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姝脚步不停, 直到走到他面前,她才顿住,一进来便瞧见了他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 她急急忙忙开口:“章哥哥, 你受伤了吗?”
女郎未近他身之前, 他以为是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 但细细听闻那小碎步的声音,他了然, 先是一惊, 而后眉眼带着笑。
“哥哥无碍。姝儿,你怎么来了?”
浴桶余温蔓延整个屋子, 兰姝见他并没有异状,便咽了咽口水,往前又走了几步。她袖子底下的白嫩小手先是一攥, 继而喘着粗气娇声道:“章哥哥, 你好香。”
羽化夫人给的药方有一股奇香, 想来是引诱那蛊虫的引子,但今日没有吸引来蛊虫,馋虫倒是有一个。
徐青章被她那只素白小手抚上时,他浑身紧绷,浑浊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无计可施, 语气委婉,“姝儿, 哥哥还需要再泡一会儿。”
兰姝早已将来时目的忘得一干二净,眼下见男子拒绝她,她连柳眉都未曾皱一下,她可不管他如何, 反正他一向惯着自己,此刻也由着她胡来。
郎君生得白净,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像是巧夺天工,被雕刻制成的。
口舌生津,女郎再度吞了吞,她将小手抚上对方的喉结,触上即生温。随着对方滚动,她的指尖也随之上下一动。
“章哥哥,姝儿摸摸你。”
女郎声音又软又娇,一只手不够,她又伸了一只手,往下探去。浴桶的热水蔓延到男子脖颈处,兰姝虽然爱洁,但此刻她却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浑浊的热水,见无异后,她才将整个手掌贴在男子胸膛上。
“姝儿。”男子唤了她一声,继而又接着问她,“烫吗?”原是他担心水温过热,烫坏了他的娇娇儿。
“章哥哥,你别说话。”女郎蹙眉,动作被他打断,脸上有些不悦。
兰姝微微弯着身子,说话时,正好将那口热气喂进了男子耳蜗,他有些痒,想抬手挠挠。可兰姝与他离得很近,他怕吓着她,短短两息他便放弃了,身子因那股痒意,也随之颤了颤。
而水面因他的抖动,将那些浮于表面的药粉撇开了些,兰姝目不转睛盯着水下,就在他抖动之时,她将那庞然大物瞧了个清楚。
她撩起袖子,正欲往下,徐青章却咬紧牙关求她,“姝儿,别。”别让他太过狼狈。
兰姝右手被他拉住,狠狠甩开了他,水花顿时四溅,漾到她身上轻薄的罗裙上,湿哒哒的,贴着她雪白的肌肤。徐青章目光下移,甚至能窥见她那粉色的小衣。
她的小衣,她沐浴之时他曾替她拿过多次,他记得这件,底下应当绣着两朵并蒂莲。他深呼一口气,克制内心的躁动,不想当那登徒子,亵渎冰清玉洁的神女。于是他挪开眼,可脑海中的那抹粉嫩却挥之不去。
兰姝顾不上自己的袖子,她身上衣服湿了,索性不再紧张衣袖是否会被那热水濡湿。也因她的果断和迅速,她得逞了。
男子闷哼一声,“姝儿……”
“嗯,章哥哥。”这会她心情大好,回了他一句。
殊不知,是谁在给谁回应。
早在几个月以前,兰姝未见他时,以为他是一个皮肤黝黑,满面络腮胡的壮汉将军。但他却生得白,她原以为是她想岔了,实则今日一见,他也确实生得壮,毛发旺盛,壮硕的身子直挺挺地立在水中。
她早前趁他睡熟之后,曾多次想轻薄他,但那裈带被他系的又大又紧,她扒拉不开,皆没有得逞。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是她的,总归跑不掉。郎君宽阔的后背紧紧贴着浴桶边缘,他无处可逃。
水面泛起一个个小泡,仿佛底下藏着一尾呼吸换气的鱼儿。
“章哥哥。”
“嗯,姝儿。”
室内只剩女郎玩水的声音,以及男子的喘息声,似是他泡太久致使他有些缺氧,此刻他脸上潮红,白皙的脖颈和胸膛都透着淡淡的粉。
“章哥哥,我给你渡渡阳气吧。”
兰姝面带狡黠,她眼中笑意不减,急不可耐地将自己的粉唇凑了过去。
可男子却将头一歪,他急促地喘着,仿佛成了女郎手中一只狗。
狗在狂吠,叫声凶猛,汪声响亮。女主人听见它急躁的动静,出声安抚着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它摇头晃脑,虔诚地摇晃尾巴,将自己的的脑袋往女郎手心蹭了一遍又一遍。小狗爱主人,末了还伸出舌头,沿着女主人的小手舔过去。
兰姝献宝似的将手递到男子面前,她眼睛亮如烟火,直勾勾地看着手心,又看了看卸了力的徐青章,声音如翠鸟,“章哥哥,这是什么?”
她方才在水下感受到一股神秘力量,如深海漩涡一般,使人着迷。她想从徐青章这处得知它是何物,虚心向他讨教。
可兰姝没等来他的回答,见徐青章面色红得像一尾煮熟的虾,她不解,“章哥哥,你中暑了吗?姝儿给你吹吹气。”
徐青章徒然记起,他俩幼时曾见他祖父救过溺死之人,祖父按压那人胸膛,往他口中吹气,神奇的是,那人当真被救活了。
当晚小兰姝和他闹着要玩扮家家酒,也想给他吹气,他顿时吓得抱头鼠窜。
先是更衣,后是吹气,徐青章无奈,他的娇娇儿幼时便馋他身子,以至于他看见她便会红了脸。
兰姝再次凑过去时,徐青章将双手从水下伸出,他抱住他的女主人蹭了蹭。方才情到浓时,他都拒绝与她行亲密之事,更莫说他此刻回了神。纵使她馋他身子,他也不能仗着她懵懂,欺凌她。
两人相拥之时,发丝相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缱绻悱恻,一如他俩的身心,紧紧贴着,再贴着。
“章哥哥,这是不是你的元阳!”
徐青章没告诉她那是何物,兰姝此刻因自己发现新事物而兴奋,高兴之余她并未发觉男子身形僵硬了几瞬。
徐青章松开她,见她娇嫩的唇畔溢着笑,他正色道:“姝儿,你是不是背着哥哥偷偷看了那话本子?”
原来不久之前,小厮给兰姝买的话本子里面就有一修无情道的男子,整日练功,却被狐妖所惑,没守住自己身子,他那元阳对狐妖而言可是大补之物。他匆匆看过一眼后,便黑着脸悄悄将那话本子藏了起来,不想还是被兰姝发现了。
“章哥哥,这个可以吃吗?会大补吗?”兰姝见他面色阴沉,知道自己被他寻了错处。她先是一惧,可她又记起徐青章不过是雷声甚大,雨点全无。[1]虚张声势罢了,她才不怕他呢。若是惹恼了她,末了他还要哄着自己呢。
调皮的小女郎惹是生非,徐青章本想将她拉扯过来,狠狠打她几下屁股。可他坐在水中,身上未着寸缕,连亵裤都没穿,他如何能光着身子在她面前行事?即使女郎早已将他看光,摸够。
兰姝见他表情严肃,至少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而后他野蛮地将她拢过来,将她布满浊污的小手置在水中,狠狠搓洗。很快,兰姝素白的手被他揉得通红。
“章哥哥,姝儿疼,莫要用力了。”女郎抽噎着,想将手从他粗粝的手掌中抽出来,可他力道很大,她被卡住了。
“现在知道疼了?”
男子语气强硬,兰姝眼睛瞪得溜圆,反问他,“章哥哥,你身上这么热,就连元阳都是热的,为何会说出如此冰冷伤人的话?”
徐青章被她问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狠心,扇了她的小手一巴掌,红痕乍现,女郎的小手已全然不见先前的白嫩。
“你打我,我讨厌你,再也不要理你了。”
女郎被气狠了,大声吼着他,说完便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他手中拔出来后,哭着小跑了出去。
“哟,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与青章吵架了?姐姐,要我说,您怎么能和青章使小性子呢?我们女人,要以夫为天……”
“让开。”兰姝吸吸鼻子,又接过小瓷递来的手帕抹了抹眼泪。
冯知薇立在原地如雕塑一般,她莞尔一笑,“姐姐可曾学过规矩?”
“学过如何,没学过又如何?冯小姐,好狗不挡道。”
冯知薇却不置可否,她并未被兰姝粗鄙的言语激怒,“姐姐,青章待你那般好,你怎么还如三岁稚童那样不懂事呢?”
眼尾绯红的女郎情绪低落,此刻见了他这坏心眼的姨娘,便记起她来时的目的了。先是关蓁然,再是冯知薇,她心中泛酸,被气得直落眼泪。她以为徐青章有了旁的女郎,不喜欢她了,甚至还打了她。他变了!
里边的徐青章穿好衣出来,一眼便看到心爱的娇娇儿孤苦伶仃地站在不远处默默流泪,好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而兰姝身前的冯知薇见他现身,又窥到他眉目间透露着阴沉,眼底一片冷然。便猜他俩闹了矛盾,她笑意深深,这会倒是不再阻着兰姝,而是朝徐青章迈步而去。
“夫君……”,却不想她刚一开口,她口中的夫君扬起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她懵了,发髻被打散,脑子嗡嗡嗡地响,不明所以。
兰姝被吸引目光,回头瞧了瞧他俩。她眼中噙着泪,哭得梨花带雨,着实惹人怜爱。可她不过只看了他俩一眼,就抹抹眼泪,小跑了出去。
徐青章见状,忙想去拦住兰姝,可他脚边的妇人却抓着他的裤脚,“夫君,妾身的肚子,肚子好痛……”
[1]摘自释道原《景德转灯录》——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
章哥哥,元阳,可以吃吗?
不可以……姝儿,不能吃,嘶[撒花]
[三花猫头]
你打我,我讨厌你!
姝儿,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敢了。(下次还敢)
[三花猫头]
男二有一点点大男子主义,他虽然回回认错,但是他其实只是想哄兰姝高兴,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以后会有一个场景是他狠狠惩罚兰姝[三花猫头]
第92章 偷腥的猫
“冯知薇, 别逼我休了你。”男子眼里凶光毕露,更是毫不留情地一脚揣开她的束缚。盛怒之下的他像是沸腾冒泡顶盖的热壶,一触即发。
若是落荒而逃的小女郎瞧见这一幕, 定要被这伟岸男子的暴怒吓得抖着身子, 花容失色, 只因他这股狠厉与她在浴桶旁感受到的凶狠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委实大相径庭。
恶语伤人六月寒,男子的话语令人胆战心惊。古有犯七出之条的会沦为下堂妇, 可这女子怀着身孕, 娘家也倒了,若这时候被休了, 她必定受人指指点点,无家可去。
“世子爷,小姐她流血了。”采荷身为冯知薇的陪嫁丫鬟, 自是以主子为中心。她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死死盯着主子裙下的那团血迹越来越大, 心中惊恐万分。
可她并未昂首,也就没瞧见徐青章也直勾勾地盯着疼作一团的妇人。倘若他关心她,又岂会轮得到她一个丫鬟出声提醒?
采荷不做他想,忙匍匐过去,伸手扶起冯知薇。手掌颤巍巍地触碰地上那滩红得发黑的血时, 她眼里充满恐惧,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世子爷, 小姐流血了,世子爷,救救小姐吧。”
可男子还是一言不发,采荷这才仰望不作为的男子。乍然, 她心底倏然一凉,因为对视之时,她发现男子的眼中尽是凉薄。她不懂,为何高大威猛的大将军可以对旁的小姐万般柔情,却对她家小姐吝啬万分,不愿施舍一点怜爱。
“世子爷,求求您,小姐知错了,小姐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求您给她请个大夫吧。”
她毫不畏惧迎上男子冷冽的目光,她一个婢子,死了便是死了,可她家小姐待她那般好,她得好好活着,即便她并不知晓徐青章为何一出来便打了冯知薇。她连忙爬到徐青章面前,掷地有声,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冰镇葡萄凝结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滚落,恰好汇入那滩血迹,可却怎么也稀释不掉那触目惊心的红。
霎时,外头树叶沙沙作响,狂风袭来,那急速而来的呜咽声非仙非鬼,自窗户飘向男子的听户,给人带来几分烦躁。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午时还晴空万里,眼下屋里却黑压压的,不见先前的光亮。男子昂首看向乌云密布的天际,他皱眉,往四下里环视一圈,而后提了伞,神色焦急,迈步欲离去。
“章儿,你去哪?还不快把冯氏抱起来?”
来人正是他生母秦可玉,身后的绿裳手里端着一盅药膳。她想着,徐青章明日便要挖心头血,虽说不能进些荤腥补补身子,但她也问过羽化夫人,用些红枣当归粥亦是无碍。
只是当她进来就看见脸色铁青的冯知薇,又见她儿子弃之不顾,料想他俩又起了争执,真真是一对冤家。
“章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她抱到你房里去啊。”
堂内尽是些妇人,自是抱不动冯知薇的。徐青章没料到他母亲会过来,挨了她一顿训,面似苦瓜,他紧握双拳朝冯知薇走了过去。
“拿老爷帖子去请个太医,算了,快去叫金大夫过来。”秦氏吩咐完绿裳,转头又训斥徐青章,“章儿,你怎么就不让为娘省心呢?是不是那凌家女又跟你说了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如今我就等着抱孙子了,你莫不是想气死娘?”
徐青章将冯知薇置放到榻上后便退到一旁听训,他一言不发,推己及人,他有些明白兰姝刚刚为何使小性子了。原是不爱听他说教,是了,没人愿意心甘情愿被训导。
“儿子明白。”男子全无生气,如一提线木偶似的,乖顺地向她娘低头。
秦可玉满意地点点头。丈夫命在旦夕,她脸色也很差,如失了气的皮球,细纹都多生了几道。她这几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虽不至于一夜白头,但也骤然多生了几根华发。
但经此一遭,她心中也越发坚定,势必要给亲子另寻一桩婚事。一个小小的凌家,着实配不上他们这样的大世族。联姻,讲究的是互相挟持。凌家寒门出身,这时候的弊端一目了然,对他们徐家帮不上半点忙,偏偏自己儿子还一心一意想着那狐媚子。不过她也得了些消息,说是昭王的妹妹安和公主,似是痴恋自己的亲子多年……
男子不知他母亲所想,他低头寻到那银丝后,嗫嚅的唇瓣终是没出声。他原定在徐致回来后便携兰姝私奔,与她游山玩水,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可他若这时走,无异于抛父弃母。
至于榻上的冯氏,他本想留她一命,与她互不干涉,可方才见兰姝被气得泪水涟涟,不相干的人却言笑晏晏,他懒得管她的心机与手段,一恼便打了她。
她原可以平安生下子嗣的,可她竟去招惹他的娇娇儿,实在令人气愤。他目光如野兽一般审视着她,原想一碗落胎药灌下去,可他到底不是心狠之人。
徐青章实在心善,若他当真想断送此女命数,大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种这件事告知他的生母。但他没有,他想着,既是都姓徐,一脉相承,实在没法将其赶尽杀绝。
…………
徐青章使唤的小厮终是在兰姝出徐家之前赶上前,将油纸伞递给小瓷,谄媚道:“表小姐,世子爷心系您,特意吩咐小的来给您送伞。”
“他呢?”兰姝见来的是个小厮,他身后空无一人,瘪瘪嘴,“不要他的伞,小瓷我们走。”
元宵抱着怀中的伞目送兰姝远去,他站在原地挠挠头,脑瓜子有些懵。他第一次瞧见兰姝使小性子,他原以为这般貌美的仙娥是没有脾性的,却不想仙娥只是长得水灵,那性子可不敢恭维,也不知世子爷往日里是如何哄她的。
身为男子,他委实不喜这样的小娘子,他瞅了瞅被塞过来的油纸伞,自嘲式地哼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去,心中腹诽天要变咯。
兰姝一回到兰芝阁就猛猛灌了一壶茶,管他冷的热的,先喝为敬。凌家马车简陋,未有小桌几置放茶水,她来来回回渴了许久,心中万分郁结。随着一壶冷茶入肚,又因她衣服湿冷,跑出来时还吹了风,夜间更是头晕脑胀,小肚子疼痛难忍。
她委屈,小声地在榻上啜泣,室内烛火微弱,飞舞乱窜的火苗伴着女郎。外边狂风骤雨,急急地扑打门扇,兰姝害怕,感觉被所有人抛弃了。她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打湿,小鼻子轻微抽动着,双手抱着双膝,被子底下的女郎宛如一只弓背的死虾,失了生机。
明棣到时,掀开她的被衾就瞧见榻上的小人儿满眼的泪光,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止不住地心疼,连忙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抚,“朝朝,哥哥来了。”
“不要你,你们都不喜欢我,没人喜欢我,我要爹爹,要阿娘,我想娘亲。”兰姝推开他,声音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她的委屈,豆大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泪珠滚烫,落击男子手背,殊不知,她的难堪却直击男子心里。玉面郎君上了榻将她再度搂入怀中,轻声宽慰:“是哥哥来晚了,朝朝,哥哥在呢,哥哥没有不喜欢朝朝。”
兰姝满身的不适,她挣扎,如鲤鱼翻身,倔强地反抗他,男子却搂得紧紧的,“朝朝,哥哥过两日带你去见母妃可好?母妃时常说起你,朝朝,哥哥爱你,哥哥岂会舍得将你抛下,朝朝,我是你的。”
润物细无声,[1]随着男子一声声的告白,怀中的女郎渐渐止了哭声。明棣给她把过脉之后,从身上小瓶子里找出一枚药丸,给她送水喂服,修长如玉的指骨替她按揉穴位,缓解她的不适。
兰姝徐徐而静,她不再闹他,只是心里还是存着酸涩,“哥哥,我想给你生小宝宝。”
男子轻轻拍她后背的手一顿,女郎与他对视时,因刚哭过,她如一朵经雨打湿的海棠花,娇嫩,纤弱,却异常顽强,充满生机。
“哥哥,我现在就要和你生小宝宝。”
屋外墙头出现一声巨响,将女郎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是她屋里的门窗紧闭,瞧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哥哥,外面有野猫。”兰姝想起小瓷口中偷腥的猫,便脱口而出。
“嗯,一只猫而已,不必忧心。”明棣勾勾唇角,继而双手捧着兰姝的脸,低声询问:“朝朝当真想给哥哥生小宝宝吗?”
不等兰姝回答,这玉人似急不可耐又再度询问:“朝朝今日可与徐世子说了退亲一事?”
兰姝先是眼前一亮,忙想点头,却听见明棣提及徐青章,她眼中升起的光很快暗去,面上黯淡无神,少许片刻,她说,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朝朝不喜欢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风急雨狂,昏时刮的那阵妖风,终是在夜里携着骤雨而至。
明棣来时,身上带了些水汽,方才情急之下他并未脱下外袍,眼下却当着女郎的面,伸手解开衣襟。
药到病除,也不知男子给她吃的什么灵丹妙药,早在他来之前,小女郎痛色难忍,可服药没多久,她竟感受不到丝毫不适。
她当下眼里只有对男子的渴欲,明棣长得俊,手指也很好看,修长,白皙,仅仅带着一丁点的粗粝。她曾被那点粗糙刮过肌肤,那物却恰到好处,酸酸爽爽的。
[1]摘自杜甫《春夜喜雨》——
作者有话说:男二是c!跳章看的以为他上了别的女人,心塞塞[心碎]
他低洁但c,冯知薇的崽不是他的[三花猫头]
兰姝是阴湿妹宝,这种性格不被大众所喜,男二身边的小厮以后会搞事情
第93章 你送朝朝的人参冒水了……
榻上的女郎眼圈红红, 她抬手止住男子的动作,她的手小,此刻却包着他的玉指。兰姝的柔荑有些许凉意, 握上时指尖颤了颤。很快, 他二人的体温交融, 一如他俩缱绻缠绵的情意。
“哥哥, 朝朝替你脱。”兰姝目光闪烁,她先是一顿, 见他不挣扎, 这才有了底气将话说出来。
明棣低低笑了一声,胸膛也随之而起伏, 他散漫地靠在女郎的拔步床头,看向小人儿的目光隐晦又温柔,声音低哑而暧昧, “朝朝,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吃了哥哥?”
“我没有, 我只是想给哥哥生小宝宝。”说罢,兰姝猛地将他衣带抽开,她轻咬下唇,腮边染霞,比花嫩, 比花艳。
花开堪折直须折,[1]只是这花枝上的还是个羞涩的苞儿, 小骨朵,并非娇艳欲滴开得灿烂的鲜花。
明棣索性由着她将自己的外袍褪下,只是那小人儿得寸进尺,目光灼灼, 还想扒拉他的里衣。
明棣将她搂入怀中,按着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干坏事。
可小人儿不解,她心生不满,蹙着眉反抗,“让我脱了,朝朝想摸摸你。”
明棣身形颀长,他少时便长得快,身子的快速发育迫使他几乎日日都要面对自己的难堪。夜里虽无梦,可清晨被衾上的污浊却昭然若揭。
他因厌恶男女之事,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安眠。他出身皇家,却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可笑?无论是世家,亦或是皇亲国戚,在他接触的男子当中,唯有故去的徐老国公终生未纳妾。
近几年不乏大臣欲给他送女人,但他对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子丝毫不感兴趣,他的后院空无一人。直到遇上兰姝,他的心神竟都为之动容。她的喜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怨,他通通都喜欢、深爱,想将她揉进骨血,想与她合二为一。
即使她与旁人做了些错事,他的心意亦不曾改变。他想,他如今也有些理解父皇了。与失去她的后果相比,他宁愿原谅她。他想守着她,生生世世,她都是他的。
徐家不比凌家,飞花自是不能来去自如,但他知道,他的小狐狸急色,故而这一个月以来他撤了监视她的人,他不愿听见她与旁人的消息,他嫉妒到发疯。他夜夜宿在军营,不愿回京城。他吩咐人运来的芙蓉笼早已置在王府,但他却迟迟没叫人将她掳来。
他去金鳞殿实属意外,原是挖了些心头血给她当药引子,又遭歹人暗算,受了些伤,那温泉有疗伤之用,他离得近,桑度便将他背去了山庄。
好巧不巧,温汤里误入一只小兽。是她勾的他,他合该与她天生一对,他不会再放手了。
火热的肌肤被她触及,兰姝不再执着他的里衣,那双乌黑的瞳孔陡然加深,“哥哥!”
她因太过惊讶,快速眨着眼,拇指一摁,手感极佳。她难以置信地垂眸凝视,惊得她都忘记了呼吸。
明棣早前从未自己正视过生理需求,但遇上兰姝后,他内心里的难堪却时时因她而蠢蠢欲动。
随着女郎不知分寸地摁着,他早年心中那些郁结似是烟消云散。他想,他如今应当接纳了自己的丑陋。
“朝朝,你可知这是何物?”
兰姝没发现他声音沙哑得不行,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她甚至不想回应他,明棣也察觉这急色的小人儿专心致志玩弄她的玩具,不肯搭理他。
“朝朝,你想如何替哥哥生小宝宝?”男子似是想与女郎的玩具争宠,见她对自己漠不关心,便又开口与她找话题。
“嗯,哥哥你别挨着朝朝说话,朝朝耳朵痒,你给朝朝揉揉。”
玉面郎君简直要被她气笑,她又不是没长手!可她的手在何处,他垂眸,目光寻到那两只嫩豆腐似的小手不安分地摁来摁去,一时对她甚是语塞。末了还是伸手给她捏了捏粉嫩的耳珠,只是他手指滚烫,女郎忍不住娇吟了一声,“哥哥,莫要作弄朝朝。”
兰姝身子娇颤,不满地撇开头,甩掉了他的手,继而恶狠狠朝他瞪去。她原以为他是故意恶搞她的,却不想面前的玉人面色潮红,眼尾绯色若隐若现,呼吸更是比以往急切了许多。只因她太过专注,方才并没注意他的异常。她突然意识到,方才她叫他给自己止痒,或许他当真只是想缓解自己的不适,可他的手指滚热,不仅没让她的难受消减,听户的痒意反而直达脑门和心房。
“朝朝,上次给你送的花,还开着吗?”
两人于缠绵夜色里对视,男子的狐狸眼深情而专注,兰姝手未松,点点头回应他。
他倒没在意女郎的冷淡,继而又说:“哥哥再送你一支人参可好?”
“哥哥,你的参,朝朝可以吃吗?”
榻上的被衾遍布皱痕,男子蓦地紧紧一抓,骨节都泛着白。女郎出其不意的话语似是狠狠揪着他的心房,是了,他都将心头血送了她,又岂会吝啬被她把玩身子?
兰姝见他不应,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没人爱朝朝,也没人疼朝朝,朝朝是没人要的。”
“嘶……”
明棣被她搓弄得直喘粗气,屋外狂风骤雨,屋里温度却渐升,仿佛空气都变得浓稠与黏湿。
“没人喜欢朝朝。”女郎还在自顾自地诉苦,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男子却惨遭她的黑手。
“朝朝,嘶……”明棣额间滚着汗,他快因女郎的狠毒而痛晕过去。
兰姝想起那晚未食的叫花鸡,何为叫花鸡,自然是会叫的鸡。按压,碾压过去,饱满的汁水自鸡皮下渗出,瞧着便令人食欲大增。
“朝朝想吃鸡,想吃叫花鸡,人参也要,叫花鸡也要。”
明棣倒吸几口冷气,知晓当下与她说话简直对牛弹琴。他欺身将她压下,蛮横地将她的双手从底下抽出,继而单手辖制她,又抽来自己的裈带将她双手绑在床头。
待这一切做完,他才深呼吸几口气平稳情绪。两人脸上都显着肉眼可见的红,兰姝见自己挣脱不了他的裤腰带,便直勾勾盯着他吧唧嘴,好似模仿前不久那黏腻的水渍声。
玉面郎君被她气得又羞又怒,他恨不能将她狠狠抽一顿。玩了他许久,便是将她绑起来,她也是个不安分的!
“朝朝,哥哥只说一遍。”他清了清嗓子,脸色铁青,面上的潮红也随之褪了些,似乎接下来他要说的是一件极为重要且严肃的事。
绑在床头的兰姝停了动作,不再吧唧嘴,眼巴巴等着他的下文。
明棣深呼吸几口气,将那骨节分明的两根玉指并在一起,点了点她的朱唇,“这里是檀口,也是进食之处。男吮女下唇,女含男上唇,是为接吻。”
男子声音清冷,手指却滚烫,自檀口一路往下,触及红玉他才顿了顿。
兰姝嘴里没被他塞点东西堵住,她得意洋洋,宛如学堂里抢着回答的乖巧学生,“朝朝知道,这里是明月,哥哥上次给朝朝送过明月夹。”
“嗯,朝朝真乖。”方才还一脸正经的郎君,这会的声音却又变得低沉暗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朝朝可知,此处日后会产乳?”
她知道,话本子里面说过,妇人会下奶。但榻上的女郎刚想开口,却因男子指尖无意划过而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朝朝,这里是胞宫。朝朝想给哥哥生小宝宝,小宝宝会住在此间。”他顿了顿,继续说:“玉门之处,也叫通阳道,哥哥和你的小宝宝也从这里出来。”
兰姝喘着粗气,什么都听不进去,裈带因她的挣扎松了些,她逃脱了束缚,伸手随便抓了个东西,紧紧握住。她好热,感觉自己快要化了,外面正下的大雨,仿佛击打的不是地面,而是她的玉池。
“哥哥。”她身上滚着汗,黏在身上增加了燥热之意,连手心都渗出汗液。渐渐地,她发现手心里的汁水越来越多,声似吧唧嘴,她小声提醒,“哥哥,你出汗了。”
“哥哥,你送朝朝的人参冒水了。”
“哥哥,叫花鸡熟了,朝朝可以吃吗?”
没等来男子的答话,却被他轻抽后窍。
“哥哥,为什么要打朝朝的屁股?”
女郎的话不休,男子的手不停。
“莫打了,莫打了,朝朝要被哥哥打死了,屁股被哥哥打肿了。”兰姝胡乱叫喊着,便是外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男子并未朝外抬眸,唇角的笑却渐盛。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平躺下来的女郎,她眼中水光潋滟,唇畔的玉津将滴欲滴,身子透着粉意。他明白,这花骨朵正在被他催熟,苞儿就快绽开了。
“朝朝,只爱我一个好不好?”他俯身倾耳相问,抵着她的腰,好似她若是不答应,那细腰便会被他折了。
兰姝耳朵被他灌入一口热气,娇躯忍不住一抖,“朝朝知道了,哥哥给朝朝舔舔耳朵,耳朵好痒。”
在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后,明棣遂了她的心愿,一口银牙咬住小巧精致的耳珠,含糊不清地说:“朝朝,动作轻一些,不要将指甲摁里面。”
原是男子送她的人参被小女郎抠了好几个指甲印,她手上没轻没重的,可劲儿攀着人参的根筋碾压、捻磨。两只雪白的手,未涂蔻丹的指甲盖都是粉粉的,攀在那肉色人参上宛如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粉珍珠。
[1]摘自杜金娘《金缕衣》——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现场教学,妹宝也是了解人体构造的小女郎了
第94章 哥哥,咸的
怪只怪那茎儿野蛮生长, 嶙峋环绕,于光滑的肉色人参上着实是异样的风景线。
女郎鼻尖冒着细汗,眼神专注于缠绕肉色人参的青筋, 且她丝毫不觉自己手劲大, 她娇嗔道:“哥哥, 既是将人参赠了我, 为何还要指点朝朝?哥哥可是后悔了,想将这补品给旁的女子补身体?”
“哪里有别的女子?朝朝才是, 好狠的心, 说不要哥哥就不要哥哥。”
明棣淡淡开口,而后挪了挪身, 和她拉开了些的距离,离她远了点,似是要与她划分楚河汉界。
被他质问的女郎有些心虚, 她闭上眼准备装死。几息之间室内鸦雀无声, 兰姝偷偷睁开眼, 见他似笑非笑,黢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她给自己打打气,娇蛮道:“哥哥,快咬朝朝耳朵, 朝朝耳朵里面有小蚂蚁和小虫子,它们在咬朝朝, 朝朝好怕,朝朝要死掉了。”
明棣冷眼旁观这小狐狸忸怩做作之态,但她身子扑入他怀中时,他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朝朝, 不是说要给哥哥生孩子吗?可若阳.具受损,哥哥就不能人事了。”说完口中叹了一口气。
兰姝听后,圆圆的黑眼珠骨碌一转,如葱状的白嫩小手顿了顿,继而可怜巴巴说:“哥哥,朝朝错了,朝朝给哥哥吹吹。”
云雨之事讲究的是男女共赴极乐,男子如今当真不知该如何教导她才是。分明不久前她那白骨爪还想谋害亲夫,可这时他却眼睁睁瞧见兰姝俯下身,虔诚地对着他的疼痛之处轻轻吹气,那胀痛之意愈发猛烈,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袭来。
“哥哥,你热吗?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不知女郎是真喜洁还是矫揉造作,总之她当下丝毫不介意男子身上冒的水。
“哥哥,咸的。”
纵使从早到晚修炼三日三夜,明棣都没这般辛苦。胀疼的感觉导致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动作也没有往日利索。故而直到兰姝再度欲舔沾了他玉液的指尖时,他才将她一把揽在怀中。
“朝朝,别动了,让哥哥抱抱你。”
“哥哥喜欢你,朝朝。”
他喘得厉害,赤红了双眼,将热气喷在兰姝耳蜗,不等兰姝回答,他便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兰姝双颊绯红,小耳朵也透着粉意,她如一朵藏在绿叶身后的娇花,手指无意识地戳着男子精壮的胸膛。她知道自己也冒了汗,可明棣却丝毫不嫌弃,将她吮了又吮。他的舌头明明是软的,可她却觉得那是一柄坚硬的短刃,毫无章法戳弄她。
“哥哥,朝朝好吃吗?”
兰姝等了又等,没有耳闻男子的回答。男子不语,却板正她的身子,双手触及红玉。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想来他应当是不嫌弃她的。
明棣委实不在乎她的浊污。他亲眼所见,兰姝碰了碰他,而后将手指含在嘴里,细细品味,他的灵魂都在为此叫嚣,热血沸腾因她而起。为何她这般纯净?他竟有些想哭,她不嫌弃他,甚至还想吃第二回。
“子璋哥哥,朝朝喜欢你,你亲得朝朝好舒服。”
少男少女的爱,不掺一丝作伪,都在试探,都在动容,都在表达对彼此的喜爱。肌肤相贴,滚烫而炙热,他与她心连心,不输于世间任何一对眷侣。
“子璋哥哥,朝朝以前好生嫉妒阿柔,阿柔有疼爱她的兄长,啊,哥哥,轻点。”
今晚虽然没有明月夹,可那红玉却被男子或团弄或拉扯,明棣平日里对女郎的温柔也褪了一大半。
白玉里镶嵌着一抹红,他一眼便瞧中了它俩,优雅矜贵的皇子,不似老头那般爱盘核桃。他爱极了这对白玉,他抟弄,打着旋摆弄这两块雪白的玉,恨不能将它俩含在嘴里润上一润。
“子璋哥哥,朝朝喜欢你,喜欢你宠着我,哥哥,朝朝,啊,朝朝好坏,抢走了阿柔的兄长,朝朝在被阿柔的哥哥……”
兰姝觉得自己软得好似化成一滩水,又或是一枚熟透的浆果,被采摘她的主人揉烂,捣烂在他手掌心,维持不了果子的形状,秃剩稀烂的汁液。
明棣虽然爱听她的告白,可他更想与她亲吻。他堵了她的唇,他的舌头早已开荤,漫漫长夜,他又如何肯放任她安眠?
湿热的舌头熟练地戳开她的防线,从她粉红的唇缝挤入,先探入,再深入。舌尖划过女郎的上颚,引来女郎的娇颤,他知道那处是她的敏感之处,她定然受不住,于是他越发放肆去戳弄。兰姝本想寻着他的舌根,讨好地蹭蹭他,想叫他放过自己。可她到底青涩,她不知自己的讨好在他看来却是盛情相邀,是以他发了狠吮弄着贴上来的舌尖。
长夜难明,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而屋里的空气好似被他俩吸光,潮湿,闷热,透着一股子热气。女郎的娇声和暧昧的喘息声,声声不停,经久不衰。
兰姝被他吮干了口水,她口渴,可她又似水做的。
渐渐地,兰姝感觉自己好似又被蚊子叮了,不知是蜜蜂还是蚁虫,她感受到腿上很痒。
“哥哥,朝朝痒……”
女郎捧着他的脑袋,媚眼如丝,深情凝望着他,又娇又媚,比外边树枝上的被雨打湿的鲜花还要艳上几分。她的声音却软软糯糯,而这股反差感极易激起男子的征服欲。两人身上湿了一大半,外边那阵雨丝毫没给室内降些温度。
明棣的小腿被她夹了夹,他倒吸一口气,爽得头皮都在发麻。但这会他才记起,她今日刚来小日子。
“朝朝,抱歉,哥哥忘了你今日来癸水。”他语气诚恳,好似犯了错的小狗,眼里闪着歉意。
“哥哥,朝朝还要。”她一知半解,将男子按入自己肩头,使了力气又夹了夹,她有些爽。当她正准备再度干坏事时,伏在香肩的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坐起了身。
“朝朝,你来癸水了,来癸水是生不了小宝宝的。”
兰姝只顾着自身的畅快,她早已将生孩子的事忘之脑后,还是明棣好说歹说,这才安抚了她。
“朝朝,只有吃了精浆,才能生小宝宝,而来癸水是吃不了的。”
兰姝似懂非懂,“哥哥,元阳就是精浆吗?”
“嗯。”搂着她的男子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朝朝,你出汗了,哥哥抱你去浴身。”
兰芝阁的婢女早已睡下,雨停了,整座院子都静悄悄的。但屋里却灯火通明,兰姝的湢室不知何时备好了热水,体贴至极。屋外的桑度拍拍胸脯,他还以为主子今晚能得偿所愿呢,不想却是差了个人时。
他本想抱着小丫鬟舒舒服服睡到天明,可他这整整两个时辰都守在屋外。
他原以为墙角那男子会一脚踹开门,和自家主子彻底撕破脸,两人再打上几遭。不想他却是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卧房的门。雨势凶凶,屋里屋内仿佛两个世界,他并非有意探听主子情事,实乃是那黑衣男子如雨中恶鬼一般,他似生了根的大树,半点不曾挪步,于夜里瞧着就有些可怖。他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只好守在门外。主子没出声呵斥,那便是默许。
兰姝软着身子,困到不行,男子随意替她擦洗了片刻就将她抱回了榻上。她病着,身子虚弱,又熬了一晚上,不宜久泡。
只是替她洗脚的时候,明棣却眸色一深,那一颗颗玉雪可爱的足趾,上面残存些水珠,透着淡淡的粉。他强逼自己挪开眼不再观赏,死死压下心中那股想吃了她的渴欲,心想下次定要将她吃个痛快。
兰姝尚不知自己只是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就激发了这矜贵男子的兽.欲,分明早前他还想着待他俩婚后再行事的。
“哥哥,不许走。上次哥哥走了,朝朝不高兴。”女郎被换上了轻薄且舒适的里衣,窝在他怀中蹭了蹭,他身上有好闻的墨香,她很喜欢。
“好,哥哥不走。”男子在她额间落了一枚轻轻的吻。
两人黏黏糊糊荒唐了大半夜,屋外早已泛起幽幽蓝光,此刻已几近卯时。明棣观她气色红润,又搭脉给她瞧了瞧,知她已无大碍,眉心才舒展开来。他是听到飞花的消息后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心中对她满是怜爱。
“殿下,辞陵回来中了埋伏,幸而路上遇到了成将军。”
不多时,桑度在外头敲了敲窗,低声来秉。就当他以为明棣睡下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吧。”男子声音低沉,关门时更是轻手轻脚。
桑度瞥见他穿戴整齐,忍不住嘀咕,“殿下,您都三天未合眼了。”
男子的穿戴与他来时的衣袍大同小异,皆是一身月白袍,只是细细查看,身上的却是镶金鹤纹,湢室里那套是祥云翼鸟纹。
“本王若是睡了,旁人可就没法安歇。”明棣看都没看他,冷冷撂下一句话后便提步迈了出去。
别的不用他多说,桑度自是知晓他家殿下也是察觉徐世子来了兰芝阁的,是以他此时并未拱火。
兰姝累极,先是病了,身子不适,心里也不痛快,狠狠哭了上半夜。而后又与心爱的男子行了些不规矩的事,故而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慢悠悠地醒来。
只是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凉的,又是凉的。
下一瞬她就被气到哭出声,竟然骗她,说好不走的,已经两次了!
“朝朝,魇着了?”——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就快到转折点了。
月末了,想要营养液[星星眼](阴暗爬行[星星眼])
第95章 娇、软、嫩
不同于往日的一身白, 说话的男子身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胡服,腰间束着镶以金边的腰带,脚踏一双祥云皂靴, 少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多了些许冷冽杀气, 英姿勃发, 却也依旧身如玉树,面若神子。
“哥哥, 朝朝刚刚找不到你。”
女郎坐起身子, 继而伸出双手等他过来抱自己。
待入了他怀,她才委屈哭诉:“朝朝以为你走了。”
“哥哥去给朝朝带早食了, 好朝朝。”
明棣声音与往日如出一辙,但贴在他腰腹的女郎却吸了吸鼻子,依恋地唤了他一声, “哥哥。”
兰姝鼻子灵敏, 她不会没闻到男子身上那股混着泥土的潮湿气息, 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她垂下眼睫,只蹭了蹭,什么都没质问他。
“小姐,明日去程家您想穿哪件襦裙,奴婢……”
高高兴兴闯进来的小丫鬟见到此情此景, 立时顿住脚步,话音戛然而止, 过了两息她垂头,默默退了出去。
“哥哥,吃不下了。”纵使与他亲近多时,可被自己的丫鬟撞见私情, 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羞愧之情,耳尖也在微微泛红。
明棣闻言,撂下筷子替她擦擦嘴角的料汁,末了还伸出拇指摩挲了几下,娇、软、嫩。
昨日与她亲吻多次,那般轻如羽毛的质感历历在目,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她揽入怀中。兰姝还未坐稳,他便急如星火似的含着她的粉唇,细细品尝。他原只想吻她几下,可啄她的间隙,房里的温度升高了不少,他与她正对面,修长如玉柱的五指却绕过来掐紧她的左腰。他左手圈着她的柳腰,右手抚上软肉,扶稳了她。
兰姝身子敏感,猛然一颤,险些将口中搅和她的舌头咬烂。
腥甜的血珠在两人口中散开,兰姝有些心虚,她不敢睁眼瞧他,换来的却是男子越发肆无忌惮的戏弄。
但她却丝毫不让步,她不想吞食那些带着腥味的津液,于是她青涩地将那支软舌探入他的口水,讨好似的安抚他。
明棣与她相处多时,还吻了她多回,如何不知这小狐狸的坏心眼?不过她极少主动攻略,他便宠着她,由着她领导一回。
女郎的舌华柔软,不似男子那般带着些许粗糙,她软绵绵地讨好他,也羞涩地学着男子那般扫过他的上颚。而那些黏腻又暧昧的玉津很快就被男子吞入腹中,可他却不肯放过她,勾着她的舌尖又狠狠吮了几下。
昨日疾风骤雨,外边树枝上的娇花大多残了身子,经了一夜雨露的摧残,那一簇簇纷纷露出粉色的花蕊,还落了满地的花瓣,与地面的雨水混合黏在一起。若是兰姝睁眼瞧一瞧,想必会心生怜惜,觉得它们好不可怜。但在男子眼中,她一如那些柔弱的花朵那般惹人怜爱。
一吻罢,男子递过来茶杯喂她用了些水,兰姝呼着热气,小口小口嘬着。末了明棣见她唇瓣上粘着几滴淡黄的茶浊,他眸色一暗,继而又朝她啄了过去。
小瓷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她虽替主子掩了门,可那两人的声响却传到了外边来,她立在门前听得面红耳热。方才红莲和红叶过来,她都想法子支走了她俩,她可不敢进去催促他俩。
她只盼着昭王能尊重些兰姝,但时至今日,她也不甚明白兰姝的心意,她不知兰姝到底想嫁谁。
今日卧房动静响得迟,她原以为兰姝是因为徐青章的缘故,兴许生了一肚子闷气,是以起得晚了。可没想到她竟又在兰姝的闺房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还是那位玉人。
她早前听孙老婆子提过几句,说是南边有个寡妇,丈夫死了之后便与家里另外一对大伯哥做起了快活鸳鸯。
小丫鬟心中腹诽,或许兰姝也存着共夫的念头,徐世子很好,昭王也很好。若是她,她也选不出所以然。好似选了谁,就要被迫放弃其中一位,看他与旁人成婚生子。
小瓷面上一热,她这时听见兰姝在里边闹着说她没水了,偏偏昭王还诱哄她喝下茶水。要她说,她的小姐合该被男子宠着爱着,便是她也不例外。
这些时日凌家老太太吃得香,睡得踏实,她在京中又无亲友,唯一的亲家老姐姐还去世了。她人到老年,无甚要紧之事,便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是以又免了兰姝去她跟前请安。
不得不说,与旁的同龄女郎相比,兰姝的确活得自在。
便是徐家嫡女徐霜霜,亦没有她这般悠闲。
自徐家侧门入内,再经过几扇门、假山、曲桥才抵达秦氏的玉琦院。
秦可玉虽然被抬为平妻多日,徐致也几乎日日宿在她的院子,就连如今沉眠不醒亦是躺在她的卧房,而非芙蓉苑。可家中管家大权依旧掌握在肖氏手中,是以这些时日她并不好过。
“哭什么哭,父亲还没发丧你就哭上了,贱皮子,你安的什么心呐?”
徐霜霜自那日被救回来后,性情大变,但或许她只是暴露了私底下的真面目。往年她虽然娇蛮任性,可明面上却不曾出何差池,给人谈资的机会。
但她现如今稍不如意便如幼时那般,狠狠惩罚下人,尤其是对玉琦院的仆婢。只除了怀有身孕那位身边的采荷之外,玉琦院大大小小的奴仆竟都被她找机会或训斥、或施以严刑。
绿裳她们毫无法子,上头唯有一个掌家嫡母管事,主母还是大小姐的嫡亲生母,便是连之前对她们照顾有加的小徐管事都不再插手。她们唯有委曲求全,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绿裳与旁的婢女又有所不同,她是秦可玉的心腹,却也知道了些风言风语,她是日日祈祷国公爷早日康复,好为她们玉琦院做主。
秦可玉身为长辈,被徐霜霜一训,却半点脾气没有。她暗暗拿帕子往脸上抹了抹眼泪,只是那肿如两枚核桃的眼睛却仍是令人心生不喜,好似在咒榻上的人自此长眠一般,故而徐霜霜挥挥手,便有了两个粗使婆子欲将秦可玉拖下去。
“大小姐,您让我看看老爷,妾不走,奴婢想看着老爷,大小姐,您行行好……”秦可玉口不择言,就连多年以前的奴性都暴露无遗。
患难见真情,但满头珠翠的徐霜霜可不管地上这聒噪妇人与她爹有什么令人唏嘘的爱情。在她心里,她爹爹是她娘亲的,旁的贱人哪有和她娘相提并论的道理?
“还不快把她嘴堵上,吵死了。”
天燥热,因徐致身子虚弱,玉琦院便撤了冰鉴。而瞧那往地上磕头的妇人更是令人心生烦躁,徐霜霜冷着一张脸,狠狠踹了她一脚。责打旁人兴许是会上瘾的,她本想再好好罚她,但她身旁的婢女上前提醒了她一声。她昂首往外头一看,果真来人是徐青章,她喜出望外,眉梢藏着笑意,立时丢下旁人出去迎接他。
“哥哥,你来啦。”待走近了他,徐霜霜才见他一张俊脸灰白,唯有眼底下那深深的乌青有几分颜色,却也愈发显得他苍白无力,摇摇欲坠,竟如孤魂野鬼一般。
徐霜霜拉着他的袖子,目睹他如雕塑似的立在原地,但也不曾挣扎,便试探性地去拉他的手。男子手掌粗粝,虎口之处更是带着习武之人贯有的厚茧,可徐霜霜却满脸的心疼,“哥哥,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可是夜里没休息好?是了,昨夜下了一场雷雨,想来哥哥忧心父亲,哥哥……”
男子一言未发,不等徐霜霜说完便如游魂似的走上前。徐霜霜这会倒是好性子,她也不恼男子对自己的漠视,随即跟在羽化夫人身后徐徐而入。
徐霜霜带来的婆子倒也晓事,在徐青章进来之前便松开了秦可玉,只是她发髻凌乱,藏着哭声候在一旁,任谁都看得出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进来的男子目不斜视,离了魂一样,并没有过问她们的是非。
走进内室,里面只有神色凝重的肖氏和徐谓,他俩在见到羽化夫人后,眼中才有了几分光亮。肖氏先是宽慰,继而又往他俩身后一瞥,忍不住斥责,“霜霜,你怎会在此?”
肖氏方才尚未听见外头的动静,她心里担忧徐致,天不亮就占了玉琦院,见榻上的丈夫脸颊发黑,她也暗地里流了不少泪。
羽化夫人见徐家这几人个个都苍白着一张脸,萎靡不振,毫无生命力,她身为一个医者,却也是能理解的,这位躺着的徐国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如何能不担忧?但她还是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出去吧,人多口杂,莫要影响病情,老身和世子爷在这里救治即可。”
待他们纷纷散了之后,羽化夫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世子爷,您脸色怎么也如此差?”
不等他开口回话,身形瘦小的老妇便撸起他袖子,搭脉替他诊断,片刻后她收手皱眉,“脉象虚浮无力,忧思过度,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邪寒入体。世子爷,虽说您身强体壮,然取这心头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老身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待晚年落下病根才晓得吃亏。”
见他依然兴致缺缺,她也失了劝告的心思,医者仁心,她好话说尽,这些小年轻也不听劝,她一把年纪,什么稀罕事没见过?他的异常定与凌家那小女郎有关,真是的,一个个明知要取心头血还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出事[三花猫头]
第96章 凌家那小女郎干脆将他俩都收……
“徐世子, 老身现在给你取血,先取半碗,配以百年人参、当归和苗疆香调和, 否则你这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失血过多的痛苦。”
羽化夫人见他没有异议, 便将随身携带的刀具展开, 刃如冷月, 那一柄柄短且巧的小刀上闪着寒光,而那水滴形的刀尖一看便知锋利无比。若是旁人近身瞧上一瞧, 指不定多看几眼便昏厥过去。
徐青章闻言, 不疾不徐褪了上衣。与他面上的颓丧不同,他肤白, 臂膀精壮有力,胸膛结实壮硕,宽肩窄腰, 腹部线条流畅分明。
年过半百的羽化夫人唇角一勾, 露出欣赏的笑意。心想难怪那小娘子舍不得放下这位铁骨铮铮的大将军, 放眼整个大铎,也就此人能与自家主子相提并论了。
三寸短刀没入胸膛,红艳艳的鲜血柱急速流入青瓷碗中。男子微微皱眉,他未用麻药,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清晰地感受到利刃插进时, 所带来的痛苦。但他并未喊一声痛,好似如人吃饭饮水一样简单。可身子的反应不似有假, 待碗中盛满半碗后,他面上又苍白了几分。
细细窥视他胸膛,他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疤,着实不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帅, 可就是这样肤色白净,身无明显刀剑伤痕的男子,为大铎打赢无数战役。
“好了,徐世子,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有这半碗血也够了,不出意外徐国公下午就能醒来。”羽化夫人动作麻利,取完血便给他撒了上好的金疮药包扎。
徐青章穿好衣服,拱手弯腰朝她行了一大礼,语气诚恳,“多谢夫人救我父亲,上次兰姝也多亏了您。”
羽化夫人见这晚辈如此知礼数,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多说无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若要她说,凌家那小女郎干脆将他俩都收了才是,免得伤了他们的心。罢了,小年轻自有小年轻的命数。
“回去后尽量卧床三天,多用些荤腥药膳补回气血,不到情非得已不要剧烈运动。”身为医者,羽化夫人又给他交代了几句。
众人见徐青章出来,一个个神色焦急,眼巴巴想向他打听。
“羽化夫人已为我取完血,父亲下午便能醒来。”
“好好好,好侄儿,大哥这回多亏了你,国公府后继有人,二叔在这里先谢过你了。”徐谓一大把年纪,这几日憔悴不堪,一改早前的美鬓公形象。此刻听了徐青章带来的好消息,他眼中又有了几分光亮,热泪盈眶,神情竟比肖氏还要激动。
肖氏口中振振有词,双手合十,句句念叨菩萨保佑。即便自徐青章出生之后她就不再信佛,眼下也不得不虔诚感谢各路神仙,虽然她最该感谢的人就在她的不远处。
另一旁的徐霜霜却注意到她兄长走出来时脚步虚浮,面庞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他额间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浑身带着筋疲力竭的无力,与以往的高大威猛很是不同。
“二叔,兄长他取了血,快让他回去歇着吧。”
“噢噢,对对对,霜霜说的是,大嫂你待会厨房做些好克化的补品。”徐谓一听徐霜霜的话,紧紧拉着徐青章的手便松开了,连忙推着他往望青居回去。
他一时心急,倒也没注意肖氏那难看的脸色。可等他出了院子,瞧见另一位嫂子身着半新不旧的绸缎站在角落抹泪时,他悻悻然,这才想起来外边这位才是他侄儿的生母。
但徐谓见他侄儿并没有上前和他生母打招呼的兴致,两人便径直出了院落。
里边的肖氏目光冷冽,望向徐霜霜的眼神明亮而锐利,丝毫不见方才她拜神仙的诚恳。她被这叔侄俩一激,欣喜也消减了一大半。
“娘,我的嫁衣还未绣好,霜霜这就先回去了。”徐霜霜性情大变之后,脑子也变得好使了不少,她知她母亲不喜与她同父异母的亲兄长,方才她也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三十六策,走是上计。[2]她疾步而出,跟不辞而别没甚区别,徒留下肖氏一人待在原地。
但她心情大好,父亲和兄长对她而言都是重要的人。眼看两人无碍,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出来后望见这满院稀稀拉拉的残花也不觉难受。若是以往,她非得揪个眼里没活的下人出来施以严刑。待她路过秦可玉时,她使了个眼色,秦可玉身边的婆子便谄媚地退了下去。
“秦氏,我哥哥身子虚弱,你去叫厨房多备点补品。”
可她觉得秦可玉浑身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她多看几眼还是生了厌烦之心。眼不见为净,索性带着仆婢撂下她,千欢万喜走了出去。
而另一方的望青居,徐青章的确遵循医嘱静卧在床。
徐谓如一位贴心的老嬷嬷一般,扶他躺下。进来的徐茂行色匆匆,他过来倾身附耳几句,徐谓立时收了脸上笑意,神色变得凝重。思索几番后开口,“侄儿,二叔去处理点事情,你先好好休息,二叔晚点再来看你。”
“怎么回事?”徐谓喜怒形于色,他方才忍住没在徐青章面前发作,出了外室之后立马询问徐茂。
“二老爷,出大事了,二叔公掘了老太太的坟。他,他本想与老太太死同穴,可他一看老太太尸骨通身发黑,他就找了仵作过去,一验才知,老太太生前中了剧毒……”
徐谓听后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还是面上焦急如麻的徐茂实打实地扶了他一把。徐茂方才在里面只说二叔公又来了,他本以为那缠人老头又想过来借机生事,可没想到还真出了天大的祸事。
堂堂徐老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竟在府里遭人下此黑手。况且他娘生性和善,便是他外祖那边的亲戚都不曾借国公府的由头在外闹事。这么一位和善可亲的老太太,是谁看不过去,竟要她晚年凄苦,遭那剧毒折磨而去世?
“二老爷,您还是撑一撑,老爷还没醒,家里就剩您和大少爷主事了。大少爷已经前去安抚族人,只是二叔公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用徐茂再多说什么,徐谓也知当下事情紧急。他深呼吸几口气,定了定眼神,“莫要叫章儿出来了,他身子虚弱,我这就过去。”
徐谓常年与徐佳临父子打交道,常以蛮横著称,他占理,回回皆是他占上风。但今日一行,怕是不能善了。
“徐致和徐谓呢,叫他俩滚出来叫我,玲玉死得凄惨啊,我可怜的玲玉,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竟被家里人下了毒药,玲玉,玲玉,我就这来陪你……”
大堂里边闹哄哄的,尤以二叔公的嗓门最大。徐谓一路走来,他脑海中复盘了几个来回,也没想清楚家里到底有谁这么恨他娘。
但当他一进去,闹作一团的众人闭上嘴,屋里静可闻针声。只是没维持几息,二叔公率先开了口,“徐谓,你娘死得冤,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将府里的人都送去大理寺严刑酷打一遍,我看是谁这么狠心,竟给玲玉下了几十年的毒。还有你大哥呢,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来?玲玉啊,你死得好惨啊,待为夫替你抓到凶手后,为夫这就与你合葬,黄泉路上你等等我啊,玲玉!”
整个大堂没人耳背,二叔公声音却越发洪亮,到最后竟仰天长啸。
徐谓心底一凉,见他抱着他娘的棺材痛哭流涕,他环视四周,黑压压的入目皆是人,座无虚席,屋里的气氛分外紧张。
“谓兄,大家今日前来,也是想要国公府给个交代。老国公生前一世英名,待我们族人也是极好的,他死后却不能保自己妻子的身安,谓兄,我相信国公府定能秉公处理。”
“对,到底是哪个贱人下的毒?玲玉心善,便是连路边的乞丐都不曾嫌弃,年年积善行德。哪个天杀的给她下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啊啊啊到底是谁?我知道了,肯定是徐致那毒妇,她看不惯玲玉给徐致塞女人,定是她下药毒死了我的玲玉,玲玉啊,你死得好惨啊。”二叔公一边说,一边一个个指着身边的人质问,末了又去抱着那棺材嚎啕大哭。
若是往日,见二叔公这般口不择言,徐谓当真要一棒将他打出去,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岂容宵小放肆?然他这会自知理亏,他耳边听着二叔公响亮的哭声,立在原地默了默,旋即道:“各位,是我国公府遭遇歹人,害我母亲枉死。大哥近日正在京城外办事,还未归府。我徐谓在此立状,三日内定能揪出凶手,绝不姑息奸人。还请诸位稍作休息,我这便派人去查明此事,给诸位一个交代。”
“先不说你,徐谓,你大哥有什么要紧事情非得这时候去办,赶紧叫他回来,亏他小时候还被玲玉奶过呢,没良心的,和他那毒妇一样狠毒!徐青章呢?他怎么也不在,玲玉对他多好,小时候还给他缝衣裳,若没有玲玉,他一个混小子早死了!”
二叔公抬眸看向徐谓,显然不吃徐谓这一套。国公府到底还是徐致主事,二把手如何能比得上那位家主兼族长?但二叔公心里门清,徐谓是最不可能伤害他的玲玉的,他们母子俩感情很好,是以他此刻也不愿咒骂故人之子。
[1]摘自汤显祖《牡丹亭》
[2]摘自萧子显《南齐书·王敬则传》
第97章 肉身皆为玄色
徐谓比这撒泼老头明事理, 但他细细琢磨二叔公这番话,却也觉得有几分考量。
老太太对他好,不得不说他心里实际上门清, 老太太的确偏爱他多一些。林氏刚入府时没少受他母亲照顾, 他这么些年虽与自己发妻貌合神离, 老太太也不曾下过她面子。而他自然也知道, 他纳进来的那些姨娘,在林氏面前有如鹌鹑一般, 她们之间并无利害关系, 又岂会加害老太太?
反而是他大哥那边,老太太是亲自给他大哥下的猛药。大哥虽因此得了子嗣, 后继有人,却也因此而母子离心……
但无论如何,他身为国公府的话语人之一, 必先护短, 护住自己的人, 没得来先灭自己威风。
“二叔公,您几位刚来国公府,且先不说我大哥,就连我也才刚得了消息……”
“我不管,今儿个你不查出谋害玲玉的是谁, 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徐家大门前。”
说罢, 这老顽童站起身作势要冲出去,好似真要自裁。众人纷纷将他拉住,徐言奉上前,不复往日的谄媚, 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底气,总之当下的他捏了徐谓的过错,仿佛开屏的孔雀一般。往日里只有他徐谓讥讽他们父子的份,而今他心中好似有一雪前耻的痛快,“谓兄,赶紧的,去查吧,别让老夫人九泉之下还不安稳。”
另一人则道:“老夫人都过世这么久了,怕是什么线索都早已被销毁得一干二净,谓兄又如何能在短短三日之内查出凶手?若当真能在三日内查出,是不是也昭示着国公府并未善待老夫人,竟连如此简单的手法都未看出?”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觉得那人言之有理,尤以二叔公反应最甚。
大堂里的气氛再度陷入紧张,人群中的徐煜越过众人,倾身附耳几句后,徐谓眸光一亮,正想出声吩咐,岂料那瘦小的老婆子不请自来。
“都让让,老身来给你们瞧瞧。”羽化夫人声如老者,形却与之不符,在场诸位皆为男子,自是不肯给这古怪老婆子让路。
“这位正是传说中能医白骨的医鬼,羽化夫人,还请诸位叔伯给个面子。”
羽化夫人对徐煜的一番解释倒是无甚在意,“你,印堂发黑,不喜喝水却夜里尿频,爱食荤腥,再吃几个年头就彻底没活路咯。”
拦在她面前不让道的男子大腹便便,鬓角还滴着汗,一听她这话,面上一喜,忙挤掉旁人,满怀期待,“神医,快,快给我瞧瞧,我该如何是好?”
但他们身后的二叔公拾起拐杖为羽化夫人开路,“神医,快替我夫人瞧瞧,她究竟中了什么毒?”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徐煜一番话不如羽化夫人当场卖弄一二,是以这些男子都已被这不起眼的老婆子折服。
众人都没在意这老顽童口中的诞词诞语,徐谓听了也只是微微皱眉。他父亲早死了,他哪来活生生的爹?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他身为儿子,他也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谁毒害了他母亲。
那大腹便便的男子离羽化夫人约莫半臂,紧随着她。他们大多都年近半百,胡吃海喝,身子总有些毛病,一看身边有位神医在此,纷纷想得她的诊治。虽不说得道成仙、长命百岁,但他们生于徐家,享了半辈子福,谁不愿多活些时日?便是寿命到了,调理好身子,退而求其次,能少些病痛也是好的。
羽化夫人正愁憋得慌,她尾随徐管家,不想吃了个大瓜,偏偏还是她拿手的活计。
二叔公请来的仵作并未验出老夫人中了什么毒,只是她尸身化得快,且通身骨头泛黑,显然是被下了剧毒。
徐府家大业大,屋子里放了好几个冰鉴,可也掩不住那死人骨头的腥臭味。屋子里正中摆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方才那口棺材并未打开,众人只隐隐约约嗅到一阵臭鸡蛋的味,但这时随着那口金丝楠木棺盖天被推开,离得近的那肥胖男子顿时被臭到匍匐在地,疯狂呕吐起来。
“快,快将窗户打开,捂着口鼻退后些,别过来。”羽化夫人快速掏出面巾戴上,吩咐完众人后她才继续上前。
“怎么会,为何如此?玲玉的尸骨为何都化了?”
屋里的男子,包括徐谓在内皆退了好几步,实乃是那棺材里面散发的味太臭了。那股浓烈的腐败臭味扑鼻而来,黏糊又血腥,好似有意识一般,寻着他们,粘在每个人的锦衣华服之上,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而随着盖子被打开,他们远远望去,上面不仅有若隐若现的黑水渗出,便是那日墙和月墙上都爬满了黑色的肉蛆,蠕动之间,淌过一道道黑色痕迹。那蛆只除了头部呈白,肉身皆为玄色,而那饱满的白头里边还长着一对锋利的尖牙,瞧着既恶心又可怖。更有甚者受不住,立时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一时之间,棺材周边只剩羽化夫人和神情悲切的二叔公。羽化夫人未管那痛哭流涕的老头,她凝视里面的黑水片刻,又吩咐小厮上前将棺盖天合上,转身面朝众人沉声道:“老夫人生前中的是黑石蛊,顾名思义,全身骨头都会被蛊虫啃食,直至石化。那蛊已侵入骨髓多年,少说得有十年往上,是以她生前骨质疏松,稍有不慎便会碎骨。但老夫人被照顾得不错,多活了好些年,那蛊已与她共生,按理说她不该命绝于此。但不久前她又被下了少量的鹤顶红,那蛊物异动,这才要了她的命。”
“黑石蛊是苗疆产物,平常人弄不到,唯有当地德高望重的才有这东西。若非对方与自己血海深仇……”
“肖婉蓉,她母亲是苗疆的,定是那毒妇害了我的玲玉!她在哪?我要杀了她。”二叔公说罢,扶着棺材站起身,喘着粗气正准备寻仇索命,
但他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羽化夫人扎了一针,他身子立时瘫软在地,不能动弹。
“这老头方才碰了棺材,上面有瘴气,轻则中毒,重则殒命。这里的所有人,先吃一枚清心丸。待我开个方子,煮些药材泡上一小时便可。还有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留了,赶紧的烧了吧。”说罢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他们,众人皆倒出来分发。
“不准烧我的玲玉,我要与玲玉死同穴。”
大铎讲究入土归根,盛行土葬。火葬那是极少数情况下不得已为之,一把火烧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老头可怜巴巴流着鼻涕苦苦哀求,“徐谓,求你了,别烧你娘。”
但毫不例外,没人搭理他。与死人相比,自是生者的安危更重要。且不说老太太尸骨未存,棺材里面徒剩那骇人黑水,又岂能识别出来是谁?
羽化夫人留下方子之后便走了出去,查案的事她可不在行,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待在这恶臭之地无济于事。
徐谓立在原地,脑子里正在考量二叔公所言之事,若要说他刚来那时,听他口中污蔑自己大嫂,兴许他只是闪过一丝可能,他并未细想。但三人成虎,听得多了,他竟无法据理反驳,下蛊毒害他娘的到底是不是他大嫂?
“来人,去芙蓉苑将我大嫂……”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跑进来一妇人,定睛一看竟是他另外一个嫂子。
秦可玉气喘吁吁,她刚遇上外出的羽化夫人,喘了几口粗气后,忙拉着她着急道:“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快去看看老爷吧,老爷他突然口吐鲜血,都是黑的……”
秦可玉神色紧张,但今日来徐家的那些人都不是善茬,他们不久前还听徐谓口中说徐致不在府中。可眼下看这情况,显然他们都被徐谓骗了,于是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望向徐谓。
“谓兄,族长他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莫要唬我们,他可是我们徐家的顶梁柱啊!”稍作几息,便有聪明人出声提醒诸位,他们这才记起,当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倘若徐致出事,他们这些徐姓子弟也得跟着遭殃。
他们虽不识得秦可玉,徐致将她抬为平妻时并未给她体面,摆酒席大办。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又记起耳报神之前说徐致爱歇在新妇的院子,他们便都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羽化夫人和秦可玉率先丢下那群男子,疾步而行,往玉琦院而去。她在路上又细细询问了些症状,心下了然几分,转头吩咐身后不远处的徐管家,“快,快去请徐世子过来。”
秦可玉颤抖身子,失了理智,一句话分作好几次才勉强回答。她听徐致在内室干呕,她刚一进去,入目便是满身黑血的丈夫,她腿脚瘫软,可也拔了腿似的往外冲,欲寻那神医救命。她一个妇道人家,何曾见过那骇人场面?待与羽化夫人抵达她的住处,她这才撑不住,全身发软倒在地上。徐致是她的天,如今这天都快塌了,她也彻底失了精神力。
对羽化夫人而言,那血她是亲自取的,药材也是她亲手放的,且她给徐青章把过脉,他除了身子弱些,近日并未沾半点荤腥。那是何处出了问题?她刚才只有些许怀疑,待她一进去,便一目了然,原来当真是贼人换了那碗血。
她俩跑得不快,且玉琦院离得远,是以没过多久徐青章也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父亲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下一章还是走剧情
第98章 嗣子
徐青章缓了一盏茶, 身子已不复早前那般虚弱,但细观他神情,依旧可见颓丧之色。
“徐世子, 原不想麻烦你, 但不幸的是, 你那碗血被人换掉了, 国公爷误用了旁人的血,他的病情反而更严重了……”
羽化夫人顿了顿, 又继续说:“世子爷, 也怪老身方才出去了一趟,让奸人得逞。不过眼下当务之急, 救国公爷的法子唯有再取半碗血,只是你的身子……”
徐青章一脸凝重,他望向不远处的父亲, 不知何时, 他发间已然添了许多银丝。他方才吐了几口黑血, 故而榻上一片凌乱,婢女们并未给他收拾一二,几人皆畏畏缩缩站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好似唯恐殃及自身。
“世子爷, 要老身说,就算救活国公……”
“取吧。”男子冰冷的面庞看不出任何动摇, 他的眼神无比冷静,还隐隐藏着一丝漠视。
羽化夫人话已至此,见他态度毅然决然,便再度取出她随身携带那个羊皮兜。里面刀刃银光闪闪, 便是再勇猛的将士于刀剑面前,亦是一具肉体凡胎。若被划破皮肉,会流血、会痛、会死。
羽化夫人虽未明说,但他们都知道,即使徐致被救活,也是苟延残喘的命数。徐家,恐怕是要变天了。
“不可,章儿,你是未来的国公,你怎可舍了大半条命去救人?”
那边的秦可玉缓了缓,站起身本想进来瞧一瞧,却不想听到这个令她瞳孔地震的消息。她连忙上前打掉羽化夫人手中的刀,只是不巧,那刀尖锋利,已然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直流,她却顾不上疼痛,护崽一样将他拦在身前。
“章儿,你是为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娘亲如何能看着你不顾自己性命……”
“来人,将我娘带下去。”
妇人拉着他半褪的衣袖声泪俱下,男子默然,并不为所动,转身吩咐小厮将她拉扯下去。
若说早前秦可玉还存着被扶正,日后做老夫人的心思。可若是她亲子英年早逝,她一介妇道人家,如何在这深宅大院立足?她是奴婢出身,长得普普通通,心里自是知晓她能重新入徐府做如夫人,倚仗的不是夫君的宠爱,而是儿子。
羽化夫人也暗自叹息,她不过离开一小会,徐家的防卫竟如此不尽人意。她可是听说老国公在时,徐家尚有一支堪称军队的亲卫,只是如今看来,好似不过尔尔。
但现下不是谈那些的时候,她给男子拆掉缠绕在身的绷带,又抹去那搽好的药粉,屋里却寂然无声。
她眼睛不由自主往上瞟去,窥视徐青章神情,见他脸色苍白,却连皱眉都不曾皱一下。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1]她心中哀叹,这俊俏的郎君当真命途多舛。
刀尖再度扎入心房,但他的血已不似先前那般鲜艳。浓且深的殷红流入碗中,一滴又一滴,过程煎熬。
纵使他不曾喊过一声疼,可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他左手抚额,眼前发黑,有些头晕。
直至碗里再次盛满半碗,羽化夫人才替他止住创口,又塞了一颗药丸给他,“补血通气的,赶紧吃了。”
男子闻言,喉头一动,将那颗黑黢黢的补药吞入腹中。
“好了,老身这次就在这守着,哪也不去,徐世子你先休息会。”
徐谓等人候在外边,这时听见里面的动静,知晓他大哥已无大碍,他探身撩开珠帘沉声道:“章儿,你先出来,二叔有事跟你说。”
徐谓三言两语给他讲了徐家族人过来的目的,见徐青章凝眉沉思,他又接着说:“章儿,方才护院抓住的歹人正是徐言奉他亲子徐佳临,此事你看?”
“二叔,宗族里的事也该有个了断了。”
“是,二叔也是这样想的,倘若当年不是你和父亲心善,放他一马,他又怎能安安稳稳活到如今,那厮竟不知恩图报,险些害死你们父子,当真可恨。”
徐谓虽说妻妾成群,但他在朝为官多年,思维和能力又岂是徐家那些白身能比得上的?他先是封了整个徐家,又将范围缩小乃至玉琦院,不想却是在望青居那边抓到鬼鬼祟祟的徐佳临。
但徐致这病也是瞒不住众人了,叔侄二人一同迈步走了出去。
玉琦院的外院闹哄哄一片,“徐谓,你把我儿子绑起来作甚,你徐谓不要脸了吗?自己大嫂谋害亲娘,还牵扯我儿子,想让我儿子顶罪吗?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徐言奉原本只是徐家宗族里面不起眼的小角色,奈何当年徐家长子没有子嗣,他与发妻在子侄里边挑中了自己亲子,想作为嗣子。
徐佳临是他唯一的儿子,但做徐致的儿子,日后可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徐国公府,这天大的好事猛然砸他头上,他喜不胜收。
他甚至因此给他的妻妾都喂了绝子药,以表忠心。可徐致他竟然有了亲生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父子成了笑话。
他那晚心灰意冷,鼻尖的冷汗滚落在地,他在琢磨一整夜后,毅然决然拿着徐致送来的补偿金,给幼时的徐佳临请了多位大家教导。如今总算是小有成就,他们父子也成为宗族里说得上话的人,现在谁不高看他俩一眼?是以徐言奉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鼻青脸肿,还被绑住手脚,有如卑贱的猪猡一般。他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大声谩骂徐谓。
“哼,徐言奉,若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你和你的儿子都逃不了干系。”
徐谓站在台阶上,浑身气质极冷,徐青章与他生得也有几分相似,二人身上绽出锋利的寒芒,粗略一瞧,他俩竟如亲父子一般。
父子齐上阵,徐言奉被他俩的冷冽逼得后退几步,又往地上瞧了瞧自己儿子的狼狈,他定了定眼神,蛮横道:“休要胡言,佳临他作为族长的半子,他岂会谋害族长?他……”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徐谓这时仿佛得志小人一般,讥得底下那人面色通红。
徐言奉是盯着捆绑在地的徐佳临开口的,只是他却也窥到徐佳临青色衣袍上显现着几团污血,他心中不可置信,往日徐谓虽说时常出言讥讽他父子二人,但也不曾栽赃陷害……
“徐谓,定是你栽赃佳临,佳临自小便以族长为榜样,他如何会做出不利族长的事情,对,定是你嫁祸给他的!”
“徐佳临,老子只叫人绑了你,可没堵你的嘴,你是哑巴了还是舌头被割了?”徐谓懒得与他胡搅蛮缠,索性问话徐佳临。
“对,佳临你说,定是徐谓那不要脸的使了些下作手段。烦请诸位当个见证,若我儿没做对不起族长的事,徐谓你得磕头给我俩道歉,再赔佳临十万两白银!”
看来众人皆知徐谓给庶女添了十万两嫁妆,那么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没人不眼馋。徐雪凝恼得合理,不说旁人,她身为徐谓的另一个女儿,父亲却并未赠予她什么,她父亲偏了好大一颗心呢!
“徐言奉,我看你真是蠢如猪狗。”徐谓目光锐利,朝地上的男子望去,还拾起一石子打中他的左腿膝盖,冷声道:“徐佳临,赶紧的,将你做的坏事一五一十道来。”
“我,是我害了叔父……”男子声音哽咽,面如死灰,颓靡不堪,不比放了一整碗血的徐青章精神多少。
“什么?佳临,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徐谓逼你说的?”
“爹,是我,都是我做的。我无意中得知叔父中了奇毒,要挖心头血才能得救,我以为谁的血都可以。我就将徐青章的血换掉了,结果叔父用过我的血后却狂吐黑血,爹,是我害了叔父。”
徐佳临虽不是本家子弟,可他自幼便被父亲寄予厚望,他知晓父亲望子成龙。于是他夜里挑灯,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甚至为了父亲高兴,他搜寻徐致喜好,还曾无数次偶遇徐致,目的正是想要他高看自己一眼。
但徐致已有亲子,徐青章尚且安稳长大了,他这个别样的半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于他面前,他只能客气地唤一声叔父。可梦里他却寻着那高大伟岸的男子,多次喊他父亲。
徐佳临不打自招,徐言奉听后,身形抖了抖,不过几息,他便上前扬手猛打了他一耳光,抬起一脚将他踹到地上,“我是怎么教你的,族长是你爹,你要把他当成亲爹一样对待,徐佳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身后的族人见徐言奉打红了眼,纷纷上前拉扯他,“言奉,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谓兄,族长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有我等能相助的地方?”
徐谓目光朝说话人身上移去,他记得这个后起之秀。虽说才二十多岁,但诗词歌赋样样皆通,眼下看来倒也不是个死读书的,想来培养一番,是棵好苗子。
“不瞒诸位,我大哥的确得了重病,而徐佳临偷偷换了章儿的血,险些害死我大哥。”他停顿几息,收了望向徐佳临的目光,转身拍拍徐青章,“我大哥是个有福的,不得不说,这次多亏了章儿,父子亲缘抵过万般柔情。”
徐谓再度转头望向徐佳临,目光冷冽,不复先前对徐青章的柔和,“徐佳临,十五年前你还做过什么,都给我通通说出来。”
奄奄一息的徐佳临嘴皮嗫嚅了几下,却一脚被徐言奉踹晕了过去。
“徐言奉,不是我说你,你这儿子,不堪大用,和你一样。既然你不让他说,那好,我来告诉大家。”徐谓环顾四周,见众人的注意力皆聚集于他身上,他再度正色道:“想必大家都知道,章儿幼时并不受宠,他能有如今的成就,那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而正是因为我大哥不在意他,才让歹人心存恶念,竟教唆下人,将他推入池塘,差点将他淹死。”
“徐谓,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作甚?”徐言奉今日和死对头杠上了,他恼羞成怒,恨不得啖其血肉。
“徐言奉,死到临头你还嘴硬呢?当年要不是你儿子使了银子,章儿岂会被下人苛待?”
“你含血喷人!佳临自幼谦逊有礼,如何会行那些龌龊事,你别给他泼脏水!”
“徐言奉,你无非是仗着我大哥当年选嗣子的事情作妖。诸位,当年徐佳临被选为嗣子后没多久,我大哥院子的人就有了身孕,可大哥心善,私底下给了他不少好处。”
[1]摘自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第99章 祸不单行
徐谓义愤填膺, 胸膛因喘气而剧烈起伏,指节被他攥得发白,眼底藏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他再次开口, “徐佳临, 三岁看到老, 你幼时歪门邪道样样精通,竟拿着我大哥送你的赠礼, 去收买下人谋害他的亲子。小小年纪, 串通歹人险些将章儿淹死。你这样的人,岂配做我大哥的孩子?”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青章冷冷站在一旁, 并未出言讥讽他。
是了,他幼时虽不被下人重视,可他到底身为徐家子嗣, 若非歹人作乱, 哪个小厮吃了熊心豹子胆, 胆敢谋害徐家男嗣?
“你放屁,徐谓,你含血喷人!我儿年幼,怎会有那般心机?”徐言奉听后,急忙维护亲子名声, 此时的他目眦尽裂,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疯狗。
“徐佳临, 你别不认,当初我大哥赠你那方名砚,当天就被你送给照顾章儿起居的小厮。想不到吧,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 那是我大哥亲手雕的,你……”
“什么?叔父他当真……”,徐佳临眼中盛满惊恐,半晌他跪在地上猛猛磕头,“我错了,让我再进去看叔父一眼,我真的知道错了。”
压着他的护卫得了主子眼神,不让他动弹半步。
“徐言奉,事到如今,你儿子都认罪了?你还要嘴硬吗?幼时他谋害我侄儿,如今谋害我大哥,伤害朝廷命官的罪责,你们父子当得起吗?”
“二老爷,不好了,二叔公拿着拐杖要打死大夫人。”
祸不单行,徐家今日祸事不断。二叔公趁他们一行人来玉琦院的功夫,竟鬼鬼祟祟闯进内宅,披头散发要给老太太报仇雪恨。
徐家的护院皆围于玉琦院外边,内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妇人。那老头上了岁数却精神抖擞,狠狠打倒了好几个婆子,肖氏没法子,只得往这边过来求救。
早在徐家众人出去围观时,护院就已将二叔公拿下,老头怒发冲冠,胸膛里的熊熊烈火从他眼里溢出,他怒嗔:“徐谓,若你还有几分良心,你就让叔公亲手将那毒妇杖杀。叔公恨不得将她剥皮,喝光她的血,啖食她的血肉!”
肖婉蓉没想到院子里出来这么多人,她倒在仆妇身上,现下的她狼狈不堪,发髻凌乱,就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她见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急急忙忙整理自身,可她一时情急手忙脚乱,越理越糟。
她不知这疯老头方才是抽什么风了,但他那骇人的行径与徐青章那晚闯入她院子不相上下,是以她从心底里有些惧意。尤其是方才见徐青章站在人群中冷冷朝她望了几眼,她浑身打着颤,生怕他待会一剑送自己上西天。
“大嫂,你来的正好。眼下我有些事要问你,希望你能给我们个交待。”
徐谓和徐青章是最后走出来的,方才他与徐言奉对骂了一场,眼下这些族人已不复刚来之时那般傲气凛然,只除了被侍卫压住的野蛮老头。
“好好好,肖婉蓉,我今儿个倒要看看你的心有多黑!”
肖氏皱眉,她虽身为当家主母,负责平日里和族亲来往。可如今不曾有什么节庆日需要备礼,她自觉近几年掌家从未有过纰漏。可这些人来势汹汹,皆不是善茬。
“大嫂,你可知黑石蛊是何物?”徐谓已不复和徐言奉那般据理力争,只不过他还是藏着些许不信任,是以他语气算不上多好。
“跟她废话什么?肖婉蓉,我问你,你有没有用黑石蛊害玲玉?那黑石蛊可是你娘家出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不知道。”
二叔公人被拉在后面,那张嘴却没被堵上,他急不可耐想让不远处的歹毒妇人伏法认罪,且他心里早已认定肖氏就是谋害老太太的真凶。
肖婉蓉乍一听,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袖子底下戴着的双镯都发出碰撞的声响。她这一反应,无疑印证了他们心中揣测。
“大嫂,你当真……”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中的蛊,跟我有何干系?”肖婉蓉哆哆嗦嗦躲在仆妇身后,却在听到徐谓给她定下罪名前做出回应。
“好啊你啊,肖婉蓉你好歹毒的心。那黑石蛊是你苗疆.独有,不是你又会是谁?玲玉待你那般好,你竟是个白眼狼!”
“我说了,不是我!”肖氏厉声回应。
“不是你是谁!若当真不是你,你定也看出玲玉中蛊多时,可恨你从未告诉旁人,你的心肝都黑了吗?来人,将她杖毙,杖毙,让她给玲玉赔命!”老头手舞足蹈,却苦了那两个拦住他的侍卫。见打不到她,他就不分青红皂白攥紧拳头,往他俩身上招呼过去。
“她死了关我什么事?我说了不是我下的蛊!”肖氏口中的冷漠令人骇然,事已至此,在场众人心下都有了结论。
徐谓也没想到他大嫂竟不打自招,而且她当真知晓那黑石蛊……他只知道她出自太常寺卿,并不曾了解过她生母竟是苗疆的。那他大哥呢?若是他大哥也……
“那蛊早于多年前被盗,蓉娘……肖氏与蛊无关。咳咳……肖氏曾主动将母亲中蛊之事告知我,之后我寻了名医过来,终是压制了那蛊。然,肖氏多年无子,已犯七出之条。元昭五年,六月二十,我徐致今日与肖婉蓉和离。嫁妆皆清点……”
众人见卧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来人正是徐致。他面色消沉,摇摇欲坠,倚着梁柱吃力开口。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大哥/父亲……”
徐家的两桩祸事告一段落,徐佳临父子从族谱上被除名。到底多亏了徐青章心善,不想将他俩赶尽杀绝。若是报官,这两人绝无生路。
而那边的肖婉蓉却是心灰意冷,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徐家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她如今徐娘半老,居然被休妻了?
和离,只是口头上说得好听罢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徐致不要的老婆娘!但她的确名下无子嗣,徐青章并没有记在她那。虽说她也生了徐霜霜,可到底是个女儿家。
“爹,你怎么可以休妻?是不是那个贱皮子挑拨的?”徐霜霜心急如焚闯进来,站在徐致床头没好气地质问他。
徐致正被秦可玉伺候着服用汤药,羽化夫人技艺高超,他已无大碍。方才晕倒也只是体力不支,缓了一会就清醒过来了。
而秦可玉听见徐霜霜当着徐致的面咒骂她,她那端着药碗的手颤颤巍巍,险些将汤药撒了。
“霜霜,怎么和长辈说话呢,你还有没有教养?给我回屋去,没出嫁之前你就别想出门了。”
“爹,爹,女儿不走,您怎可如此狠心?母亲嫁过来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如今眼里只有新欢,母亲在您心里又算什么?”
仆妇得了眼色,欲将徐霜霜带下去。肖氏失势,日后府中就没有肖夫人了,连带着徐霜霜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众人对此心知肚明,故而那婆子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她又拉又拽,总算将徐霜霜拖了下去。
“老爷,您再多用些,良药苦口。”秦可玉眉眼带笑,语气柔和,自是与方才外边那泼妇的行径不同。男子贯爱她这般温情小意,徐致推开她递来的瓷器,她喜形于色,连忙捡了几句好听的,“不喝也好,喝多了不好克化,老爷可还要再躺会?”
徐致一共就两个女人,这休了一个,府中可就剩一个了。而秦可玉,便是那个幸运儿,她不曾想,自己当真好命,苦尽甘来,便是早前苦了二十年也是值得的。
“大嫂,你先下去吧,我跟大哥说点体己话。”徐谓安抚完族人后才迈步进来,他见徐致面上苍白褪了些,想必身子也好多了。又或许是觉得他俩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总之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他并没有出声询问他身子如何。他直言不讳,“大哥,母亲中蛊的事,为何你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当年你只是一个顽劣的贵公子,是要我去花楼里寻你吗?”
“你……”徐谓被他训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当年爱而不得,日日酗酒寻欢作乐,那些莺莺燕燕的确让他短暂地忘了故人。
“娘该有多痛……”
慈母多败儿,徐谓纳进府中的寡妇和瘦马数不胜数,但老太太并未阻拦他,也不曾为难她们。
后来还是老太太生了一场大病,他离了花楼,丢了胭脂香粉,近身上前侍奉老太太。待老太太身子好了之后,他也幡然醒悟,奋发图强考取功名,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那大嫂……肖氏呢?我不信你对她没感情,大哥,你是不是在瞒我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先下去吧。”
徐致语气淡然,好似只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可他越是这般冷漠,就越让徐谓心中不满,“大哥,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兄弟二人相处四十多年,徐谓不会蠢到当真信他的敷衍,且他醒来后事事都透露着古怪。
榻上的徐致沉吟不语,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也罢,既是你坚持,我就告诉你。我之所以要休了蓉……徐霜霜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霜霜她……你从何得知?”
徐谓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朝之间,徐家前后发生了诸多祸事,他觉得甚是匪夷所思,甚至捏了一把自己大腿,心中却还是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
第100章 朝朝不爽吗
徐霜霜是他看着长大的, 又是大哥的女儿,家里难免宠着她多一些,就连他也不例外。
她幼时生得讨喜, 他贯爱带她玩耍, 比自己那两个庶女还要亲近些。可他大哥如今却告诉他, 那不是他的孩子!
“大哥, 你莫不是在诓我?”
徐谓显然比他大哥多些性情,他后退几步, 望向榻上男子的神情困惑不已。
“把章儿叫进来, 我有话跟他说。”徐致声音沙哑,眼窝深陷, 开口却依旧显现威严,不容旁人反驳。
徐谓百感交集,但也知晓他大哥固执, 尤其是上了年纪后更是说一不二。今日是从他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遂作罢。
徐青章进去不到两盏茶时间, 便神色郁然,从里头推门而出。外边仅剩一个秦可玉候着,徐谓忙活大半日,已经回屋子歇着去了。
秦可玉抿了抿唇,上前扯了一个灿烂笑容, “章儿,你父亲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娘你好生照顾父亲吧。”
“哎哎。”秦可玉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口中默念好几遍菩萨保佑。
“夫人,为何不问问世子爷,老爷可曾提过将您扶正的事?”绿裳徐徐而来, 递给秦可玉一杯清茶,水温适宜,不冷不热。
“多嘴,老爷刚休妻,怎好这么快就娶正妻?”那妇人翘了个兰花指,点了点婢女的额间,又抿了一口茶,眸中一亮,“快去吩咐厨房,从今日起便不用斋戒了,老爷和章儿的身子耽误不得,大病初愈,是得好好补补。”
秦可玉虽然嗔怪了她一顿,可她满脸欢喜,怕是连头发丝都露着喜意,又哪里有半点责怪之情?
在她心里,徐致年过半百,虽说夜里仍然生龙活虎,可那些小姑娘家家,二八年华的花骨朵,又岂会做他这样糟老头的填房?便是人家愿意,徐致也未必会再娶妻。
徐谓近日着实疲惫,先是紧张他大哥的病情,又与族人周旋了许久,二叔公委实烦人,依旧闹着要肖氏赔命。他特意吩咐了两个侍卫将他送回家中,肖氏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徐家人了,她不能在徐家出事。且他冥思苦想多时,依旧毫无头绪,为何他大哥醒来后如此反常?
“老爷,可还在忧心国公爷的事?”
今日闹得有些大,徐致得了急症的消息便传开了。
徐谓姬妾众多,他方才随意走进了个院子,这会听她声音,才想起来她是小阮氏。
小阮氏是他当年从花楼里赎出来的,不想她竟是阮姨娘的亲姊妹。只是她二人时常争宠,烦人得很,他索性谁都不理睬,这才消停点。但不得不说,男子的冷漠反而令她二人关系更为亲近。
阮姨娘年轻那时与小阮氏提议一同伺候他,双生姐妹花,双倍欢喜,他也的确受用过一段时日。
“老爷还有公务在身,晚点再来看你。”徐谓拂开替他按摩的纤纤素手,毫不留情抽身离去。
徐雪凝都早已及笄出嫁,昔年的姐妹花终究人老珠黄,小阮氏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当年她姐姐有了身孕后,她喜忧掺半,忧的是阮姨娘先有子,喜的是终于不用再和她共享夫君的宠爱。可她没过多久就失了宠,这才想起,徐谓后宅里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徐叔,您来看娘亲吗?”祝枝雨正打算出门,却在门帘处看见那位美鬓公的到来,她喜不胜收,连忙往屋里唤她娘,“娘,娘,你夫君来看你了。”
“你这小泼猴,嘴里没个把门的,又唬我……”祝寡妇撩起门帘,正想拿鸡毛掸子好好收拾她,却不想这回不是谎骗她的。
“老爷,您怎么来了,瞧我,也没收拾一番。老爷快请坐,雨儿你去沏壶茶来。”
徐谓拉住她的手,“别忙活了,你的丫鬟呢,怎的唤雨儿去泡茶?”
“老爷您知道的,雨儿坐不住,闹腾得很,叫她做点事也好。”
祝寡妇肚子翘翘的,鼓得像个饱满的气球,徐谓拉着她坐到一旁,见她唇无血色,精神不大好,“在府中还习惯吗,可是下人偷懒了?”
妇人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她依偎在男子怀中,享受着他给予的宠爱,“怀孕的妇人夜里少眠,不过有老爷在,妾身再辛苦也无妨。”
徐谓闻之,眸中若有所思。
祝寡妇久不见他,即使他此刻一言未发,于她而言,也是万般欢喜的。
良久,徐谓终于开口,“绾儿,若你腹中是个女儿,便过继给大哥,可好?”
“老爷?”祝寡妇抬眸,她困惑地看向搂抱她的丈夫。
“我会将雨儿记到林氏的名下,给她寻一位良人,从徐家出嫁。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
男子不拖泥带水,说走便走,徒留那妇人愣怔怔地坐在木椅上。她如遭雷击,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向后栽了去。
“咦,娘,徐叔怎的这么快就走了?”
祝寡妇方才见他到来,惊喜之余也是明白自己如今的身子伺候不了他。
这会看向她女儿手中那壶茶水,还冒着热气,久久不散。炎炎夏日,便是外边的蝉也在不停歇地叫唤,可她察觉不到半点暖意,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
兰姝自那日发病被谢应寒送回来,她脑子清醒后,并未食用那些珍贵的药丸,是以她身上的桃嫣散还存着一半的药性。
小女郎夜里好奇男子身上为何有一道新添的疤,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为她取的心头血。既是她不要他,他便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药引,为她解毒,惟愿她安好。
可女郎莽撞,她本是山间一朵小黄花,于温汤与他再次相见,色令智昏,鬼迷心窍,她摸了摸他,却也导致男子的心境发生极大的转变。
如今他对兰姝,志在必得。于是昨晚他故意引导她说些情话,刺激屋外那人。在他心里,小狐狸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哥哥,朝朝把你咬疼了吗?”兰姝心系他,知道自己方才与他接吻时,不小心咬破了他的舌头,她面上有些羞赧,趴在他怀中小心翼翼询问,唯恐他咬回来。
“不疼,哥哥是男子,不像朝朝那般娇气,入一点点便喊疼。”
若是朝中那些大臣见这位面如冠玉的昭王殿下,如今口中也学着说些荤话,定要大惊失色,怀疑他被夺舍了。但一看令他情迷的是美艳动人的朝华县主,倒也觉得合乎情理了,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兰姝捂住他的嘴巴,不愿他再说出那些羞人的话。
“哥哥不知羞,哥哥昨晚咬人。”
怀中女郎灿若桃花,虽未完全绽放,可她风情万种,的的确确是一难得的美人胚子。
“朝朝不爽吗?”明棣喂了一口热气入她耳穴,偏生兰姝敏感,身子又软成一滩水。
“朝朝怎么不说话?可是哥哥昨夜没将你伺候得畅快?”明棣语气轻佻,他通身贵气,却偏偏学了浪荡子那一套,将小女郎逗弄得忙将脑袋缩他怀中。
“看来朝朝并不满意,也罢,哥哥……”
“朝朝很满意。”
女郎声细如蚊,她得了桃嫣散的好处,小日子一两日便干净了。
兰姝贯会恃强凌弱,她虽急色,可于男子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明棣昨夜亵玩了她一宿,她感觉自己好似还泡在温汤里边一样,又潮又热。
“殿下,成将军有话。”
太阳高照,桑度被晒得皮肤通红,他终是忍不住打断里边那对吻颈鸳鸯亲亲我我。想来若是他不出言提醒,那两人怕是要黏黏糊糊待到夜里。
“哥哥出去办点事,晚点再来看朝朝。”
“好,朝朝给哥哥留一扇门。”女郎语气甜腻,却依依不舍拉着他,不愿放他离去。
桑度忍不住打个寒颤,果真,他主子与他出了凌家后,便踹了他一脚。
“小姐,可要浴身?”
小瓷留意屋里动静,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她才进来询问兰姝。在她眼里,兰姝脸皮子薄,就算与男子亲近过,那也是男子的过错。她心中却愈发怜惜兰姝,知她身子或许有些不适,便委婉问询她。
“不用了,哥哥,哥哥给我擦过了。”
小瓷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波澜起伏。她张了张口,嘴唇嗫嚅了几下,但却没再出声询问兰姝,其实她很想问兰姝要不要喝避子汤。
“小姐,徐家二小姐来了,说是有事要找您。”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兰姝心里着实好奇,她与徐霜霜并无私交,且关系甚至算得上有些恶劣,为何她今日登门造访?
房里凉爽,屋里屋外两重天,兰姝不解为何徐霜霜来找她,却只停于侧门,反而要她徒步前去寻她。
但当她走过去与她碰面时,一切了然。原是那大小姐乘马车而来,兰姝站在她的马车旁,甚至能透过那车帘,感受到阵阵凉意,想必里头定是放了冰鉴。
“来得真慢,凌兰姝,你是乌龟还是蜗牛?”里面的女郎没好气地掀开珠帘走了下来。
正当兰姝心中不喜她的大小姐脾气时,她扬手便扇了过去,盛气凌人,“凌兰姝,这一巴掌,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
小瓷先是没反应过来,徐霜霜动作迅速,怕是没人能想到那位大小姐将人叫出来,竟是方便她打人!
她下手不轻,兰姝的面上浮现了一只粉红的巴掌印,她被婢女扶起身后,捂着脸强撑着眼中泪水,“徐霜霜,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总是要针对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