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蒙宝娜和陈昊从电梯出来。
蒙宝娜舔着甜筒, 看了一眼手机：“509室。”
这小区是港城经典的“小鸟笼”户型，一梯足足二十户。陈昊看了眼指示牌：“右边。”
“咯吱——”
正对电梯的防盗门应声而开。陈锦程拎着一把长柄雨伞走出来，指间还夹着烟, 见到两人明显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蒙宝娜晃了晃手里的两个甜筒：“百如呢？”
陈锦程的目光与陈昊对上，接收到对方那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后，唇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怪不得非要我下楼去买宵夜。”
按理说, 陈锦程家里没有信号, 黎百如的手机根本接不到电话——但蒙宝娜不仅拨通了, 还问他们喝不喝糖水。
该懂的都懂。
但临挂断的时候, 蒙宝娜问：“发你家地址给我。”
陈锦程疑惑：“还要发地址吗？”
“要。”
这让陈锦程再次心生警惕, 不愿完成这次“接头”——并非不信任, 而是怕牵连他们。
这实在是个误会。对方以为陈锦程购置了高性能信号干扰器，转而开始攻击他的网络。蒙宝娜作为警方人员，本要反攻, 却接到明衍熹的指令：必须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合作。
让明衍熹改变态度的原因是, 在对方攻击初代系统时，她以管理员身份介入维护，却根本查不到陈锦程、沈淑娟或蒋天佑的任何资料。
因此, 不能证明陈锦程是警方，反而有可能是攻击着网络的‘敌人’之一。
如果对他们完全开放内网，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定要证明到, 对方是执法人员，才能给予增援。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 黎百如给蒙宝娜发了定位和具体楼层信息过来。
*
陈锦程家装修风格简约舒适，铁窗木柜，暖灯映着满满的烟火气。
黎百如从厨房端出三碗姜汤：“刚才有盆花被风刮下楼，我们下去捡, 淋湿了。我煲了姜汤，都喝一碗驱驱寒。”
蒙宝娜在单人沙发坐下，看着满桌吃的：“那我买错了。”
陈昊正将打包盒一一打开，糖水、鱼蛋、炸串、避风塘炒蟹……琳琅满目。他把香草绿豆沙推到陈锦程面前，又叮嘱蒙宝娜：“先吃点软的，慢点，小心又噎着。”
陈锦程看了一眼，问：“是买漏什么了吗？我去买。”
蒙宝娜连忙摆手，直呼：“不用，不用，我是后悔买甜筒了，又冷又热。”
陈昊把香草绿豆沙推到陈锦程跟前，叮嘱蒙宝娜：“先吃点软的，慢点吃，等会又噎了。”
陈锦程将一部崭新手机放在茶几上，眼神在陈昊和蒙宝娜之间转了个来回：“这么大的雨专程跑来，不只是为了喝碗糖水吧？”
陈昊目光扫过那部手机：“陈莲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陈锦程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解释：“下午本想拿去港大后门修，修要两千块，不如买部新的。晚上才发现连话费都欠着了。”
“看来你不仅缺三百万，还缺三十块。”陈昊淡声道。
气氛微妙的餐桌上，黎百如一直没怎么说话。她看着蒙宝娜面前摆开的四碗糖水，忽然放下手中的汤勺，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一响。
“Mona，”她抬起眼，语气很平静，却让蒙宝娜心里一紧，“你现在是零花钱自由了？”
蒙宝娜嘴里鼓鼓囊囊：“我哥给钱的……你喊我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陈锦程闻言，翘了翘嘴角看向黎百如：“想通了？”
黎百如没理他，目光仍锁在蒙宝娜脸上，下颌微微绷紧：“跟我道歉。”
“啊？！”蒙宝娜完全懵了，“为什么？”
陈锦程在一旁摇头失笑：“神经。”
“你闭嘴！”黎百如猛地呛了他一句，转回头时眼圈有点发红，“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有勇气回来的人……你却在机场那种地方把我扔下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多难受！”
陈昊斩钉截铁地插话：“不可能。蒙宝娜绝不会那么做，她只会第一时间去接你。”
蒙宝娜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陈昊：“百如回国那天，我确实去接她了……但我没带她走。接走你的，是一辆红色奥迪。”
*
黎百如在洛城国际机场候机的时候，复杂的心情中带着激动，拍了登机牌发给蒙宝娜：[港城集合，祝我发财！]
蒙宝娜：[我去接你机!!!]
隔着屏幕都是激动。
黎百如落地港城就把到达口发给蒙宝娜。
蒙宝娜：[我在你对面!!!]
黎百如抬头就看到蒙宝娜站在对面接客车道，捧着一束清新淡雅的白黄花束，开心地朝她挥了挥手，朝她大喊。
一辆红色奥迪按了两下喇叭，覆盖过蒙宝娜的声音。
“什么，我听不见！！”
黎百如找着斑马线过去对面。
蒙宝娜拿出手机，朝她挥了挥。
蒙宝娜打来视频通话。
黎百如按了接听，网络有点卡，还没接通。
红色奥迪停到她跟前，车尾箱自动打开，朝向黎百如的后排车窗降了下来，立钦看着她笑。
黎百如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直涌到喉咙，瞳孔和双手都在颤抖：“你你怎么会在这。”
立钦收起笑容，露出凶狠邪恶的真面目：“来接你呀。”
沈淑娟从主驾驶下来：“百如，我来帮你拿。”
黎百如本能地后退，咽了咽口水：“我朋友来接我。”
嘟。
视频通话接听，蒙宝娜漾着灿烂的笑容：“Welcome back home!!!”
她听到黎百如这句话，伸长脖子去看：“你家人来接你吗？”
立钦：“你叔婆在茶楼等你呢。”
黎百如踮起脚尖去找对面马路的蒙宝娜，因过度恐惧而声音颤抖：“我我朋友来接我。”
蒙宝娜看黎百如为难到要哭了，去按电梯：“没关系，你跟家人聚吧，闲下来再约我。”
“你朋友买束菊花来接你挺好。”立钦笑着说：“提醒你没回来给你妈送终。”
黎百如看着电梯门关闭，蒙宝娜无情地离开。
那一刻，她对蒙宝娜是又爱又恨。
陈昊听完，无奈地哼笑了两声：“你这也能怪Mona？”
陈锦程跟着摇头：“我听到的时候也觉得离谱。”
黎百如再抬头，眼泪夺眶而出：“从我们认识第一天，我想做什么你都陪着我，你那天就那样扔下我，我心理落差太大了我知道我自己有问题，但我真的太难受了。”
她哭着把那天在车上的事情都说出来。
她母亲画的荷花图被立伟海拿去贿赂投标集团的高层，才拿下了投标项目。如果黎百如不答应配合，立钦就告发立伟海，让她母亲即便去世也得背上罪名。
起初黎百如没同意，因为这幅荷花国画对外宣称是立钦所画。晚上，她和陈锦程在总经理办公室接到立伟海的电话，全程听到了他被捕的经过。
想到母亲死后都要背负污名，黎百如决定假装跟立钦合作，以便找回那幅荷花图。
陈昊捏住蒙宝娜的下巴：“吞下去再说话。”
蒙宝娜一脸平静地嚼着牛筋：“借钱可以，九出十三归。”
黎百如笑得灿烂，凑近蒙宝娜：“这我烦你一辈子了哦。”
这块牛筋实在太难嚼了。
蒙宝娜活生生咽下去，气得连续去拍黎百如的大腿：“你这个蠢材！！我们通话着呢！说一句快来救我，你就跑！我就知道了！！！我也是笨！看错路标，停到落地口就要绕圈上大桥！而且我那束不是菊花，是各国的进口花材！蝴蝶洋牡丹、郁金香、跳舞兰、兵乓菊靠，真有菊花。”
说到最后，她生起自己气来了。
黎百如不断搓着手，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蒙宝娜拥抱住黎百如：“没关系，你害怕我也会出事，是吗？”
黎百如在蒙宝娜怀里咆哮大哭：“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太怕他们找上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蒙宝娜轻抚着黎百如后背：“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旺村的警察，是不会帮我们的。”黎百如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我们没钱，他们不会帮我们的。”
陈锦程转头看向窗外，转回来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现在有卡氏集团两位大咖护着你，你就不用怕立钦会找你麻烦了。”
刚刚陈锦程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蒙宝娜明显感受到他的落寞和克制。
——‘陈锦程，你是警察吗？’这句话在蒙宝娜嘴边盘旋百遍，始终没有问出口。
陈锦程一直不看她们这边，应该就是不想跟他们‘接头’吧。
算了！
因为按照她的经验，现在陈锦程气死了。
蒙宝娜垂眸看着黎百如，暗自在心底骂了一句：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欸，怎么有种自己骂自己的感觉。
陈昊转回正题问陈锦程：“其实立钦想绑架谁？”
“某个集团的太子爷但肯定不是你。‘陈昊’的名字在百度一搜，履历清清楚楚。至于Mona，”他看向蒙宝娜，“是立钦进了学校内网，查到你的紧急联系人是你姐夫江凯南，职业是军人。”
原来如此。
吓死她了。
能查到她姐夫那去，不等于把她家的老底都掏干净了？
蒙宝娜了然地点点头，一边挖着蟹壳里的蟹膏，一边语气带着点小得意：“羡不羡慕？我姐嫁了个愿意承担她娘家所有琐事的人。”
她刚准备说，‘不用羡慕，你跟前任复合也有了。’——谁知，黎百如娇羞的目光看了陈锦程一眼，嗓音含笑：“我不羡慕的，不知道你羡不羡慕。”
什么叫自讨苦吃，这就是自讨苦吃。
不过，陈锦程对黎百如的态度仍旧冷漠，感觉像是强迫搭伙的。
回想昨晚的窃听内容，他并不信任黎百如。同时，又有另一个问题，陈锦程这么抗拒黎百如，立伟海被捕那晚，谁在总经理办公室跟他通话呢？
陈昊帮蒙宝娜拆着蟹腿，看她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我也想知道你羡不羡慕。”
蒙宝娜视而不见，努力跟陈昊撇清关系：“虽然外婆不喜欢我这个‘鬼仔’，但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都是她严挑细选，家能请米其林大厨当厨子的社会精英，或者是开米其林级别的餐厅”
剩下的话都被陈昊犀利的眼神吸进去了。
蒙宝娜强撑着脸上得瑟的表情，傲娇地撅了撅嘴巴：“羡慕吧。外婆给你介绍的对象都是大海捞的。”
——是个中国人就行。
陈昊好气又好笑：“等会我就带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孙媳妇人选回家。”
蒙宝娜盯着陈昊这张又帅又野的脸，再看看陈锦程那张帅而痞的脸：“你应该不会为了气外婆，带陈锦程回家吃饭吧。”
陈锦程愣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子，随即笑道：“我喜欢女的”
他看了一眼黎百如。而黎百如这个臭女人羞答答地笑了。
陈锦程随意地碰了一下眼神，说：“六年前，那位贵客的孙子，就是太子爷要高考了。她女儿想借机让她外孙出国深造，她不想，想外孙留在国内落叶生根。陈莲芬让那位贵客千万不能让她的外孙喊她‘外婆’，必须得喊‘阿嫲’，排除对外因素。实在太荒唐了。”
咔嚓。
蒙宝娜把整个蟹壳掰断，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掰蟹钳的姿势，只有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要不要这么邪呀！
陈昊就是他们要找的太子爷???!!!
明衍熹反对卡莎信神婆，但这件事举双手同意。
因为小时候的蒙宝娜中文咬字还不标准，又想跟卡莎亲昵一点，整天就‘麻麻’‘麻麻’地喊卡莎，直到长大才改成‘阿嫲’。
在M国的时候，他们都是分开住，不过两个小区只隔着一条马路。
有一天，蒙宝娜放学，在马路对面看到卡莎通着电话过马路，当时是红灯，蒙宝娜怕卡莎没看到来车，边看着来车，边大喊‘阿嫲，红灯!!!’。
卡莎挂断电话，笑呵呵应着蒙宝娜：“阿嫲看见了。”
因为太意外了，所以蒙宝娜至今还记得。
她转头看向陈昊，用眼神问：怎么办？
陈昊淡定地接过蒙宝娜的蟹壳：“有没有弄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电光火石间，无需言语，已达成共识。
暂时保密。
蒙宝娜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问黎百如：“话说，百如，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黎百如目光闪烁：“其实没什么大事。”
蒙宝娜皱着眉头，盯着黎百如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黎百如双颊通红，凑到蒙宝娜耳边，用手挡住嘴巴，小声跟蒙宝娜说出真相。
起初蒙宝娜的表情一言难尽，脸色逐渐变得一阵青一阵红。
“我哥不会答应的。”
她要听你为什么回来。
不是找她来发财！
黎百如激动道：“你都没问！”
陈昊从蒙宝娜包里拿出湿纸巾，细心擦着她每根手指的油迹：“问什么？”
只要她提出这个请求，陈昊肯定会答应。
“但我不愿意。”
蒙宝娜斩钉截铁地跟黎百如说——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