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们口中的狐狸精早已溜走了, 那些污秽的讥讽嘲笑却依旧没停过。
李姑姑走到岚玉舒跟前,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王妃, 此女狼子野心, 不论她是否存了勾引男人的心思, 我都会跟院长上报, 要将她从学院里除名才行。”
短短两天,已经有两个人跟她提建议, 要将兰姝退学, 岚玉舒心里打鼓,若是个普通官家小姐还好, 偏偏这人是那位娘娘疼爱的朝华县主,她拿不定主意。
回了多福堂之后,她先是吩咐萧管家去请了太医过来, 来的是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 他穿着官服精神抖擞, 搭脉沉吟半晌,说的和兰姝诊断的也大差不差,左不过是她忧思过甚,水土不服。
“王妃,那朝华县主当真可恶, 太医都未曾说不可行房,她一个闺阁小姐, 嘴里净说些龌龊话。”
实则太医没提及,她二人也没主动问,总归是妇人的私事,她也不好跟老大夫出声询问。
昨日明霞主动跟她提及嘉乐堂之事, 虽然明棣并未通知她,但她一听便知,是阿柔的烬骨回来了。
这也是她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之一,她深知贵妃娘娘和阿柔对那位男子来说有多重要,而朝华县主算得上他们昭王府的贵客。
她考虑良久,还是决心去银安殿走一遭。
然而,她却会错了意。
并非宛贵妃中意兰姝,明棣才需要看顾她。而是因为她的夫君深爱小娘子,宛贵妃这才将兰姝当作亲女一般。
“桑大人。”
旁人戏谑着唤他妖僧,而她岚玉舒每回碰上桑易,都对他以礼相待。
桑易为人警惕,起初防备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后却也因她发现金矿而改变看法。
北昭军之所以能再度回京,离不开这两位女子的相助。故而即便夺回烬骨的路途艰险,困难重重,还折损了上百名将士,他却对此毫无意见。
凡事有失必有得,得民心者得天下,[1]仅用上百名白骨,便可赢得几十万大军的追随,更不用说还能起到震慑朝堂里那些老匹夫的作用。权衡之下,他自是极力推崇。
桑易并未朝她行下属礼,他颔首后双手合十,示意她先离开。
岚玉舒早已习惯他这副淡然的模样,他是明棣身边的红人,如今不仅担任明鹜的老师,他的侄女还是自己女儿的陪读。
他一介妖僧,不爱财,不爱色,唯独宠爱弟弟的女儿,否则她也不会让同龄的桑慧跟着明霞。
“王爷,妾身有事相求。”
她人已走到跟前,明棣并未故意晾着她,淡淡道:“何事?”
岚玉舒自认为客观地同他讲了一遍兰姝这两日的遭遇,她抿唇苦恼,“王爷,咱们要不要请那位朝华县主……”
“她不是给你治病了吗?朝华她是母妃的人。”
短短两句话,将岚玉舒羞得无地自容,是了,身为昭王府的人,她竟为了一己之念,欲偏帮外人……
“王爷,妾身……”岚玉舒头也不敢高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面上尽是窘色。
“把那个教丹青的夫子辞了。”
说罢,明棣不再看她,继续翻看桌案上的奏折。
眼见夫君没了同她交流的兴致,岚玉舒福福身,走出了这间独属于她夫君的书房。
她心中苦涩,旁人只知她光鲜亮丽,是尊贵的昭王妃,然而内里的酸楚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清楚。
说难听点,她同昭王,和银货两讫的主没什么区别。她替他养儿育女,他给她荣华富贵,让她在他身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样好的日光,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凄凉。
难过归难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先去了一趟昭明学院,找了柳院长说明来意。
柳院长她是鹿羽书院的院长夫人,她德行兼备,同她夫君一起修订了许多孤本,堪称女子典范。
早前她从未想着辞退李姑姑,她是怀庆公主的人,这一举措,无异于打她的脸。
然而京城里昭王最大,她夫君都发话了,她只得好言好语送走了李姑姑,但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得不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2]
李姑姑自是不敢恼了昭王,既是昭王妃辞的她,她便对岚玉舒暗暗生恨。
岚玉舒本想着另请一位大家,岂料怀庆公主深觉脸面有损,竟明里暗里把她的事都搞黄了。
她无奈,只得再次步入银安殿,想同明棣商量,是否要跟怀庆公主告罪,毕竟人家是个年过六旬的长辈。
短短一日,她入了两遭银安殿,即便明棣未说什么,她也明显感到了对方的敷衍。
实则这位玉人暗自思忖,若今日与他比肩的是那位,此情此景她又会如何处理?
但他想,小狐狸应当不会这般如临大敌。她自小娇纵,稍不称心便要使小性子,哪里会同老虔婆道歉。
他轻笑一声,“此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忙,下去吧。”
岚玉舒原以为他请了旁人,却没想到……
却说兰姝被羞得跑出书院后,她哭得伤心,眼中噙满泪水,于路上撞到了身穿官服的大理寺卿,高瓮安。
“凌小姐?”
他喉结轻轻滑动,声音很轻,清秀的面容难掩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好似不肯相信,怀中这缕清香来自心爱之人。
可如何不是她?世间再难有她这般美艳娇俏的女郎。
兰姝如鲠在喉,满腹的委屈,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一心想逃得远远的。
小娘子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她小声抽噎,悲伤的情绪感染了身侧这人。
他递了帕子过去,“凌小姐,在下姓高,可有我能帮得上的吗?”
铁血手腕的大理寺卿,终是栽在了这位玉娇花柔的小娘子身上。男子大多理性,他抬眸往她跑来的方向望去,沉吟几瞬后,柔声问她,“凌小姐是在女学里受了委屈吗?”
兰姝不接帕子,只一个劲儿哭,当她听到女学二字时,这才吸吸鼻子,微扬着小脸朝他望了过去。
她泪眼婆娑,朦胧间只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高瓮安秉着良好的教养,再次给她递了帕子,只是下一瞬,他动作一转,直接给她抹了抹泪痕。他难掩咆哮的心,轻颤的帕子写满了他的不安,生怕心爱之人生厌抵触。
过了片刻,眼见小娘子不躲不避,仿佛给了他无限遐想的可能。他缓缓上移,用灰蓝色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羽睫,他动作轻柔,仿佛将她当作了名贵珍宝,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
好半晌,兰姝哭够了,扇动湿润的眼睫看向他,一双魅人的狐狸眼尽显懵懂,显然,她忘了他是谁。
“凌小姐,好点了吗?”
兰姝自认为同这人不相识,下一瞬他便自报家门,“凌小姐,我们见过的,在下是当年的金科状元高瓮安,也是你兄长的同窗。”
断断续续的记忆不断涌入她的脑海,兰姝吸吸鼻子,轻轻颔首。经他一说,小娘子记起了他。
“可是在女学里被欺负了?”
说话之际,袖子底下的指骨被他攥得生疼,他手中正紧紧握着那张裹了她泪水的帕子。
兰姝心思敏感,知晓这位高大人是个官儿,话语间隐隐透露出想替她做主的心思,“我想回家。”
被羞辱的话难以对他人启齿,且这还是个萍水相逢的男子。莫说那些人想让她退学,就是兰姝自己也厌了讲堂。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3]她决意沉下心来,好好同戚老头学医,兴许当真是她把错脉了。
高瓮安生平第一回错过了点卯的时间,他暂且忘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4]的初心。人皆有私,他亦不能免俗。
男子使了马车准备好生将兰姝送回去,君子坦荡,他与兰姝同乘,本欲再询问一番,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眼见她情绪越来越低落,把头埋得低低的,高瓮安出声道:“凌小姐,当年高某初入官场,受尽了冷眼。记得有一回,寒冬腊月,当时的上司叫我去替他扫梅煮雪。”
高瓮安苦笑一声,“那年雪大,我被冻得手脚都僵了,偏生回来时还摔进了雪坑里,浑身上下都是雪水,那些同僚没一个不笑话我的。”
与谢应寒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昭王的门客。
官场如战场,早前昭王被贬,他在朝中亦是举步维艰,时常遭人排挤。
兰姝不想这位光鲜亮丽的大理寺卿,来时的路竟然那样苦。
“后来呢,你的雪,丢了吗?”
小娘子同他对视,她的眸光澄澈,这一刻,她忘却了男女有别,忘却了自己的悲伤,似是想透过今日的大理寺卿去了解过往的采雪小吏。
冻疮难养,外头分明艳阳高照,他却感觉指骨上泛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痒意。
痒,是轻一级的痛,他指柱增生的痒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心房。
“没有,我很幸运,一直托举在头顶,没有丢。”
听闻他的后续,兰姝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放,她心地善良,总归是希望别人好的。
然而她还是太过单纯,头一回采雪的男子,如何会有经验?
那年下着鹅毛大雪,有人死后背负骂名,有人赴死寻郎,也有人被打断指骨,自此年年落了冻疮之苦。
倏尔间,兰姝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什么,她挽起高瓮安的袖子,将他的手掌置在掌心,眼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五根手指的骨节都很大。方才这人给她抹泪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手不同于常人。
高瓮安本能地想缩回去,岂料小娘子又拽了他另外一只手,她端详片刻,“高大人得过冻疮吗?”
男子点点头,“之前得过,近几年已经好多了。”
兰姝仔仔细细看了几瞬,她神情专注,心里却觉得奇怪,若只是冻疮,也不该增生成这副模样。
医者仁心,兰姝正欲开口询问,他却抢先一步提起别的,“凌小姐,令兄的事,在下尚未查到眉目,不但他应该还存活于人世。”
凌科在流放途中逃了,几年都不见踪影。不过昭王既恢复了兰姝往日的身份,他考量一番,终是将她兄长的事情娓娓道来,“凌兄他是在凌老夫人去世之后逃的,老夫人身边有一位老嬷嬷,不知凌小姐可还有印象?”
谈及兄长之事,兰姝眼里有了几分兴致,她蹙眉回想了想,“嗯,那个嬷嬷,很古怪。”
就连她祖母那么吝啬的人,都能被哄得团团转,与她同吃同住,实在古怪。
“她姓冯,”高瓮安顿了顿,“是前礼部侍郎冯大人的母亲,她独自逃回京城,正巧被凌老夫人救了,而老夫人,也是被她谋害的。”
兰姝不想她祖母居然还有这桩事,眸中充满不可置信,“她,她为何要害我祖母?”
情急之下,无意中拉扯了他的手腕,男子的耳珠微微发红,他清了清嗓子,“冯老太太她本想来凌家享荣华富贵,不想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牵扯了凌家的案子,她对老夫人怀恨在心……”
一个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要回京城的老太太,可想而知,她那离不开富贵地的欲念有多强烈。她的心肠又黑又硬,怎能不恨让她一道流放的凌老夫人?
高瓮安怕兰姝太过伤心,便一句话带过了凌老夫人之死。然而此刻的他尚不知晓,自己心系她,旁人却是想让她感同身受,同他一道感受他受过的苦楚。
见兰姝今日又提前回家,饶是青蒲也免不了担忧,她连忙差小厮去秉了林书嫣。
高瓮安目睹那抹罗裙在空中飘扬的弧度,直至隐入房中,他才抿唇温声道:“她今日受了委屈,麻烦给她泡一壶安神茶。”
“是,多谢高大人送小姐回来。”青蒲红着脸答谢。
林书嫣来得很快,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位风风火火的林掌柜已然出现在兰芝阁。
“姝儿,谁给你气受了?”
林书嫣拉着她好生查看了一番,见她身上确实没有被打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姐姐……”
“不怕,你只管报上名来,姐姐想办法给你出口气。”
林书嫣就是待她这般好,身侧这位娇柔的小娘子被她疼爱多年,一朝入女学,竟被欺负了两回。她心里憋着火,势必要叫那背后之人不好过。
丫鬟对于兰姝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凌小姐同昨日一样,又提前家来了。
如何提前?那定是被欺负了。
林书嫣一想到小娘子入学前坚定的眼神,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她的姝儿,分明前几日还那么渴望,那么期待去讲堂。今日一见,她却如一株被狂风暴雨拍打过的娇花,眼里失了光。
眼下她也不由得怨上了昭王妃,甭管孰对孰错,她都要护着自家姐妹的。
“林姐姐,姝儿不想去女学了。”
小娘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外面的声音太多了,她心里竟有些感谢她爹爹当年禁止她出院子。
她这样的人,如何与人和睦相处?
“姝儿,不是你的错。好姝儿,不去就不去了,那劳什子女学,竟这般欺你,不上也罢。是姐姐看错昭王妃了,姝儿,别生姐姐气。”
林书嫣将她抱在怀中,细声细语同她告罪,也不知她哪句话得了小娘子欢喜,她眼里释然,乍然有了些许光亮。
说她小气也好,吝啬也罢,她的人,只可以喜欢自己,不许她对什么王妃郡主有好感。
兰姝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林姐姐,你真好。”
小娘子不同林书嫣讲述自己的遭遇,林书嫣却不能弃她不顾,她安抚好兰姝之后,就使了银子吩咐人去打听来龙去脉。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半日,她就知晓自己娇宠的小娘子受了谁的气,又遭了什么罪。
“吩咐铺子的掌柜,日后一律不许卖给怀庆公主府的人。”
若她林书嫣仅仅是一个商户,她便也罢了,民不与官斗。可她在外的身份是侯夫人,谁敢不给她几分薄面?况且,一个公主而已,无兵无权。
经了林潭嫣一事,她如今也算悟了,她此生惟愿护好兰姝和家里那小魔王,别的,倒都是其次的。
“是大理寺卿高大人送姝儿回来的?”
“回小姐,正是高大人。”青蒲迟疑片刻,接着道:“小姐,奴婢觉得,高大人好似对凌小姐有情。”
“这我倒是不知道,往年也没听姝儿谈起过他。”
青蒲颔首掩去神情,“小姐,不如让凌小姐和高……”
“不成,高瓮安他家里还有位正妻,姝儿怎能过去给人做小?”林书嫣想也不想,下一瞬就拒绝了丫鬟的提议。
“是,奴婢说错话了。”
“先看看吧,上回那个林公子也递过几回帖子。”
林清在得知那日相看的小娘子就是他当年一见钟情的兰姝后,他难掩激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过来,不过自然是被林书嫣拦下了。
经林书嫣宽慰,兰姝在女学受的气去了六七成,她正打算明日去普济馆帮忙,也好问问高瓮安的冻疮。
不想当天夜里,昭王府便来人送了礼。
深夜造访的却不是萧管家,而是兰姝前两日见到的那位马翠花,她得了岚玉舒赏识,已经在她手下当起了姑姑。
对于兰姝接连两日被罚之事,她略有耳闻,碰巧岚玉舒要使人去凌家,她便自告奋勇过来了。
马翠花虽然泼辣,却对兰姝无甚恶意,心想她左不过是个被宠惯了的官家小姐。
“朝华县主,我们王妃已经辞退了李姑姑,劳您体谅则个,这是我们王妃给您准备的赔礼。”
岚玉舒被明棣说了一遭,她心里惴惴不安,终是连夜派了人过来讲和。
若是旁人,兴许会受宠若惊,可心思敏感的小娘子,只当这迟来的道歉,比草还贱。
隔日明棣现身于昭明学院,群情鼎沸,可他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那位雪肤花貌的小娘子。
他笑脸吟吟跟人讲课,心里却窝着一把火。一个敢翘他的课,另一个敢动他的人,很好。
回府时,他的目光幽暗,浓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戾气,心底想了千万种惩罚人的手段,他那几近癫狂的恶意,想通通施加在那位冰肌玉骨的女郎身上,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昭王府的人知道主子今日心情不佳,都夹着尾巴做人。
不说下人诚惶诚恐,就是岚玉舒心底也担惊受怕。她不料,明棣竟会亲自去讲堂授课,底下人满为患,就是前两日兰姝罚站的那地儿,也堵满了人。
谁不想一睹为快,瞅一瞅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
不成想,他的确并非浪得虚名,当真长了一副妖孽般的容颜。秋水为神玉为骨,[5]如他这般妖颜,世间绝无仅有。
自己的夫君如此支持她的决意,这是她早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他却极为不高兴,这几年与他相处下来,也将他的性子琢磨了五成。明棣表面上虽然温润如玉,私底下却最不能容忍旁人接近他,是以她从未想过明棣居然会去替了夫子,他可是最烦旁人凝视他的。
而今日不止有女学生站在走廊遥遥相望,她亦是站在人群当中痴痴地注视他。
岚玉舒正深深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却见明霞过来哭丧着脸,“母妃,父王怎么了?方才霞儿想去找他,段吾却说父王心情不好。”
明霞没见着她父王,心中委屈,扑在岚玉舒怀里痛哭流涕。
“呜呜呜,霞儿,霞儿想父王。”
她头一回吃瘪,往年的明棣对她无所不应,就是水中的月亮,只要她想要,都得给她捞上来把玩。
她哭得伤心,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无法接受事实。
却也因明霞的这一顿乱嗷,迫使岚玉舒想通其中关键之处。
此时刚过正午,岚玉舒又差使了人去凌家,只是这回去的,却是那位吊梢眼严嬷嬷。
“朝华县主,请吧。”
兰姝睡到日上三竿,刚被青蒲梳好妆发,便不得不应昭王妃之约,同严嬷嬷一道上了马车。
车厢里唯她二人,严嬷嬷冷哼一声,即便她是奴才,是奴籍,此刻的她也满眼的不屑。狗仗人势,她是半点都瞧不上这位没有父兄作为靠山的朝华县主,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1]摘自《孟子·离娄上》
[2]摘自《论语·述而》
[3]摘自陈叔宝《戏赠沈后》
[4]摘自张载《横渠四句》
[5]摘自杜甫《徐卿二子歌》——
作者有话说:明棣:我去上课,结果老婆睡大觉翘我课,什么意思?
[哈哈大笑]你老婆跟人跑了
下一章do那个恨文学
写妹宝看高瓮安那个手的时候磕死我了,我之前看过一篇文,就是其中一个男主一闻到女主的味,就那啥了,给我激动死了[星星眼]
不过小高的设定是清流,不搞sese[三花猫头]
徐某人:你直接点我名好了
[哈哈大笑]嘿嘿,你是狗你是狗,爱女主人的小狗狗[星星眼]
[心碎]还有上一章的有话说,那两个被屏蔽的字是明.慧,岚玉舒像明.慧格格
第157章 迷藏
兰姝昨日已被林书嫣哄好, 不想今日又同岚玉舒扯上了关系,她弄不清这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嬷嬷年纪不大,四十来岁的年纪, 最是嫉恨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饶是一个婢子, 她也耐不住想打压兰姝的心。
“朝华县主, 王妃给你几分薄面, 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兰姝心情苦闷,她的小日子快来了, 小腹滚烫, 好似燃着一把火。她委实不愿同她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接触,管她王妃也好, 郡主也罢,若要她与她们虚与委蛇,还不如让她去普济馆救几个生了病的老百姓。
“哼, 朝华县主, 你可给我听好了。待会到了昭王府, 什么该看,什么该摸,凡事可都要掂量着点。否则,仔细你的爪子!”
严嬷嬷见她闷不做声,正欲过来拧她一把, 岂料她踩中自己的裙摆,一个趔趄, 恰好马车又停了下来,这虎婆子直接将自己从马车里摔了下去。
“哎哟,哎哟,我的腰, 痛死我了。”
兰姝撩起车帘,一看这婆子把腰给闪了,牙齿也磕掉两颗,下颌处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是死人吗?怎么赶的车,你这狗奴才,摔死姑奶奶了。”
她缺了两粒牙,说话漏风,兰姝垂下脑袋抿了抿唇,她可以笑吗?
“哈哈哈。”
耳中涌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当兰姝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憋住,那声音是不是出自自己喉间时,下一瞬她的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娘亲!”
“娘亲娘亲,您是来看我的吗?福康姐姐,娘亲真的在你们家!”
几人站在昭王府侧门面面相觑,这小公主怎么唤朝华县主娘亲啊?
明霞两度骗她,宝珠两度上当,这两回却都见着了她的娘亲。
小团子嘴角挂着藏不住的欢喜,她把脑袋埋进兰姝的腰腹,“娘亲,娘亲,珠儿好想您。”
深宫孤苦,她一个小孩子哪懂什么荣华富贵,她所求的,不过是有人陪她玩,还有她的美人娘亲,她香香的,好喜欢娘亲身上的气味。
严嬷嬷悻悻然从地上爬起,尖酸刻薄道:“还站在这干什么,朝华县主,请吧,让王妃等久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兰姝并未搭理她,只见素娥含笑,掏出帕子给小团子擦了擦,又点了点她的鼻子,“热吗?”
“娘亲,珠儿不热,福康姐姐说来王府就能见到您,宝珠是跑过来的!”
“就知道嚷嚷嚷,岑宝珠,你吵死了。”
周遭的人不多,除了她们母子和严嬷嬷等人外,就只剩那位尊贵的福康郡主,而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应该是她的陪读。
对面两个小女郎的脸上没有半点热汗,且另一辆王府的马车里还在往外散着丝丝缕缕寒气,偏偏搂着她的这位小公主双颊通红,热得满头大汗。
兰姝抿唇不语,心中却越发不喜那位福康郡主。
况且,即便是深闺中的她也略有耳闻,这个小团子不仅得了宗帝的青眼,甚至她是上过玉牒,改过姓氏的,她早已改姓明,而非原来的岑宝珠。
“娘亲?”
宝珠人虽小,却同样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明显感受到兰姝的情绪不对,昂首朝兰姝望去。而她的美人娘亲却在下一瞬将她抱起,“珠儿,我们走。”
“啊啊啊,娘亲,珠儿好高啊。”
小团子自记事起,从未被人高高抱起,且这人还是她的美人娘亲。宝珠的双眼炯炯有神,闪着明亮的光,她兴奋地搂紧兰姝的雪颈,“娘,娘亲!”
留在原地的明霞感觉心里压了块大石头,她同宝珠一样,双颊粉润,却并非是热的,全然是被那对母女给气的。她又羞又恼,眼里难掩妒忌之情,只因昭王妃都未曾那般抱过她呢。
自小娇纵的福康郡主,哪里受过这般气,她丢下几人,气着也跑了进去。
“哎哟,我的郡主,慢点跑。”
严嬷嬷说话漏风,眼下她却顾不上自己碎掉的牙,急急忙忙去追明霞了。
而待在原地的桑慧目睹她们离去的身影,她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她同她爹长得像,性子却更像她大伯,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隐隐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日后必当是位人物。
婢女正欲引她们几人去避暑闲居,经过几个月洞门后,及至蜿蜒的避暑长廊。也是奇了,不过几步之隔,衣裙上的热意悄然散去,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凉意。
“娘亲,这里好凉快呀!”
宝珠在宫里待了几个月,却依旧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性子。小团子眉眼弯弯,如沐春风,她小小的心被这个美人娘亲温暖着,她想,再没有比她还幸福的人了。
前面的花梨忍不住微微侧身,朝后面瞥去一眼,昔闻永乐公主只是个孤女,可为何她要唤朝华县主为娘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对母女当真好看。她两颊生热,差点崴了脚,再不敢多看,只一心在前面带路。
长廊的左侧是一片清爽的芭蕉林,宝珠突然欢呼雀跃,指着不远处的猱激动地说:“娘,猴,猴子!”
宝珠闹着要下来逗猴,她于山野间长大,最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面前的正是东由,它从芭蕉树上爬下来,当真走到了宝珠跟前。
“嗯嗯,嗯。”
小团子握着东由的毛手点点头,又接过它递来的香蕉,她献宝一样递给兰姝,“娘亲,东由它说这是送给您的。”
莫说她身侧的婢女和娘亲感到震惊,就是从不远处跑来的明霞亦是止住抽噎。除了刚来京城那一次,今日不过是宝珠头一回踏入昭王府,为何知道这猴叫东由?
“娘,东由还说,您今日真美!”
被她提及的小猴似是害羞一般,早已溜之大吉,隐入芭蕉林。
兰姝蹲下身子同小团子对视,“珠儿听得懂兽语吗?”
“嗯嗯,珠儿以前还和小鸟说过话。”
“哼,你撒谎,哪有人听得懂鸟语的。”明霞忍不住拆穿她。
“没有,珠儿没有撒谎。”
“就有,撒谎精!”
两位小女郎又掐上了,赶来的严嬷嬷走上前猛推了一把宝珠,看她的动作,那高高扬起的手,定是还想扇她一巴掌,幸而兰姝抬手制止了她。
“朝华县主,奴婢劝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兰姝攥她的力道很大,她挣扎了好一会才挣脱她的钳制,严嬷嬷眼里充满怒火,她朝宝珠怒吼,“惹了我们郡主,今日就是将你打死了,到阎王殿里,黑白双煞都要将你下油锅!”
宝珠被她吼了一嘴,顿时也被吓住了。她眼里噙着泪后退几步,颤着小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兰姝从未如此愤怒,她将宝珠护在怀里,呛声道:“不过是小孩子斗嘴两句罢了,你竟想害她性命?”
两个小女郎都未曾动手,她一个奴婢倒好,直接想置她于死地。
“朝华县主,人要有自知之明,麻烦你睁眼看看。我们郡主何其尊贵,她一个疯疯癫癫没人要的野孩子,还指望和福康郡主相提并论吗?”
严嬷嬷狗眼看人低,她高傲地俯视过去,眼里净是对她俩的不屑。
同她半臂之远的明霞目睹被她骗来的小团子哭得肝肠寸断,她心中复杂,既谈不上欢喜,也并非侥幸。小小的她只想逃离此处,“嬷嬷,带我去找母妃。”
“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严嬷嬷临走前还啐了一口,她是半点都瞧不上这对母女,好似她俩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下贱的命。
明霞任由她牵着去前面的避暑闲居,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倾城之姿的女子正在给她讨厌的小孩擦拭着泪,还柔声细语安慰她。
她在这一刻乍然明了,自己心底暗涌的情绪名为嫉妒。
宝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娘,咯咯咯,好痒,珠儿眼睛痒。”
坠在小团子羽睫上的泪花被兰姝尽数擦去,她担忧宝珠不适,又叫花梨打了一盆水过来净手净脸。她从未伺候人,照顾小团子却极为细致,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待她二人手拉手行至闲居,岚玉舒等人已经落座多时了。
岚玉舒原想着等了这么久,她们也该到了,便不急不缓从多福堂动身,岂料喝了两盏茶后,今日的客人才姗姗来迟。
她虽是异乡人,却也知晓这是极为不合礼仪的。但今日本就是个讲和的宴,且人已走到跟前,她压下心中波澜,朝她们母女笑了笑,“快请坐,可算来了,朝华县主很得永乐喜欢。”
早在她俩来之前,严嬷嬷已然跟岚玉舒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岚玉舒虽然也对宝珠口中的娘亲感到震惊,但这是不可能的。眼前的兰姝眉目入画,肤如白玉,灿若朝霞,比阿柔还要好看些。她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却怎么也无法令人相信她有这么大一个孩子。
“我同珠儿有缘。”
她二人并未向她见礼,岚玉舒脸上依旧带着笑,转而关切地询问宝珠,“永乐为何要唤县主为娘亲呢?”
宝珠没心眼,对她脱口而出,“娘亲她好看!”
避暑闲居位于二楼,下面是一大片池塘,荷气盈盈,红香阵阵,委实舒心自在。而兰姝仿佛是成了精的莲花仙子,点缀身后万绿莲盖。
“原来如此。可是县主她还未许人,若是公主执意要唤娘亲,那可就阻了县主的姻缘。”
宝珠委屈着小脸,“为什么呀,珠儿不能叫娘亲吗?”
“除非县主进了宫……”岚玉舒莞尔一笑,又紧接着对上兰姝的目光,“县主呢,想进宫陪公主吗?”
岚玉舒深知今日不该惹恼她俩,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好似天生同兰姝八字不合似的。她心里燥热,像是憋着一把火,和以前温婉的她很是不同。
她方才为何要逼兰姝入宫?
要想做一个公主的娘亲,那就只能做老皇帝的妃嫔。
她甚至念及兰姝若是入了宫,去伺候年纪那般大的老男人,她心中就难掩激动。再说了,年龄不是问题,圣上和贵妃娘娘不也是伉俪情深吗,她比圣上小了整整二十岁呢。凌兰姝她一个没有靠山的美人,入宫才是她最好的归处。
毕竟,皇帝的女人谁敢动?就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一入宫门深似海,兰姝垂眸掩去情绪,她想,自己同岚玉舒,应当不会好了。
宝珠不明白为何她娘亲的手变凉了些,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兰姝并未给她回应,她也随之散了眼里的兴奋,“不用啦,皇宫里不好玩,娘亲,娘亲在外面就好了。”
小团子的声音哽咽,短短一日她哭了两回,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兰姝的心都揪起来了,她又掏出帕子替宝珠拭泪,“莫哭,珠儿一哭,娘亲也疼。”
“呜呜呜,娘亲,珠儿肚子饿饿。”
她是从书院里跟着明霞过来的,明霞不让她上车,还说马车没有她跑得快。若是想看她娘亲,需得跑快些,否则她娘亲可就走了。饶是昭王府离书院不远,小团子也累得气喘吁吁。这一累,肚子也跟着饿了。
方才兰姝已经她在垂涎欲滴的眸光中,把东由送的香蕉剥给她吃了,但那点哪里够?她正长身体呢。
北地严寒,岚玉舒同明霞吃惯了麻辣鲜香,而老刘头眼见来人是昭王妃身边的,也如常上了一桌她们爱吃的佳肴。甚至来人还嘱咐了一句,今日王妃胃口不佳,务必要加些辣玉才是。
于是隔得老远,兰姝母女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娘,阿秋,娘,阿秋。”
刺激的辛辣味直往鼻腔扑来,小团子从未吃过辣玉,鼻子里顿时流出两道清涕。
“岑宝珠,你脏死了。”
说罢,明霞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她偷偷朝岚玉舒瞥去一眼,见她并无异状,心里松了口气。
宝珠拉拉兰姝的衣角,“娘,珠儿想吃肉包子。”
饶是她并未入口,却也知晓桌面的这些怕是洪水猛兽。
“哼,胆小鬼,连这都不敢吃。”
明霞示意丫鬟给她布菜,她夹起玉碗内的肉片咀嚼,眸中洋洋得意,偏还故意表露美味的神情。
小团子肚子咕咕叫,她馋得不行,舔舔嘴巴,眼巴巴看着兰姝。
兰姝并不知道她的口味,她也没养过孩子,但目睹对面那位吃得津津有味,她便没考虑那么多,以为小孩子爱吃辣,于是也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离她最近的辣子鸡喂她。
宝珠张口含入的下一瞬便委屈地掉了眼泪,“娘……”
辣味直冲她脑门,迫使她滚落两行清泪,一张小脸瞬间变得同东由的屁股那么红。她说话时,口津里还裹着辣子鸡的腌料淌出来。
兰姝手忙脚乱,忙叫她吐出来,又递过去一盏茶给她漱口。然而偏偏那茶还是温的,小团子的唇瓣肿胀充血,火辣辣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翕动着唇,斯哈斯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严嬷嬷冷嘲热讽,“朝华县主,亏得永乐公主同你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你居然敢谋害她,居心何在!”
她慌乱之际,茶盏同腕上的白玉镯撞上,兰姝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她不理会严嬷嬷的讥讽,快速地按上白玉镯,将里面的清心丸取出喂她服下。
那枚暗绿色的药丸集结上百种名贵药材,可解百毒。宝珠服用过后,不到半盏茶时间,脸上的红热已然散了大半,就是火热的喉道也变得清凉一片。
“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破东西,拿这不明不白的玩意给永乐公主吃,指不定带着几分毒性呢。”
“才没有,娘亲她不会害我的。”
小团子稚嫩的声音略显沙哑,兰姝心中惭愧,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珠儿,抱歉,是我的错。”
点到为止,岚玉舒总不好做的太过。没过多久,宝珠心心念念的肉包子就呈了上来,只是一同而来的还有明鹜。
“鹜哥哥!”
人还没走到跟前,宝珠已经从凳子上挪了下去,她不及明鹜高,上前就将他抱了个满怀,害得他在一众目光当中羞红了脸。
“儿子给母妃请安。”
他得了肉包的消息,正觉奇怪,一问之下,竟是他的小团子来了王府。他立时差人同桑易告罪,撇下授课的老师,带着肉包过来找她了。
这几年里,明鹜同岚玉舒的关系不咸不淡,但见面时,总少不了一番母慈子孝的场面。
“快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来母妃这儿了,功课做完了吗?”
“是,桑先生已经讲完了今日的课,儿子想带霞妹妹去捉蝴蝶。”
他分明也是个小郎君,说话却老气横秋的,撒起谎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反正岚玉舒不会管他的功课如何,至多不过提上一嘴罢了。
兰姝有意无意打量了他几眼,没想到之前遇上的小孩竟是明棣的孩子。小郎君比两年前长开了些,眉眼间已与他父王有些许相似。
是他的种。
兰姝心中冷笑,暗暗给他记上一笔。
“鹜哥哥,珠儿也想去。”宝珠嘴甜,与明鹜许久未见,即便啃着肉包,嘴里也一口一个鹜哥哥。
“不行,我兄长才不是你哥哥,别乱叫。岑宝珠,你羞羞脸,一会认娘,一会认兄,是不是待会还要找个父亲出来?”
宝珠被她训得委屈,原本激昂的心也松懈下来,她委屈时,偏也不说话,轻咬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挨个儿朝在座之人看去。
“既是永乐公主想一道前去,那就一起去吧。”
按理来说,岚玉舒还得管她叫一声妹妹,然她眼见这三个小不点一般大小,那声妹妹却怎么也喊不出。
“娘亲也一起来吗?”
方才巡视众人的宝珠,这会眼中唯有兰姝一人,她眸子闪着晶莹的光,叫人无法拒绝她。
岚玉舒也因这位小世子的到来而清明几分,方才的她竟如魔怔一般,且她贯会在明鹜面前展示她的雍容大方,“既是永乐粘你,县主就一道同她们去玩吧。”
“去玩喽。”
宝珠性子活泼,正是爱玩的年纪。得了岚玉舒的一言,她一手拉着兰姝,另一只小手去寻明鹜,牵着他俩飞快地溜了,徒留明霞在后面追,“哥哥,哥哥你等等我。”
方才座无虚席的八仙桌,此刻冷冷清清,只剩这位王府的女主人。
“撤了吧。”
辣味扑鼻,桌上这一桌红通通的,莫说宝珠吃不了,就是来几个壮汉,怕也是要被辣得流眼泪。尤其是岚玉舒对面座位的那几碟,显然比她碗筷附近的还要红艳不少。
她没特意吩咐,但底下的人都有一股聪明劲。
王府里不养闲人,明家的子嗣,绝非等闲之辈。明鹜特地跟老师请半天假,可不是要陪她们一起玩耍的。妹妹常年累月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小团子却不同。
“哥哥,我们去小花园还是花影轩呀?”
明霞上去握他的手,她要让明鹜的目光从宝珠身上挪走,她兄长注视那厮的时间也太长了!
“唔,花影轩离父王的寝宫近,父王兴许还在批奏折,我们去小花园吧。”
“好呀好呀,哥哥,我上回在那里扑了好大好大一只蓝色的蝴蝶。”
明霞眼里尽是得意,只是她没料到,她的言语没有吸引明鹜的注意力,倒是让宝珠不由感慨,“有珠儿的手掌这么大吗?”
宝珠四下里望望,她纠结几息,继而松开明鹜的手,她朝明霞扬了扬。
“哼,比你手还要大!”
“哇,宝珠也要。”
明鹜垂下眼睫,亲眼目睹自己的右手毫无旁物,而兰姝却同小爪子十指相握,他脸色一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对了,我想起来了,扑蝴蝶的网被段之弄坏了。”
几人顿住脚步,两个小女郎满眼焦急,“那,那我们拿什么扑蝴蝶?”
她们长得矮,自然是需要借助工具才能捕到玉腰奴。
明鹜若有所思,他考虑片刻之后道:“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他们当中有四个人,明鹜正欲开口,明霞狡黠一笑,抢先一步道:“岑宝珠,你来当鬼。”
她原先对这并不感兴趣,却因宝珠的参与而让她多了不少兴致。
宝珠心大,她微笑着满口答应下来。只是等她数了五十下之后,身后空无一人。
“有人吗,你们在哪儿呀?”
七进的王府,若是他们有心躲藏,饶是她跑断腿,怕也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哥哥,你的侍卫真不靠谱,你要好好罚他才是。”——
作者有话说:恨要明天do了,今天过渡一下
第158章 夫君,马的眼睛好漂亮……
明霞原是不知可以随意处罚下人, 在北地之时,并没有人会去惹恼莲瑞园的人。
一朝入京,因百花宴那日出了事, 她先是被东由吓了一遭, 紧接着她就亲眼目睹严嬷嬷狠狠罚了花梨, 这才知晓了自己同她们这些下人是不一样的, 尤其眼下还有宝珠这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故而这才有了她提醒明鹜的这句话。
下人而已,伺候不周, 那便是她们的错。
明鹜藏得不远, 明霞却跟着他一道过来了,风一吹, 原本不大的石块已经隐隐藏不住他俩的衣摆。
“鹜哥哥,我找到你了。”
小团子兴高采烈,将他从石头后面揪了出来。
一同带出的还有一条淡紫色的发带, 她正欲一探究竟, 却被明鹜拉着走了, “走吧,我同你一道去找她们,霞妹妹好像躲那边去了,我们过去找找。”
宝珠不疑有他,由他牵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正觉得孤独呢, 有人陪她一起当鬼,她何乐而不为?
随着他二人说话声渐渐小了, 石头后面的明霞松了一口气,她由衷地感谢明鹜,心道她兄长待她真好,若是自己被宝珠抓到, 她脸面何存?
明鹜本欲自己当鬼,不过眼下也很好,手心一片柔软,他垂下眼睫望着同他交缠的小手,嘴角扬起一抹笑,“走,鹜哥哥带你去抓蝴蝶去。”
“好耶好耶。”
宝珠未曾质疑他的话,也没有担忧他二人没有网兜能不能扑到玉腰奴。
小团子双目盈盈,因他的言语而兴奋不已。她今日甚是开心,不仅见到了美人娘亲,还有她的小伙伴。
他们几人方才已经临近小花园,故而明鹜打算带宝珠去花影轩,那儿花多,争奇斗艳,百花齐放,宝珠定会喜欢。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身影一直尾随着他们。同明鹜一样,兰姝也并未躲远,她甚至多次制造动静,然而小团子并没有察觉她的躲藏之处。
她不放心宝珠,跟了明鹜一路,远远地就听见宝珠兴高采烈的笑声。她挑挑眉,暗自揣度,心想昭王的这儿子和女儿却有些不同。
不怪她担忧宝珠,任凭谁见了明霞的举动,都会顾忌几分。先是推她下水,再是让她在烈日底下跑了一路,当真是个坏种。兰姝眸中冷光一现,眼里的嫌恶之情不言而喻。
宝珠没心没肺,早已将抓人的事抛之脑后,“鹜哥哥,哇,好多好多蝴蝶。”
及至花影轩,小团子已被满园子的鲜花吸引,她松开明鹜的手,高高举起自己的小胖手,正想同它比个大小,岂料那玉腰奴正好以她指柱为落足点。
柔软的指腹传来微微的痒意,宝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屏住呼吸,渐渐将小手往下挪,玉腰奴轻轻扇动翅膀,却也不曾飞走。
“鹜哥哥!”
宝珠献宝似的将手上的紫色蝴蝶摆在明鹜面前,此刻的她倒是知晓收着说话的声。她小心翼翼,唯恐小手上的蝴蝶飞走。
可她不知,对于身侧的小郎君而言,什么好看的玉腰奴都不及她一丝一毫。
兰姝跟了他俩一路,也算摸清明鹜对她没有坏心眼。肚子咕咕叫,她揉揉干瘪的小腹,她饿了。
她今日起得晚,还没用早膳就被架着来了昭王府。宝珠起先倒是分了她一个肉包子,然她低估了小团子的胃口,在她馋涎欲滴的神情中,兰姝又还给了她,明鹜送了五个,她就吃了五个。
红凝婀娜,美人折枝啖食,她挑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红玫,白净的指腹捏着花瓣扯落,入口时有丝丝甜。旁人取玫做鲜花饼,她却是究其根本,用上了鲜物,倒是文雅。
一朵用尽,兰姝随手又折了一支,小娘子爱俏,压入发间更添娇媚,占得满园第一香。
轻风拂来,草叶沙沙作响,她一回头,往四下里环视一番,曲径通幽处,[1]这里是她从未到过的深处。
若是旁人,大抵会往回走,虽不明方向,往回却是没错的。眼下兰姝起了兴致,她顺着石子小路前行,势必要辨识此路通向何处。
水声潺潺,未及跟前,便已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一汩汩,一阵阵,有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小径狭窄且长,兰姝复行数步,面前豁然开朗。眼前的风景光亮,澄澈,清新的空气直往鼻腔里钻去。此处的花木并非精心打理过的名贵品种,而是自由生长的野草野草,高山流水,瀑布底下是一汪清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耳中传来一阵马鸣,兰姝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奔向她,这马通人性,临近小娘子几步前就已缓了马蹄。
马嘶萧萧,马蹄哒哒哒,兰姝记得它,是几年前被她骑过的那匹马,名字她倒是忘了。
飞雪毛发油亮,一身强劲的腱子肉,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它嗅了嗅兰姝,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柔荑,可算是背着男主人舔上了。五年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却碍于明棣而无法同她亲近。小娘子美貌动人,即便是它们兽类,也是有审美观念的。
它通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就连眼睫都是雪白的。同兰姝亲近完,它甩头示意小娘子骑上它。
兰姝与它对视时,它的马眼仿佛会说话。待她翻身上马后,飞雪兴奋地嘶吼一声,哒哒哒地驮着女主人跑远了。
久未上马,即便马鞍柔软,却比不上她这一身柔嫩的娇肤,兰姝的腿根被磨得有些疼,她正欲叫飞雪慢些,不想飞雪已经停了下来。
疾驰不过几瞬,面前光景已然不同,漫山遍野的桃花,空气中萦绕着浓浓的桃香,风一吹,天边下起一阵桃花雨。
桃花树下桃花仙,不远处的白衣仙君长相俊美,直逼得小娘子挪不开眼。
他阖目养神,吸收天地精华,好不快哉。兰姝心道这人还真是山林里的妖精,偏他会享受,独自在这美景当中泡着温汤,他当真是快意人生。
兰姝悄然下马,蹑手蹑脚从他身后走过去,故而她未亲眼瞧见男子勾了勾唇。
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狐狸,昔有窃香偷玉的采花大盗,今有狐狸偷鸡。
兰姝入水走到他跟前,她凝视闭眼的玉人,当即判断明棣是睡了过去。
温汤的热气上升,朦胧之间,眸中这人越发好看,出尘的气质宛如清冷的谪仙。
独他生了这副好姿颜,让人忍不住靠近,想再近一些。一道靠近他的,还有水下的柔荑。
水软骨香,兰姝于水下捕到一尾滑溜溜的粉鳅。
旁的泥鳅爱钻烂泥,喜欢在水泥里面钻一个洞,偏它在水中肆无忌惮地遨游。这应当是口.活水温汤,水活才有鱼,鳅鱼体软液滑,柔若无骨,兰姝扑了几回才将它握在掌心。
兰姝抚了抚,她正欲摸一摸鳅鱼的脑袋,耳畔却传来冰冷的嗓音。
“放肆,哪来的婢女,胆敢勾引主子?”
玉人眉目寒霜,他将兰姝的两条皓腕反握,转身将小娘子压向岸边。
兰姝被他撞得疼,心里抱怨他身上的骨头怎么如此硬?不止如此,连她手心握着的鳅鱼也滑走了。
“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敌国的奸细?”
耳畔的呼吸越发灼热,兰姝正欲开口,岂料身后的玉人将指腹碾了过去,只摩挲了两下,下一瞬便用指柱撬开她的贝齿。
他的手指微烫,卡在兰姝唇珠下搅和她的舌肉。唇娇舌嫩,他深以为然,被她温热的壁肉包裹住,刺激得他险些溺毙。
异物入侵的感觉很不好,兰姝想用舌尖将他的指柱挤出去,不料他的玉指左摇右晃,随意搅动,时不时滑过她的上颚和贝齿,又或者压着她的舌肉,藏在她的舌肉底下,戳一戳她的肉壁。她追不上他的动作,几个回合下来,她是有心无力,就连舌根都泛着酸痛。
耳畔尽是被他搅和的绵绵水声,兰姝的眼泪盈满眼眶,在她滚落两行清泪时,明棣也将修长的中指从她肉壁中抽出,晶莹剔透,裹满了她的口津。
口津见风微凉,玉人冷冷下令,“舔干净。”
小娘子气性大,恼他胡作非为,她才不要任他摆布。
兰姝紧咬牙关,再次抵在唇珠的手指入不了了,他轻笑,“松些。”
她偏不!
眼见小娘子铁了心不让他入内,明棣转而去抚她莹白的手腕,她的肌肤娇嫩,比绸缎还要丝滑。玉人忍不住握紧摩挲,两条细细的手腕被他揉得泛红,兰姝吸吸鼻子,回头娇嗔他一眼。
两人对视之际,明棣出声,将热气喷洒在她耳后,“昨日和高大人同乘,朝朝,你与他做过些什么?”
不等小娘子作何反应,他又接着道:“可有像你我这般亲近?朝朝可曾被高大人亲过、玩过、抚过?”
他的语气冰冷,揉弄手腕的指骨渐渐收紧,兰姝没好气道:“你弄疼我了。”
她何曾被他如此羞辱?旁人也就罢了,偏他还口出恶言,兰姝越想越委屈,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砸在平静的水面,掀起明棣心中的波澜。
他吞咽一口,语气缓了不少,“日后不许和旁的男子共处一室。”
兰姝恼极,脱口而出,“我就要。”
话音刚落,兰姝就感到一阵冷意。
即便两人泡在活水温汤中,周遭却有些凉意,是这玉面郎君黑了脸。兰姝心思细致入微,她显然察觉这人的气压骤降,想必是动了肝火。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他的妻女都磋磨她和宝珠,她和宝珠却要不明不白地任她们欺辱?
刺啦。
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林书嫣给她新裁的衣裳在他手中尽数散开,顺着水面缓缓飘离。
经风一吹,兰姝打个哆嗦,紧接着便落入他的怀中。她不着寸缕,与他衣料摩擦之际,雪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痒意。
“朝朝要什么?”
“朝朝,你不乖。”
“朝朝只愿子璋哥哥好,对吗?”
他贴着兰姝的雪颈说话,语气不容人反驳,漆黑的眸子写满对女郎的偏执和依恋。
温汤中的玉人对小娘子有着浓浓的占有欲,想填满她。
“朝朝,今日的水不会凉。”
上回在湢室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木桶里的水就散了热意,而这口.活水温汤,是他特意命人从远处引过来的,正是方便她的,她也的确不期而至。
这个小兽,他势在必得。
明棣不再钳制她的手腕,他的左手从背后环过去掐着她的腰窝,右手护住她的后脑勺,接着往岸边压了过去。甚至他担忧兰姝逃走,还伸了一条腿过去,正好卡住她,让她岔开玉肢夹着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
明棣从下往上舔,即便他舌头软滑,却也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雪颈似要被他舔化了,湿湿腻腻,兰姝忍不住张着小口娇吟。
太痒了,她浑身紧绷。
“明,明子璋,不许舔我。”
双目含春,美人嗔怒,似怪非怪,就连说话声都比平日里要娇媚些。
“唤夫君,朝朝。”
明棣见不得她同自己疏远的模样,只一个称呼,他都要细细计较。
玉人顺着她的雪颈吻上她的下颌,他唇瓣温热,内里的灵根却火热,湿湿黏黏地沿着她的下颌线细细舔。
下巴被他舔起一阵阵的酥痒,她伸出小舌想同他亲上一亲,岂料他弃唇不入,反而滑上去含住她的耳珠,“朝朝,今日怎么不叫夫君?”
起先只是啃咬她的耳珠,时不时短暂地离开一下,又很快再接着含着。但他好似因小娘子久久不作回应而生了怒,明棣伸出舌尖滑弄她的耳廓,吮吸声清清楚楚地落入兰姝的耳穴。她的耳朵很软,小巧玲珑,不如她别的物件大。
水波涌动,入目便是莹白的雪肤。忽来一阵轻风吹起桃花雨,两片粉红的桃花瓣落入水中,明棣呼吸一滞,“朝朝,去,捡到那两枚桃花,哥哥就放过你。”
兰姝眼睛微眯,她顺着玉人的目光朝下望去,水面热气腾腾,她找不到桃花在何处,求救般地望向他。
“在这里,朝朝。”
玉人顺手一指,他轻触一下,兰姝的周身却似划过几道电流。
明棣贴着她轻笑,“还有这。”
两朵花离得不远,不过一个巴掌之隔。他第一次只用手指了指花瓣的位置,而第二回,他却伸出两根玉指夹了夹,似是想拉扯过来,给小娘子看清楚它的方位。
“呜,夫君。”
即便明棣不再要求兰姝唤他,她却瘪着小嘴向他讨饶。
可为时已晚,此刻他只想欣赏小娘子去捉那两瓣花的光景。
“朝朝,乖一些,自己摸摸桃花在哪。”
明棣擒着她的手腕,迫使兰姝的素手清清楚楚地触上桃花。
“朝朝,如何,喜欢吗?”
明棣拉着她的手揉了片刻,小小的两朵花被小娘子揉得嫣红,她两颊生热,羞羞怯怯不敢抬眸同他对视。
温汤并不深,兰姝坐在他大腿上时,水面刚好漫过她的胸脯,而桃花因她的捕捉而近了她的身,仿佛长在她身上似的。
花美人娇,桃花粉嫩,比不上小娘子头上挽的红玫,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朝朝,用力些。”
明棣将她的柔荑带过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松了对她的钳制,只一心拖着她的屁肉不让她往下坠。
兰姝双手抱在胸前,莹白的肌肤已经被温汤泡得粉润,且她分明已经捡到了花,却又被这人又提些要求。
小娘子嗔他几眼,手上的动作却也未停,当真如他所愿,使了不少力。
夏季正是结果的季节,此处的桃花却一支支,一簇簇争相盛开,若说果儿,倒也不是没有,漫山遍野只一株结了两枚粉皮桃儿。
独它一树结果,自然是皇家贡品,仅供这位身份尊贵的男子体会个中滋味。
“朝朝,我尝尝,甜不甜。”
明棣并未拂去小娘子揉捏桃花的手指,而是将她的纤纤素手一并吃入嘴里。
纵然同他亲近多回,却也从未如此孟浪。兰姝紧咬着唇,满目迷离,忍不住呜呜咽咽娇吟起来。
“夫君,夫君,不吃了。”
不是明子璋,是夫君。
可他眸中的痴狂,哪里是小娘子几句讨饶就能解决的?满口的肥腻,又香又软,他迷上了香甜的桃。若非桃儿太大,他怕是想一口吞入腹中。管它有核没核,即便有果核,那应当也是香香软软,多汁多蜜,入口即化的。
不止他品到可口的桃,就是兰姝亦是因他而感受到那抹肥腻。
他也太坏了。
分明是她自己的桃儿,她却不如他了解。可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不清楚也情有可原,哪里就要日日摸桃儿呢?
眼前这人不仅揉了,还吃入口中,用他一口银牙细细啃咬,绵密的畅意刺激得兰姝止不住地往下坠。
幸而男子深知她性子软,身子更软,尤其是逗弄起来,她浑身像是没了骨头支撑一般。
明棣一手抓桃,一手托着她,待她坐稳了,他正欲给她缓口气,岂料小娘子生怕自己再往下坠,双腿交叉,紧紧箍着他的大腿。渐渐地,不仅箍弄他,还要借着他的力磨蹭。
腿上被她坐得像着了火一般,他伸手探下,果然那处的温汤与别处不同。
他搓了搓指腹上挂着的水珠,香味扑鼻而来,当真是朵娇花。
兰姝伸长脖颈,她正玩得畅快,岂料玉人强硬地掰开她的双腿,不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快意戛然而止,她轻咬下唇,痴痴怨怨地凝视他,眼里挂着的泪花将坠欲坠,芙蓉泣露,我见犹怜。
四张唇瓣贴近之时,粉鳅也随之而来,到底是个爱钻的。明棣不作犹豫,直接撬开兰姝的贝齿,鳅鱼也打算挖个洞睡上一觉。
所有的呜咽声尽数被堵在口中,兰姝被迫吞入他渡过的口津。微凉,带着些许墨香,她不讨厌,稍作调整之后便揽着他的脖颈,同他又贴近了些,与他紧紧挨着,恍若一体。
她喜欢他的,即便被作弄,她也还是喜欢。
自她入水后,温汤就没平静过,而眼下的水花翻滚得厉害,不断地涌向岸边,一圈圈,一阵阵的,就是桃花树下冒出来的菌菇,都遭了温汤的洗礼。
那菌像一柄油纸伞,而伞的边缘在此时此刻正滴着温汤。
可它只是一朵菌菇,兴许还是昨夜从地底下顶出来的,如何受得住这般浪潮?它周身都被打湿,翻滚的温汤快将它烫化了,怕是要变成一锅菌子汤。
若它能说话,它应当会摇摇晃晃自己的菌菇杆,再大嗷几声,“好烫,涌过来的水好烫!”
水花激昂,无意溅起一粒小石子,正好将菌菇的顶端砸了个坑,每当温汤涌过来时,那些热水从菌伞上滑落,它的每一条经络都被烫了好几遭。
兰姝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她没有注意菌菇的心声,而是瞥到了远处的汗血宝马。它正弯头在地上啃草,当它察觉到兰姝的视线之后,它兴奋地嘶鸣几声,昂首与她遥遥对望。
她虽忘了飞雪的名,却知道它生了很漂亮的眼睛,它的眼睛很漂亮。
明棣吮得她喘不过气来,正想给她缓缓,岂料刚离来她的唇,双眸就清晰可见她的唇瓣一张一合。
“夫君,马的眼睛好漂亮。”
她脱口而出,没注意到男子因她一言,眸光越发晦暗不明,手臂和身子疯狂抖动着。他张口欲言,翕动的薄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又夸他。
她这张嘴……
“夫君,还要捏捏。”
水波粼粼,她满满当当承着他的欢喜,却也还想要更多。
兰姝羞于自己去捕捞桃花,却按着他的手继续碾,她好喜欢。
她小口小口呼吸,媚眼淌出生理性的泪珠,待她的泪滑过脸颊,她伸出嫩嫩的小舌,想去舔食唇瓣的泪,可那些微咸的水下一瞬便被男子吃入口中。
美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邀请,明棣再也把控不住,他宽厚的舌裹着兰姝的舌尖磨蹭,以舌为软刃,肆意播下他的津,渡入她的口。
温汤最后一阵水花翻向岸边时,那小孔菌菇喝足了水,脑袋上的孔都因巨浪而撑大了些,晕头胀脑。
“朝朝,别离开我好吗?”
不久前还乐衷于惩罚女郎的昭王殿下,这会的口吻却极为卑微。
兰姝与他不同,他精神抖擞,小娘子却累得昏睡过去,对她而言,泡温汤太累了。
[1]摘自薛瑄《锦城寓馆八首·其二》——
作者有话说:1.想解释一下明鹜对明霞的想法。他俩都不是明棣的崽哈[三花猫头]是安和的!
明鹜离家出走后,回来的时候明棣跟他说,他需要一个母亲,所以他知道岚玉舒不是他母亲。
对于明鹜而言,他以为明棣是他爹,明霞是明棣和岚玉舒的孩子。
虽然别人以前都告诉他,他和明霞是双胞胎,他开始也信了,但就是发现岚玉舒会对明霞好,又想起来他会走会跑的时候,明霞还在爬,反正种种原因就是他猜明霞和自己不是双胞胎,而是明棣和岚玉舒的崽。
但是[三花猫头]but,他搞错了,他以为的同父异母,其实是同母异父。
这件事明棣肯定不会告诉他,至少目前不会。他是真心把安和的儿女当成自己的。
[三花猫头]所以,so,这就导致他对明霞的感情很一般。因为我想了一下,同母异父可能惺惺相惜,但是同父异母,且这个母亲还是在家里的昭王妃,所以他就对明霞没那么重的感情,即便明棣一直给他灌输要保护好妹妹的想法。
[三花猫头]就算他长大以后知道了同母异父,但是也定型了,他最喜欢的是小团子,青梅竹马[星星眼]
2.今天写这章有点萎[心碎]下午坐在床上码字,正准备下床时,床塌了,我的小腿陷入了床板下面,肿了好大一块,骨头都被夹了,巨疼,流出生理性泪水[心碎]
明棣:不是我萎
[三花猫头]好好好不是你
小情侣太甜了,还有很久的糖
3.上一章写岚玉舒我感觉有点崩,就是她冷嘲热讽兰姝的那些话,我觉得她不应该这么早和兰姝杠上的。但是仔细想了一下,人性可能是复杂的。
还有我觉得她可能和明·慧格格真的很像,就是那种适合在家做主母,喜欢夫君,也能打理小妾,表面上过得去,其实巴不得夫君更爱自己。她比冯知薇手段要高一些,是冯的顶配。
第159章 画作
鳅鱼浑身上下在洞里蜷着, 阻力大,体表的分泌的正是为了减少自身的摩擦。
它一个鳅鱼,成年之后无师自通, 钻入洞穴正是为了躲避天敌。就好比方才女郎入水便抓着它, 这女郎生得美, 玩心却大, 好在它趁美人不注意,从她手上溜之大吉, 不叫美人肆意捋它。
除了避难之外, 洞穴还能调节它身子的温度,以及繁殖。
水草丰沛的地段, 最适宜播种和繁殖。
即便小娘子昏睡过去,却依旧逃不了被严刑逼问的命运。此刻的她,真被当作敌国的女奸细一般, 被这位玉人温柔地施以酷刑。
美人香汗淋漓, 明棣吮了吮她雪颈上的薄汗, 继而吻上她的娇唇,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
上回女郎可是打了六个络子的,他怎会轻而易举放过她。
兰姝无意识地嘤咛,昏睡中还不忘回应他,全凭本能般同他接吻。
她似是口渴, 一直吞咽明棣渡来的口津。玉人食髓知味,一把将兰姝从岸边抱起来, 托着她的屁肉让她坐在自己的股掌之上。
一步一足走动间,两人的接触越发近了。
小娘子凭着好奇,才沿着小径移步前来,而这方幽远的桃源却让她真切地体会其中韵味。
怀中女郎的双颊浮现两团不自然的酡红, 她蹙着眉,缓缓睁开水眸,空旷又光亮,眼下的她当真宛如山林间不谙世事的小兽,她脑子尚不清醒,却本能地有些畏惧,不由抱紧了明棣的劲腰。
“醒了?”玉人轻笑一声。
兰姝的意识回身,她察觉异状,扯着玉人的衣袖,“停,停下,不许走。”
风里裹着花草香朝她二人袭来,兰姝呜呜咽咽拍打他的胸膛,他太坏了,怎么能一边走一边……
“呵,朝朝,为何?”明棣眼中含笑,特意逗弄她。
她正欲开口,下一瞬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啊,明子璋,你,你停下,不许再走。”
“好,听朝朝的。”
说罢,玉人当真顿在原地,不再向前挺行。
兰姝吸吸鼻子,她心头泛着酸楚,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她甫一醒来,唇里就被迫含着他的灵根,任谁都觉得委屈。
“下次不许这样了。”
小娘子的声音娇娇糯糯,即便是向人提要求,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而男子,向来喜欢征服。
“不许哪样?朝朝是不准夫君抱着你,边走边入吗?”
虽然明棣停了动作,可那种充斥的感觉却半点没消减,而兰姝一听他的调侃,忍不住缩了一下屁肉。
“啧,小婢女,谁许你夹屁股的?”
大掌一拍,啪啪作响。
他的手掌宛如硬邦邦的铁锤,正在捶打一颗铜钉的钉帽。
兰姝的香津被他拍得乱飞,“呜呜,不打,夫君。”
托着她屁肉的手掌早已撤离,她唯有将两条细白的腿紧紧圈着他,才堪堪稳住身子,却也因她的主动,迫使两人更亲近了些。
“朝朝不听话,该打。”
屁肉又肥又腻,被他略粗粝的指腹轻刮,兰姝浑身起了一层酥麻痒意,“夫君,亲亲朝朝。”
兰姝伸长雪颈求爱,她急急切切去寻男子的唇,他却偏头一避。如玉的喉间上下滚动,他目睹小娘子欲求不满的红唇,诱哄道,“若是朝朝日后再和外男亲近,该当何罪?”
她馋,她渴,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小娘子心中越来越燥。她贴着他磨蹭身子,又舔了舔唇瓣,“要夫君,不要别人。”
她爹爹容貌俊美,玉人却更胜一筹,兰姝自小便喜欢好看的人。
“夫君,疼疼朝朝。”
小娘子朝他撒娇,她本就被剥了个精光,入目不是粉便是白,偏偏她还学着勾引人,眼里的媚意勾得他心神大乱。
鳅鱼只当捉它的女郎折路而返,它探出身子观望,感知到兰姝就在附近时,下一瞬便又缩了回去。
兰姝神游天外,丝毫没察觉到鳅鱼对她的惧意。
方才漂浮在温汤里的桃花,此刻俨然被置在男子手上。
兰姝玉肢无力,顺势滑了下去,纤弱的皮肤被地上那些细细密密的杂草刺得她浑身颤抖起来。
玉人知她身娇体软,她纤弱的皮肤定是被扎红了,拥着她翻身一滚,转而由他垫在底下。
先是抱,再是趴,然后坐着。
日薄西山,他二人在桃源待了整整半日时间。兰姝里里外外都像是一颗被捏软捏烂的熟桃。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1]
两人嬉闹半天,在兰姝精疲力尽之后,纵是明棣满是不舍,却也堪堪放了她。他耐力好,久久未迸,而他却被烫了四五回。
玉人在她唇边落下最后一个吻,他磨了磨她软软的嘴唇,对她万般怜爱。
就在明棣将她抱着走入密道之时,一旁吃草的飞雪却往路口望了过去。
“鹜哥哥,为什么不让珠儿过去找娘亲?”
原是兰姝午时路过花影轩,宝珠眼尖,透过高耸的花木寻到了她的美人娘亲。
她本想出声唤她,又怕手上的蝴蝶飞走,于是两个小不点跟了她一路,只是行至中途时,蝴蝶到底是飞走了。
宝珠闹着要再去扑一只,鲜花配美人,她可是要送给美人娘亲。
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功夫,等她一回头,兰姝早已不见踪影。幸而此处只这一条小径,小团子一手抓着玉腰奴,一手牵着明鹜,也如兰姝一样行至桃源。
此处不大,她二人过来之时,不远处响起女子隐忍又缠绵的叫喊声,明鹜心中警铃大作,下一瞬便拉着宝珠飞也似地跑了。
宝珠不明所以,他却是知道的。只因不久前他亲眼目睹过那位女子的妩媚,没想到今日她又和他父王……
明鹜心情复杂,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的,他没法干涉他父王的情事,可那女子呢,是否真如他梦中所见那般,闹着要生一个比他更为乖巧的小孩?
若是男孩,她会不会哄着他父王,再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明鹜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他不是坏小孩。
“鹜哥哥,鹜哥哥,你热吗?”
宝珠将蝴蝶放飞后,弯着腰用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烫,鹜哥哥,你生病了吗?”
小团子眼圈红红,急得她都快哭出声了,“鹜哥哥,珠儿给你去找军医。”
上回她的腿就是被军医治好的,她拔了腿就跑,生怕明鹜有个好歹。
花影轩离银安殿很近,她迈着两条萝卜腿从小径跑出来时,远远地就看见了明霞,她正被那位美人大哥哥抱在怀中,小团子想出声求救,却在下一瞬垮起了小脸。
“父王,霞儿有个同窗,她没有爹娘,她说要认你做爹爹,父王,霞儿是不是要失宠了?若是有了别的女儿,父王是不是不疼霞儿了?”
明霞将小脑袋垂在她父王的脖颈处,她语气可怜,眼中却带着狡黠的笑。同宝珠一样,她也发现了她的到来。
“怎么会,父王只会有阿霞。”
明霞扬着小脑袋朝宝珠示威,那个随意认兄认娘的岑宝珠,休想将她的父王和兄长抢走。
“父王,霞儿想同您去荡秋千。”
明棣抱她转身之际,身后的明鹜悄然而至,他方才缓了缓,已经好多了。
两个小团子目送前方离去的父女二人,明鹜的视线一直落在宝珠身上,她眼中噙着泪,鼓着腮帮子,咋咋呼呼的她这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蓦然,他上前将宝珠抱在怀中,“珠儿,鹜哥哥会一直在。”
明鹜深知宝珠渴望父母,他暗下决心,他此生定要护好小团子。
兰姝并未在银安殿过夜,昏时她就被人送回了凌宅。那玉人原是想将她置在银安殿的,只是明霞一直闹着他,他无奈,只得暗中命人将大的送走了。
许是源自对安和的亏欠,他对明霞总是极尽温柔,唯恐她稍有不顺。
明棣陪她玩到深夜,将她送回多福堂时,明霞却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父王,为何您不同母妃住在一起?”
除了明霞希望他留下,岚玉舒的眼中亦是带着憧憬,她的手心出汗,心里掀起一阵涟漪。
“父王夜里还要批奏折,会吵到你们。”
明棣揉揉她的脑袋,转而吩咐岚玉舒,“阿霞肝火旺盛,近日不要给她吃麻辣肉片。”
“是,妾身会吩咐下去。”
岚玉舒顿了顿,试探性问道:“王爷近日是病了吗?妾身听下人说给银安殿送了汤药。”
从他一进门,岚玉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然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番,也未见明棣有何不妥。
“无碍。”
岚玉舒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在北地还好,每当明霞病了,他都会宿在莲瑞园,而随着明霞一年年长大,身子骨也好了不少,她已经鲜少会有个病痛了。
但,也不是不可能。小孩子身子弱,若是起个热,拉个肚子,也是常事。
白日里热热闹闹的王府,夜里寂静无声,倦鸟归巢,各回各家,眼下不过几声蛙叫。
岚玉舒目光下移,温柔地替她的女儿掖了掖被子。
兰姝是被飞花送回凌家的,飞花当年原是留在京城待命,明棣得了失魂症之后,他便将飞花几人一道安排去了庆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在敌国磨砺几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对三个壮汉还需要发信号弹的女暗卫了。
自安和死后,纵使他们损耗上百人,也要将她的烬骨护送回王府,只因安和当年送来了大庆的边防图。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是起兵之日,也是她的忌日。
内忧外患,隔壁的庆国虎视眈眈,若非有她相助,北昭军不可能仅在三年内就带兵杀回京城。
他今日与明霞之谈,也并非糊弄,他委实没有生子生女的打算。
兰姝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意外,也是惊喜。
他近日的确在用汤药,却并非身子不适,不过是避子汤而已。
小狐狸性子娇,比霞姐儿还要娇弱些,没有半点母亲的模样,她哪里能生养子嗣?
再者说了,妇人生子凶险,稍有不顺便如他母妃一样……
清冷的月光均匀地撒在银安殿的桌案上,男子端起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是他亲自开的,再用上几回,此生便可绝了粉鳅的繁殖能力。
粉鳅栖息之地的粘液又多又浓,送兰姝回去之前,他已然将其抠挖洗净,不留一星半点。
兰姝于夜里醒来,她的身子又酸又痛,喉间好似着了火一般。她哼哼了两口粗气,正欲下榻去倒水,下一瞬便被一个乌紫茶杯抵在唇口。
她渴,就着男子的手喝了满满一杯,拍拍他,“还要。”
那人倒也听话,不过几息,又给她递来一杯。
夜里还要批奏折的男子已然在女郎的香闺躺了半宿,银安殿凄冷,他辗转反侧难眠,索性依着月光翻了她凌家的墙。
“子璋哥哥。”
这人身上的墨香喜人,兰姝双手环着他的窄腰,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满脸依赖。
“嗯,睡吧。”
两人的发丝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二人亲如新婚夫妻。
待她的呼吸渐渐沉稳之后,明棣却久久无法入眠,他心下困惑不已,为何自己当年会让旁人的未婚妻叫他夫君。
他的心意不假,可为何爱她,却让她依旧顶着徐世子未婚妻的名号?据他所知,他二人的婚约并未解除。但解不解都无所谓了,徐家没了,徐青章也早已战死沙场,怕是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他的离魂症难治,且他并未遗忘旁的,唯独将他和兰姝的点点滴滴尽数忘却,这事委实透露着古怪。
青蒲起夜时,恍惚间看见兰姝屋里的灯灭了,她正欲过去给小娘子燃上,岂料她透过微抬的窗户目睹她家小姐的拔步床下竟有一双皂靴。镶了金丝的白底皂靴,同她家小姐的绣鞋并列排在一起,尤显小娘子的莲足娇小。
婢女心中骇然,她慌忙之际险些撞了兰姝心爱的绿牡丹。
她家小姐貌美如花,前有林清,后有高瓮安,两两相比,她更愿意叫兰姝加入高家。
只因那清秀的大理寺卿,年轻有为,她也心动不已。
风露澹清晨,帘间独起人。[2]
兰姝摸摸身侧,还是温的,想来那人没走多久。如此也好,免得同上回那样,若被丫鬟撞见,她可就要羞愤欲死了。
“青蒲,你身子不适吗?”
兰姝用完膳后,瞧见婢女苍白着一张脸,眼底下还带着两团乌青,她起了兴致,摸上青蒲的手腕,她沉吟片刻后,温声道:“昨夜睡得不好吗?”
“谢小姐关心,奴婢屋里有只蚊子,扰得奴婢一宿没睡。”
“行,待会我下学回来去普济馆给你拿点草药熏一熏。”
她夜里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那位玉人在她耳畔低语,叫她今日不许翘课,她嘟囔一句又接着睡去了。
直至清晨醒来,昨日和夜里的记忆才慢慢朝她袭来。她就说,那人抱着她怎会老实!他昨夜趁她睡下之后还揉了她的屁肉!
兰姝小脸一羞,快速闪进马车,生怕丫鬟察觉自己面上的异常。
女学不可带婢女小厮,这是她第三回去昭明学院,今日她起了个大早,她心道,那个凶巴巴的夫子总不该今日还罚她,她可不会再迟到了。
只是她不料,自己甫一行至走廊,屋外已人山人海。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当里面是出了大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岚玉送完明霞一路巡视过来,又目睹了堵在门口的学生。严嬷嬷双手叉腰,一鼓作气朝她们怒吼:“都给我回去,若谁擅自过来偷看昭王殿下,仔细你们的皮!”
她话音刚落,众人唏嘘几番,倒也陆陆续续各自回了原来的讲堂。
她们心中感慨,当初若是选了丹青就好了,谁不想好好欣赏昭王殿下的神容?
“朝华县主,又见面了。”岚玉舒走到兰姝跟前主动同她打招呼。
兰姝微微欠身同她行了一礼,“见过昭王妃。”
岚玉舒正想提点几句,不想明棣从后面走来,他冷冷道:“进去,上课了。”
小娘子瞪他一眼,却也随他一道前行。
他迁就小娘子,特意将步子迈得小,以便她能跟上。
岚玉舒福身过后,在原地目送他俩离去,他二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白衣,郎俊女俏,很是般配。
她心中难掩酸涩,此刻的走廊唯剩她同严嬷嬷,她稍作迟疑之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吧。”
即便她也很想看一看她夫君的风姿,却也要维持她昭王妃的脸面。
在外,她是昭王妃,是昭王的发妻,不可做有损威严之事。
前面的二人虽是一道前行,但临近入门时,明棣缓了几步,由兰姝超过他几步,先行入内。
一个美人之后,是更美的面容,兰姝在同窗的注视下,快速朝她原来的座位移步过去。
待她落座之后,方才缓了口气。
上首的那人忒坏,赶在她入门的前一步,掐了一把她的屁肉,定是被他拧红了!
“兰姝,你昨日没来,现在教我们丹青的夫子,换成了昭王殿下。”
武仙儿垂下脑袋跟她窃窃私语,她同样痴迷明棣的容颜。放眼过去,只顾着埋头羞怯的,怕是只有靠窗的那位小娘子了。
兰姝之所以选了书法和绘画两门课,就是深知自己学识浅薄,而昨日她又落下了一门课,她心下有些泄气,心道自己怕是学不好了。
“凌小姐,昨日你为何没来上课?”
台上之人笑脸吟吟,引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瞥向兰姝。
开学四天,被点名三回,其中还翘了一日课,任谁都以为兰姝又要挨罚了。小娘子缓缓站立,被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她的雪颈都渐渐起了一层冷汗,双颊被羞得通红。
“坐下吧,下回可不能翘课了。”
她哪里还敢!
“昨日给你们讲了丹青的由来,临摹的最为出彩的是高萍的画作。”
一贬一夸,他让底下学生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另一位女子的身上,哪里还能惦记兰姝。
不患寡而患不均,[3]就连先前嫉恨兰姝美貌的那些人,都转而怨上了高萍。
兰姝敏锐地察觉到旁人对高萍的恼恨情绪,不明白为何他要这般做,疑惑地将眸光投向他。
台上的玉人浅浅一笑,“今日我们还是以临摹为主,就以荷花为题。”
玉人语罢,洋洋洒洒提笔在上面描绘了一幅夏日绿荷。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4]
原来玉人不仅长得美,画功也巧夺天工。映入眼帘的荷花绿意盎然,脆嫩,逼真,大家之作也不过如此,他的确称得上一声夫子。
“凌小姐为何还不动笔?”
兰姝原以为他会讲些技巧,熟料周遭的人已经润笔取墨,唯她一人不知该从何下手。
“先润笔。”
明棣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润的嗓音恰到好处,偏生兰姝因他一言而羞愧难当,她当然会开笔!
“夫子,要不您还是亲自过去指导朝华县主吧,您说的太高深,县主怕是不明白呢。”
那人的语气太过嘲讽,兰姝羞得差点将墨打翻,她哪里不会润笔了!
而台上的玉人当真听取那人意见,走到兰姝身后打算给她单独辅导。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羡慕还是嫉恨。
“凌小姐,你握笔的方式不对。”
“凌小姐,你画歪了。”
笨鸟先飞,若这笨鸟飞不起来呢?明棣的语气逐渐不耐,自然,也没人再羡慕兰姝有他的悉心辅导。
差生文具多,林书嫣给她备了一整套笔墨纸砚,熟料这些名贵的东西在旁人手下能妙笔生花,而兰姝画的物件,委实连五岁的稚童还不如。
明棣挑眉,小半日过去,她人都陆陆续续完成了画作,唯有他身侧的小娘子画了个四不像。
“下课,凌小姐留下。”
讲堂其实不大,不过十来个人,她们离去之前,朝美人的作品觑了一眼,当真不堪入目。而后亲眼所见,那位风采夺目的昭王手持一柄戒尺走向了那位貌美的朝华县主,怕是要挨罚呢!
玉人叹了口气,“朝朝,你画的是什么?”
不是凌小姐,也不是朝华县主,是他的朝朝。
他虽没有丁点记忆,但他隐隐约约猜想,这朝朝二字,应当是他取的。
只有夫君,才可给心爱的女郎取小字。
[1]摘自白居易《暮江吟》
[2]摘自李商隐《早起》
[3]摘自孔子《论语·季氏》
[4]摘自李商隐《赠荷花》——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要狠狠罚妹宝![星星眼]狠狠嬷
第160章 金印
耳闻他口中的叹息, 兰姝不理他,她的画作怎么了,她画的当然是荷!
“我昨日……”
兰姝垂下羽睫, 她两颊生晕, 左顾右盼, 眼神飘忽不定, 不敢同他对视。
“的确,朝朝昨日没来上哥哥, 的课。”明棣接了她的话, 缓缓道:“今日便让哥哥教一教朝朝,如何开笔, 如何润笔作画。”
说罢,玉人递了一锦盒过去,温声道:“打开。”
锦盒在女郎白嫩的指腹下被翻开, 而一同被打开的, 还有另外一物。
“既是朝朝不会润, 便由哥哥执笔。”
锦盒里面是一只乌紫色的狼毫,通身气派,一看就是好物。
屋外时不时传来学子的嬉闹声,且兰姝依着窗户而坐,眼下她二人的坐姿亲昵, 说是夫子与学生,倒更像是定了亲的檀郎谢女。
此处不但窗户开着, 且不远处的屋门也大喇喇地敞着,若有哪个女子想过来一睹昭王的风采,便能看到在他手下毫无抵抗的娇媚女郎。
他手上紧握的笔,是只并未用过的狼毫, 而开笔需以温水浸之,轻柔捻弄,以致硬刺的笔毛能变得柔软,供人驱使。
清风拂来,桌案上坠落一朵玉兰花,散发出阵阵幽香。
“朝朝,去,把玉兰花揉了。”
明棣戏谑,拉着她的柔荑去碰案上那朵粉白的玉兰。
兰姝觑他一眼,她背靠他宽阔的胸膛,软软地借着他的力相依,此刻当真顺他心意,甚是乖巧。
昨日之桃,今日便是玉兰,兰姝哪敢反抗,他可是权势滔天的昭王,她颤着嗓音温软道:“子璋哥哥坏。”
“哪里坏了,朝朝,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人替你做,朝朝也要自己动手才是。”
“夫君……”
不过几瞬,他眼中便目睹了这位雪肤花貌的小娘子凶狠的一面。明棣抬手抚上她的秀发,“好朝朝。”
嫩生生的手指沾了稀碎的玉兰花瓣,兰姝正要取帕子擦尽,孰料男子眼神一沉,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指含入口中。
“夫君,不要吃。”
玉兰本是由风吹落,日日挂在树梢上风吹日晒,谁知里头沾了多少尘埃。兰姝被嘬了几口,指腹传来阵阵酥痒,她微张着小口喘息,“夫君。”
明棣将她如葱的白玉食指吐出,“怎么这么娇,亲你一会就受不住。”
兰姝急急切切将手指藏起,上面已被啃了好几道齿痕,一片嫣红,她娇嗔他几眼,“是夫君的错。”
小娘子贯是娇纵,即便是她的错处又如何?她总归是要将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责任归于他的。
玉人没跟她计较,他手执毛笔,沾取花瓣汁水,轻轻滑过雪白的莹肤,所到之处,惹来阵阵酥麻,“夫君……”
“朝朝可知旁人为何笑你?”玉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往下凝视手中的笔,“朝朝的确不会开笔。润笔需要将毛笔全部浸泡于水中,水位需没过笔头,朝朝,可明白了?”
兰姝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根乌紫狼毫一点点推入水池,这一回,她深有体会。
“即便是多么上乘的笔,用之前,都需润上一润。朝朝,自己过来握着。”
芙蓉如面柳如眉,兰姝不敢直视,她拼命挣扎想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一把捉住,“朝朝,听话,去握着。”
玉露沁香,兰姝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的呼吸越发急促,不止她,圈她入怀的这人亦是如此。
“朝朝,乖乖听话。”
兰姝手一顿,差点打翻盛装花汁的白玉壶,壶上雕刻了一只眼神澄澈的白虎,甚是讨喜。壶口不大,但容纳一只毛笔却绰有余裕。
她方才手滑,毛笔上的水已被甩落几滴,白虎上顿时显现一道水痕。
“朝朝,拿稳了,别再撒了,还是说你想再揉一朵花?”
军令如山,兰姝不敢不听,她从他手中接过毛笔,颤巍巍地提着狼毫,将笔头完全浸泡在白玉壶内。
“夫,夫君,泡着了。”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1]
润笔需一盏茶,将笔润透了,润软了才可作画。胭脂花上水汽氤氲,时间一到,明棣就着她的手,与她一道握着狼毫往白玉壶口处刮了刮,残留在毛笔上的水渍被刮了大半,“朝朝……”
“父王!”
“嘶。”
屋门口传来明霞的叫喊,她今日才知,原来自己的父王也在书院,于是下了学她就一间间屋子寻了过来。
可算是被她找到了。
随着她的欢呼雀跃,明棣的额间冒起冷汗,明霞见她父王面上隐忍,正欲开口,却听明棣提高音量勒令她止住脚步。
“阿霞,转过去,数二十下再过来。”
明霞虽不理解,可她在明棣面前一向乖巧,就在她转身之际,耳边又传来她父王隐忍的抽气声。
“松些。”
明棣贴着兰姝的耳窝低语,岂料适得其反,兰姝颤着身子,浑身紧绷,雪肤渗出一层细细绵绵的汗。
从一数到二十,明霞口中即将念完二十个数,那边的檀郎谢女手慌脚乱,却半点都没有分离的迹象。
“夫君……”
明棣怀中的女郎怯生生的,她将脑袋一整个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圈着他的腰。她太紧张了,她二人与明霞不过几丈之隔。
身子得不到任何舒缓,他清晰地感受到兰姝心房扑动的声音,而他自己的丹田也聚集了一股热流。
“父王,您在教人画画吗?”
明霞数完之后,蹦蹦跳跳朝他俩走了过来。
“哈哈,父王,这个是王八吗?”明霞指着兰姝的佳作脱口而出。
童言无忌,兰姝羞愧难当,将头埋得更低了。早在明霞转身之际,她已经松了男子的腰,总不好叫明霞亲眼目睹她与明棣相拥的画面。
她双目凝视底下被掀开的红莲,一张小脸艳得似朱砂。
“凌小姐画的是荷花。”
明棣倾身过去,伸手抚了抚明霞的脑袋,耐声询问,“你母妃没来接你吗?”
在外人面前被她父王疼爱,明霞心中扬起一股快意,她只念着自己的高兴,并未细听屋里细微的噗嗤声。
她不再欣赏兰姝的画作,同她父王对上视线,眼睛扑闪扑闪,期待道:“霞儿想在书院再玩会。父王,霞儿可以和永乐公主玩吗?”
“当然可以。”
即便宫里传出他父皇欲封皇太女的消息,明棣却并未将宫里的永乐当回事。若是成年男子,他倒还有几分忌惮,不过一小骇罢了,既是明霞愿意同她玩,他对此无甚介怀。
得了明棣的认可,明霞心下了然。
但玩与被玩,存着天差地别,她想,她定会好好玩永乐的。
明霞离去之前,看了一眼满面潮红的两人,又朝宣纸上的王八望过去,戏谑道:“父王,您要好好教她哦。”
被一小孩嘲弄,兰姝羞愤欲死,她紧咬下唇,在明霞出了屋子之后,猛推他一把,“我要回家了。”
方才即便明霞过来了,她二人依旧紧紧相连,半点都分不开。
他俩像不肯分离的狗,连为一体的犬。
“朝朝……”
狼毫被他握在手上,他似是还欲教兰姝作画,羞得小娘子啐他一口,“明子璋!”
当年在宫女眼皮子底下戏弄她便罢了,今日他竟然当着爱女的面……
他伸手去摸明霞脑袋时,倾身之际,却也将桌上的毛笔又推进去了些。
她再也不想来上课了。
“朝朝,疼疼我。”
兰姝正欲撇下他离去,不料玉人剑眉微蹙,拉着她的素手仰视她,张口便向她求饶。
只手遮天又如何,不还是要求着她怜悯?小娘子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想玩,想玩坏他。
兰姝抿抿唇,舔了舔嘴巴,她张口欲言,却在下一瞬坐了回去,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娇娇怯怯献上自己的娇唇。
若是明霞回头,便可亲眼目睹,被她嘲弄的这位女子,正百般被她父王疼爱。
不止教她如何润笔,还教她男欢女爱。
兰姝早已将大敞的门抛之脑后,丝毫不顾及是否会有人再过来。
她尽情地同心上人亲吻,湿软畅意,此刻她只想同他一道寻欢作乐。
离去的明霞果真去寻了宝珠,她二人都在琴艺上颇有天赋,先生时常夸赞她俩。
可明霞众星捧月,她如何能容忍这个乡野丫头同自己一样?
“喂,岑宝珠,你娘画的王八真丑。”
“福康姐姐,你知道娘亲在哪里吗?”
宝珠远远地从小池塘边朝她跑了过来,旁人脖子上挂个金项圈,金璎珞,她倒好,直接将大铎的金印挂了上去。
那是宗帝的私印,不久前他特地命内务府打造了这个长命锁,惟愿宝珠活得长长久久,替她消灾辟邪。
“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明霞没见过这个物件,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小团子的双耳顿时被她刮蹭得微红,在日光底下清晰可见耳珠上的细微绒毛,她生得白净,白里透红,宛如含苞的菡萏。
宝珠抿抿唇,并未斥责她的粗鲁,“这个是老爷爷送珠儿的生辰礼物。”
“哼,你一个没人要的臭丫头,哪来的生辰,肯定是你偷的。”
扑通一声,明霞扬手就将那金印璎珞扔进了不远处的小池塘。
“宝珠没有,养母说过,宝珠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
跟她解释完,小团子急匆匆地趴在池塘边掉眼泪,那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礼。
以往在岑家,她连兔子肉都吃不上,何谈过生辰?
明霞并未见过宗帝,她知道那是她的祖父,她也固然知晓,自己的父王与他之间矛盾颇深。
可她却私以为太极殿的皇爷爷同她才是一家人,他不该宠爱这个野丫头。若是他见了自己,肯定会更喜欢她的。
“哼,你自己没拿稳,可不要怪我。”
小团子哭得太过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即便还是个稚童,却已隐隐可见日后的美貌。
“别哭了,给你看这个。”
明霞被她吵得心烦意乱,她伸手猛拉一把,害她趔趄几步,缓了几瞬后,宝珠方才站稳脚步。
“呜呜,福康姐姐,我的金璎珞……”
她二人的陪读都已家去了,此处唯有她们两个。若是明霞同上回一样起了歹心,那个深不见底的小池塘怕是要就此吞了小团子的性命。
王府里的猫被养得一身肥膘,它们却野性难驯,时不时捉几个蝴蝶和老鼠玩一玩,闹一闹。明霞观猫有感,她要做猫,她要玩坏宝珠这只玉腰奴。
明霞并未骗她,当真展开掌心,她小小的巴掌上躺着一只黑色的老虎。
“哇,小老虎,福康姐姐,好好看!”
说罢,小团子伸手就想去摸上一摸。
“岑宝珠,你脏死了,不许你碰。”
她冷酷无情地举起小手,任凭宝珠对她投向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却无动于衷。
“哼,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小老虎!”
“没见识,这可是墨玉!”明霞眼中越发不屑,“给我站好,不许踮着脚举手。”
宝珠掩下心中欢喜,“嗯嗯,福康姐姐,宝珠站好了。”
小团子眸光闪闪,方才她哭得狠,两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清痕,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她仿佛不知明霞眼里的嫌恶,同她挨得紧紧的,专心致志地凝着她高举的手。
“哼,你可别把眼泪和鼻涕流到本郡主的手上。”
宝珠忙点点头,她渴望再一睹小老虎的风采。
“喏,看吧。”
明霞缓缓将手腕放下,她手里的那枚黑虎威严肃穆,浑身散发着霸王之气,半点不像宝珠口中的小老虎。
“福康姐姐,真好看。”
“那当然,这可是我母妃……”明霞的眼睛骨碌一转,清清嗓子道:“我母妃送给我的,好看吧,比你那个破金印可好多了。”
宝珠这回没有附和她,小老虎虽然好看,可却不是她的。再说了,那个金印是老爷爷送给她的,老爷爷还说了,礼轻情意重,不可计较礼物的贵重与否。
“哼,岑宝珠,你不是也有娘亲吗,叫她给你送一个。”
饶是这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也知晓明霞手里的物件珍贵。
而明霞仿佛是怕她怯于开口,拽着宝珠往讲堂那边去了,“你娘画的王八真丑,还要我父王单独指导她呢。”
说罢,她的小脸一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她又想不明白,“岑宝珠,你真胖,自己走。”
她将宝珠的小胖手狠狠一甩,又害得她差点摔一跤。
宝珠一听兰姝还在讲堂,早已将沉入池塘的金璎珞忘却,她兴致冲冲地跟着明霞去寻她的美人娘亲。
宝珠隔了老远就开始唤人,兰姝被吓了一遭,心跳快了好几拍。她腿心一热,喘了几口,强迫自己放松身子,稍作调整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明霞和宝珠是在门口撞见她的,宝珠上来就扑了过去,“娘亲,娘亲,珠儿想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尤其是当宝珠细细嗅她之时,小团子直言不讳,“娘亲,你好香!”
兰姝面颊滚热,她俯下身,双手插在宝珠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抱了起来,“走吧,娘亲送你出去。”
明霞往里面瞥了几眼,她本想去同她父王撒娇,但一想到这对母女近在眼前,她咬咬牙,同她俩一并离开了。
“县主,岑宝珠她想要一块黑玉。”
宝珠一听,她羞羞怯怯,将脑袋埋在兰姝的颈窝不敢出声。
明霞的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岑宝珠她生辰到了,想要你送给她一块墨玉老虎。”
墨玉稀有,且仅贡皇家所有,她一个小小的县主,哪里能用墨玉。
明霞窃笑,“岑宝珠她还把皇爷爷送她的金璎珞弄丢了,就在那个小池塘呢。”
她今日留在书院,可不是为了看她俩母慈女孝的,即便她不喜欢兰姝,也要让兰姝不喜欢宝珠,让兰姝以为她是个坏小孩!
兰姝到底大她们十来岁,明霞对她而言,是个有前科的孩子,她如何相信明霞口中之言?
及至书院门口,明霞见到来接她的严嬷嬷,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珠儿想要黑玉吗?”
宝珠点点头,又摇摇头,“娘亲,珠儿是不是很胖。”
她岔开话题,小手搂紧了兰姝的雪颈,她的美人娘亲好香,软软的,她的怀抱好温暖,她好喜欢。
兰姝冷冷瞥向她俩前面那位小郡主,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严嬷嬷一道上了马车。
兰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和小胳膊,“珠儿不胖,娘亲最喜欢你这样肉嘟嘟的小孩了。”
“哈哈哈,娘亲,珠儿痒。”宝珠被她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兰姝取出帕子替她擦掉泪痕,她心中有数,并未问及她流泪的缘故。
“今日宫里的人还没来吗?”
她二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昭王府的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中,来接宝珠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嗯,福康姐姐跟他们说,要晚一个时常过来。”
兰姝挑挑眉,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叹了口气,“走吧,娘亲带你去找金璎珞。”
子不教,父之过。[2]她想,她是奈何不了那位尊贵的小郡主,但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替宝珠从别处讨回公道。
若是宝珠自己说丢了璎珞,她会不疑有他。可这话出自明霞之口,兰姝当下就猜想,宝珠的璎珞定是被明霞丢了。
“娘亲,那个是老爷爷送给我的。”
小团子口中的老爷爷便是太极殿那位,她也不甚清楚,为何宗帝封了她为公主,宝珠却叫他爷爷。
“嗯,珠儿在上面等着,娘亲下去给你找。”
兰姝先是找了一根竹竿,她将竹子伸入池塘各处,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量,料定池塘不深,且她还会水。
她正欲脱鞋下去,高公公便从小径跑了过来,“公主,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高爷爷!”
宝珠嘴巴甜,性子好,伺候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珠儿,你先回去吧。”
宝珠抱了抱她的大腿,“娘亲,珠儿会想您的。”
小团子一步三回头,对她的美人娘亲万般不舍。
待她离去之后,兰姝这才褪鞋下塘,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及至体温渐凉,她也没摸到半点金子。
“朝朝,你是嫌岸上太热吗?”
讲堂里的玉人收拾残局之后,正欲回府,岂料暗卫告诉他,兰姝下了水。
他挑挑眉,昔日倒是有妇人红杏出墙被沉塘的,可若要罚,那也是他明子璋的错,与她无关。
兰姝恼他,将宝珠遭遇的不公全部迁怒于他。她想告诉他,他的爱女有多不堪。但话到嘴边,她又泄了气。
然而,泄气归泄气,她翻了几个身,快速游向岸边,一把将他扯入水中。
“啧,朝朝,是想同哥哥鸳鸯浴吗?”
“我的璎珞不见了。”
女郎神情如常,嗓音软糯,叫人捏不住她的一星半点错处,可若是他今日没与她相见,倒也罢了。不久前他亲自褪了她一件件裙裳,她哪里戴了那劳什子金璎珞?
也罢,念在她初犯,姑且信她一回。
在他潜入水底之时,兰姝并未上岸,而是同他一道扑入水里摸寻。风采照人的两位檀郎谢女,终是在两盏茶之后,一起寻到了那只金光闪闪的璎珞。
兰姝心中一喜,可算是给宝珠找回了此物。上面裹了一层淤泥,兰姝就势放在水中洗了洗。
然而明棣见到此物的真面目之后,眼里迸发了些许寒光。他瞧得明白,上面除却坠了长命锁和宝石之外,还有太极殿那位的私印。
“阿秋。”
兰姝下水太久,她打个寒颤,下一瞬便被男子从水下捞了出来。
“多大人了,就不会叫个丫鬟小厮过来?”
“阿秋。”
兰姝吸吸鼻子,委屈巴巴望向他,“子璋哥哥,冷。”
小娘子娇娇弱弱,媚眼如丝,当真是个妖精!
明棣圈着她轻叹一句,温和道:“下回不许这么莽撞行事。”
同上回不一样,身边少了明霞的吵闹,他没有叫飞花送人回去,而是自行把她送回了凌家。若非还有个林书嫣在背处,他铁定是要将小娘子带回银安殿的,她合该同他出双入对。
只是待他伺候完大的,夜里回了银安殿却目睹明霞站在门口掉眼泪。
“父王,呜呜呜。”
哭得梨花带雨的明霞小跑过去抱上他的大腿,“呜呜呜,父王,您怎么才回来。”
如兰姝那般,他也将明霞抱在怀里,继而冷冷朝花梨瞥去一眼。
[1]摘自何希尧《海棠》
[2]摘自王应麟《三字经》——
作者有话说:宗帝:乖孙,不要计较礼物贵重与否
宝珠:嗯嗯,珠儿受教了
明霞:!皇爷爷,你都拿私印给她玩?
明霞:你们什么意思,我刚扔下去,你们俩夫妻马上就给她捞起来了?合着就我是坏人?
宝珠:承认吧,福康姐姐,其实你也很为我着迷!
明霞:滚,哪里来的乡野丫头
[三花猫头]感觉明霞是邪恶版的林书嫣 哈哈哈 背着岚玉舒偷出来给她看虎符 怎么不算爱呢!
嫉妒 也是一种爱!
关于宝珠和明鹜这一对,我有一点点想让明鹜死……
没心没肺的明霞:我哥死了就死了,表妹,你还有我呢,表姐会好好照顾你和侄子的(摸着宝珠滚圆的肚子)
哎,脑洞太大了,一切以正文为主,明鹜死不死待定。之前甚至还想过让明霞爱上明棣,帅气疼爱她的父王,怎能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