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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迷醉

    一到月初,顾星沉的会议就很多。

    上午开了两个视频会议,下午又是分公司的部门会议。

    等赵禹在带着部门讲完《富氢水投资概述》的PPT,玻璃幕墙外天已经黑了。

    顾星沉摁了摁鼻梁根,看了眼腕表上,指针指向19:47。

    许罂……肯定饿了。

    等结束会议,已经八点多。

    回型桌,大家才站起来在收拾资料,就见他们的工作狂CEO顾总,竟然已经拿了外套,推门出去。

    高奕、赵禹一边交接手里的资料,一边看一眼匆匆离开的CEO。

    “老大最近约会很多啊。”

    “是啊,样子挺奇怪,很少见他这样匆忙。”

    “难道家里出事了?”

    两人在猜测,Sally突然插一嘴,高深莫测,“告诉你们吧,顾总他谈、恋、爱、了。”

    然后高奕和赵禹就跟见鬼了一样,盯着Sally。见他们不信,Sally把文件夹往怀里一抱:

    “真不骗你们!”

    “早上顾总说,让我最近文件都不用送他家,他自己安排。”

    “你们想,他那么工作狂的一个人,什么情况才不让送他家去?”

    两个男人缓慢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惊道:

    “同居???”-

    顾星沉从公司出来,一路往许罂家赶。

    四月春夜,高脚路灯耸入树冠,像绷了一盏翠绿的灯笼。

    顾星沉开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拨动。

    有微信进来,他猜测多半是某人饿得受不了,就拿手机看了眼,还果然是。

    车里幽暗,顾星沉嘴角有略微的笑意。

    【在加班?】

    【[问号脸]】

    许罂

    【加完了】

    【回来的路上】

    顾星沉

    顾星沉看了眼那个“回来”,心口像有泉眼,有温暖的水在轻快地冒。

    “回”这个字,对于他一直有种,很特别的意义。说不清,道不明。就是喜欢这样,被人等……

    许罂在家宅着,在沙发上瘫着吃了些零食,不是看时间,等着。终于有了敲门声,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去开门。

    顾星沉站在门外,开门目光相接的瞬间,眼睛有很淡的笑意。

    “抱歉,回来晚了。”

    “没关系。”

    许罂就看见他手里提着菜和甜点。

    顾星沉把小蛋糕给她,“你先垫一下,我马上做饭。”

    许罂早饿了,忙不迭点头。

    她用勺子吃蛋糕的时候,看见顾星沉从袋子里取出一套睡衣。

    她眼珠晃了晃,又,埋下眼睛。

    ——所以,她跟前男友正式步入不清不楚的同居了。

    朋友?

    恋人?

    旧情人?

    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是。

    许罂心情有点复杂。

    那天早上,她其实更多的是冲动。

    她看不得顾星沉一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就像对他施予一点小恩小惠。哄哄他。

    许罂托腮肘着茶几,眉头皱得很紧,盯着顾星沉的背影打量。

    其实像顾星沉这样,又高冷强硬,又温柔冷漠的男人,真的少。

    他自己就是个矛盾结合体。

    说实话,少女时代的时候,她一直想换个男友,因为她那会儿喜欢那种有坏坏笑容,又痞又酷的大佬男生,最好爱运动,有一帮好哥们儿,皮肤是小麦色的那种。或者阳光外向、欢声朗朗的学霸也行。

    可是,顾星沉跟这两种男生都不一样。

    他干净,斯文,话很少,又高冷又深沉,天生有种距离感,好像谁也走不进他身边,走不进他心里。

    完全,就是她理想型相反的类型!

    不得不说,这真是她初中三年中一大缺憾,总感觉跟顾星沉的恋爱谈得有些将就。

    可是……后来,不知不觉,她怎么就把顾星沉放在心上了。

    许罂回忆着从前。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不觉得自己很爱顾星沉。

    但是,每每失去他,却有痛彻心扉的滋味……

    许罂拿着勺子,看顾星沉在厨房忙碌。

    抽油烟机上有灯,偶尔会照到他左手腕上,那条伤疤。

    许罂把收回目光,拿勺子又挖了一块蛋糕,却失去了胃口-

    吃过饭,许罂先洗了澡,然后是顾星沉。

    顾星沉带的睡衣,是一套浅灰色的纯棉卫衣卫裤。他洗澡出来,进卧室时,许罂正在床头心不在焉地耍手机。

    听见拖鞋的脚步声,许罂抬眼。顾星沉站在门口。

    两人,猝不及防眼睛就撞在了一起。

    “你……洗完啦。”许罂觉得得说点什么,不然氛围太尴尬。

    “嗯。”

    顾星沉不爱说话,但情商并不低,他知道她意思,就顺势接话,“水温正好,没有你说的不稳定情况。”

    “是吗。”

    “嗯。“

    “……”

    许罂把手机放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往床里头坐,让男人在床边坐下。

    顾星沉手里拿着毛巾,在擦他湿润的短发。“你还是睡里面?”

    “都可以。”

    许罂往里缩了缩,给顾星沉留了位置。

    顾星沉又去吹干了头发,然后进卧室,许罂已经在靠窗那边,背对着睡了。

    她被子盖到她下巴下面,难得睡相这么乖,浓密乌黑的长发散了一枕。

    心中柔软了一下,顾星沉目光沉下去,随手关了灯,他上床,隔着距离在她旁边躺下。

    一张床,一条被子,彼此的动静都悉数被对方敏锐地捕捉。

    窗外有早春的虫鸣,老猫在客厅的猫窝里睡得很熟。

    光线幽微,顾星沉纯黑的眼珠有一点亮光,看着背对他的女人。

    他嗅到了,空气里许罂秀发的香味。

    顾星沉把手从被子下伸出来,就在自己脸旁,摸到了许罂的一段发梢。

    像缎子,光滑,细腻。

    许罂并没睡着,她悄悄提了一口气,神经紧绷。发丝被他拨得微微痒痒的,从头皮开始麻。心跳很快。

    “许罂……”过了几分钟,顾星沉喊了她一下。

    许罂立刻闭上眼睛,没有回应,假装睡着了。

    但身后被子动了下,她腰肢被只手臂箍住了。很大,很结实的手臂,肌肉发硬,把她勾住往背后一拖。

    “……!”她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出声,也没挣扎。佯装不知道。

    顾星沉把许罂箍进怀里抱住。呼吸落在她耳边的发丝里,轻轻地嗅。像嗅着,到手的猎物。

    许罂心提到嗓子眼儿。然后听见,男人很浅的笑了。

    那声笑里,有一些……洞察,和促狭的味道。

    和前些天一样。

    他又一次抱着她,像狼,嗅着她脖子和发丝的味道,入眠。

    背后男人的心跳和呼吸趋于平静。许罂稍稍松口气,然后,有点儿睡不着。

    跟顾星沉同居快半个月,明显的变化时,她胖了三斤……

    这阵子都是,她每天在家里等,顾星沉一下班就回来给她做饭,收拾她屋子。

    饭后,他们偶尔下去小区散步,甚至去附近转转。

    夜里,就躺在一起……抱着安眠。

    这样的日子,让许罂恍惚记起高三那年,也是这座城市。

    她来参加SOHOT音乐大赛的决赛,顾星沉陪她一起南下,在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他们也同居过三个星期。

    是他们,矛盾爆发前最浓的甜蜜快乐时期。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们也睡在一起,却不再有……亲热的行为。

    但许罂觉得,最近开始有点儿享受这样的生活。

    什么都不用操心,全部被安排得有条不紊。

    有时候,还有一点儿,微微的喜悦……

    许罂稍稍动了下。背后紧贴的顾星沉的胸膛,宽厚,结实。

    不知道为什么,顾星沉给人的感觉总是身体温度偏低一些,肌肤温温润润呢。

    但被他抱得久了,就能感受到,他心窝里徐徐传出的温度,火一样热-

    昨天,唐糖终于录完了那个苦逼穿越综艺回C市。

    然后今晚就约了几个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大家一起聚下。男男女女,加上许罂,十好几个人。

    许罂把麦克风帮忙递给对面的女艺人。

    唐糖看了她两眼,说: “许罂,我看你气色越来越好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许罂看她一眼,“有吗?”

    “有啊,大大的有!”唐糖嗑了一口瓜子说。

    许罂摸摸脸,想起家里那个人来。

    许罂:“星凡最近跟你联系了吗?”

    “没。”

    点点头,许罂叹了口气,“孽债啊,江寰天天追我问她行踪。”

    “寰哥那么喜欢孩子,知道星凡怀过他孩子又打掉了,不可能罢休。”唐糖说。

    “呵。我就听江寰电话里那口气,挺可怜。但我也确实不知道陈星凡那女人躲去了哪儿。”许罂摇摇头,“陈星凡那女人真是作孽。”

    唐糖忽然笑得有点儿坏,“小罂,顾星沉这么帅,你们天天住一起,没搞过?”

    许罂看她一眼,板正身体抱臂,看扭扭捏捏一起唱歌的男女一人。“别胡说,我们只是朋友。”

    唐糖十分不信:“你们这朋友做得,让我看不懂啊。”

    打火机呲地响了一下,火苗跳跃后很快灭掉,许罂点了根女士烟,单手抱臂,有点儿心烦。

    她跟顾星沉的朋友关系,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是中断,还是继续大家都当瞎子,她其实……也没谱。

    理智在警告她顾星沉的危险。可她偏偏,从小就是个不喜欢听“理智“的人。冲动起来,就是作死也不怕。但每每看见顾星沉手腕上得疤痕,她就忍住……害怕。

    那种压力,让她透不过气……

    顾星沉还爱她,她早看出来了。

    “女士们聊什么呢?这么嗨。”

    周思明坐下来,他和唐糖已经悄悄在一起,前阵子还被拍到,不过双方工作室都否认了。

    “许师姐,你似乎不高兴啊?”

    许罂看他一眼,“话不少呵?”

    她笑容有点邪。

    周思明立马收敛,双手举了举表示投降,不敢寻衅。“我错了姐姐。”

    惹得唐糖一阵笑,拧周思明,“你罂姐可曾是咱们高中的年级大佬,放尊重点,挨揍我救不了你哦?”

    两人笑闹,都是恋爱的酸腻味。

    因为有心事,许罂喝得有些多。

    再加上朋友好久没出来聚,大家都玩得比较开。等到结束,许罂人已经有一点飘了。

    唐糖跟周思明说送她回家,但被许罂拒绝了。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她才不当那电灯泡?

    马路边,许罂对他们挥挥手,“赶紧走吧你们,别管我。”

    唐糖不放心,“那你怎么办?要不让Mason来一趟送送你。”

    “那基佬啰都啰嗦死了,看我喝酒肯定骂,千万别告诉他。你们不用担心。”许罂冲他们摇摇手机,“姐姐有人接呢~”

    屏幕上拨了个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喂,许罂。”

    听筒里,男人的嗓音清而深沉,有种安静。

    唐糖跟周思明钻进车里,周思明还在不明所以,“咱们真不管师姐?”

    “放心吧,许校花身边少不了护花使者,咱们就别瞎打扰了!”唐糖跟司机挥挥手,让他可以开了。

    许罂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拿着手机打,说话带了点醉:“顾星沉。我命令你,赶紧来接我!”

    书桌前,顾星沉正在笔记本上敲着一封发往美国那边的邮件,手机开的免提放桌上,闻言蹙了下眉,“你醉了?”

    “没有。”许罂说,“醉不了,小姐姐我千杯不醉!懂?”

    “……”都开始调戏人了……

    顾星沉停下手头工作,把手机拿起来专心听,“人在哪儿。地址发给我。”

    “你猜啊?你猜~我在哪儿。”

    许罂笑了几下,又变脸,“算了,懒得和你猜。跟前男友调什么情啊,该搞的都搞过了,没意思……”

    顾星沉沉默了几秒,声音阴沉沉像冰:“地址!立刻!给我发过来!”-

    提了钥匙直接出门,顾星沉开着车,在大马路边捡到了许罂。

    许罂酒量好,确实不算很醉,处于八分清醒、两分糊涂的状态,不过整个人还是有点脱了。

    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瞟着人,红唇妩媚得不行。她到处乱看。连偶尔从旁经过的路人、车辆都不放过。

    有人被她看得面红耳赤。

    这女人实在有点不成样子!顾星沉直到把人弄回家,都一语不发,脸色很难看。

    门关上后,瞬间屋子一黑,只剩头顶一盏鹅黄的小灯,只晕亮他们俩所站的地方。

    许罂松垮垮靠着墙,一身酒气。深V的连衣短裙裹着火辣的身材,露出来的皮肤,嫩得雪白。

    完全的,尤物。

    顾星沉盯了她很久,皱起了眉,他实在忍不住了,哪怕现在他仅仅只是她朋友的身份: “许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喝酒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晃!你想什么呢!”

    许罂瞟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偏头,没理。

    顾星沉:“看看你这样子,多大人了还不知道收敛!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许罂左右脚退掉高跟鞋,一下矮了一截,她抬脸仰视很高的男人,眉头皱紧,“呵!你在教训我呢,顾星沉?”

    “不是教训,我只是让你知道这个道理。”

    他说,“女孩子要矜持收敛一点,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可我不想讲道理。”

    她伸出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扯了顾星沉的衬衣衣襟,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拽了下,“还有,你以为你是谁顾星沉,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

    “你是我爸爸么,还是我男朋友?”

    顾星沉:“……”

    见对方不说话,许罂有些嘲讽地笑了。“你真以为,我吃你几天饭就是你女人啊顾星沉?谁要听你啰嗦啊……”

    “……”

    顾星沉偏头侧开脸,眼皮盖住纯黑的眼睛,也遮住心事和情绪。整个人,冷漠坚硬,仿佛一下从人间抽离了,变得遥远。

    是,他无话可说。也没有资格

    管。

    许罂看沉默的顾星沉一眼,然后,变脸似翻书,忽然又明艳地笑了下。

    她漂亮的手,抓住顾星沉的衬衣衣襟,把他往墙上一推,整个人倾过去。

    许罂踮脚,凑到顾星沉下巴边。混合有香水的呼吸,立刻撒到男人脖子的肌肤上。

    顾星沉呼吸乱了一下,皱眉:“许罂,你干什么!”

    “呵呵,怕什么?又不吃你。就想……问你个问题。”

    她大眼睛近近地看他清浅的胡须印子,还有,明显的、微微颤动喉结。

    顾星沉,心跳得很重。

    鹅黄的光从头顶落下,许罂勾着嫣红的唇妩媚地笑,像夜色里怒放的海棠。

    她踮着脚吃力地吻了下他耳垂:

    “我想问你,你天天晚上从后面抱着我睡,有没有……”

    “很想上我啊。”

    “嗯?”

    第82章 乖宝宝

    顾星沉深呼吸了下,闻到许罂身上有浓烈酒味。

    他蹙眉,怀疑先前对许罂没醉的判断,大概有误。

    他用干净的手,捏住许罂的下巴强迫她抬脸。

    结果许罂一直冲他笑,大眼睛在光下迷离,确实有一点喝断片地懵懂迟钝。

    “你醉了!许罂。”

    “要你管我醉没醉。”

    她推搡他一下,“你就说,想不想吧!你要是想……”

    她笑,小声地呵气,“我今晚让你舒服,怎么样……”

    她恶言相向之后,又一再娇俏地“挑衅”他的底线。

    简直可恶至极了。

    顾星沉忍无可忍,重重把许罂抵在墙上,弯腰低下脸。

    嗓音低沉到,全是危险警告:“许罂!你给我看清楚,我是谁!”

    许罂歪头看他两秒,妩媚的大眼睛有些懵懂、天真,笑一下,吻了他嘴。

    “越看,越帅……”

    顾星沉眼睛猛地一睁,捏着许罂的下巴一抬,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许罂,是你邀请我的。”

    许罂混乱的思绪,不想去细细思考、也来不及细细思考,她视线忽然天旋地转。顾星沉没有废话,直接把她打横抱进卧室。

    酒喝多了。思绪被酒精麻痹,有一些不着边际。许罂醉意迷蒙。

    脑海里许多画面走马灯似的转。

    最后停留在一个阳光洁白的午后。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坐在教室的前座,他回头来,清冷斯文的脸有些严厉:“许罂,上课别睡觉了!数学作业做了吗。”

    他眼睛那么干净,她甚至闻到了他校服上洗衣粉的清香……

    经年别后,现在,他的气息终于又萦绕在她生活的空气里-

    客厅的钟,秒针有节奏地走,现在是凌晨3:45。

    顾星沉在阳台,点燃了第三支烟。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在指尖明亮。平时整洁得一丝不苟的衬衣,现在有很多褶皱,领口散着,露出锁骨,袖口随意挽在小臂上。

    香烟带着湿气,围着他缭绕。

    此刻的顾星沉,斯文、禁欲被破坏,英俊的眉眼,有一种极致的、败类气息。

    许罂当年看走眼了,顾星沉并不只是温柔,他强硬起来,别的男人只怕望尘莫及。或许比她初中喜欢的那种看起来很躁的男生,还要凶残。

    顾星沉很安静地抽烟,情不自禁,脑海里回想起刚才,许罂迷离的双眼,娇俏的笑,用曾经的称呼,一遍一遍地喊他。

    “乖宝宝老公”,“星沉哥哥”,这两个称呼,他有多久没听见过了。算起来,是他十八岁那年之后,就没有听过了。

    刚才突然听见,他登时就顿了一下,而后,克制不住地有些失去理智。太多不能言说的情绪需要宣泄……不能告诉的心思。

    夜到后半,愈加安静,风里有露水湿气,浸着人肌肤生凉。

    但顾星沉手指尖沾染的温热和香水味,依然退不下去,还有些微微发麻。

    他修长的背往后靠着栏杆,看了眼许罂的屋子。到处,都是她的物品和气息。

    顾星沉仰头吐出一口烟,睫毛颤了颤,眼睛在白烟里有些困顿。

    虽然,玩儿她很舒服。

    可是。

    天亮之后他和许罂,还怎么继续做“朋友”?

    如果不做朋友,他们……又能做什么?——

    第二天,许罂睡到快11点,被窗台的几只麻雀吵醒。

    宿醉后疼痛的脑仁儿,让她瞬间心情不太好,揉着乱乱的长发推开被子坐起来。麻雀才窗台吱吱喳喳,有浅浅的阳光从窗帘被拉开的地方流泻进屋子的木地板。

    春天的阳光很暖,颜色也浅,有一些月色般的浪漫。

    许罂在床边坐了会儿,努力地找回些关于昨晚的思绪,然后很清晰地印在脑海的,是顾星沉伏在她眼前,那双孤狼一样像冰却又灼人的眼睛,深黑的,没一点杂色。纯洁,冷淡,但下面烧着火焰。

    甩甩头,许罂赤着脚穿上拖鞋。

    客厅一如往常的干净,许罂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到中午。

    厨房有做饭的声音传来。天然气的细细声,还有水给煮开的轻微咕嘟声。

    余光往那边看了一下,许罂垂着脸走到沙发坐下,拿遥控器。

    菜板上,土豆又被切下一片,顾星沉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往后微微侧了下脸,也没管。

    电视的电影频道,介绍许罂去年拍的《长歌传》。

    许罂拿了茶几上的可乐,呲一声打开,仰头喝的时候,顺势看了眼厨房。

    顾星沉正背对着她在切菜,修长高挑的个子,衬衣、西裤,背后的腰间系着灰色围裙的细带。

    温和、斯文。

    可许罂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昨晚顾星沉用清深的眼睛看着她,发际线一直滴汗的样子。摸了下有些热的脸,许罂把可乐放下。

    不想喝了。

    顾星沉把炒好菜端到客厅桌上,看了眼沙发,许罂仿佛在专心看电视,样子很平常。他看了眼她膝盖上,有大片的皮肤被磨破了。

    “洗手吃饭。”他说。

    许罂这次难得很顺从,听了也没说话,去卫生间洗了手,擦着护手霜出来。

    顾星沉已经摆好了碗筷。

    她刚过去坐下,顾星沉就放了一杯热水在她手边,然后,是一小粒白色药片。

    “饭前把药先吃了。越早吃越好。”

    许罂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药片。

    顾星沉以为她忘了,淡淡补充,“昨晚你醉后,我们……做了。”

    “嗯。”

    许罂看他一眼,顾星沉神色一如平常的淡然。根本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有多不正经一样。

    看着许罂把药仰头吞下去,顾星沉才收回目光,去厨房把汤端出来,然后坐下,一起吃饭。

    微妙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

    许罂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揉揉头,“我有点醉,你知道我神智一飘就爱乱说话。”

    “没关系,我知道。”

    顾星沉没抬头,坐在对面很安静。“而且你并没有说错。那些话……我不该说。”

    许罂张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经历昨晚之后,还怎么摆两个人的关系。

    她一时,也没有头绪。

    吃完,许罂站起来的瞬间腿酸痛的厉害,险些摔跤,幸好一只手很快扶住她,揽住。

    “小心!”

    她抬眸,对上顾星沉的眼睛,他们视线胶着在一起,然后分开。

    “我买了擦伤药,你去沙发坐着,我给你涂。”

    “哦……”她问,“会疼吗?”

    “……有一点。”

    “可以不涂吗?”

    顾星沉看她一眼,委婉说,“已经买了。”

    顾星沉是个细心的男人,他棉签沾了药水,在许罂膝盖破皮的地方轻轻擦拭,但还是把许罂痛得皱眉。

    “啊轻一点轻一点……疼!”

    顾星沉拿着棉签,怔了一下,然后许罂也意识过来自己这话,昨晚说过。她脸热了一下,咬唇不语。气氛略微尴尬。

    顾星沉垂下眸子,换了新棉签,沾上药水:“再忍忍,马上就涂好了。”

    “……嗯。”

    他细细给她擦了药。

    两人坐在沙发,一时无话。电视还在放,主持人和嘉宾的声音稍微缓解些许沉默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许罂侧脸看旁边,男人坐着,比她高很多,侧脸轮廓分明,眼眸半垂着,内敛安静。

    “我明天要录综艺了。”

    顾星沉看她,等着她说。

    许罂继续,“到时候摄像师会到家里来。”

    她偏头看他,“从我早上出发,就开始录。”

    似乎有微妙在蔓延,她一直盯他,蹙着眉头,眼神有些冷。

    顾星沉缓缓皱了眉心,他眼白很干净,眼珠很黑,有种冷淡纯洁的味道。

    顾星沉看许罂了两眼,明白了一些意思,而后垂眸。

    “好。”

    他说,“我明白了。许罂……”——

    这次许罂录的综艺不算苦,是个旅行体验综艺。第一站在一处深山的苗家村落,住土屋、烧柴火。所有明星分成五队,选不同的住所,然后玩游戏。

    现在综艺很火,而且挣钱,比拍戏又轻松得多。所以爱拍综艺的明星不少,Mason应许罂要求,专门给她接的。反正,许罂也不是很喜欢演戏,吃吃喝喝玩玩,适合她。

    跟她搭档的是当红的男艺人。因为《长歌传》大制作,很爆,她女二号又演得淋漓致尽,甚至超过女一号的口碑,一时许罂自己娱乐圈身价翻倍涨。能搭档的都不是一般咖位。

    唯一不顺利就是深山遇到雨水连绵,到处泥泞得不行,拍摄进度也一拖再拖。拍了一星期还没完。

    节目组和明星们都搞得甚是疲惫。

    今夜,又是山雨连绵。

    许罂躺在苗家特色的木床上做面膜、耍手机,同屋子的还有个女演员,《长歌传》的女一号张钰璐。

    “我想换衣服了,不会被拍吧。”张钰璐瞟一眼安装在墙上的摄像头。

    许罂刷着微信,“就算不小心拍到后期也会剪掉,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张钰璐小心翼翼地去角落换了睡衣。“许罂,你这几天是不是有心事啊。看你不录节目的时候就出神。”

    “没有……”

    “还说没有。”张钰璐看她一眼,笑,“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罂瞥她一眼,“是啊。”

    她又说,“我从踏进娱乐圈开始,恋爱就没断过,大家都很会安排。”

    张钰璐知道她是玩笑,就说,“呵呵,我是提醒你要当心,可能有娱记盯上你了。我前两天听人说,拍到你跟个‘霸道总裁’豪车出行的照片。”

    “是么?”许罂狐疑了下,“谁拍的。”

    张钰璐耸耸肩。“我消息也不一定准。不过总感觉像有人针对你。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跟张钰璐随便聊了几句,大家就休息了。录节目累,必须休息好。

    许罂很困,却不想睡觉。

    她侧着身体翻看手机,找到了顾星沉的微信。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一星期前发的。

    【门钥匙我快递给你了,回来记得取】

    那天她告诉他,第二天要录综艺,家里要来人,当晚顾星沉就没再回来。

    他的洗漱用品也不在,她在屋里找了下,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他的牙刷和毛巾。

    顾星沉,从她家离开了,清除了所有痕迹…

    平躺着,许罂仰看着黑瓦屋顶,心里和屋外的雨一样,淅淅沥沥,黏黏湿湿。

    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顾星沉的脸。

    时而矜持的,时而放纵的……

    顾星沉不是个完全斯文的男人,却也因为如此,更有血有肉,他也是个普通男人而已。

    有点想

    早点录完,回家了-

    “顾总,您再忙也请注意身体啊。”

    Sally有些担心,进顾星沉办公室交资料的时候说。

    顾星沉没抬头,“我知道。”

    然后说,“以后国外传过来的紧急资料,继续送我家里。”

    Sally吃惊了下,心里联想到顾星沉这一星期反常的工作狂、极致安静状态……

    难道,失恋了?

    Sally抽回神,应了顾星沉一声,然后说,“对了顾总,今天公司发现个记者混了进来,意图不明,看起来很鬼祟。”

    顾星沉抬眼,扶了扶无框眼镜,“记者?”

    “嗯。看他意图似乎想接近您办公室。”

    皱了下眉,顾星沉沉吟了一下,“以后让保安注意,不允许再发生这类事情。”

    秘书退出去之后,顾星沉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停下写字的钢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接。然后又接连几通。

    那边不善罢甘休,顾星沉只好接听。老人沙哑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传出。

    “孩子,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

    顾星沉薄唇动了下,好一会儿才说,“有事直说。不然我挂了。”

    那边说了很多,顾星沉不吭声,就冷漠地听着。

    见顾星沉没反应,那边有些失落:“星沉,爷爷很想你,你回来吧。我们费家现在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顾星沉忽然觉得好笑,所以很冷地笑了:

    “当年,让我永远消失的是你们,现在你们的后人出意外死了,又要我回去……”

    “呵,费老先生,您不觉得这种做派愚蠢又做作么?”

    那边的老人无话可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官,虽然退休,但官威还在。

    老人声线绷得很紧:“星沉,不管你姓什么,也不管你多不屑我们费家,你的血肉,你的脸,就是斩不断的联系。你再嫌弃生父,但血缘始终不会改变,你是良山的儿子,不是我们强求你,而是这本来就是客观事实,所有人都会这么认定。你何必做无谓地挣扎……”

    那边没有说完,顾星沉就挂了电话。

    十指插在发间,他揉了下疼痛的头。最近,抑郁又有些复发的趋势……

    他到窗前透了下气,翻开手机的新闻APP。里面有几篇报道,是关于费良山禽兽事件后续的。上次丑闻爆发,却始终没有当事人出来正面控告。

    这个星期,那些被侵犯的女子,都站了出来,联名起诉,并且指控费良山背后有大树撑腰。

    费家的报应,大概要来了。

    几年前,费良山的两个儿子就车祸身亡,现在,身后大树似乎也要被撼动。

    真的是报应不爽吧……

    顾星沉又点了根烟,最近他抽得比较凶。斯文的男人,抽烟的样子也端正,只是神色有些颓废冷漠。

    透过香烟雾气,顾星沉看了眼在雨中褪色的城市高楼。

    然后,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一小时后的会议取消,我有事要离开。有突发事件找高奕。”

    车轮,在马路上滚起水雾。

    黑色宝马在雨中的高速路狂奔,雨刮器,在拼命地刮着。

    但雨很大,玻璃依旧一片模糊,路况危险,顾星沉却无所谓,并不减速。

    到了N 市,雨小很多。

    顾星沉撑着柄黑色的伞,在母亲顾馨萍的墓碑前停步,蹲下身,把白菊花放在墓前。

    “妈。儿子来看您了。”

    顾星沉嗓音在细雨的犀利里,很轻,温柔里也有种冷。“他估计快坐牢了,您在地下也可以稍微瞑目了。”

    一阵时间的沉默,顾星沉开口:

    “有一句话,儿子一直没有跟您好好说过。”

    他顿了下。

    “对不起。”

    “是他,和我,一起毁了你。”

    费良山快遭报应了,他一边快意,又一边……隐隐沉痛、罪恶。

    他快意的对象,是他生父。

    多么的讽刺。

    顾星沉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存在。他一直,不是个很好的人,从根开始,就是腐烂的。

    衣冠禽兽,强奸犯的孩子。

    谁会喜欢跟这种人渣的后代,在一起……

    幸好,许罂并不知道。

    要了她的男人,骨子里是这样不堪……

    顾星沉在墓地呆了一会儿,然后联系了儿时的朋友苏野,苏野在部队,家里只有安小纯母子在家。

    他带了些礼物过去,走了一趟,再回到C市,已经凌晨。

    顾星沉把车开进车库,停好,等电梯的时候垂着眼眸,

    一日劳累,顾星沉精神有些颓,沉着步子从楼道往家门的方向走,却徐徐停下了步子。

    现在,是凌晨1点16分。

    他的家门口蹲着个戴口罩的女人,抱着膝盖,看起来很纤瘦。

    她靠着墙在睡觉,似乎很累。

    旁边是一杆行李箱。

    顾星沉胸口腾起细浪,心潮翻涌。

    有些……怀疑自己眼睛。

    或者,只是谁认错了家门,误坐他家门口了。

    顾星沉拉开步子走过去,蹲下身,拨开女人故意遮挡脸的发丝,取下她的口罩。

    漂亮浓丽的脸蛋,立刻毫无遮掩,暴露在楼道鹅黄的灯光下。她有如瓷的肌肤,整齐卷翘的睫毛,还有不点而朱的樱唇。

    许罂悠悠转醒,眯着眼睛嘟嘟囔囔抱怨,“你去哪儿了顾星沉,怎么才回来。快等死我了~”

    顾星沉心绪复杂。“许罂,你……”

    他稳了下呼吸,“你来找我?”

    “不然呢!”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顾星沉那么聪明的脑子竟有些空,看着女人,失去了判断能力,不能相信眼睛。

    “好啰嗦啊你……没见过你这么娘的男人,快点啊。”

    许罂坐了一天山路车,颠簸得累,困得睁不开眼,又等那么久,十分的没好气。

    减肥吃得少,浑身发冷,许罂迫切需要点温暖,所以扯下挂耳朵上的口罩后她倾身靠过去,钻进男人的怀里。

    她哼哼唧唧:

    “好困。”

    “你快把门开了顾星沉。”

    “我真的……想睡了……”

    第83章 顾总

    顾星沉刚打开门,许罂就丢下行李钻进去。不请自来,脸皮很厚。还自己找了沙发倒下去睡。

    顾星沉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摁开了客厅的小灯,然后去门外把她的落下行李拖进来。

    许罂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顾星沉屈膝蹲下,手指拨开女人盖着脸的头发。

    这一刻,他才完全确定,真的是她。

    “许罂。”

    没动静。

    “你睡着了吗。”

    还是没动静。

    顾星沉鼻子叹了一下,忍不住用手指顺了下许罂耳边绒绒的碎发。

    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他已经决定好了,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同居关系,面对未来一个人的日子。

    可是…

    他完全没想到,许罂竟然会回来找他。

    “许罂,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顾星沉喃喃自语。

    原本,他只想做朋友而已,只想…偶尔跟她通个电话,见个面,偶尔的,从她身上获取些温暖,幸福。

    可是,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

    他们,发生了关系。

    做朋友…好像不太可能了。

    高中那一年他就决定好的,放她自由,成全她的美好人生。

    因为,他真的不是很好的人。

    哪怕是现在,他想霸占她的欲望,也并不比当年少。

    ——不敢看她的电视电影,不想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演情侣,不想去看娱乐新闻,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男友……

    最近,他的病情有些反复,有时会出现幻觉。费良山,或者当年满是血的浴缸,幻觉来的时候,似乎到处都是这些影子,无法控制。

    除了心理医生,他不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顾星沉叹息,然后,轻轻吻了女人的脸颊。

    “许罂,你真不应该回来找我。”

    “你的直觉是对的。”

    “我,确实是火坑,你如果聪明就应该离我远远的。”

    去卧室把床铺好后,顾星沉出来把睡熟的许罂抱进去,放自己床上。俯身的时候,忍不住就着弯腰的姿势,对女人的红唇吻了下去。

    刚被亲了没两下,许罂就闭着眼睛开始抗议。“唔,不不不……困,很困……”

    她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表示拒绝。

    顾星沉无奈地笑了下,“好,不亲你,别躲了。”

    他伸手拉被子把她盖好,然后自己去洗澡。

    但没过多会儿,许罂还是被一阵强烈的渴意唤醒,起来找水喝。

    陌生的房间,又没开灯,她正稀里糊涂,就听见浴室有水声稀里哗啦。

    口渴的本能,促使她沿着那水声去了。

    顾星沉仰头冲去脸上泡沫,浴室门锁忽然就“咔”地响了下,门开了?!

    他完全惊愕。

    门被推开一半,有热气从门缝里往外游走。许罂夹在门缝里,困倦地看顾星沉,眼睛因为不适应强光而眯着,“顾……星沉?”

    顾星沉:“……嗯。”

    许罂说:“我想喝水,但没找到饮水机。”

    顾星沉:“……稍等,我洗完出来就给你倒。”

    视线相交。

    顾星沉头顶花洒喷出透明水柱,把他打满泡沫的短发冲得很干净。

    顾星沉用手把短发往脑后顺了下。短发乌黑整齐,像讲究的绅士,在头发上打过啫喱。

    水流冲刷下的男人,发黑肤白,五官立体。许罂稍微醒明白,看着顾星沉,眨了下眼睛。有一点笑。

    她不说话,目光令人窘迫。

    顾星沉脸微热,声音很低沉,“许罂,你先出去,带上门。”

    “哈,你害羞啊。”许罂上下瞟他,眼神有一点玩味,抓着门把手在带上门之前说:“顾星沉,你……呵,很不错嘛。”

    “…………”

    顾星沉垂头,脸色平静,但脸颊有一点红。手背捂了下鼻子。

    ——所以,他是被她调戏了吗?-

    许罂在客厅沙发等的时候,两只脚丫玩儿着拖鞋,脑海里是刚才浴室顾星沉的风光。闷闷地笑了一下。她想:呵。顾星沉这男人,真的劲。

    他衣冠整齐在外面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他在人后单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天的事情她虽然醉了,但大致,还记得清楚。

    许罂仰头靠在沙发上,脑海里想起许多年前,也是在C市,在酒店的房间,他们盖在一张棉被下,少年吻她,皱着眉头,清秀帅气的脸是极力隐忍的样子,但还是冲她温和干净的笑,隔着一人的距离。

    彼时少年眼眸微垂,睫毛如一排小黑羽,他用修长的手指扶起她的脸,哑着嗓子告诉她:“许罂,我爱你。”

    顾星沉很少表达自己,那是顾星沉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

    虽然顾星沉没说,但其实她都知道,他那时候脑子里真正在想什么。

    她的少年,斯文,又有点坏。

    天气渐暖,有虫鸣声一浪盖过一浪,深夜愈显静寂。客厅的钟在徐徐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拖鞋从女人涂了红甲油的脚尖脱落,落在地板上轻响一声。

    许罂回想了一下,那一年,顾星沉好像才十五六岁。

    是个,眼神干净的少年,清瘦,有一头整洁的黑色短发。

    转眼,竟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浴室水汽弥散,白光微微朦胧。

    镜子蒙上一层白气,倒映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外面有人等着喝水,顾星沉不敢耽搁太久,男人干事情都快,他几分钟就洗完了出去,正看见许罂在沙发边玩自己的拖鞋。

    他看了一眼,直接去厨房的柜子拿了干净的玻璃杯,摁开热水器,给许罂倒了水。

    喝了水之后,许罂反而没什么困意了,就在客厅里打转,东张西望,时而翻到茶几上的书和钢笔。

    顾星沉任她乱翻,自己在沙发坐下,用干毛巾擦着湿润的黑色短发。

    “你屋子好空啊顾星沉。”

    顾星沉看一眼许罂抱臂东张西望的背影,“男人没什么东西。”

    许罂点点头,小声嘀咕,“说明你缺个女人喽……”

    “缺什么?”她声音小,顾星沉没听清。

    “没什么。”

    许罂斜瞟顾星沉拿着毛巾在擦的手。他刚洗过澡,指头一根一根的,特别洁净。

    顾星沉擦完头发,把毛巾对折叠好正想去放,就忽闻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头一偏,就对上许罂凑近的笑脸。

    许罂的笑容有很多种,现在这个,顾星沉觉得有一点坏……

    “我去洗了。你乖乖坐好,等我哦?”

    顾星沉讶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

    许罂刮了他鼻尖,然后三步一回头,眼睛笑得古灵精怪、亮闪闪的。

    顾星沉看着她钻进了自己的浴室。

    他手摸了摸胸口。顾星沉发觉自己的心跳,有点狠。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想歪了?

    ——这次,许罂可没醉啊……

    许罂洗澡有多慢多麻烦,顾星沉是知道的,估计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就去了书房。从盒子里取了眼镜戴上,又在书架上拿了本法语的书看。

    他看书投入,并没注意到赤脚走进来的女人,直到,手里的书被抽走。

    “大晚上,还看书呢。”

    许罂瞄了眼封面,乱七八糟的,也不是英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知难而退,然后很快丢开不再看一眼。顾星沉看的东西,一般人都看不懂。

    顾星沉的目光,顺势落在不知何时站到旁边的女人身上,许罂穿着他浴袍,领口微敞。

    她肌肤雪白,秀发微湿,漂亮迷人得无可救药。

    星沉眉头蹙了下:“……许罂。”

    许罂笑了一下,在男人幽深的眼睛看她的时候,弯腰搂住他的脖子。“叫我干什么呀。”

    顾星沉后颈窝有整齐的短发,刺得她小臂的皮肤微微痒。许罂埋头的时候,长发滑到男人肩膀上。

    “顾星沉,原来你喜欢在书房啊。”她鼻子有轻快笑声,“不愧是学霸小哥哥,癖好真特殊……”

    她的大眼睛,笑容很暖很娇。

    他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许罂正想点什么,结果下巴就被对方捏住,说不出来了。

    顾星沉吻住了她的唇。

    旁边,男人无框眼镜被放到合着的书上,镜片透明纯净。风从窗口吹进来,绕着书香,吹开了几页书。

    书里是顾星沉娟秀苍劲的字迹,一笔一划,认真仔细,很漂亮……

    夜很深沉。

    许罂仰头看天花板,听见旁边书页被风翻动的轻微哗啦声,有点睥睨的笑。

    所以,顾星沉对她是不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

    夜半三更,老猫在客厅翻东西吃,发出窸窣的响动。

    许罂无力地缩在顾星沉臂弯里不动。

    顾星沉一头的汗,拿了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把她裹住,然后把她放床上盖好被子,现在的季节,夜里还有些凉。

    其实许罂是有意识的,她就是懒得动而已。顾星沉从小照顾她,每当在一起,就忍不住依赖。

    困意上头,她思绪也有些懒。

    脑海里,是刚才顾星沉很冷很冷的脸色,他平时温和,但动真格的时候就很严肃。

    很斯文,也很败类的顾星沉。

    呵……

    夜很安静。

    老猫在客厅翻了一通,也累了去睡了。

    许罂这次是真睡着了。顾星沉却睡不着,看着许罂安睡的脸。愧疚,又有些喜悦。

    顾星沉觉得自己的智商还是够的,许罂的意思,他隐约猜到了。

    ——她可能爱上了和我睡觉,但,并不想对我负责。

    以及,他看起来聪明的前女友,似乎又落入了他“照顾”“疼爱”的圈套。

    贪心地,想要他疼——

    公司最近几天很忙,经常有突发业务事件。国外刚来了一份资料,需要顾星沉同意签字,高奕就交给了Sally。

    下午三点,Sally抱着资料,如同往常,找上门。她摁了门铃,里头一直没响动。

    然后她正狐疑,门就开了,她刚一脸恭敬喊了个“顾总”,就卡住了。

    “你找顾星沉?”许罂气息略微不稳。

    Sally惊呆:“……???”

    她看一眼门牌,又看一眼许罂——大号T恤当连衣裙,大白腿裸着,然后认出来许罂身份:这这这,不是她粉的女明星吗??!!!

    “许……许罂?你、你是许罂?”

    许罂看对方激动的神情,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小粉丝。于是大方地跟Sally打招呼,“我是许罂。你好啊。”

    “谁。”

    顾星沉过来,平时一丝不苟、整洁得没有一点皱纹西裤衬衣,略略有些乱,领口敞开了好几个扣子……

    顾星沉的视线,跟门口自己的秘书撞了个正着。

    彼此都微微错愕。

    “啪”,Sally手里的资料夹掉地,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完,蛋!

    Sally觉得自己大概干了大蠢事!居然没有先联系就来敲了门。

    她艰难地挤了个笑容说,再三解释:“顾总,这个文件急需您签个字,高总监说这事很急,我……我才冒昧打扰。”

    顾星沉在门口接过资料和钢笔,就着墙签了自己名字,看她一眼,没说话。

    Sally有些习惯了:这个CEO,看似斯文温和,其实个性很疏离冷淡。

    她趁顾领导签字的时候,悄悄看了屋里。

    许罂正晃着大白腿在沙发躺坐着,玩儿手机。看起来还算平常。

    但Sally视线忽然惊了一下,因为看见沙发上,散落着女人和男人的衣服。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套很轻薄的黑色蕾丝裙子,并且,还被撕破了……

    Sally 吃惊,看了眼正安静地握着钢笔写字的顾星沉——干净斯文,一派端正的样子。难以置信。

    ——boss的爱好~也太辣了吧。

    ——天啦天啦!-

    Sally几乎是从顾星沉家的楼逃出来。她回到公司,还在震惊中精神恍惚,同事跟她打招呼都没注意。

    高奕接过她手里的资料夹,翻到末页看了下顾星沉签的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发现Sally不对劲。

    “怎么,萨大姐,魂不守舍啊?”

    Sally回神,看了眼高奕,纠结了一下才小声说,“你之前说,许罂在钓老大,还记得吧?”

    “嗯哼。那都多久的事了。”高奕奇怪,“怎么了?突然提这个。”

    Sally凝重地低声说:

    “我跟你说,Boss他……上钩了!”

    第84章 猫小沉

    许罂携猫入住,蹭吃蹭喝,一星期多了。

    顾星沉每天下班回家,一推开门,就是乱糟糟的客厅。

    今天也不例外。

    顾星沉刚下班回家,在门口换拖鞋。许罂在沙发上玩吃鸡,跟新结识的韩国留学生网友。

    她似乎是小队长,其余几个被她清脆的嗓音呼来喝去。整个客厅都是四个人的声音,热闹得不行。

    顾星沉看她一眼,想起了初中时那个带一帮学生围堵他嚣张少女。

    ——许罂是真有本事。顾星沉想。她上哪儿都能找到一帮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就连现在混无处不是镜头的娱乐圈,她似乎也自在得很~

    顾星沉走到茶几旁,许罂才发现他,匆忙地瞟了一眼:“回来啦?”

    “嗯。”

    “正好我有点饿。”

    她说完又继续跟中文不太好的韩国留学生交流。

    “我马上做饭,一会儿就好。”

    “嗯嗯。”许罂头也不抬,敷衍,“谢谢你啊。辛苦了。”

    顾星沉又看了她一眼。

    长大后的许罂,美丽里带着成年女人的妖娆和性感,加上她性格又有一点酷的味道,不像善茬。

    但是,通过同居这段日子,顾星沉发现,许罂有时候还是像个小孩子。

    和当初那个嚣张、狡黠也偶尔犯糊涂的少女,差不多。

    弯腰把黑皮公文包放沙发上,顾星沉起身时,顺手捡起许罂掉在地上的发卡还有袜子,然后就看见,老猫团在他早上熨烫叠好的衬衣上,并且踩了好几只黄黄的猫脚印。

    茶几旁的地上,一只被打碎的玻璃杯,和蔓延一地的橘子汁……

    顾星沉:“……”

    这一人一猫,真能折腾。

    他摁了摁太阳穴,默默把这些收拾了。

    厨房有做饭的声音传来时,许罂终于把游戏丢开,过来厨房,“要我帮忙吗?我帮你打下手吧。”

    顾星沉正用汤勺翻动锅里的鱼,两排黑羽睫毛动了下,俯视她一眼,又重新看锅里咕嘟沸腾的浓汤。“不用了。”

    他顿了一下,“天气还凉,你去多穿件衣服。”

    夏至还未到,许罂就穿了件T恤乱晃。她捋了捋手臂,“是有点冷,但我没带多的外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衣柜里有,你如果不介意……”

    “不介意啊。”

    许罂都不待他说完,眼睛略微一点笑勾着他。顾星沉怀疑,她或许早在等他这句话。

    许罂钻进卧室,顾星沉的衣柜挺大,她拉开柜子的门,有淡淡的洗衣皂香味扑面。

    里面衣服不多,基本上是黑白灰三色。大衣挂着,衬衣叠成方形,针织衫,小衣物……一层叠一层,特别整齐。

    有强迫症的人,跟顾星沉一起生活应该很舒服。整洁爱干净。

    许罂找了一件有暗纹的黑色衬衣,看了下,是185的型号,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连衣裙。

    她随便挽好袖子,继续在衣柜里翻。里面很快就乱糟糟。

    许罂有窥视顾星沉的癖好。

    这男人从小话不多,闷骚,总像藏着很多秘密。而她呢,恰好好奇心又很重。

    然后,还真许罂在衣柜最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只木匣子!

    许罂眼睛一下就亮了。

    匣子年陈看起来有点久,边角略微磨损。指腹摸上去,略微粗粝,刺得肌肤发痒。

    “什么东西呢,神神秘秘……”

    许罂把它抱出来,研究了一下。

    匣子被把陈旧的梅花小黑锁锁住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只能拿着小锁翻看了一下,这种古董,市面几乎看不见了。

    “嚯,所以,这是闷骚的神秘世界么?”

    许罂正吐槽,脚边就忽然落下道影子。

    她抬头,对上双很深、很冷的眼睛,满是戒备。

    “许罂,你在干嘛。”-

    吃饭的时候,谁都没说话。

    许罂喝完汤,看眼对面异常沉默的男人。

    “抱歉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她主动道歉。

    顾星沉眼皮稍微掀了一下,很淡,“没关系。”

    这表情还没关系,分明关系大得很啊,许罂心里说。但都是成年人了,她还没那么不知趣,非要去拆穿对方。

    “明天我要录综艺,大概三五天的样子。”她说,“老猫劳你帮我照顾一下。它年纪大了,送去寄养挺可怜的。”

    “好,交给我。”顾星沉说。

    眼神洞悉了许罂的假客套,“反正这阵子它一直是我在照顾。”

    “……”许罂略略尴尬。

    要换以前,她肯定得意地说:让你照顾是给你机会表现,加油干。

    但现在,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的,总有些微妙。

    所以,许罂只是笑了笑,很周到地道谢:“谢谢你啊,真是麻烦你了。”

    顾星沉看她一眼。“不用客气。”

    他们对坐着吃饭,桌上有鱼,老猫馋得不行,两只爪子够着桌边,看顾星沉和许罂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毛茸茸的脑袋,追随着筷子左右晃。

    许罂本来就不是很爱宠物的人,还是顾星沉善良,看它可怜,筷子夹了鱼肉,把猫儿一把捞起抱到厨房冰箱旁边,放到猫碗前,给它喂食。

    “你别那么溺爱它,小宠物不能溺爱。”

    许罂偏着头,远远看着,觉得顾星沉蹲着喂猫的侧影无端温柔,她皱眉说:“你越宠爱它,它脾气越坏!就不好养了。”

    顾星沉侧脸来看她,眼神深了一下,过了几秒说:“那,你呢?”

    “什么?”许罂没太听懂。

    顾星沉垂眸笑了下,没解释。

    ——它越宠爱,脾气越坏。那你呢?许罂。

    ——我也想宠爱你。

    水龙头被打开,顾星沉在银白的水花里冲掉手指上莫须有的猫粮灰尘,回到饭桌坐下。

    许罂嘴巴一边动,一边盯顾星沉,还在猜他刚才那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顾星沉却不给机会,他垂着眸,连眼神也不给许罂。

    “养了它那么久,我还不知道它除了‘老猫’之外的大名。”

    “大名?”许罂眨眼。

    “嗯,猫的名字。”顾星沉顿了下,“我总不能每次叫它老猫吧。”

    许罂偏了下脸,微微侧目看他,这是她狡黠有小心眼的时候不自觉的动作。

    许罂想,顾星沉看起来冷冰冰的,有时候漠然的样子像冷血,但他对动物可真耐心。

    “它啊……”许罂托腮嚼着块牛肉,想了想,“它叫小沉。”

    “小晨?”

    “嗯哼。小沉。”

    顾星沉回头,冲厨房很低地唤了一声:“小晨。”

    厨房,老猫从猫碗里抬头,眯了眯眼:“喵?”——

    许罂的综艺两周录一期,一期3-5天的样子。

    这一期是在海滨小渔村,比上次的深山好玩儿。

    这一期明星有变动,有一对情侣因为出轨门撕得很难看,双双退出了节目。

    结果是,来了个许罂意想不到的人……

    “怎么,看见是我不高兴?”

    金宇摘下深棕色的墨镜,还是一副高冷的拽样子。

    许罂抱胳膊看他:“高兴啊。老朋友见面,我高兴得不得了呢。”

    金宇扯了一边嘴角,笑得不太愉悦。

    他大高个子,英伦风的宽松格子衬衫,墨镜,头发耳侧剃得很短,中间梳着几缕小脏辫,很潮的嘻哈范儿。

    金宇和顾星沉的气场略微相似,都是高冷的男人,但是顾星沉冷得温和,这家伙冷得孤僻、刺头。

    不过想想也是。

    顾星沉是三好学生,而金宇这家伙,读书几年都是问题少年,跟她沆瀣一气。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真一样。

    许罂目光斜瞟他。“干嘛这么笑?”

    金宇垂头,舌尖舔了下牙齿,朝许罂一掀眼皮:“许罂,你当我傻逼么?认识你多少年了,你高不高兴我看不出来?”

    许罂耸耸肩,无所谓他怎么想的表情。“你说我不高兴,那就不高兴吧。”

    她只是不喜欢和太痴心她的男人呆在一起而已。

    ——负担。

    “许、罂。”洞穿她的心思,金宇咬着许罂名字,有点儿恨。

    但,还是在许罂抬起手的时候,跟她笑着击了下掌。

    许罂从小是有点酷劲儿的女生,有一些豪爽的动作。比如渣小分队见面都会击掌,好兄弟似的。

    许罂:“不过给你个善意的提醒啊。注意注意你的素质啊歌坛天王,‘傻逼’这么low的词就别说了,万一被录下来上热搜,翻出八中大佬的黑历史,不是很惨?”

    金宇略略扬了扬下巴,俯视许罂。手心停留着刚刚,女人细嫩的指尖,在他掌心羽毛一样扫过的触感。心微微痒,眼眸暗了一个度: “看你事不关己的样子……以前替你打的架、受的伤,不是都白费了。”

    许罂摊摊手,并不将他夹杂深情的话听在耳里。似乎她并没听懂。

    但金宇知道,许罂肯定听懂了。

    许罂没有反应,只是因着……没心而已。

    她对所有追慕他的男人,都无情无义,只有对顾星沉……她才稍微收敛。

    不,她对顾星沉,不一样。她对他会温柔。

    唐糖赶紧来调停:“行啦行啦,你们俩见面就太平一点吧,一会儿还录节目呢。”

    情侣退出后,另一个补位的是唐糖。她最近在综艺界蛮火,“三年同窗,相煎何太急,是吧。”

    许罂:“嘁。我不急啊,是某人急。”

    “是,是我急……”

    金宇看了许罂一眼,笑了一声。喜欢那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

    然后金宇转头对唐糖说: “还是唐糖妹嘴甜,不像某些人,像刺玫瑰,专扎心!”

    许罂抱胳膊想回敬,但金宇并没给她机会。“你们聊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他拉开步子,去和别的明星们打照面了。

    今天的录制项目是,登渔船,捕捞八爪鱼比赛。

    海上飘来飘去的,许罂有点晕船,荡得想吐。

    好不容易才录制完,晚上女明星都在渔村的海草房休息。

    房子面朝大海,浪涛声远远传来。

    许罂躺在床上,同住的除了唐糖还有张钰璐和另一个女演员。

    娱乐圈的人都擅长做戏,大家客套地玩儿了几个事先预备好的趣味梗、闺蜜梗,以便后期节目效果好剪辑,然后就各忙各的了。

    许罂躺下做面膜,唐糖凑过来,爬她旁边,刷了手机微博上一组照片给你看:“小罂,网友街拍到你,说你变胖了。”

    “胖?”

    这敏感的字眼儿,让许罂赶紧滕地坐起来。

    她接过唐糖手机,撕掉面膜,直皱眉,“还真是的……我脸怎么变那么大……”

    “也不是很大吧,你太紧张啦。”

    唐糖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不过是比之前胖了一圈。所以顾星沉都喂你吃啥了?长这么快。”

    许罂看着照片上仿佛粗了一圈的腰,眉头锁得很紧, “鱼吧。”

    她接着没好气地抱怨:

    “顾星沉那白痴!老爱做鱼给我,我明明也不是猫啊……”

    “都说了不要,他还那样!非让我吃……”

    许罂越看照片越暴躁,“烦死他了……”

    然后许罂就听唐糖噗嗤笑,“你笑什么?”

    两个女人都趴在床上,头顶是节目组的摄像头。那边,张钰璐和女明星在聊明天的拍摄项目,海草房木窗户开着一半,送进来大海咸湿的、带着海草气味的风。

    唐糖凑过去,在许罂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许罂,我发现啊……你在顾星沉面前,就跟小女孩一样,特别爱撒娇!”

    “他应该,很疼你吧。”

    第85章 都是

    今天拍摄水中捞鱼游戏。所有明星分四队,男女搭配。

    游戏冲突很激烈,船头不停调转方向。

    镜头外导演很高兴,现场效果好,后期出来收视率肯定没问题。他给摄像师一个手势,让多去拍拍许罂和周浩。

    许罂性格开朗,梗多,加上前段时间的《长歌传》又很火。是这档综艺的灵魂人物。

    摄像师艰难地在船头蹲着,拍许罂弯腰捞鱼的场景。

    然而这时候,许罂却意外落了水。

    虽然是浅海区,但毕竟是海,一时大家手忙脚乱。

    好在一场虚惊,救生员还没来得及赶过去,许罂已经被救上船头——金宇救的-

    “喏。”

    金宇递了张干毛巾给许罂,另一只手摁住一张在头发上来回擦。

    许罂眼皮上挑看他一眼,接过来,“谢了啊,刚才。”

    金宇向来冷漠孤僻,没答话,顺势在许罂旁边的凳子坐下。他看一眼许罂,她正擦着发梢的水。

    “许罂。”

    “嗯。”

    他看了她两秒。 “你现在还跟顾星沉在一起吧。”

    许罂擦头发的动作稍微一顿,故作平静。“怎么了。”

    金宇鼻子笑了下,洞穿了许罂的心思。“许罂,你知不知道,你那点儿小聪明真的不够看!”

    把毛巾往怀一放,许罂瞟他:“你很拽啊金宇。现在混得比我好,所以看不起我?”

    “呵。许罂,你要不退出歌坛,现在就是你比我混得好了。”金宇说,“可惜了,某人放着好好的天赋不用,跑来吃苦受罪的当演员。也不知道为了谁。”

    许罂不爱听这些,把毛巾往金宇怀里一砸,“还你。”

    她站起来,“反正不是为了你!”

    金宇站起来拽住要走的许罂:

    “拍节目呢,你去哪儿?一会儿节目组看见还以为咱俩谈恋爱闹矛盾。”

    “你淡定点儿!别我一提顾星沉就炸毛。”

    许罂盯他一眼,勉强抱胳膊坐回来。“知道这样那你就别老提他,ok?”

    “许罂,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提顾星沉。”

    金宇眼珠带了些深褐色,笑容微苦:“可你吃了一次教训还不记打。我再坐视不管,你这又要栽进去了!”

    他顿了下,“你知道吗,顾星沉到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他现在整个人并不正常,跟以前一样。”

    睫毛颤了下,许罂斜看他,过了几秒,口气淡了些,“那又怎样……”

    金宇看她。“什么。”

    许罂抬起眼睛,看他,“我说,那又怎样。”

    金宇:“……”

    目光放远到海面,许罂深吸了一口气,风里有海水的腥咸的湿意。

    她看着远处还在拍摄的一群人,隐约听见他们喧闹。“不就是抑郁症吗,既然有医生,那就治得好。”

    “他内心扭曲,不正常,你要跟这么一个变态在一起?”

    许罂蹙眉,“他不是变态,他或许只是……只是生病了。”

    微微错愕,金宇看了一会儿许罂,然后垂头笑了笑,“许罂,你杀手不当,现在喜欢搞救世主那套了?”

    他说,“所以,你还是预备跟他在一起,是吗。”

    海风徐徐,许罂拨开被风吹到嘴角的发丝,默了几秒才说,“不知道。”

    她是有些动摇了,但,顾星沉似乎……也不太有想跟她复合的意思。

    那么久,他绝口不提合好的事。

    许罂叹了下,“反正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金宇稍稍松口气,他暗暗看了眼许罂的侧影,依稀有少女时的影子。

    他想起与许罂的初见,十五六岁,眉眼浓丽迷人的少女,热情大胆,又十分的叛逆。

    “许罂,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喜欢我。”

    金宇说着顿了一下,心里闷闷的,又空,又涩。

    出道至今,他都不写甜蜜的情歌,因为……心里住着这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怎么甜得起来。

    “许罂,我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是那样的小人。”

    许罂转头看他,金宇内向冷漠,很少这样严肃、平静地说什么话题。

    他说:“你知道费良山吗?”

    “知道啊。怎么了?”许罂莫名。

    恰好此时唐糖录好节目内容,走过来听见:“你们在聊费良山啊?他最近好像很惨,被受害者联名起诉,费家背景也被网友深挖呢,父亲儿子全被人肉,一家很惨的。”

    许罂:“人肉?”

    “嗯哼。网上扒皮费良山家红色背景,好像还是挺不得了的身份!”

    唐糖在许罂身边坐下,“这种背景,又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最敏感了。舆论都得把他们骂死,弄到法院肯定也被严办!”

    费良山进过娱乐圈,唐糖妈是费良山的中年妇女粉,所以唐糖了解得颇多,又说了一会儿,最后她问金宇:“天王同学怎么突然说起费良山啊,你不是不喜欢八卦么?”

    许罂也觉得奇怪。

    金宇笑了一下,狭长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冷漠,冷笑的时候有些妖里妖气:

    “你们难道不觉得……”

    “费良山和顾星沉,长得快一模一样了吗?”——

    今天,是许罂离开的第五天。

    天气不太好。

    五月份,雨比较绵。

    顾星沉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下午,合上笔记本电脑,结束了两个小时的集团股东视频会议。

    他来到落地窗前。

    雨水爬满玻璃,外头城市的高楼远远近近,被晕得模糊。

    顾星沉看了一会儿,从西裤口袋里摸了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嘶了一口,徐徐吐出,他拿手机随手看了下今天微博热搜的新闻。

    #费良山父亲#

    #第五名爹 “费老爷”#

    他随手点了第一个热词,出来的第一条热门文章是: “费良山为何如此嚣张?深挖禽兽背后的大树!”

    顾星沉眼皮缓缓地眨了下,大概看了。然后收好手机。

    今天周六,没有特别忙的事情。

    顾星沉拿了外套打算下班,家里还有许罂那只老猫等着他喂吃的呢。

    他走出办公室,经过工作大厅,无意听见公司的员工在讨论今天的微博热搜。

    “哇塞,费良山的父亲以前官儿很大啊……”

    “大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遭报应了。”

    “我看扒皮贴,费家好像没一个好东西。费良山父子都是一个货色。”

    “龙生龙,凤生凤嘛~”

    “他两个儿子不是车祸死了吗?”

    “报应!”

    “该!”

    “断子绝孙都是便宜他了。”

    他们讨论着,满腔唾弃,回头见顾星沉站在旁边,都吓了一跳。

    “顾、顾总。”

    打了招呼之后,几个人哆哆嗦嗦,赶紧回到自己位置上摸鼠标、摁键盘,装作认真工作。

    顾星沉站了一会儿,几人大气不敢出,不知道CEO是不是生气了还是什么。

    幸好,顾星沉没站多久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他们才松了口气。

    “CEO咋了刚刚。”

    “对啊。”

    “眼神好冷啊。”

    顾星沉很平静地摁了电梯,走进去。直到门关上,只剩他一个人在电梯密闭的小空间里,他才敛眉,手指深深掐住掌心。

    他垂眸,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再次打开TY论坛和微博。

    把那些扒皮贴大致翻看了下。

    费良山的父亲,也就是那个老人,已经被扒出来,还有费良山两个车祸逝世的儿子,以及他们一些日常“禽兽”事件。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还好,暂时没人提到他。

    闭目揉了下太阳穴,顾星沉忽然觉得一阵疲惫,视线里,出现一片小黑点,视野仿佛被蒙上一层黑膜。

    整个世界,都好暗。

    甩甩头,顾星沉使劲眯瞪了下眼睛,那些小黑点才被甩散。

    又是幻觉……-

    平时如何加班,都不觉得累,可是今天,顾星沉浑身都有种深深的疲惫。

    连呼吸,都些许困难。

    他仔细耐心地把老猫喂了之后,随便做了个面吃,然后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才九点多,就熄灯睡下了。

    但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满头冷汗。

    阴暗的房间,顾星沉平躺在床上,看着百叶窗漏进几线微光映在天花板上。人陷入黑暗的时候,思绪仿佛脱离肉体。纷纷乱乱,过去现在,重重叠叠。

    儿时他放学回家后,母亲一个人锁在房间的哭声;

    或是步入少年,母亲时而对他的脸露出的嫌弃和惊恐;

    最后,是她躺在浴缸里,满池的腥红……

    “……”

    呼吸从顾星沉洁净的唇齿急促进出,发出轻微的气流摩擦。

    顾星沉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原本还可看见的天花板,逐渐被黑点占据,密密麻麻地爬着,顾星沉呼吸狠狠急促了两下,努力睁开眼,想留住本来看得见的光明。

    一遍遍告诉自己:都是幻觉,幻觉而已。

    可是,最后视线还是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房间陷入扭曲的黑暗,顾星沉躺在床上,又像是陷在泥潭,四周包裹他的全是污臭的烂泥,他快要沉下去。窒息了……

    “许罂……”

    “许罂……”

    他呢喃着,狠狠揪住心脏,声音却很轻,轻到一吹散,轻到那些“脆弱”、“无助”仿佛都是假的。

    顾星沉,还是那个高冷、骄傲的青年。

    “喵。”

    老猫许是听见男人急促的呼吸,进来看究竟,跃上床去。四只小脚在被子上踩下一个一个小凹坑,来到顾星沉脸边,打了个毛团。

    顾星沉闭着眼,额头往前靠了下,埋进猫儿茸茸的毛发里。

    它是这房间里,唯一的一点生气和温暖了-

    许罂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依然拉着她的行李箱,另外带了两大包东西。她摁了几遍门铃,里面才有人开门。

    “顾星沉,你不会睡到中午吧?”

    许罂微微笑,把行李箱递给对方,“你也有懒床的一天啊。呵。”

    顾星沉看她一眼,眼神有些懒,“多睡了一会儿。”

    他把她的行李全部接过来,许罂心安理得空手进屋,倒在沙发上开始吃零食。这几天拍户外综艺,累得要死,胃口大增。

    这阵子在顾星沉的厨艺下把食欲培养起来了,一时很难戒掉。

    许罂放慢了吃零食的速度,看着顾星沉把她拿去行李放好,任劳任怨的。这些天,脑海里总时不时转着唐糖那句:他应该特别疼你吧……

    然后,许罂心里有些细微的情愫,跃跃欲试。

    她拍拍手放好零食,走过去,打量了男人几眼:

    “顾星沉,你精神不好吗?”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呀。”

    第86章 樱桃

    下午超市人很多。

    促销员开了扩音喇叭放在果蔬栏里,一遍遍重复折扣价,招揽生意。

    许罂拿了盒草莓,大眼睛左右瞄了瞄,没人注意,才垂头拉下口罩,嗅草莓的香不香。可惜隔着保鲜膜,嗅不出来。

    “看着还挺大的,不知道甜不甜……”她自言自语。

    顾星沉看她一眼——又是棒球帽又是口罩,鬼祟得像个小偷。

    “选小的,才甜。”

    他拿了几颗旁边的,递去给许罂看。

    结果许罂顺势在他手心嗅,她凑得近,呼吸从草莓的缝隙落下,顾星沉的掌心,跟着痒了好几下。

    “是吗,可是看起来好小。”

    许罂单手撩着从耳边滑下的长发,顾星沉看见了她头顶的旋。

    忽然觉得……她好像他养的小宠物。

    眼皮上掀,许罂笑着点头:“好像真的甜!”

    他喉咙很淡的“嗯”了一声,看着比他矮很多的女人,她白皙的眼皮下长着两排小羽翅一样的睫毛,时而颤动。

    顾星沉在心里说:是啊。真的甜。许罂。

    他们买了一盒草莓,然后选了几样菜。准确来说,是顾星沉选的,许罂负责抄着手指挥或者牢骚。

    顾星沉在给许罂挑樱桃。五月份,樱桃正上市。

    许罂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他。

    高高的男人,整洁的黑色长裤,白衬衣、黑色针织衫。

    很简单的颜色,穿在顾星沉身上,却有种独特的味道。简单,纯粹。

    没错,顾星沉,就是个简单纯粹的男人。没什么特爱好,或者说,没有见他很爱什么。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单调。

    什么都没有。父母,兄弟,他都没有……

    “顾星沉。”

    她靠过去,抱着臂膀轻轻撞他一下,睨着:“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不为什么。”顾星沉看她一眼,“也没有不开心。”

    “骗人……”

    许罂在旁边看顾星沉挑樱桃,想起金宇说,顾星沉的抑郁症还没好。目光不禁往他手腕瞟了一眼。但顾星沉似乎察觉了,看向她。许罂眼尾一挑,笑了一下。

    “看我干嘛呀?我可不是樱桃。”许罂冲他笑。

    “我知道你不是樱桃。”

    顾星沉伸手,拨开不知何时落在她头发上的几丝浮絮。

    “喜欢吃么?”许罂随手挑了一颗,放在掌心,呈过去给他看。

    顾星沉一时没懂许罂的意思,水果,还是……人?

    然后他看见许罂笑得,有一点久违的“恶劣”“坏坏”味道。很活泼。

    顾星沉心中微动,无形的压抑,得以稍稍疏解。

    在许罂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顾星沉垂眸淡淡说:

    “比起吃,我更喜欢泡。”

    “长久。”-

    许罂是明星,不好太久停留,他们匆匆买好了东西,就结账走人了。

    超市在负一楼,同楼层大门外就是车库。顾星沉的车停在那里,许罂压低帽檐,拉高风衣衣领和口罩,总感觉有人注视,但回头看又找不着人。

    为保险起见,她立马跟顾星沉拉开了一段距离走。

    她跟在顾星沉身后几步。

    “怎么了?”顾星沉觉察到她的不妥。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疑了。”

    许罂又环扫一眼,几排停好的车,和零星出没其中的车主,并没发现可疑人物,“最近总感觉有人跟拍。”

    第87章 颜色

    许罂已经先坐上副驾驶,摘下口罩。

    顾星沉去车尾,拉开了后备箱,把在超市买东西放进去。

    旁边是辆jeep越野车,此时来了三五个男女,嬉嬉闹闹地,也在后备箱放东西。

    他们声音大,顾星沉看了他们一眼。恰好,有个女孩儿也看到他。短暂得目光对视,然后女孩儿就呆了一下。

    顾星沉垂头把物品整理好,关上后备箱。拉开长腿,绕到车头,坐进驾驶室。

    许罂刚系好安全带,顺势看他,笑了一下。顾星沉是不太笑的男人,只是目光稍暖,有些微弱的情愫,在眼睛里。

    车好,启动了也没什么声音。

    顾星沉刚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就听见旁边jeep的几个男女也绕到车头来,还在交谈:

    “哇,我刚吓死了!”

    “怎么?”

    “以为看到了禽兽啊。”

    “谁。”

    “最近很火的‘第一禽兽’啊,费良山。”

    “卧槽……”

    “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年纪不对……”

    “……”

    许罂口罩戴久了,口红有点蹭掉。她对着手心里小圆镜子补完口红,回头见顾星沉沉着脸盯着方向盘,手指,攥着方向盘。

    引擎带动车身,轻微在震。他像在出神。

    “怎么啦?”许罂歪头看他,“不舒服吗。”

    顾星沉的睫毛颤了下,像清池岸边,被惊动的两排青草。“没有。”

    许罂睨他,很想说“你就装!”。但毕竟大家都长大了,成年人更懂得尊重彼此,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让她口不择言、戏弄他的时候。

    所以,她就不置可否,灵动的眼略带一点促狭的笑。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也不强迫你承认。”

    耳朵里还能听见旁边男女隐约的谈论,顾星沉没说话,驱车缓行。

    然后他心中动了一下,因为听见旁边嘴唇涂得红妖妖的漂亮女人说:

    “走喽!回家回家!”

    “好饿。”-

    傍晚,阳光斜照阳台。

    老猫在顾星沉晾晒的坐垫上圈成团,茸爪摁住眼睛遮光,睡得正香。

    门传来开门的响动,它眼一翻,立刻甩着四条腿去门边等候。

    “猫小沉,你还把我当你主人吗,嗯?”

    许罂把老猫捞起来。

    这家伙门一开,就尾巴竖得跟旗杆一样、往顾星沉腿边蹭,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星沉:“你已经很久没给它吃,它不认你来讨好我,说明它智商还可以。”

    许罂:“……”

    顾星沉关上门,把菜提去厨房。“你应该高兴。小晨,是只聪明的猫。”

    许罂瞟他,高个子、英俊的脸:呵呵。不光聪明,还帅呢。

    然后,她也略微吃醋,抱着老猫在沙发坐下,敲了下猫脑袋。“你这没节操的馋货!”

    老猫:“喵~”

    一听厨房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老猫的小身子就跟宇宙突然爆发一样,滋溜就从许罂怀里挣脱,逃窜去顾星沉脚边,喵喵喵地要吃的。

    极尽无耻。

    许罂白了那边一眼,“唉,小畜生,白养你了。”

    她随手把用过的口罩丢在沙发上,去卧室换家居服。

    顾星沉收拾完冰箱,出来看见沙发上随便乱扔的口罩,捡了起来。

    军绿色的口罩,上面残留着一些红色的痕迹。指腹摸上去,有略微的湿滑。

    还有,一点香香的味道。

    顾星沉把口罩拿去卫生间,放在盆里加了洗衣粉,打湿。

    恰好许罂换了衣服出来,一边拨衣领里的头发,一边蹭过来手扒拉着门框看他洗。

    顾星沉个子高,洗东西必须弯腰。许罂就看着他,白皙的、有淡青色血管的手,染上白色泡沫。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小口罩。

    指头挠了挠脸,许罂上下瞟他:“谢谢啊。”

    “不客气。”他瞟她一眼。

    短暂沉默。

    许罂摸着下巴,瞄着男人评头论足地笑。“顾星沉,你要是个女人,一定很多人宠。”

    顾星沉顿了一下,看她,“我做男人不好吗?”

    “……”

    许罂眨眨,没想到他会这么接。

    都是成年人,脑子里多少有些不纯洁的内容。

    某长大后的不良少女,一下就想歪了。她笑着,眼睛发亮,口吻意味深长,“好啊,做得好得很!”

    “……”

    顾星沉本没别的意思,听她一说,弄得脸有点热。深深看她一眼,垂头洗自己的。

    两人都没说话,就一个洗,一个看。

    “我一直不明白。”顾星沉打开水龙头,冲走泡沫,“你为什么戴口罩还涂口红。”

    以前读书的时候,许罂就这么干。那会儿涂很淡唇彩,还没这么嚣张的颜色。

    “因为好看啊!哪怕……别人看不见。我也要美美的。”

    许罂抱着胳膊偏偏头,音调上扬,“我喜欢漂漂亮亮的,你知道的。”

    然后挑了下眉:“谁像你,衣服永远三个色。无趣又单调。”

    许罂站了一会儿就去沙发看电视耍手机了,顾星沉把洗干净的口罩展开,手指轻轻碰了下中间始终洗不掉的一点红色。想起许罂娇俏迷人的脸……

    是…漂亮。

    他枯燥、阴暗的时光里,开放的一朵,鲜艳的荆棘花。

    晚上还是顾星沉做饭。

    许罂在客厅,处理了下工作上的事情,打了几通电话。

    然后Mason问她到底还要不要助理了,这阵子把人家小姑娘晾着没工作干。

    挂了经纪人电话后,许罂跟丽莎打电话安抚了下,让她别有心理负担,每个月照领钱就行,除开她工作录综艺的时间,其它她都自由。

    “好好在家里玩儿吧,我有需要会叫你啊?”许罂安慰,“不会炒你鱿鱼。乖,别哭。”

    “许罂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呀?”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在手机里忐忐忑忑地问,“你嫌我跟着你不方便吧。”

    许罂靠着阳台的栏杆, “没有,你想多了,丽莎。”

    “真的吗?”

    许罂没立刻回答,她纤瘦的腰顶着阳台栏杆,单手抱腰,脚边绿萝被风吹着,叶子挠得她脚踝,她嫌弃地把它怼开,目光掠过客厅,盯着在厨房忙碌的男人的背影。

    顾星沉正在熬什么,一身的黑衣,只有脖子和挽起袖子的小臂白皙如玉。

    电话里:“许罂姐?”

    许罂笑了一下,有些懒地“嗯”了一下像在思考,说:“我是说……还没到手呢!”-

    顾星沉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和炒菜的声音盖住了门铃声。

    许罂难得一次积极,去开了门。

    顾星沉只知道有人送了东西来,想想肯定是许罂的快递,也就没管。

    许罂喜欢买东西,她来以后,生活垃圾里总掺杂各种快递包装。

    以及,各个房间,慢慢出现了一批她的东西,花里胡哨,什么都有……

    饭菜上桌时,天已经黑下来。客厅亮着一盏灯。

    顾星沉冲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许罂。吃饭了。”

    好几秒都没人回答。

    “许罂?”

    还是没反应。

    摆好碗筷,顾星沉绕过餐打算去卧室看看。然而刚拉开步子,客厅就突然一黑。

    然后,有烛光流泻过来,顾星沉微微讶然,看过去。

    一室烛光,空气混着些许香甜气味。

    双层的生日蛋糕,上头扎着“28”数字的小蜡烛。然后是,女人娇俏迷人的笑脸,眼睛映着烛光,有动人的光亮。

    “生日快乐!顾星沉。”

    “恭喜你,28岁。”

    第88章 13支玫瑰

    “顾星沉,恭喜你,在这个世界平安健康的过了28年。祝你以后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每天都开心。”

    许罂步子在顾星沉跟前停下。顾星沉眼神里讶然,没反应。许罂等了几秒后用穿着拖鞋的脚踩了下他脚尖。 “喂,傻啦?”

    顾星沉的目光深下去。他们周遭是黑暗的,蛋糕的烛光夹在中间,照亮他们两个人的脸。

    顾星沉:“许罂……”

    “嗯哼。干嘛?”她挑眉的时候,总有点得意轻狂的样子。

    “……”

    沉默里,顾星沉笑了:“你不穿高跟鞋,可真矮……”

    “??!”

    许罂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顾星沉恩将仇报??

    下一秒她手里一轻,蛋糕被拿开,顾星沉展臂把她腰肢一揽揉进怀里。他呼吸很灼,擦过她脸颊,落在她耳边。

    “矮到,让我想抱你。”-

    他们在桌边坐下,蛋糕放在桌上。

    许罂拍着手唱着生日快乐,一会儿看蛋糕、一会儿看顾星沉,顾星沉坐在一旁不说话,一直沉着眼睛看她。

    唱完歌,许罂忽然想起,又从卧室抱了个长礼盒出来,递给他。

    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束玫瑰花,13支。

    “你……送我花?”

    “嗯哼。”许罂手指交握放在背后,微微笑。二十几岁了,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在顾星沉面前却情不自禁露出些小女孩儿的姿态。

    顾星沉皱眉,严肃反抗:“我是男人。要送也应该我送你!”

    “好啊!”

    许罂一口答应,明亮的大眼睛很狡黠,“那就这么说定喽!”

    顾星沉愣了一下。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许妖精但笑不语,靠过去,脸贴在对方胸膛,手在顾星沉腰环绕抱住:“再跟你说一次,顾星沉。”

    她闭目深吸一口,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

    “生日快乐!”

    “代表希望,和光芒的,星沉同学。”-

    夜色不算深。

    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两只剩了一些红酒的高脚杯。

    窗开着,风动纱帘,吹皱满室轻吟。

    许罂伸臂抱住顾星沉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然后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顾星沉脖子后面那一颗暗蓝色的痣。

    记得长大后的第一次重逢,是在金融城的车库。

    当时,顾星沉站在车前背对她。没看见脸,但就是凭这个颗痣,她认出了顾星沉。

    许罂伸手,指腹轻轻抚摸着紧挨着发际线的一小团暗蓝。

    这颗痣,是她初中用蓝色钢笔给顾星沉点的,她想给他弄个“刺青”,扎一朵罂粟花在上面,象征她。

    起因是看见班里有学生那么干。她十分心痒痒。那么酷的事,怎么她也不能落后。

    但顾星沉是个规矩听话的男孩子,乖乖牌,一听“刺青”,打死不愿意。为此他们还吵架闹分手,最后是在她威逼利诱下,顾星沉半推半就,答应了。

    那天下午放学后,她拿了一根针和一只蓝墨水的钢笔。

    顾星沉双手交叠,脸搁在手背上,忍耐地趴桌上,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

    她开始下毒手,他咬牙忍着痛,一声不吭,就是涨红了脸。许罂一边扎他,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他是弱鸡。少年很生气,但他不擅长发脾气,就用干净的眼睛不满地盯她。

    无奈许罂实在没绘画天赋,少年的忍耐最终没有开出美丽的花朵。

    最后,“刺青”变成一团暗蓝色的痣。

    “顾星沉,从今天开始,你要永远喜欢我,知道吗?”

    “不然这朵花……痣,我是说这颗痣,它会诅咒你!”

    她当时凶巴巴地恐吓。

    其实,她那会儿并不是很喜欢顾星沉。

    她有点儿喜欢上大一个年级的一男生了。那个男生是年级老大,长得帅,爱运动又很酷,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成绩太差!

    所以她就一直没出手……

    许罂被男人撞得混乱的思绪,稍稍回到现实。她笑了一下。其实,那时候那么小,那里懂得什么是“爱”呢?

    也就是觉得谁比较厉害,就跟谁一起玩儿罢了。

    他们一起越上惊涛骇浪,许罂用手指捧住回忆里的少年、现在刚毅的男人,他的脸,然后断断续续地问:

    “乖宝宝。”

    “你知道,13朵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顾星沉低眸,手指抬起她下巴。每当这个时候,高冷、斯文的顾星沉会变得强势、有些轻佻,眼睛有点玩味地笑:“不知道。所以……你什么意思。”

    许罂红唇弯弯,白嫩食指描摹男人说话时滑动的喉结。

    她说:

    “是暗恋。”——

    许罂睡着了。

    顾星沉看一眼怀里,活泼漂亮的女人很虚弱,每次她被征服,都会比平时乖一些。他喜欢她的张扬,也喜欢她乖乖的样子。

    顾星沉睡不着,轻声下床,去阳台抽烟。

    每次事后,许罂很乖,而顾星沉……都有些整洁严肃被破坏后的略微野性、凌乱的味道。

    许罂说,13支玫瑰代表暗恋。

    她的意思……

    是说喜欢他么。

    顾星沉背靠阳台,仰头吐出一口烟。眼睛不是很有精神。

    整个人在烟雾里,有种颓废、毁灭的气息。

    他听见那三个字,就不要命地发了疯,把她折腾得很惨。恨不能,跟她死在当下,什么也不去想。回忆刚才,她迷离而惬意的笑,顾星沉知道,活泼爱玩的许罂,已经喜欢上他带给她的快乐了。

    她真傻。

    栽了一次,还来。

    让他,又高兴、又惆怅。

    顾星沉在阳台抽了很久的烟。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 ,有消息进来,在屏幕上一条推一条。

    【哪怕你不认你父亲,也请不要害他】

    【毕竟血浓于水】

    【如果那个记者找到你,不要承认!一个字别说!】

    瞄了眼客厅的茶几,不断震动的手机,顾星沉眸子微眯。有深深的,厌恶——

    这一期综艺,在内蒙古的草原录制。

    昨夜Mason就打电话来催许罂,一定早点儿。那边航班不多,错过了不好办。

    清早,顾星沉开车送许罂去机场。因为出门前,他们做了一些事……耽误了时间,所以顾星沉车速比较快,很专心。

    他雪白的衬衣和黑色西裤,方向盘上,手指一根根很干净。

    他有轻微近视,所以开车会戴透明的无框眼镜。本来就清俊的男人,显得更斯文。

    许罂悄悄看他,用涂了甲油的手指轻轻摸唇和下巴。

    她吃了他做的饭,也成了他的点心。

    可顾星沉这只斯文败类,怎么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13支玫瑰。

    ——暗恋。

    难道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明显?

    还是说,自己套路太深,其实顾星沉还是很单纯的,毕竟他没谈过别的女人……所以没经验?

    他根本没懂??

    许罂乱糟糟地想,手指揉了下太阳穴。不知是自己智商不够,还是顾星沉这冷面书生太会装。

    到底,给不给我负责啊…

    坏男人~~~

    第89章 他还

    顾星沉把许罂送到机场外。

    助理丽莎在前头看着手机时间等,又给许罂打了个电话。许罂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见她,没有接,摁了静音下车。

    顾星沉正在车尾箱那里,替她把行李拿出。许罂戴上墨镜口罩,走过去。

    刚把行李箱放地上,顾星沉一抬头,就见女人戴着墨镜、弯着红唇笑的小脸。

    “谢谢乖宝宝。辛苦啦!”

    许罂一手抱腰,一手伸过来从他手里拉走行李箱。“那我走了,下周见喽。”

    顾星沉看见她墨镜上有自己的倒影,下面是女人笑着的红唇,一口,整齐的雪白贝齿,很漂亮。

    他嗓音淡而清冷:“下周见。你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少玩儿手机,早点睡。”

    “好哇。”

    她跟他摇摇手指,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放下行李箱折回来。

    “对了,有件事差点给忘了。”

    “什么。”

    许罂摘了墨镜,露出一双大眼睛,然后伸手缠上顾星沉脖子,一踮脚。

    猝不及防,顾星沉被吻住,唇齿被撬开。许罂的小舌尖蛮横地扫进去,尝了他的舌尖。

    立刻有电流从顾星沉感官蹿过。

    “许罂,有人呢……”顾星沉微微睁了下眼,有些许窘迫。

    吃到他,许罂才满意地笑得红唇弯弯,收回手臂时飞快勾了下他下巴:

    “乖宝宝,你还是这么保守。”

    “答应我……这几天在家,好好想想我那13朵玫瑰,嗯?”

    她倾身在他耳侧小声:

    “有个女孩儿托我告诉你。她不想,只做你Pao友了……”

    “好好考虑,给她个答复,嗯?”

    顾星沉目光深了一下:“……”

    许罂重新戴上墨镜,微笑的唇和下巴娇俏迷人。

    然后转身离去。

    顾星沉看着她妖妖娆娆的背影,跟助理汇合,然后似乎有粉丝认出了她,很快她周围热情地围了一堆人。热闹喧哗。

    她在哪里,都是焦点,热闹得不行。

    顾星沉鼻子笑了一下。想起许罂刚才的吻和故意的勾引。

    真是

    好乖。

    目送许罂安全地消失在机场入口,顾星沉才折回车内。

    但脑子里,还是刚才许罂跟他挥手再见,摇曳着步子走开的背影。

    回想着她,今天穿的红白色的运动卫衣套装,很时尚,像个十八九的大学生。

    顾星沉干净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漫漫地想:

    难怪,那么多富豪喜欢找女明星结婚。

    长得美,会打扮,亲热起来……也舒服。

    他的女孩儿。

    是尤物-

    跟丽莎进入机场取了票、托了行李,然后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

    许罂在候机厅,摆弄着手机。

    然后,收到了顾星沉发来的信息。

    许罂眼睛一睁,把墨镜抖落了一条缝隙,从缝隙里又仔细看了一遍。

    【你帮我告诉那个女孩子】

    【很抱歉,斯文败类是不会负责的】

    【劝她及早抽身】

    顾星沉

    徐徐,许罂皱了眉头,然后从椅子上弹起来。

    “人渣!”

    “顾星沉!”

    丽莎吓一跳,有点儿怕生气的许罂,怯怯问:“怎么了许罂姐?谁、谁惹你生气了?”

    深呼吸了一下,许罂瞟见旁边还有人,硬是把唇拉出个60%甜度的笑。

    她说:

    “一个,味道很棒的男人。”-

    登机的时候,他们排队往里走。

    许罂往后看了几次。

    “怎么了许罂姐?”

    “没什么。”

    许罂重新戴上墨镜。总感觉,最近有人盯……

    登机后,空姐演示了安全提示,然后要求大家关闭手机。

    许罂看了眼顾星沉的微信,气得不想回,就关了。

    她抱臂翘着二郎腿,乱糟糟地思考这顾星沉的意思。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样,每次她想跟他分手,他都有点儿痛不欲生的意思,可是她回来找他和好吧,他又半推半就的。欲拒还迎……

    真矫情……

    上床都多少次了,顾星沉他还真好意思拒绝!

    她厚着脸皮送的,代表暗恋的13玫瑰花,白瞎了……

    枉费她小鸟依人地哄他。

    许罂越想越觉得艹淡,旁边,单纯的小助理,则是一直在凌乱:又骂人人渣,又夸人棒。大明星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啊~

    于是,在等许罂喝了口果汁,心情似乎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丽莎小心地问:“许罂姐……是不是因为你追的那个先生,没到手。所以你心情不好?”

    许罂放下果汁,侧脸看小助理,把墨镜咧了条缝,露出大眼睛:“你还挺聪明的嘛。”

    丽莎待工挺久了,就盼着有点儿工作干,生怕丢了饭碗,于是很积极:“许罂姐,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握拳,“加油!”

    然后又说:“要是需要打下手做什么,你就交给我去办。毕竟明星身份还是很多不方便。”

    许罂鼻子笑了下:

    “好啊。那你先上网替我找找追男三十六计。”

    丽莎立刻翻出小本本,拿好笔,“许罂姐,你把要求说具体一点。我记一下!”

    许罂瞟了眼飞机窗外奶油般的云层,托腮敲着脸颊,嗯声想了会儿说:

    “就是”

    “怎么把那种”

    “高冷,聪明,又温柔、又野性的男人,办得心服口服!”

    “我要那种法子。”

    第90章 黑玫瑰

    五月的草原还有些凉意。

    草上初冒绿意,生机勃发。

    白天录完,晚上所有女艺人都住的蒙古包。

    大家状似放松地穿着睡衣聊天,其实一个赛一个心里明镜似的。

    头顶那么大个摄像头,胸口又别着麦,谁知道说错话会不会被节目组剪下来当爆点。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聊完后,许罂躺在床上拿着本书在看。是古籍的那种蓝白封面。

    其实那天在飞机上,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己的小助理还挺上心,并且工作效率出奇高!

    还真搜罗了资料来。许罂有些愧疚:看最近把小姑娘吓得,大概以为要丢饭碗,工作这么卖力。

    “哟,咱们最不爱学习的许校花同学还看起书了?稀奇真稀奇。”

    唐糖凑过来,把许罂手里的书拿走:“我看看……嚯!《孙子兵法之女追男36计》钓男人江湖秘、籍、全?”

    她一个字一个地念,念完就跟活见鬼了似的,盯着许罂在做面膜的小脸。

    然后坐她床边压低声音问:“许罂,你又想钓谁啊?娱乐圈啊姐姐,低调点!你车库门、堕胎门,当时闹得多厉害。”

    许罂把书拿过来,“嘘。”

    她瞟一眼旁边在聊天的女星,“所以就别这么大声,ok?”

    唐糖拍拍自己嘴巴,坐近一些,“那你到底追谁啊,还得动用这种玩意?”

    她敲敲书。“以你的魅力,哪个能男人拒绝得了你?”

    “有啊。”

    “谁?”

    许罂枕着抱枕,灯光晃得她小脸雪白,黑亮的眼珠往转了转,笑得有些不正经:

    “顾星沉啊~~”

    她轻轻咬牙:

    “我那个高冷得要死的初恋!”

    “他就爱被人哄。”——

    最近公司爆了个新闻——

    谁都想追、但谁都不敢追的高冷CEO,被追了!

    轰轰烈烈,十分高调。

    这一星期,整一公司都在偷偷谈论。

    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富家女,玩儿起浪漫不要钱、又不要命。

    天天有快递送玫瑰到顾总办公室,不同颜色,不同数量,代表不同含义。

    他们顾总,雨天有人送伞,下午有人送咖啡,饭局酒局不开车会有车突然来接,还全是豪车……

    但大家也得出个结论:一开始过于浪漫的人,尤其是女人,绝对很浪!

    靠不住,靠不住。

    他们顾总遇到采花高手了。所谓:幸福与危险并存~~

    堪忧。

    只有跟顾星沉亲近一些的几个下属,Sally,高奕,赵禹,猜到这玩儿浪漫的富家女,大概跟许罂有关。

    但他们仨自然也不敢过问顾星沉的私事。

    顾星沉再温和没架子,那也是老大。

    何况这斯文的男人,自带高冷气场。

    下午,B3会议室,回型桌会议结束,大家站收拾各自的资料,陆续离开。顾星沉略有些疲惫,仰头靠在皮椅上揉了下太阳穴。

    等最后一个赵禹也出去后,高奕琢磨了一下,笑得有点坏:“老大。你还是悠着点儿,虽然咱们这年纪血气方刚,也别用力过猛。看最近把您给疲倦得。”

    顾星沉不置可否。

    但他有一双,清冷会传神的眼睛。

    高奕被盯得头皮麻了一下,赶紧收拾资料走人。“我走了老大。您、您要是在对付女人方面……呵呵,需要讨论的话,欢迎致电。”

    顾星沉声音略懒:“哦?”

    高奕不要命地挑眉笑:“您放心,对付跟我一样臭味相投的渣女,小弟经验丰富。”

    “……”顾星沉呵地笑了下,略冷,高奕不敢再惹这位看似斯文的大佬,赶紧遁。

    结束会议回到自己办公室,顾星沉坐在沙发上,肘着膝盖揉了揉太阳穴。

    抑郁,会让人精力疲乏…

    哪里是,因为许罂呢。

    他闭目稍微休息了下,就闻到空气里混合着的几种玫瑰的香味。

    许罂离开的这一星期,每天都有人送花到办公室给他。高调得不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追、谁都别来抢一样。

    许罂,一直是这样的女孩。

    从初中很小的时候,她带着人截住他,直截了当把他抢了。到后来高中,她又热情大胆地追求,让体尖送哈根达斯的冰淇淋到教室给他。

    她天生就是学不会低调的人。

    喜欢,就让全世界都知道。

    当然,她不喜欢,她要走,也拍拍屁股连头都不会回。比谁都无情!

    玻璃幕墙外,阴云密密。高楼间起了一层雾气。

    放在手边的手机就震起来。顾星沉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

    “喂,你好。”

    那边短暂沉默,然后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费先生,您终于接电话了。”

    顾星沉眉头深深皱起。那边又说:“哦不好意思,忘了您不随父姓。”

    ……

    平静地挂掉电话。

    顾星沉看了眼手机号码,正要拖了黑名单,这个号码就进来一条短信。

    【顾先生,您用不着拉我黑名单。我要找您,就一定找得到[微笑]】

    盯了那个[微笑]好一会儿,愈觉诡异感。顾星沉悬在“加入黑名单”按键上的手指,还是缩回来,作罢。

    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他去落地窗边抽烟。人前干净端正的男人,现在,却有些冷漠、颓然。

    玻璃墙是深色的,浅浅倒影着顾星沉的影。他单手揣在西裤兜里,有烟伴着他呼吸从淡色的唇齿逸出。

    顾星沉看着玻璃墙上自己的影子。

    ——高,帅,斯文,看起来……似乎美好,优雅。

    公司里流传着他许多小道消息,他听说过,就如上学的时候一样,别人都以为他有良好的家室,美好的家庭,以为他是“王子”。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不是……

    自己内里的不堪,只有他自己清楚。像手腕上的疤,藏在奢侈名贵的腕表下,时难以启齿的丑陋……

    烟抽得狠了,喉咙有些辣。

    顾星沉闭口从鼻子轻轻咳嗽了两下,厌恶地看了眼烟头,去桌上的烟灰缸灭掉。

    烟灰缸旁边放着今天下午送来的黑玫瑰,还没来得及插。

    花下是笔记本电脑,电脑版微信有新消息一条推一条跳动。

    许罂发的语音。

    顾星沉坐下,干净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一条一条,点开来听。

    “乖宝宝,今天是黑玫瑰。”

    “所以你知道,黑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她似乎有淡淡笑意,声音沉静:

    “它代表”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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