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有你的快递。”
林向月拿起赵美乐手里的纸盒, 寄件人写的程衡。
犹豫了一下, 她拆开盒子,竟然是一张红底金箔字的生日宴会请帖, 地点就在附近市区最大的酒店。
来这儿举办生日宴?
赵美乐见她恍惚,凑上前, “我看看,是你同学过生?十八岁生日宴, 离外婆家很近, 到那天要舅妈开车送你。”
转眼到程衡的生日当天, 林向月在裙子外面套上羽绒服,下车前舅妈问她今晚回不回家。
她说回, 顺便约定晚上接她的时间点。
酒店今天酒店包场,林向月递过门卫请帖入内, 投影仪照射出3D的空间灯光特效, 四面墙壁和天花顶采用立体的花海主题, 和随处可见的真实花篮组合, 极度妍丽梦幻。
林向月找了一个空荡的休息沙发入座,有熟人王言宴看见她, 介绍她给其她女同伴认识:“这是和程衡的高中同学林向月。”
林向月站起来笑着和她们点头致意,王言宴和她一起坐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这里离海城真远。”
“我外婆家在附近,正巧今年陪外婆过年。”
“那太好了, 这两天拜托你给我当导游。”王言宴拿过服务员托盘上的酒饮,递给她一杯,“程衡新女朋友说没看过雪景,大家怂恿改办宴会地点,没想到这么巧。”
“新女友?”林向月一愣。
王言宴道:“也不算女朋友,他没有说,反正隔三差五带个女生陪身边,就是那位,祝笑。”
她指向人群中肤白身材高挑的女生,一眼看过去十分漂亮,但是没有什么特色的记忆点。
祝笑座位安排在寿星的旁边,和其他人低头浅聊,当宴会的主角程衡出现,别人拉着祝笑的腰侧衣褶揶揄。
林向月垂下头说:“很相配。”
王言宴一脸“你胡说八道哪里看出相配”。
单论外表气质,程衡甩了祝笑八条街
吃完饭,这群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们转换场子去玩,酒店楼下一层俱乐部设施齐全,王言宴说:“我去换个衣服,你等我一起。”
她随身带了两三套礼服针对不同场合,而林向月的黑色裙子属于经典的百搭款,倒不会因为转换场合显得突兀,自然也不会多么出彩。
她乖乖坐在原位等,服务员走到她身侧:“要喝点什么吗?”
林向月说不用。
他继续弓腰道:“是我们酒店非常受女生欢迎的橙子味酒。”
看他好意推荐,林向月留下托盘中的两杯,等王言宴换完衣服回来,把服务员的话给她复述了一遍。
王言宴:“这酒店的服务倒蛮热心。”
说着仰头一口喝尽,咂嘴,“确实不错。”
林向月喝了一小口,度数很低,她这才喝完。
然而起身,只有烈酒能带来的晕眩使她双腿无力跌回座位,她揉着太阳穴甩头,努力保持视线清晰。
“不会吧,”王言宴大吃一惊,“这么点果酒你都可以喝醉!”
她搀扶林向月起来,但是她比林向月个子矮一头,娇娇弱弱,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正要喊服务员帮忙,今日的主人公没有出现在包间,反而回到已经冷清的酒宴。
他今天一袭定制的黑色西装,上面有细碎的水钻流苏细线,灯光下夺目闪耀,少年的容貌轻易压制住这种夸张的华丽,两者相得益彰。
从善如流地开口:“我带她去房间休息。”
他轻松地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醉酒昏睡的林向月,王言宴跑前面去按电梯。
亲眼见到程衡把人送进房间后出来,王言宴便放心地跟着程衡下楼,电梯里问:“你怎么丢下女朋友来这?”
程衡声音不辨喜怒:“我没有女朋友。”
王言宴啧啧两声:“特意满足祝笑看雪的心愿,宴会风格按她喜好弄得花里胡哨,你还偏不承认。”
走进包间,被一堆好友围着玩游戏,她顿时忘记刚和程衡话题聊到哪。
……
林向月从溺水般的压迫中苏醒,室内只开了柔光的床头灯。
她想起自己喝下一杯果汁醉倒昏迷的事,刚打算下床,冷不丁看见藤椅的毛毯上坐着一个人,欣长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击,而那个手机是她的。
“醒了,”程衡微笑地把手机还给她,“无意冒犯你的隐私,刚刚手机一直在响,我只好帮你回复短信。”
“你回复了什么?”她打开短信查看,收信人舅妈,说今晚留宿朋友家不回,“谁让你做的决定?
可是一看手机时间顿时哑口,晚上十一点。
她一觉睡了五个钟头。
程衡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子,“今天是我生日。”
十八岁,法律和道德上有束缚同样有解放。
林向月说:“祝你生日快乐。”
这种时候了,他被她一本正经的傻气逗笑,而笑意只停留表面浅浅的一层,脱下的外套丢上椅子,他单手压着林向月躺倒床上,揭开虚伪的笑容,冷漠地道!“你做了郑行舟的女朋友?”
手指指腹滑过林向月的脸颊,“我不需要听你解释,是或不是都无所谓,哪怕日后你将来嫁给其他人,照样抢来便是。”
酒精的威力还在,林向月浑身软绵,加上气得狠了,又一次感到晕眩,唇张张合合,气音道:“你要玩弄我到什么程度肯放手?”
“玩弄?”他盯着视线下方这张泛着醉酒红晕的脸,低头用鼻子品闻朝思暮想的味道,“你用这个词形容?”
“林向月,你是个骗子,”像拆礼物盒,程衡拉开林向月裙子背后的拉链,“你根本不会答应我们之间的约定,玩弄我的人该是你才对。”
就是用这清纯无辜的表情,许给他一个美好的憧憬,又用对他而言世上最残忍的声音,打碎这个美梦。
他埋首在她的颈侧深深呼吸,“你欺骗我,总得付出点代价。”
林向月眼神示意着不要,她双手撑着往后挪,程衡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下狠拽,整个人滑到他的身下,解开拉链的连衣裙也因为这个惯力落出肩膀。
她觉得此刻的程衡看着自己的神色,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嚼烂骨头。
被这个想象惊得身体微颤,眼中不知不觉蓄泪,克制着不软弱地哭出声,于是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
程衡忍耐地闭上眼,再缓缓睁开,摩挲她纤弱的脖子,“你乖一点,否则我控制不住。”
林向月终于体会到他所说乖一点代表什么,她咬住枕头巾,浑身红得像煮熟的螃蟹,甚至不敢往上方瞟一眼。
他说会受不住她的眼神,听不得她的哭声,甚至不敢感受她的颤抖。
“你太过分了……”她埋首枕头中一直小声抽噎,“你明明就不喜欢我……”
温热的亲吻落在她耳骨,“最爱你……月月,我喜欢月月……”
……
她依然抽泣不停,程衡说:“嘘,你听。”
房间外的走廊有人问程衡在哪。
“是祝笑,别人都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林向月脸色顿时雪白。
“别怕,你没有错,”他抚摸林向月颤栗的背脊,“我是你一个人的程衡。”
……
天亮,早餐桌上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酒店的解酒汤。
王言宴打着哈欠说:“向月你昨天睡得好早啊,半夜我们放烟花来着,可惜你没见着。”
她通过窗见着了,只是那时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烟花上,林向月沉默。
王言宴说:“你今天这件礼服挺好看的。”
是白色的洋装,流苏水钻华丽风格。
她接着哈哈笑道,“我夸你衣服而已,你脸怎么那么红。”
林向月埋首喝汤,烫到嘴唇细细的伤口,小小吸气。
隔壁桌发生争执,起因是祝笑问程衡昨晚在哪。
程衡如看一个小丑表演,饶有兴趣地摆弄汤勺,“你以什么身份过问我的事件?”
祝笑瞬间不敢多说,有人打圆场说等下去哪里看雪景,她立即借由这个话题发作,“我不想看,我要回去,我今天就要回去!”
要不是看在程衡的面子,大家都是圈里排得上号的人,谁甘愿屈就她的大小姐脾气,另一个人看不惯地道:“吵着要来看雪景的是你,现在反悔的又是你,你咋这么多事。”
王言宴锤头:“昨晚喝酒头疼,早上起来还要听她吵吵吵。”
见她真的难受,那句未成年不要饮酒的话林向月没说出口。
一顿早餐吃得□□味十足,服务员来收拾餐桌,林向月突问:“你们这是不是有很受女生欢迎的橙汁果酒?”
服务员笑说:“酒店有好几种果酒都很受欢迎。”
她听出这句话的漏洞,橙汁果酒并不是特例。
仔细回忆那杯酒问题太大,她又问王言宴:“你昨天喝的橙汁果酒有没有后劲?”
“还后劲,跟糖水似的,”然后将林向月昨晚一杯倒的事当面嘲笑一顿。
那边祝笑听见笑声,她惊讶地发现林向月身上的新礼服,霎那间两天来高傲的神态支离破碎,恍然大悟自己充当了何等角色,她恼怒地看向程衡,少年似有所察觉,对她无言的控诉回以轻轻一笑。
她像被捏住咽喉,忍耐地咬牙。
一周前这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年,对着海城四季不变的景色感慨:“要是能见到雪就好了。”
她在他身边打转一个月,却不曾了解少年的喜好。
当听到这句话她捧若神意,查好路线和订完机票,小心试探时,少年说:“雪很美,但北方太冷。”
他用一张乌城的雪景做所有社交软件的背景图。
她甘愿当那个无理取闹、一心要看雪的绯闻女友,满足程衡借她的名义,离开程家前往乌城举办生日宴。
但真正穿上他精挑细选情侣礼服的女生,却是本该就在乌城的人。
而从头至尾,程衡不过轻飘飘地说雪很美,北方太冷,仅此而已。
是她扎进他的陷阱,连对方为别人准备了什么礼物,都是有意让她知晓。
然后在最合适的机会让她清楚真相,羞愤地滚回海城。
祝笑一碗干尽解酒汤,推开椅子。
“你上哪去?”朋友拉住她劝说,“程衡几乎对你百依百顺,你非闹着回海城干嘛!”
呵,祝笑挣开,走到身边低声程衡说:“如你所愿。”
起码他对她百依百顺期间,她捞过的好处是真。
……
祝笑一个人订机票飞回了海城。
早上闹的一出,大家都认为错在祝笑,说她任性,难怪程衡一直不承认她的女友身份。
王言宴和林向月说:“真是同情程衡,看女人眼光差的离谱。”
林向月换上羽绒服没吭声。
集体去山上看雪泡温泉,她说:“我要回家了。”
“别啊,”王言宴抱住她腰,“你答应当我导游的。”
“可是,你一个人可以,那么多人不行。”准确说有程衡不行。
她在酒店没找到昨天的那个服务员,想想她和王言宴的区别,她没喝第一次服务员托盘上送来的果酒,而王言宴喝了。
她那时担心果酒有后劲。
“程衡,”王言宴喊道,“你快来劝劝你同学,她不参加我们的活动。”
少年穿着韩版长款纯色羽绒服,没有昨天宴会上美得咄咄逼人的气势,看着干净清爽,外人在,他为避讳程家的耳目,一向扮演和林向月纯洁的同学关系,“不留下来吗?”
林向月同样不想和他多牵扯,点头。
程衡舔唇,嗓音低了几分,“那晚上我玩游戏找谁。”
一旁的王言宴吃醋:“有什么好游戏还背着我玩,向月,你不厚道。”
林向月捏紧衣袖,用力到指节泛白。
而程衡放过她,拍拍了她的后背说,“不勉强你,我们下次再玩。”
他说下次,中间只隔了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程衡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看我满满的求生欲】
三观不正仅在小说,请勿模仿。
程衡等不了林向月慢慢开窍,因为他受制程家想,这个过程林向月身边总会围绕追求者,加剧程衡的崩裂。
☆、【黑玫瑰与夜莺】·33
“别哭,房间不隔音, 王言宴可就在隔壁。”温情到甜蜜的声音, 说出的话却令林向月无助地闭紧嘴。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做这种事……
程衡看出她的心思, 一吻落到她的眉间,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太想月月了, 想要你属于我。”
他手捂住林向月的嘴唇,恶趣味地低笑:“别出声。”
俯视这双泪眼, 确认里面照出自己, 无与伦比的满足比得上世上任何其他事物带给他的快感。
所以他的爱自私残酷, 不择手段,绝不妥协。
……
一群要看雪景贵公子和千金们, 昨天饱了一天的眼福,开始怀念起海城的纸醉金迷。
王言宴准备订机票, 问程衡什么时候回去。
程衡用干净的餐巾擦拭玻璃水杯, 拿起茶壶往杯中倒水, 奶白的雾气萦绕他的指尖, “再过五天。”
“我都玩腻了,”王言宴无聊地打哈欠, 过了新鲜劲,乌城哪里比得上海城繁华。
外面下雪活动都不方便,她提议,“我们去找林向月,她对乌城熟悉, 肯定知道哪里好玩。”
不然他们这群人除了待酒店就是去会所。
程衡端起泡好的茶,吹散开热气,“改天,今天她不方便。”
“她和你说的不方便?”既然这样,王言宴失落地道,“那我明天再找她。”
一觉睡到下午一点的林向月,私下被赵美乐批评得面红耳赤。
在舅妈家做客,懒床行为不太礼貌。
家里没人知道她昨晚被一通电话,威逼到一个小时车程外的大酒店。
又在天亮前偷偷溜回家。
这是程衡给她前天拒绝王言宴,擅自回家的惩罚。
她拒绝过,哀求过,却不是程衡的对手。
对方又变回曾经初见的那样□□不讲理,甚至比从前更严重。
她心不在焉地去洗手间搓洗昨晚的衣服,包括厚重的大衣一起。
赵美乐说:“衣服放洗衣机好了,这么冷的天小心冻坏手。”
“染了些脏东西,怕洗衣机洗不干净。”她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咬唇隐忍。
她感觉身上全是程衡的味道,霸道浓郁。
洗得委屈至极。
程衡对她做这样的事,顾及她未成年没有做最后一步,但超出林向月的承受范围,她不敢找爸妈商量,委婉试探陈若雪,闺蜜却懵懂不解其意思,她反而担心脏陈若雪的耳朵。
浑浑噩噩度渡过一天,第二天和舅妈一家去逛灯展。
乌城没有北方各式各样的现代冰灯,却有着几百年传统的大型艺术灯会展,年底灯笼一路装饰市区中心,下雪季节满城大大小小,色彩丰富、多种造型的灯笼,产生巨大的美感冲击。
林向月和赵美乐走一块却遭拥挤的人流冲散,平时熟悉的街道因这些灯笼遮掩,一下子失去方向感,她走出人流密集的区域去打电话,有人拍她肩膀。
“向月。”王言宴惊喜道,“真的是你!”
她身后跟着一串程衡的朋友们。
估计都是来看灯展。
触及到两步远程衡和昨晚一样侵略进攻的视线,林向月偏过头强装作没有发现。
“你一个人吗?”王言宴热情地说。
本来她今天就打算找林向月当导游。
林向月连忙摇头,“我和家人一起。”
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赵美乐。
余光观察到对方礼貌地和朋友们去往下一个地点。
她松了口气,才走几步,突然被人搂住腰,转身带到一顶落地两米高的城堡灯笼后方。
若没人刻意绕道路侧,是不会看见他们的动作。
在林向月还没有反应前,贝齿牙关强行被开启,呼吸被掠夺,一吻结束,她呼哈地换气,模样狼狈又可怜。
而始作俑者笑着问:“都多少次了,还学不会。”
“你要干什么,大白天……”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导致,她眼眶发红,抑制不住地发抖。
程衡说:“刚才就这么急不可耐的甩掉我?”
他不满她的逃避。
对着这张水光润过的唇,他再度俯身叼住,挖掘她的无措慌乱,欣赏她身体发软的娇弱。
但没在约好汇合的地点见到人的赵美乐,顺路返回寻找。
叫林向月名字的两声呼喊,传进林向月的耳朵。
一想到妈妈就在几步远的位置,被发现的恐慌,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让林向月几乎崩溃。
她眼泪一直无声往下掉,触碰到她潮湿的脸颊,程衡终于停了下来。
林向月:“你听见妈妈叫我的声音了吗?”
事实上只要触碰林向月,程衡会忽略很多其他。
可是看见林向月失神的眼睛,他小心地哄着地说:“有听见,怎么了?”
她对程衡流露出一丝失望堆砌而成的恨意。
被妈妈撞见她一向懂事的女儿,和一个男生在街头亲密无间地接吻。
赵美乐无法接受。
她同样不敢想象这种后果。
昔日对程衡的一点波澜涟漪,转换成对他的畏惧。
这是个对感情没有节制,行为疯狂的人。
他若是地狱,迟早会拉她沉沦。
“你妈妈没有看见,”程衡心疼捧起她的脸,用袖子一点点地擦掉她的眼泪,“不要担心。”
林向月拍开他的手。
程衡爱极她每次事后的小脾气,像只摁开肉垫露爪的小猫,细声细气地叫声和它自以为的凶狠南辕北辙。
“灯展很漂亮,要逛逛吗?”
面前这些灯笼晶莹剔透,光彩琉璃,却压不住少年的容貌半分。
林向月想起陈若雪追的电视剧《聊斋画皮》里,有句台词的大意:
【天下最美的皮囊,是馋你的血,还想挖你的心。】
这天林向月不仅没有答应陪程衡逛灯展,还把人孤零零地丢在原地,自己一路狂奔地离开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我来补双更。
差不多快到失忆情节,然后虐一波要疯魔的程衡,接着回都市,都市会很短很短,大概几章而已。
我的目标月底完结,这次做不到我就是猪猪猪【重复一万遍】那女人就是要对自己狠……orz
☆、【黑玫瑰与夜莺】·34
之后两天里,林向月惴惴不安, 手机的短信或者电话提示音, 吓得她一惊一乍,确认不是程衡便略暂时安心。
转而一想, 纳闷这么安静倒不像程衡的风格。
又过了几天,寒假即将结束, 她随赵美乐回到海城,关系好的同学相继邀约逛街游玩。
如果不是开学时顾禾洺在宿舍提起程衡, 林向月差一点把那天的事抛在脑后。
这么多天程衡没有动静, 怎么想怎么不对。
像头上悬了刀, 提心吊胆。
……
海城程家别墅。
客厅变成谈判现场,白兰决心要送程衡出国, 但少年不同意。
白兰:“你去乌城我没有反对,你只要不出格, 我现在可以做到全部容忍, 唯有这件事不行。”
她的气势如搭在紧绷弦上的箭, 剪头指向其他每一个人的喉咙, 佣人离战场远远的,身处中心的少年照例无常, 还能笑着说:“妈妈何必生气,家教老师们教得很好,去国外不一定适合我。”
白兰:“这是种锻炼。”
程衡声音冷傲:“我不需要。”
无声的较量后,白兰败下阵,逼得过担心适得其反, 如今的程衡满不在乎任何惩罚。
她上楼进自己的书房,要崔铃汇报程衡在乌城的一切行程。
末了她问道:“只是为祝笑去的乌城?”
崔铃肯定:“是的。”
“你说林向月有去生日宴?”
崔铃:“有是有,不过他们没有过接触。”
她不知道中途去包间路上程衡有折返。
白兰点点头,她的儿子可以对感情专一,却不能是个情种。
佣人敲门,白兰说:“请进。”
佣人道:“太太,少爷刚叫司机出门。”
收到白兰的眼神,崔铃立即说:“我亲自跟一趟。”
谁也摸不透程衡的心思,他乘车似乎只为看沿途的风景,兜风一个钟后回家。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崔铃有她自己的本职工作,见程衡没有反常干脆派别人盯着。
这天又一次出门,司机问:“少爷,今天也是去南和街?”
后座上长腿交叠,姿态散漫的少年说出不一样的答案:“去市图书馆。”
星期六,图书馆门口,车子驶进停车场。
他不急于下车,等了一会,后视镜中看出后方的动静,打开车门走到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旁,扣响车窗。
开窗的人紧张地问:“什么事?”
程衡轻笑,以他的长相稍微表现出友善,能具有欺骗性地增加他人好感,“附近有家不错的星级餐厅,你可以去那里解决午餐问题。”
那人想争辩,程衡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对你没有恶意,眼看中午,担心你饿着肚子工作。”
他拿出钱包递进车窗,“我只是进图书馆而已,我妈那边,你一定能做到这么回,对不对?”
对方沉默着,不拒绝意味着接受。
程衡给予最后一击:“有我善后,不会让你为难。”
那人的犹豫彻底殆尽,接过钱包,道了声谢谢少爷。
程衡信步走上图书馆二楼的纸质书柜区。
人们安安静静,自觉地保持公共场合的礼仪。
但是当他出现,走过,一路引起小声的骚动。
容貌气质太盛的程衡,穿衣喜好地奢华,和一个光芒万丈的人走进黑暗中一般抓人眼球。
林向月翻着练习册,那些集中这边的目光令她回神抬头,乍一见到他,内心真实的反应直接写在脸上。
原本嚼着笑的程衡,嘴边笑意凝固——
他发现林向月的排斥。
一股戾气油然而生,程衡伸手合上她的书册,“到休息区。”
林向月不愿意,“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
两人大眼对小眼,各不让步。
偏有看不清形势的男生走到这,对程衡说:“同学,你不学习的话,可以让位置吗?”
周六图书馆座位坐得满当。
程衡看着林向月,而她却没有一点为他解围的意思。
三方僵持,其他人的目光再度朝他们聚焦
程衡阴沉地看着林向月闪避他的视线,一种越来越阴郁,越来越愤怒的情绪充斥他的内心,于是他冷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接二连三惹恼程衡,林向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预感落实的速度非常之快,第二天她只不过下楼去便利店买一包赵美乐要的海盐,站在货架前挑选,戴着口罩的少年突然出现她的身后,贴身低语:“月月,要买什么?”
她惊得回头险些喊出声,对方眼疾手快地单手捂住她的嘴,“我需要和你好好谈谈。”
她不想谈,不想逼着做那种事……
对方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伸进她的外套,摩挲她巴掌宽的腰肢撮捏,对她抗拒的神色视若无睹,“给我半个小时,否则我保不准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
林向月被他的话吓得脸色惨白,“不行……”
“是不能在这里,还是说不能和我谈一谈?”那只作恶的手往上方移动。
所过之处,类似湿冷的感觉让林向月的皮肤不由自主起疙瘩,她不发一言地放回手里拿起的盐袋,在两个糟糕的选项中选了一个,“我们谈一谈。”
她要和程衡说清楚,他们之间得保持点距离。
程衡似乎不太方便露面,他穿得黑色风衣格外低调,走出便利店甚至戴上帽兜,不忘牢牢拽住林向月的手腕。
附近除了老旧的胡同没有什么可隐蔽的地点,程衡早有准备,他拉她上一辆轿车,亲自开车驱往商业区。
“这是我新买的房子。”公寓离街位置适中,不会过于吵闹,房子整洁得像开发商的样板间,漂亮却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你是我第一个。”他说着,将林向月按在沙发上坐下,冷漠的双眸由隐隐的疯狂取代,“我期待这一天很久。”
他看向她由上至下的眼神,脸上戴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面具,林向月觉得这笑容背后有种什么东西令她害怕得战栗。
“程衡,”她尽量语气温和地说,“谢谢你带我参观你的房子,你不是说要和我谈谈吗,我们确实需要好好……”
“等等,”他打断她的话,“这里也属于你,你不需要把自己摆在客人的身份。”
“这些不重要,你……”
“很重要,”他坚持,走去书房,没过一会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匣子。
林向月看见他郑重地打开这个匣子,仿佛开启的是一个藏有宝藏的魔盒。
实际那里面装有一个相机。
“我总是太想月月,”他摆弄相机,对着林向月咔擦拍上一张。
她抬起胳膊挡脸,程衡根据刚才的照片调整相机数据,又道,“这些也许能缓解我的渴望。”
“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林向月认为匪夷所思,她弄不懂程衡的脑回路,从一开始她答应谈话就是个错误。
如果不是程衡答应今天不对她做那种事,她绝不会走进这间屋子。
“我想给你拍照。”他盯着她的眼睛,表达出诉求。
除了那些习惯镜头的人,没有谁不会对相机心理敏感。
它似乎是个放大镜,能放大缺点和廉耻心。
林向月不想拍,那只手重新按回他的肩膀,他的焦急和兴奋直白得不加掩饰。
“不……不要,”她为这直白退缩。
那根放在匣子里的不透明黑带派上用场,程衡用这跟带子将她的手和沙发扶手一块绑住。
“满足我吧,”他用温柔的声音祈求地说,“我保证不会干别的。”
他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想着要一个人,这份渴望到了疼的地步,带着毁灭一切的失控。
霸占她的哭,她的笑,她方方面面的所有……
他解开林向月的大衣纽扣。
“别,别这样……”林向月声音有了哭腔。
大衣底下是件长袖的连衣裙,他没有再动这件衣服,凑近林向月的脸颊,舔了舔她的眼角,“月月可以继续哭。”
说着相机咔擦定格。
嫌弃沙发上的空间不够,他解开林向月的束缚,把人抱向卧室。
和普通的卧室不同,这里面摆满和摄影有关的道具,甚至有劈开洗胶片的隔间。林向月被轻放在定制的特殊单人床上,自带的锁链栓住她的脚踝。
纤细的脚踝连着圆润小巧的足跟,拉动锁链却无能为力的柔弱姿态,使得程衡忍不住轻吻凸出的骨节,手顺着小腿,抚摸向她的腿根。
除了相机,房间的录像在无声录制。
林向月身体往后躲避,锁链哗啦作响,只可退到既定的范围,程衡单膝跪上床,额头和她相贴,低笑:“月月又在发抖。”
他身上的冷香夹杂男性荷尔蒙独有气息,无形如一头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巨兽,她可怜地咬唇摇头。
程衡眼睛瞬间发红,开口沙哑:“月月配合做几个动作好不好?”
“不……我不要拍,太奇怪了,这些太奇怪了……”这不是正常的拍照。
她此时的抗拒激发了程衡的黑暗面,他将向月压在床上,双腿分开夹住她腰的两侧,“你不是怕见我么。”
他便让她眼睁睁忍受,利用镜头被注视的凌迟。
一次一次,不得不被迫摆出羞耻的姿势,全程感受那道恨不能剥-光她拆掉她,实质般存在的视线。
照片里她面色潮红,湿漉漉的眼睛干净透彻,而身体却诱-惑得邪恶。
程衡最后抚摸哭成泪人的林向月,说话听起来等同是审判前的预告,“来看看月月的精彩回顾。”
投影仪上播放她全程如何挣扎,又如何像一只拖入狼群的羔羊,任由摆弄。
她偏头不去看视频里的自己,环抱住她的程衡故意板正她的脸。
屏幕的光晕照射在她的脸上,泪水微微发光。
“我以后不会再信你说的一个字,不会再向你靠近一步。”
程衡埋在她的肩窝大笑,“月月真有勇气敢现在说这样的话。”
笑声戛然而止,他褪去所有的柔情脉脉,“你大可一试。”
是明晃晃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猫作者:程衡,你老婆没了。
二更,二更在下午………
☆、【黑玫瑰与夜莺】·35
学校校服重新更换设计,各班班主任负责收集同学们的喜好建议。
男生们对校服款式讨论不如女生热烈, 女寝里几乎人人议论。
薛雨担忧地看向林向月。
班长生病了, 她说是感冒。
裹得严严实实,不如从前的自信大方, 偶尔男生和她讨论课业题目,她的反应抗拒得有些过激。
薛雨站下铺扶栏杆趴着林向月的床沿说:“等下我帮你收集女生的建议纸条。”
她听见林向月有气无力地道谢。
“早点好起来啊。”薛雨忧愁地戳了戳林向月的脸, 班长最近瘦了,看着弱不禁风。
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 没有及时回复薛雨的话。
夜深人静, 女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林向月被放置在枕头边的手机震醒,先是茫然一会, 意识回笼后,她机械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里面传出已令她恐惧逃避的声音:“月月今天过得愉快吗?”
她不语, 手指握紧身体旁的床单。
“有没有新的追求者出现月月的身边?”对方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表面纯洁正经的优等生, 身怀遭人亵渎过的秘密, 一定不敢再靠近任何异性吧。”
拍下不雅照片,林向月彻底成一只困入网中的蝴蝶。
他不是拿照片做出威胁的小人, 可林向月显然不信任他,因心生忌惮,第一次深夜接到程衡的电话,她甚至没有勇气不理睬。
而那次电话里的内容不堪入耳,少年故意拖长声音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甜腻的,煽情的,伴随压抑的喘-息,欲望简单又直接。
她被侮辱得嘴唇发抖说不出完整的话,大脑空白到忘记第一时间挂断电话或者扔开手机,竟失败地怒斥:“程……程衡……”
你不知廉耻。
然而她一张口,少年嗓音带着事后暗哑的余韵,“乖,继续叫。”
她明白了什么,顿时难以置信,自那之后再晚上接程衡的电话,无论对方怎么说,她都沉默以对。
今夜依然如此,程衡的话听起来像不介意,“月月,怎么办呢,半个月不见,我非常想你。”
林向月对他的真心刨析反应麻木。
程衡:“月底来接你放学。”
聊天到此结束。
林向月挂的电话,最后那句不亚于对她的通碟,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膝盖收到腹部,呈一个寻找庇护的姿势。
对方将她的心理一点一点进行摧毁。
直至她已然住进悬崖上飘零的木屋,脆弱到一阵风便可能带来粉身碎骨。
……
月底新版校服下发,蓝白为主的两色换成黑和红,女生款改掉以前保守的长裤,变成及膝盖下方的百褶裙设计。
林向月把新校服塞进背包准备带回家清洗,她不曾想头一次穿新校服的场合是在程衡的公寓。
她分明和陈若雪结伴,以防万一还打电话叫爸爸来接,她们站在学校门口等,可是出现一个路人和陈若雪搭话问路,身后早静悄悄停留的车辆趁机将她拽入车内。
映入眼前的脸美得邪恶,殷勤关切地说:“月月怎么瘦了许多。”
他抚摸林向月的脸庞,“是我每天太晚打扰你的缘故?”
说着面露内疚,“都怪我无法克制思念月月的心情。”
他开车驱往熟悉的地点,林向月冷冰冰地注视着他,就像看他如何表里不一地进行表演。
她双锤砸上锁的车门,“放我下去!”
程衡食指放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月月,要安静。”
车的速度加快,短短一刻钟到达目的地。
而这时的林向月无论如何不会选择下车,她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表明态度,“我会告诉你父母。”
程衡懒洋洋地摘掉开车用的白色手套,“可以。”
被林向月惊讶过后的绝望神色取悦,他咬住她的下唇,松开,“他们阻止我,我没办法就带着你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领悟程衡已然彻底疯的不轻,“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曾经约定好的……”
“见鬼的约定,”程衡哈哈大笑,这个笑容虚假浮夸,他重复一遍林向月和顾禾洺的对话。
“我真正意思不是这个,”林向月急着解释,以为这是程衡发疯的根源。
“我知道,”他留恋地抚过林向月的眉眼,她的唇,她的天鹅颈,她瘦窄的肩,“那又怎样,你有没有见过奔向海的大河?它昼夜不停,围绕它生存的树木,由它而生的鱼群,都不是它真正的停留归宿,要挽留你这条大河,我和树和鱼群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最终落在林向月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感受此刻它乱了节奏的搏动,“所以我想要它只能为我存在,斩断填河,困成为我而生的死水。”
这是林向月听过的最恶毒的比喻,她连续摇头,否认这种言论,“你真可怕。”
“是啊,”他承认,低头表示歉意,“被这样的我喜欢,抱歉让你产生困扰。”
那放在她胸口的手虚空握拳,她仿佛真被人捏住心脏一般,压抑得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短一点。
今晚我一定能再一更,坚决不要月底当猪!
目前会像这样先虐林向月,淡定哈。
☆、【黑玫瑰与夜莺】·36
和上次差不多的情形,程衡强留林向月待在公寓摄影。
穿着新款的黑红配的校园制服, 蜷缩地平躺在定制的单人床上, 程衡的手从她大腿处弹奏钢琴曲般往上跳跃,享受这具躯体柔软的曲线, 当她挣扎,双手和双脚的链条牵扯她倒回原位, 这时程衡暧昧地说:“在学校每次看见你仰头教训我的时候,我就想压着你在课桌上狠狠欺辱。”
反抗耗尽了体力, 汗水打湿额发, 粘糊地顺着脸庞贴紧, 她微微张大嘴呼吸,程衡用手指按压着她湿软的嘴唇, 对方眼中赤果的欲望燃烧,激得她反口咬住这两根手指。
却没有一点作用, 程衡好似享受她带给他的疼痛, 收回被咬出血的手指时, 伸出舌尖舔舐上面的牙印。
“是月月的味道。”他拨开林向月额前的乱发, 如使徒对神明恩赐的回应,目光痴迷, “我很喜欢。”
房间电话铃声响起,浅浅的回音。
程衡在林向月换下的外套里找出手机,“你爸爸的电话。”
他讨厌在属于他的时间被任何人打扰,将手机贴近林向月的耳朵,俯身同时舔舐着她另一边的耳侧, 手往下掀起她的裙子。
林向月瑟缩地躲避,被搂住腰拖回,她一边忍受程衡的轻薄,一边要克制羞人的反应和父亲对话,解释为何爽约,几点回家。
听着父亲熟悉的声音,而她狼狈不堪,衣衫凌乱,饱受耻辱的情绪折磨。
电话挂断,她素来写着清冷淡定的眼睛蒙了层灰色,程衡想避开它,用布条挡住这双眼睛继续。
这件事后,林向月再没开口和程衡说过一句话。
他骚扰的电话照旧接,短信看完便删,被绑走到酒店或公寓,端正着冷漠的脸庞,对他的欲望他的索求,冷冰冰直视,仿佛高价的仿真人偶。
好几次程衡下意识碰她的胸口,通过心脏的跳动获得安全感。
他为林向月的冷暴力焦躁,有次费尽心思躲避掉程家的眼线,带林向月来到自己喜欢的一处景点。
晚上酒店房间落地窗正对着那处景色,他高兴地和她分享自己曾在那里发生的趣事,然而回过神,林向月保持十五分钟前的站姿,神色无丝毫变化。
他产生一丝惶恐,有什么东西在极速失去,他用力亲吻林向月,恨不能把林向月揉进自己的骨血,揉回圣经中所说的缺失的肋骨。
粗暴地在落地窗前褪尽林向月的衣服,这具莹白的身体灯光下美得人屏住呼吸,但身体的主人面无表情,带着无声嘲讽。
像暂停键阻止程衡继续,他又将衣服一件件给她穿上,对自己的失控面有懊恼,“对不起。”
“今天早点送你回家。”他弥补地说,“我不碰你。”
他牵着林向月,把人拉到餐桌边坐下,定时送来的晚餐一一被服务员摆上桌,程衡用湿纸巾为她清洁手指,动作温柔小心,“我都选的你爱吃的菜。”
林向月看了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程衡卑微地哄着她,“月月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林向月还是沉默。
程衡爱怜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没关系,我会等,我不介意月月的冷淡。”
他笑着抚摸林向月的发顶:“我会比月月更有耐心。”
林向月缓缓地闭上眼睛,只能眼不见为净。
……
学校里林向月和平常却没有太大变化,仅除了对男生尤其保持距离外。
五月,学校组织两天一夜的郊游活动。
地点梧怀山。
夜晚同学们在租用的院子里烧烤,玩真心话大冒险。
大家坐草坪上围成一圈,林向月负责食材烧烤队伍,几个男生起哄要拉着她来陪玩。
她对异性的目光敏感且害怕,始终摇头拒绝,那些人遗憾地放弃。
入睡前房间里的女生们换了新环境,各个有些兴奋地睡不着,聊今天爬山,聊刚刚玩过的游戏。
忽然有女生问:“向月,你刚怎么没去玩?杜晖一直喊你呢。”
其她一个人回:“班长纯洁的很,才不和男生瞎凑一起。”
对方是开玩笑的语气打趣,没有讽刺的意思。
但睡在床上的林向月,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作呕。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薛雨第一个跑进去,“你是不是晚上吃不干净……”
后半句等瞧见林向月状态,瞬间卡喉。
她茫然失神地保持跪坐的姿势,浴霸的水流从头浇湿她微微发抖的身体。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和吃错东西无关。
☆、【黑玫瑰与夜莺】·37
薛雨飞快关掉莲蓬头,扯过架子上干燥的浴巾裹紧林向月, 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寒冷和薛雨的声音使林向月慢慢恢复冷静, 她埋头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没事,我胃不舒服。”
薛雨重新拿一件睡裙给她换上, 虚扶她回卧室,其余女生面露不安, 直到林向月把刚才的理由重复一遍。
这一晚所有的女生进入梦乡, 唯有林向月抱住自己颤抖着久久未眠, 从前段日子开始,她的梦境全是弥漫血色和程衡温柔面具下的阴戾。
有时候梦见和程衡同跳进一片幽深的海同归于尽, 有时候梦见被程衡关进一口潮湿的枯井,漫漫黑暗中仰头等待一束光……
梦比清醒繁累, 她开始逃避睡眠。
后面连在学校轻松的日子都失去, 某一天, 程衡来学校恢复上课。
不知和程家做了什么约定, 竟然同意他留在清源高中。
休息时间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程衡顶着全班的视线背着双肩包慢条斯理走到后排位置边, 摘掉听音乐的黑色耳罩,曲起两根手指,指关节敲桌面,“同学,麻烦让一让。”
他不在的时间里, 老师把他的座位调给另外的学生。
那位男同学主动让了位置,让完后自己懵圈,怎么对方说让他就让了?是因为气场?他郁闷地把书搬到其他空位。
程衡收拾东西的工夫,一些人窃窃私语:
“他休学上学太容易了吧,清源什么时候起这么没要求?”
“我发现他好帅啊,虽然老是戴口罩,没看见过真面目。”
“你不觉中二?”
“帅的人能说中二?那叫酷!”
……
那些议论林向月听见,满脑子嗡嗡声,她保持握笔的姿势,指尖抖得写出无数个没意义的符号,就当这时,一只手搭上她的左肩,手的主人问:“班长,新学期的书去哪里补领?”
她看出他是故意,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说过话。
她的嘴唇禁闭,而程衡僵持地等她回复,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她努力试着发声,但是瞧见这双带着笑实际满满戏谑的眼睛,习惯地无形中出现一只手卡住她的喉咙。
“先写申请找班主任签字,再去交学费的地方领。”旁边的薛雨替林向月回答。
程衡说谢谢。
临走前余光瞟了眼林向月。
她感觉浑身血液冰冻,直到上课铃响。
两人在一个班,要避开并不容易。
去洗手间走廊上和程衡迎面相遇,林向月会特意和旁人说话,她不去直视程衡,对方和她擦身而过,却会偷偷勾一下她的小指。
傍晚将人压在学校树林的树干上,揉捏她的腰侧,问:“为什么不理人?”
她别过脸,看着地上的落叶。
随之程衡亲吻得太重,让她痛苦地皱起眉,对方才会到此为止。
五四青年节,学校举办活动,各年级选两名主持人,男女各一位。
高二年级组林向月当选,女主持人的礼裙学校统一安排,典雅传统的正红,前后两个V字造型。
她私服风格素雅,学校里长期穿着校服,偶尔如此一回浓艳的打扮,掀起一波台下气氛的高潮。
活动结束学校直接放假,主持人队的相约一起去甜品店,放学高峰期顾客多,大家排队购买。
路人对主持人鲜丽形象的队伍侧目,林向月一连婉拒三个要她联系方式的男生。
她正微笑说着抱歉,手机收到短信:
程衡:【看外面,过来。】
玻璃门外,一辆银色的豪车静静停靠路边。
眼前马路的宽度如隔刀山火海。
她牢牢握紧手机,脚步生根般寸步难行。
叮咚——短信:【给月月三十秒的时间。】
耳边似有了钟表的倒计时,咔哒——咔哒——倒数。
她忘记自己如何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忘记怎样过的马路,她回过神人已经坐在副驾驶,程衡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无聊地扣打。
对她陈述:“你迟到一分钟。”
她做着深呼吸,程衡板过她的脸低头靠近,她闭上眼,对方却命令道:“睁开。”
直视后视镜里的自己被吻得脸颊绯红,白皙的脖子上落下一个接一个的齿痕。
“月月永远只属于我。”
他咬住她的锁骨,以话语刻上烙印。
……
这条林向月喜欢的红色丝质礼裙,程衡将她按倒在公寓的沙发上,手中的剪刀从下往上剪开。
红色衬得她皮肤白得晃眼,皮肤接触到剪刀冰凉金属的部分微微颤栗,程衡温柔细致地完成这个过程,最后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真是个乖孩子。”
☆、【黑玫瑰与夜莺】·38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程衡双手分别撑在林向月的身体两侧。
夕阳透过大面积的玻璃窗照进,投射在深色皮质沙发上, 林向月全身沐浴橘橙暖光中, 连眼眸里都似盛了黄昏的火焰。
“嗯?”对方低头嘴唇摩挲她的两片唇瓣,“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眼神控诉, 手里握紧着红裙一块的碎布,以此分散注意力。
鼻端充斥着程衡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 他额头上的薄汗反射温润的水光,浓密长翘的睫毛会微微扫到她的脸。
对方那只带有薄茧的手掠过她的脖颈和胸口, 徘徊于她的腰侧。
她该说些什么去阻止, 可是曾经接连的反抗迎来失败结局, 逐渐地心灰意冷。
这样沉重的情绪感染到程衡,他动作停住, 哄着说:“月月理理我可好?”
林向月嘴唇动了动,又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僵硬, 他眼帘低垂, 从她身上爬起来, 捡起自己扔一旁的外套, 摸出盒烟。
他讨厌烟的味道,却依赖它给予的短暂宁静。考虑到林向月, 他没有点燃烟,把烟盒丢回口袋,再扭头时,又恢复了温和笑意,“月月饿了吗?”
她嘴唇微动, 程衡凑近,他看见她的嘴型说:“恶心。”
他的笑意一顿,夕阳的光被夜色驱逐,客厅大半的黑暗仿佛压他的肩头。
一个躺在橘色里,一个被夜色的黑潮吞没,四目相对,他先移开视线,许久,他手掌覆盖住林向月的眼睛。
“不要这样看我。”手掌细微的颤动出卖他的心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月月的声音。
朝思暮想的,却可以站在舞台上给任何一个人表演说笑逗乐。
他承认自己的嫉妒,只想林向月的声音,她每一个变化的表情仅属于他。
“我这么的爱月月,”他突然有点难过,“月月为何不能爱我。”
夕阳最后一点余光消失了,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夜幕。
……
学校举办期末考试,班主任刘怀安忧心忡忡地找林向月商量。
上学期程衡的踩点及格在他算表现优异,他这次找程衡谈话,程衡不配合。
他想要林向月帮忙做思想工作。
林向月摇头:“我打算辞去班长的一职。”
刘怀安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杯摔落,惊讶万分:“是班上有人不服你管?谁欺负你了?怎么干的好好的突然辞掉?”
他信任的优等生此刻双眼茫然,“我现在有些力不从心。”
下半学期就升高三了,课业繁复班长的事务多可能吃不消,刘怀安认为是这个原因,理解地没有让她继续连任。
林向月走回教室,早有其他同学路过办公室听见只言碎语,她人刚坐下,几乎全班同学知道她要辞掉班长的事。
有错愕有不解有失落也有人开心。
“辞了也好,最近看你气色差一定没好好休息。”薛雨支持她,“学生会那边呢?”
林向月:“都辞了。”
她一个违反校规的人,没资格再去出面管理别人。
同学间不缺新鲜话题,马上聊起暑假的活动。
林向月画室有暑假集训,全国美术联考就在下半年年底前举办,比高考提前半年,按照传统,艺术生下学期留在学校学习文化课的时间缩短,几乎整天待在画室集中培训。
而且并不是在自己学校的画室,校外有好几家专门攻克联考的大型培训班,聘请知名美院教授做顾问,里面将囊括全市的美术艺术生。
暑假清源高中没有安排画室的学生去H州集训,统一叫大家提前进入培训班训练。
清源高中侧重文化课,所以学校的美术生走出去,看起来都是一副好学生的学霸模样。
专攻艺术方向的高中,男生有扎长发做艺术流派,女生染发或者画架背包搞创意涂鸦,一眼瞧过去个性十足。
整体上讲,侧重艺术的高中,学生绘画水平排前列。
然后就导致,学霸分一组,看不上这群成绩次于自己的同学,而绘画好的同学看不上这群心比天高的学霸。
泾渭分明。
林向月这样的另类注定受人瞩目。
她出身的清源高中名声太响,原以为文化课好的学生美术会弱一点,毕竟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多了,留给绘画的相应会少一点。
但第一个星期培训院十个班美术考试,林向月的水彩、素描、速写三门功课全部第一。
一天之内所有人听闻这位大神.的名字。
脱离学校严格的管控,涌出的追求者比林向月学校的同学更直白热情。
出现她楼下买早餐,六个男生争先恐后抢着为她付钱的戏剧一幕。
陈若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录下来发给薛雨,薛雨发到女寝群。
群成员跪服喊666,唯有顾禾洺发一句:【狐狸精。】
遭到群长兼寝室长崔莺莺禁言一周。
……
林向月把削尖的铅笔放入画具盒,和陈若雪结伴走出画室。
培训期间常常画到晚上十点,又离家隔得远,她和陈若雪都住学校准备的集体宿舍。
有三个男生以女生晚上回宿舍不安全做借口,每天晚上陪送一路。
林向月不爱和他们说话,因陈若雪自来熟地和他们聊天,她被融合得也像与他们交谈甚欢的场面。
冷不丁她以为暑假能暂时摆脱一阵子的人,胳膊上随意搭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倚靠着小区的路灯长杆,垂头点燃嘴里叨的香烟,浑身透着随意和慵懒。
他们一行人把路灯下的少年当做风景剪影。
林向月忍住回头望的冲动,她装作没认出他的样子。
放口袋的手机开始嗡嗡震。
她维持着冷静,手伸进口袋里,犹豫再三,按下拒接键。
在失去自由后重新获得自由,那些束缚变得一秒都难以忍受。
即使目前的自由仅仅是脆弱的假象。
她鼓起所有勇气做出这步拒绝,睡前躺在床上,这段日子和程衡交锋从未有过的胜利体验,使她心生激动的颤意。
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反复心理暗示,抗拒睡眠的意识减轻,第二天起来她觉得自己昨晚休息得很好,苍白的气色也有了一点红晕。
直到她保持畅快的心情走进画室,平日争分夺秒画画的同学们都不急着准备画具,聚一起议论什么。
她听见有昨晚送她回宿舍的三个男生名字。
林向月:“他们怎么了?”
她紧张地抓住一个男生的袖子问。
对方看是她,好脾气说:“运气差,吃宵夜路上被车撞,车主连夜把人送医院,你别害怕自责,和你没关系,是送你回去之后发生的事,伤的不重,腿骨折,最多住半个月。”
这事巧合得林向月涌出一股身体失重的预感,程衡无形中阻击中她的心理活动,掐着秒钟般适时地发给她一条短信:
【再有下次,作为美术生,断手比断腿更痛苦吧。】
这是个真正的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520来迟啦,但祝福不会缺席,本章评论送红包,感谢大家陪伴,请也让我送上祝福吧~
☆、【黑玫瑰与夜莺】·39
即使程衡处在程家的监视下,暑假不方便经常外出, 对林向月的影响丝毫不减。
他会突然一个电话或者短信通知林向月地点, 而林向月只能去照做。
去预订好的餐厅靠窗的位置或者游戏俱乐部,她虽然一个人, 但她知道无法和她接触的程衡,一定在能看清楚她一举一动的地方注视。
用餐时, 手机短信会一条接一条发送:
【这家的川菜味道不错,月月喜不喜欢?】
【月月的舌尖软得像云, 想尝。】
【端坐的姿势很美, 抱的话得考虑用双手。】
【月月记得查看短信, 我们在交谈不是吗?】
各式的游戏俱乐部,天文台项目:
【我的宇宙全是月月啊。】
卡牌项目:
【不要紧张, 跟着我说的出牌。】
射箭项目:
【离男教练远点,别玩了, 下次我教你。】
【月月!】
【既然月月执意任性, 我不介意利用权利投诉一个教练。】
【听话的月月真乖。】
平日画室, 为彰显他的存在感, 更是手段花样百出。
林向月作为画室每周考试经常第一的大神,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流言蜚语。
楼下用餐次数超过十次的餐厅, 会和她说:“以后您的午餐和晚餐,直接为您送到画室。”
林向月:“为什么这么做?”
餐厅前台:“您成为享受该服务的中奖用户。”
随行的陈若雪吃惊:“向月,你什么时候参加的抽奖?”
当然是没有过,哪有餐厅会做出连送半年服务到家,餐费全免且没有任何好处收益的活动。
林向月沉默, 陈若雪揶揄道:“天天跟你抢着拼桌的人要失望咯。”
除此外,她画架附近慢慢只有女生,那些曾围着她的异性不知不觉与她的位置离远。
因为传闻凡是坐林向月附近的男生,总莫名其妙地倒霉,说她克男体质。
旁人看不出林向月对这些流言是否知情,她表面太淡然了,眼里全心全意只有笔下的画作。
九月开学,美术生不用返校,依然留在外面培训。
程衡的自由度提高,偶尔留林向月在他的公寓过夜。
半夜里,林向月下床,就着月光翻开自己的包,然后摸索水杯。
床上的程衡睁开眼,第一反应赤脚下床握住她的手腕,“你吞的什么药?”
他抢过林向月手中的塑料药瓶,地西洋片,辅助睡眠的药物。
“你什么时候起需要用这个?”
照常得不到林向月的回应。
他将杯子和药瓶一起放桌上,“这种药有依赖性,不要再服用。”
牵着林向月回床上躺好,“我陪你一起慢慢入睡。”
他轻柔地节奏地拍打林向月的肩,哼唱调子,有颗粒质感的嗓音介于少年的清爽和男人的性感间,拥有着安抚人心的律动。
可是林向月双眼保持盯着天花板的原样,无动于衷。
他拍打的动作停住,这双迷茫的眼睛转而看向他。
她什么都没说,却胜过以前对程衡各种刺心的讽刺。
程衡紧紧搂住人,隔着彼此的衣服感受她的心跳,“没事了。”
他拍拍林向月的后背,重复:“不会有事。”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给林向月下厨做早餐。
他眼底有一夜未眠的青色,对着林向月却保持神采奕奕的一面。
“中式和西式各有准备,”他摘掉围裙,把林向月当一个脆弱的水晶人扶到桌边,“你尝尝味道可不可以?”
早餐卖相上看着令人垂涎欲滴,林向月平淡地拿起筷子,她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完整盘水饺。
程衡见她用的多,也拿过中式的品尝一口。
下一瞬,他夺走林向月的筷子,刚刚含笑的眼睛仿佛夹裹浓厚的黑云,隐忍地手发颤,“别吃了。”
林向月用手去拿。
这个举动点炸程衡的情绪,他拽动餐布,桌上所有餐盘跟着挪动滑向地面。
巨响后是无声的寂静。
程衡单屈一条腿,和坐着的林向月视线齐平,指腹温柔地擦拭她嘴边的食物残渣,“我弄错了调味包,怪我,对不起。”
味精和盐弄反,出锅越久的菜味道越苦。
林向月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程衡:“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苦的?”
林向月摇头。
他看见她的嘴唇微动,在说:“我不知道。”
☆、【黑玫瑰与夜莺】·40
继失眠后,林向月失去对食物的兴趣。
医院没有检查出关于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 那一天程衡寡言少语, 扬起的笑容牵强。
他握住林向月的手一直重复说会没事。
林向月对自己失去味觉没有多大的触动,她反而觉得生病的那个人像是程衡。
他看起来比她更遭受打击, 待在厨房洗菜做菜,一盘接一盘, 双手因水泡得发白,出现难看的褶子, 他认真严肃研究每道菜的烹饪, 没课的整天整晚如此。
林向月按住他正在切菜握刀的那只手手腕, 冲他摇了摇头。
她尝不出味道,对方做这些都是无用功。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落水, 砸进下方盛水的玻璃容器。
林向月跟着默数几下,手松开, 程衡仍低着头, 缓慢将切好的菜放进旁边的碟子里, “再试一次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微颤。
林向月还是摇头, 她不想吃,没有味道的食物等同折磨, 严重的时候忍不住呕吐。
没多久她的体重消减,肉眼看着憔悴。
在画室有次注意力突然无法集中,盯着画纸眼前一阵晕眩,额头和后背冒出虚汗。
离上次进医院检查仅仅十来天左右。
陈若雪陪同她上的医院,她的意识清醒着, 人莫名其妙感到虚脱。
检查结果简单的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造成。
领着大包小包的营养补品和镇定安眠的口服液,她一一照着医嘱服用。
然而只要躺在程衡身侧,所有的药物丧失药性。
她甚至在程衡的公寓里昏厥过。
醒来时,程衡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可怕,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她只失去意识一分钟,对方很可能做出不可理喻的事。
后来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掉半包香烟,林向月早起下床,站在房门边,便看见他一宿未睡,披着青色的睡袍外套,蓝色的黎明星光照亮他半边身体的轮廓。
他把夹着的半支烟往烟灰缸里碾灭,这段日子没有修剪过的头发,前面长到盖住他一半的眼睛,呈现颓废的美感。
“月月,”他拍身边的位置,招呼她过来一起坐。
林向月脚步没有挪动,直觉此时的程衡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我们再试一试好不好?”他最近经常说这种话。
试什么呢?试着治好她?她没有病,医生说她只是营养不良。
她笑了笑,觉得荒唐。
程衡烟嗓的声音道:“我们试着相爱。”
他从前也这么说过,结果呢?怕林向月不信,他接着道:“我会比我们约定的之前有耐心,我等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一辈子也没关系。”
那要是自己永远无法爱上他该如何?
程衡又继续说:“不会的。”
他眼睛亮得如准备好狙击的猎人,视线上抬,标记自己的猎物。
这是唯一一次有可能摆脱程衡的机会,林向月拇指不安地摩挲胸前的纽扣,即便知道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还是愿意下赌注,同意了这个提议。
然后林向月不用隔三差五瞒着查寝来他的住处。
她可以拒绝程衡,还可以选择避开程衡。
她恢复了正常的画室、餐厅和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起初她对程衡并不信任,一两个月过去,对方确实没有再干扰她,受程衡影响的失眠症逐渐好转。
美术联考后,各大美院进行校招考试。
林向月经常要背着画架,提着十几斤重的装有调色盘和铅笔盒的工具箱,跨越海城大半个城市,奔赴各个考点。
有时候天不亮出发,参加完上午的考试,下午还有另外一场。
林向月父母因为工作的职业关系不能接送,报考的学院不同,陈若雪也和她分开,她做好一个人受累的心理准备,可是走出考场,考场外人山人海,熟悉的戴着黑色口罩的程衡,拽住她的胳膊把她领出人群外。
她想说:这么多人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话到嘴边,卡住喉咙的窒息感重新席卷。
她默然看着许久没见的少年,再熟练不过帮她提工具箱,“先上车。”
他看见她没跟上来,“不是说好给试一试的机会?”
走回来,思考单手拦腰抱的可能性,“月月,你又在撒娇。”
林向月:“……”
她觉得程衡该去看看眼科。
极为别扭坐上他的车子,也不知怎么三言两语被程衡忽悠地一起吃午饭。
饭桌上他问:“还是感觉不到味道?”
林向月点头。
比以前好了些,略能有点味觉,这两句她不知道怎么比划给程衡明白。
她习惯了在他面前沉默,认为说不说可有可无。
直到端上来的菜,口味清淡到没有味道的地步。
林向月越吃眉头皱得越深,她抬起头,对方却吃得若无其事。
这家餐厅符合程衡富贵公子的身份,至少装修上看得出设计高档,不可能厨子会做出这般失水准的菜。
只有程衡特意这样嘱咐过的可能。
他为什么这样做?陪着感受她的苦难?林向月冷呵一声,他离她远些,她也许好得更快。
用完餐,程衡送她去下一个考点。
路上她听出程衡努力活跃气氛的意思,他彬彬有礼地讲述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侃侃而谈,渊博程度打破林向月对他的片面认知。
原来他人坏却不代表他是个腹中没有多少墨水的纨绔子弟。
相反他的家世背景让他站在比普通人多数倍的高度,眼界非一般的高中生能比。
林向月头一回生出自我渺小的念头。
她看不清哪个是真正的程衡。
对方在学校渣生形象深入人心,实际又能轻松完成满分试卷。
他对她做出各种过分的行为,又能如眼前这样绅士有礼。
林向月对危险的人不想产生了解的兴趣,她对程衡的示好神色冷淡,下车后招呼不打直接去找考场。
三门测试考完,外面天黑,考场门口学生熙熙攘攘,她想着这么多人肯定抢不到出租车,正决意走到一千米外的公交站,停车处,少年靠着车门把玩一只打火机。
她听见身边的几个女生望着那个方向议论:
“是考模特的吧?”
“都几点了,考播音主持和模特的上午早考了。”
“估计上午考完表演,在等考美术的朋友?”
依照程衡的身高和气质,大家不免把他往表演系的艺术生方面猜想。
“他身后是豪车诶,衣服一身的品牌,妥妥富二代,会不会在等女朋友?”
“那我们要不等等看?不是女生就上去要电话号码。”
“哈哈哈哈,还真来?行啊,那就等。”
林向月拉肩上的画架袋带子,脚步朝程衡反方向一转,然而程衡如有雷达般的感知,人群中精准锁定,冲着她招手,“月月!”
女生们目光刷刷看着林向月。
“那个拉上帽兜的女生,别走了,喊的就是你。”围观的一号女生热心说道。
林向月:“……”
她最后还是坐上程衡的副驾驶。
车内放着古典的钢琴奏乐,考试容易耗费精力,她明知要警惕程衡,这曲子却使她慢慢放松,和有双手按摩她紧绷的头皮一样,人不知不觉展露出疲惫,陷入睡眠。
她被叫醒的时候,瞬间竖起全身无形的尖刺。
程衡苦笑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替林向月松开安全带,“你到宿舍了。”
林向月飞快打开车门跳下车,避之不及。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背着画架,楼下那辆车像从未离开过,见到她,打开前灯。
程衡走下车说:“我给你买了早餐。”
他有换一身衣服,证明早上赶来。
林向月不接他买的东西,他也不恼,“我送你去考场。”
末了,卑微地加一句,“可以吗?”
林向月摇头,她拒绝,拦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后视镜里程衡还保持站在原地的模样。
她看了眼,无动于衷。
程衡的初步追求失败,他邀请林向月放寒假去旅游。
不说他是程衡这一点林向月便不会答应,还有其它一点,她着重美术考试半年,文化课落下,假期自然要补课跟上来。
她每天待在家温习功课,听赵美乐提起楼下总有辆陌生轿车在小区附近打转。
她拉开窗帘,一眼看见路边停着的熟悉豪车。
有些生气对方的不管不顾,她发短信质问:【在我家小区蹲点,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程衡:【约定能履行前提,必须保证不能单方面躲人,月月可不要耍赖。】
林向月:【……不是,我忙着写作业。】
程衡:【既不是躲,那月月一定能答应明天陪我一天,对吗?】
林向月组织拒绝的措辞删了又输入,输入了又删。
而程衡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无法保证约定的前提,是不是我可以毁约?】
她就知道程衡给予她的自由,不过是放长了线的风筝。
☆、【黑玫瑰与夜莺】·41
林向月答应陪程衡一天。
枫树林的红叶层层叠叠如霞云,从市区到这里没有公共车的路线, 来观景需要自己驾车前往。
她第一次见到没有全部对人开放, 属于自然的枫叶林景色,往前去泥泞的小路车子无法通行, 程衡把车留原地,带着她走进林子深处。
一路踩在落叶上的咯吱响, 虫鸣鸟叫遥远。
林向月不清楚程衡约她作陪来这的目的。
他今天穿着驼色的双排扣大衣,和枫叶的颜色很搭, 不像临时起意。
“喜欢这里吗?”他问。
林向月环顾着四周笔直的枫树, 金黄和绯红交相辉映, 风压枝头荡起双色交错的波浪。
一片树叶缓慢地摇摆着落在她的鞋面。
她对美景诚实地点头。
“喜欢就好。”程衡伸出手想扶她,“走得累不累?”
林向月警惕地侧让半步。
看着两人隔着半丈的安全距离, 程衡收回刚才的动作,他将落寞掩饰, 眨眼间撑起笑容, “听说这里是情侣的圣地。”
林向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衡:“据说每对来过这儿的男女, 都成功结婚。”
那这对林向月来说, 不是祝福。
“我不信这些,”程衡拂去肩上的落叶道, “但有时候一件事走进死胡同,难免病急乱投医。”
他开起玩笑说:“如果不灵验,以后想个法子买下这块地皮,砍光这些树,月月会舍不得吗?”
她要是说舍不得, 岂不认同这个传言灵验?
林向月用眼睛余光横他,无声表示这个语言陷阱的无聊。
程衡厚脸皮地道:“月月又害羞。”
林向月掉头就走。
程衡跟在后面,双手比划她的背影,“很多次在梦中,我梦见月月也这样毫不犹豫丢下我一个人。”
叹气,“非常糟糕的梦。”
他追上去拉住林向月的手腕,用力抱住人狠狠吸一口她身上的气息,“你猜我刚刚想着什么。”
她身体挣扎,而他抱得更紧,“与其像梦里那样被抛弃,我和月月永远留在这里也许更是个好结局。”
他声音柔和了些,“别怕,我答应过你,慢慢试试。”
然而这仍是个警告。
宣示着即便程衡愿放松对她的纠缠,她最终依然是归他所有。
她被推倒压在树干上,和以往很多次一样,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惩罚般的亲吻迟迟不落下,对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又往上轻刮她的睫毛,“吃饭还是没有味觉?”
她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
程衡明白她的意思:“好了很多?”
见她这次直接点头,程衡不满意,捏她的脸,“怎么不长肉。”
他皱起眉,小心翼翼地问:“最近我很少打扰你,还是出于我的原因?”
林向月不做反应。
他自嘲地一笑,“我知道了。”
这次他走在林向月的前面。
车里有备干净的鞋,程衡精准知道林向月的尺码,她换上的鞋大小刚好。
对方送她回家里小区的附近,她提心吊胆一天只回来了才踏实。
这样的心情看表情便一览无余。
她下车前程衡突然道:“我有试着不打扰你。”
整整四十五天,试着不影响她的生活,害怕如那一天因为他导致林向月再醒不来。
然而没有林向月的日子,他和缺了水的鱼没有两样。
“对不起,”他这段日子说了很多抱歉,“我做不到。”
夜晚车内暖黄的灯光照射着他,却意外渡上一层孤冷,“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只有面对林向月,才确认他不是一个死寂得输入程序的机器。
他对她有滔天的欲.望,有克制到颤抖的爱意,还有想毁灭她、撕碎她的黑暗。
几米外洒水车的音乐声惊得林向月回过神。
她刚刚被对方沉重的气氛镇住。
“晚安,月月。”他冲她微微一笑,车窗上升关合。
林向月一时无法确定,所看见程衡似哭的神情是不是种错觉。
……
这次约会过后,程衡这边又安静了一阵。
很快高三下学期开学。
黑板的一角写着醒目的高考倒计时。
每天各科的卷子和练习题,让人没工夫抬起头,累到快吐血学生偶尔羡慕起程衡——
这个班上谜一样的同学,在所有人为刷题头发快熬白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我行我素的作风。
这次不止女寝里议论关于程衡到底啥来路的话题,男生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顾禾洺倒没精力加入,她连续两次摸底考试倒退十名,滑到下游,光是应付班主任的约谈就费不少力气。
对此薛雨和林向月说:“上半年顾禾洺一心扑程衡身上,哪里有心思上课,寒假前听说你联考考全市前十名,美术校招又被南华学院录取,到时高考依你平时成绩稳定发挥,过南华的文化分没悬念,她可能受了这个打击,对程衡的兴趣一下子锐减。”
林向月不知道顾禾洺录音的事,听了道:“这样也好。”
高三最后半年的压力堪比魔鬼训练,值得高兴的是看她学习辛苦,程衡大幅度减少对她的骚扰。
当然他就算发短信或打电话给林向月,林向月全部一概不理。
有次借着班上没人,他单手压住林向月在写的卷子,怒极反笑:“我没想过有天能吃它的醋!”
林向月把他的手扒开,刷刷在草稿本上写:不要闹。
程衡手又重新盖回来,“我偏要闹。”
她仰起头,一脸你真幼稚的鄙视。
程衡不甘示弱,凑近林向月脸庞亲上一口,得逞后立马后退跳远,接住她生气飞来的草稿本,又故意在她刚写字的地方亲了一下。
林向月气得更狠,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她偏不能发作,表面还要装无事发生。
三月,誓师大会。
学校标语全部换上给高三学生的鼓励打气。
高强度学习下林向月不免清瘦,不少同学同样的情况,学校食堂推出给高三年级的营养餐系列,但价格贵,份数少。
下课十五分钟内抢光。
高三一班上的女生却没有这个烦恼。
不爱上课的程衡给林向月头一回买饭,林向月先惊后怕,写纸条给他:你这样做,难道要所有人知道你我之间关系不同?
程衡回一句:“有何不可。”
林向月自然又是一顿冷漠。
隔天中午班上女生们还在教室写作业,两个男生跟在程衡后面抱着装餐盒的箱子进来,给在座的女生一人发了一份。
所有女生满头雾水。
帮程衡出苦力的一个男生指着他说:“他觉得高考太苦了,男生糙点没事,对妹子们博爱。”
拿了饭盒的女生不好意思,一一去向程衡道谢,然而少年明眼可见地特别不耐烦应付,一点不像那个男生说的博爱,不知为何一直忍在原位坐着没动。
直到林向月心情复杂,脸上看不出分毫地公式化道谢。
程衡转动粉色小熊图案的水性笔,听完她的谢词,说了句,“麻烦。”
等林向月转身,他放下笔走出教室,其他人只以为他指大家跑来道谢太麻烦所以避开。
自此后,班上的女生再没为下课去食堂抢营养餐发愁。
这事令程衡着实高调一把。
他套路化地请假休息半个月,等大家对营养餐习以为常才返回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