拉上了窗帘, 房间光线不足,而程衡仍穿着几天前的黑色T恤, 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
地毯上散落镜子碎片,白兰小心避开, 几步冲到沙发边, 程衡脸色苍白, 几乎没有呼吸的起伏,白兰拍他的脸, 急喊:“醒醒,程衡, 看看妈妈。”
她摇晃程衡的身体, 摸到衬衫的湿润位置,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她大喊叫救护车,叫家庭医生安先生赶紧来。
她语速又快又冷静, 解开程衡衬衫扣子的双手微微发抖,衬衫脱开,只见冷白肤色的胸膛前一个血肉翻起的十字。
“太太!”佣人扶起跌倒坐地的白兰,白兰却直接反手给佣人一巴掌,“你们就是这样看顾程衡?”
几天不下楼不吃饭, 竟无一个人查看什么情况。
佣人阿姨捂住半边脸解释:“太太,少爷这几天听见我们找他便发脾气……”
说话间安先生赶到,替程衡包扎触目惊心的伤口,救护车随后将人送完医院。
白兰封锁程衡自残和绝食的消息,但程家内部因这事气氛凝重。
程衡的父亲程雾雲直接取消两个谈合作的饭局,他回国后的一个月辗转几家分公司,睡在离公司近的酒店,同样不在家里。
“他为什么这样闹?”程雾雲书房里烦躁地抽烟,“是不肯去美国上学?”
白兰处理着手头的文件,流露失望:“若他真是为这件小事闹,他不够格当我的儿子。”
程雾雲对贴身助手道:“去查,我不信他就这点出息。”
过去一夜,程衡才从医院转醒。
醒来第一句话问看顾他的崔铃:“我是谁?”
崔铃以为他暂时没睡清醒:“你叫程衡。”
“程衡,”他回味这个名字,“我叫程衡,我是程衡……”
越念越是面露茫然,“程衡他是谁?”
崔铃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按响门铃叫来医生,急切说明病人状况。
接着做脑部检查,结果正常。
但程衡越加有发疯的趋势。
他不愿听别人喊他的名字,却自己缩被子里弓成婴儿的姿势,反反复复自问他是谁。
不吃不喝,状似疯癫。
作为海城程家的少爷,没人能担得起程衡出事的后果,医院的脑部专家精神科专家全部出动,一天之内连续开三场紧急会议。
白兰再无法静心办公,来医院陪床,她对这个自小骄傲的儿子说:“你是程衡,还记得妈妈说过的话吗?你是程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名字里的衡代表无往不利的制衡。”
程衡双眼眼神空洞,无丝毫回应。
她没办法把面前这个失常的儿子,和往日矜贵漂亮的少年联系,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双手抱着额头。
与此同时,程雾雲助理的调查报告出来。
半个月前程衡一直待在南华学院附近的酒店。
程家派随跟踪程家的人,不是被收卖便是被程衡想法子甩脱,这才导致程家不知程衡真实的行踪,真以为如他所说在海城和朋友游玩。
这次程衡出事,被收卖的人兜不住责任自己坦白交代。
“南华学院,南华学院……”白兰念叨,“他去那里做什么?”
助理说:“根据学校和学校附近的监控,少爷他……他纠缠一个女生不放。”
程雾雲把监控截图打印的照片给白兰看,“就是她,林向月。”
电脑监控里,连续一周都是程衡主动碰上林向月。
他在林向月必经之路等待许久,等人出现,装作偶遇的模样和对方搭讪,第一次,他装问路的新生。
林向月说:“我也是刚报道的新生,不太熟悉位置,要不你问其他人。”
程衡不依不饶:“你帮我一起找,我请你吃饭,请你喝奶茶。”
林向月对他的热情避之不及:“不好意思,我赶着去军训。”
少年跟在她身后,“我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林向月摇头:“我对你没印象。”
他声音顿时暗哑,抬头望了眼天空,恢复笑容说:“也许我们有缘说不定,互相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林向月不耐地回:“同学,你的搭讪很老土,我没时间陪你玩无聊的游戏。”
她为甩人走得匆忙,只留有程衡一个人站原地。
第二次,他的搭讪改进,找的林向月知道的地名问路,挑林向月有空的日子。
这次一切顺利,他以约好的朋友没来,订的餐厅不吃会浪费做借口,求林向月陪吃饭,成功把人留下,两人交谈甚欢,视频里来看,林向月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临分别前,她说:“我感觉和你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程衡放在身侧的手指摩挲裤缝线,眼神深幽得看不见底。
第二天,他趁热再次“偶遇”林向月。
对方压根不记得昨天和他一起吃过饭,抱着对陌生人的警惕:“你是谁?你拦住我有什么事?”
程衡身体僵硬,笑容似要哭出来,“我……我想问路。”
说完脸上的肌肉紧绷。
林向月道:“说吧,不过我对学校很多地方不熟,不一定能帮你。”
“没关系,”他的声音飘忽,“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许久重振正常的口吻,“我想问民主楼……”
林向月已擦过他胳膊走远。
对奇怪的陌生人,她冷漠且疏离。
这一次程衡站原地的时间更久。
第四次……第五次……第十九次……
无论他怎么努力,在林向月当记忆中留不下一点波澜,终于他拦住再次失去对他记忆的林向月,疯了一般哀求:“月月,你生病了,我带你看医院,找最好的心理医生,你不能忘记我,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正是军训结束,林向月身边的女同学道:“你放开她,有话好好说。”
林向月挣脱他的拥抱,“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令理智岌岌可危的程衡彻底崩溃,他要强行带走林向月,被旁人拽开,那些维护林向月的同学怒骂道:
“看你长得挺帅的,穿得也挺有钱,怎么像个神经病似的。”
“向月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这人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
那些嘲讽责骂他好似听不见,一遍一遍要闯过人墙冲到林向月的面前,赤红眼睛对那些人怒吼:“你们滚,滚啊!”
他的言行只让那些人将林向月防得更死,教官和学校巡逻的保安全部赶来现场。
他衣服弄脏,嘴角脸上和露出的胳膊都是淤青和擦伤,林向月递给他一包纸巾,清冷如月色的面容看不出悲喜,甚至没有一丝怒意。
病过一回的林向月,情感方面比从前还要淡薄。
“你走吧,这件事就算了,”她说,“我生过病,忘记很多以前的人,你要真是我从前很重要的人,留一个名字和联系方式,电话里我们再谈谈。”
“没用的,”他似哭似笑,“你依然会问我,我是谁。”
酷热的夏天,他如置冰窖一般全身颤抖,路侧的树影婆娑,一片云吹过他头顶的伤口,整个人由阴影吞没。
保安带他去了审讯室的路上,他回头,看见林向月被同学们围着走远,不曾朝他注目。
……
程衡的病情古怪严重,惊动国外休养的程老爷子程业博回国。
程业博见病房里穿着病号服缩角落扯头发啃手指,想尽办法自残的程衡,当即心痛难忍,火冒三丈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程雾雲难以启齿。
那天他和白兰看完监控记录,后来查到程衡另一处公寓,看到大量收藏的照片,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恐惧。
程衡就为那个女生能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底线只有林向月。
他们培养失败,将程衡不止培养成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危险分子,更是个为欲/望不疯魔不成活的怪物。
当时看完监控和照片的白兰,气得哆嗦道:“如果程衡痊愈,林向月和程家继承人,他只能选一个,我死也不会同意他和林向月在一起。”
林向月就是解放真正程衡的钥匙。
……
即便程雾雲和白兰不答,程业博照样知晓了内情。
和他们夫妻相反,他倒是极为欣赏自己孙子的性情。
治病先找根源,既然程衡的根源是林向月的失忆,只要解决林向月这点,程衡也许会好起来。
他利用自己权势使手段,弄来林向月的病情资料。
医生说:“如果病人少接触刺激因素,比如说少接触程衡少爷,等心理创伤慢慢自愈,这种失忆情况大概率会消失。”
程业博:“要多久?”
医生:“不好讲,也许几月,也许几年,也许十几二十年,但肯定的是少接触程少爷有助于恢复。”
程业博把话复述给程衡:
“听见了吗?她会好,会记住你。”
“但你得先离她生活远一些,暂时不要让她知道你的存在。”
“你想日后娶她,和她在一起,靠什么?她这只驯服不了的夜莺,瞧着漂亮柔弱,却是宁折不弯的个性,你没本事囚住她怎么行。”
缩角落的程衡渐渐停止啃噬自己手指的暴躁。
“听爷爷的话。”将程衡啃得血淋淋的手指从他嘴里拔出,程业博拍拍他的头,“爷爷会帮你。”
只见原本素素叨叨的少年伸出舌尖,舔掉嘴唇上的残血,抬起依然没有神采的双目,他鹦鹉学舌地模仿对方的话:
“囚住她。”
如一滴水砸落黑暗的死湖中,湖底的漩涡苏醒,湖面围绕着湖心动荡摇晃。
那里仅有一道回音反复:
“囚住她。”
呵……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哪怕似跨越荆棘如海深的山路,刺穿血肉,亦是步步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床戏微博私聊我,直接发林向月三个字,我就统一回文字图片,不闲聊哈【主要我不知道和大家聊啥,怕尴尬。】
不直接发微博的原因,一,微博系统会吞;二,我就这一个微博号,有朋友,实在太羞涩了不敢暴露。
这章下面评论送红包,本文已完结,番外更新都市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