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覆舟：“……”
他想说不，没有：“没有。”
但游覆舟其实只是不知道什么算吃醋：“我就是感觉有点微妙……”
游覆舟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
管太多了…他怎么突然管这些？虞厌怎么样跟人说话，是他的自由。他又不是攻击人。
“……你当我没说。”
游覆舟半垂眼帘：“抱歉。”
虞厌却还是笑着，上前一步又靠近游覆舟一眼：“游覆舟。”
他耐心地引导自己过于纯情不善恋爱的哨兵：“你这就是在吃醋。你是我的护卫，是我的哨兵，我是你的向导…你会吃醋很正常。而且我喜欢你吃醋，我很高兴你会吃醋。”
他看着已经被他说得有点不敢看他的游覆舟，克制着没有做什么把人的视线强硬掰回到他身上，只是低声说着：“而且你告诉我，我以后就不会那样和别人说话，不好吗？”
游覆舟得承认，他真的很可耻地心动了。
虞厌再接再厉：“我很喜欢你要求我做什么。要是可以像你管叶松华那样管我就更好了。从来没有人管过我，从来没有人在意我。”
游覆舟听得出来虞厌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他来说虞厌和叶松华不一样，叶松华是妹妹，而且叶松华年纪还小，被他带出来后，叶松华的家人就只有他了，长兄如父，他当然要多照顾叶松华。
不管是游覆舟还是叶松华，都不认为那是“管”，叶松华也就是偶尔和游覆舟闹一闹，因为在叶松华的视角里，游覆舟因为容遥的事消沉太久，对他的精神影响太大。
叶松华当然也会因为容遥的事伤心愤怒，但她知道，容遥肯定不希望看着他们因为她低沉消寂。
所以她偶尔会闹一闹游覆舟，希望帮他调动一下情绪。
其实游覆舟也知道。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运气很差，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他遇见过很糟糕的事。
却也有遇见很好的人。
虞厌对于游覆舟来说，也是很好的人。
所以游覆舟说：“你们不一样。”
但虞厌听到这话，就用那种带着点苍凉的语气，一副伤心却识大体的成年人模样，说：“嗯，你说得对。毕竟我们只是陌生人，连护卫关系都是我强求来的……”
游覆舟：“。”
他有点无奈：“虞厌。”
虞厌停下话，已然后退半步：“是我冒犯了，抱歉。”
游覆舟觉得自己真的拿他没办法：“我的意思是你和叶松华不同，叶松华年纪小，不懂事，有很多东西都需要我们去教她。”
游覆舟稍顿，脑海里无端划过叶松华的话，想到如果虞厌真的被他推开，以后就跟别的哨兵在一起……他是会祝福。但在想到祝福的同时，游覆舟的心湖也划过一抹异样。
无法言说的难受，有些发闷。
所以他主动上前了半步，去拉回他们的距离：“你年纪比我还长几岁，我管你…我觉得好奇怪。”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游覆舟能够感觉到，虞厌懂得的东西也不少。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第一天见面时虞厌故意演出来的那种懵懂姿态了。
前几天伊莱达那边又有来电，虽然没有明说，但大概就是亚斯赫帝国因为其他几个有竞争的帝国明里暗里的落井下石，暂时也没有空去自由联盟那边施压。毕竟要找一个飘在太空的游覆舟，实在是太难。只要有脑子就知道，在有太空母舰且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在太空飘个几十年都不是问题。
更别说游覆舟他们还跟星盗似的，去打劫星盗。
那想要抓到他们就更难。
所以在亚斯赫那边施压结束后，伊莱达就催游覆舟回自由联盟。
他绝口不提亚斯赫那边的施压，也不说要找游覆舟聊聊他擅自行动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次，只说是训练，说他从亚斯赫拍卖场救下来的那些种族安置的问题。
游覆舟不想回去。
他当时没说什么，只说自己跟其他人商量一下。但他知道他肯定要给伊莱达回信，不然伊莱达不会善罢甘休，而他现在又不能和伊莱达撕破脸。他还需要伊莱达运作一些事。
以及……游覆舟虽然觉得容遥醒来后应该不会喜欢伊莱达了，毕竟她从前追求的那个自由、如同不会被束缚般在天地间翱翔的隼，已经迷失在了层层堆叠压积的云端中，找不到一点过去的影子。但他还是会去想万一。
因为大家都说初恋难忘，尤其伊莱达以前明明也是那么耀眼。
游覆舟当然知道伊莱达以前是什么样，毕竟当初只有伊莱达向他和容遥伸出援手，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游覆舟顾念着从前的情分，有很多事都不想做绝，就很头疼伊莱达这个电话。
主要是伊莱达提的确实都对，这些都是现在风头过了点，他该去做也该交接好的了。
那些人他总不能一直留在船上……
虞厌来找游覆舟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游覆舟的苦恼。
他问游覆舟怎么了，游覆舟没瞒着，告诉他详情。
虞厌便说：“这件事很好解决。”
他声音低低的，说话语调微缓，所以显得温柔而有耐心：“你先去问那些兽人怎么想，我相信对于他们来说，是更希望自己选择去哪，而不是被安置在哪。哪怕可以保证安全、下次不会被抓。至于训练的事，完全可以线上指导，他要是跟你提现场更好又或者问你是不是躲他。你可以跟他说我在治疗容遥，所以暂时不能奔波。说你是治疗容遥最关键的一环，不能离开我也不能离开容遥就好了。”
虞厌随意道：“他要是提那些人的安危，你就问他，自由联盟为什么叫自由联盟？问这一句就够了。”
他非常细致地指点游覆舟：“而要是他们想去自由联盟求一个安全，那让自由联盟来人接，你不想他们来的话，你安排几个人送过去再回来就好。他不可能把人扣住，除非他真的打算和你撕破脸。但撕破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在自由联盟里‘游覆舟’可比‘伊莱达’重要。”
“至于他要是问容遥为什么会需要你也在，你甚至都不需要告诉他容遥的详细，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虞厌说：“跟他说除却治疗需要，你也想第一时间看到容遥，容遥肯定也想第一眼就看到你。”
游覆舟听过后，望着从容不迫坐在那的虞厌，满脑子都是好厉害。
虞厌没有做过多的分析，但游覆舟对伊莱达有一点了解，不然之前也岔不开话题。他很清楚如果按照虞厌教的去说，伊莱达肯定不会有多话，甚至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不仅是条理，还讲了感情牌。
而这两者之外，那句“自由联盟为什么叫自由联盟”，也是掷地有声却直击要害的警示。
虞厌一下子说一箩筐话，有点口渴。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单手拿起茶杯，看着还在消化的游覆舟喝了口。
有时候，虞厌身上会流露出几分像操纵全局的棋手的上位者感，此时此刻就是这个“有时候”。
他像是司令，像是将军之上的帝王。
但他又会在游覆舟恍惚时，冲游覆舟轻轻一笑，像是个谆谆善诱的老师：“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还有别的问题吗？”
游覆舟回神，摇摇头：“没有。”
他说：“你好厉害。”
虞厌稍顿，微低眼帘：“我也只会这点手段。”
游覆舟常见的那个虞厌又回来了：“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
游覆舟：“……”
他实在没忍住：“昨天训练放倒李三天的是你第二人格吗？”
虞厌被逗笑，有点装不下去，只好说：“是吧。”
他说完，又撑着桌子凑近游覆舟，弯着眼问：“那你喜欢我的第一人格，还是喜欢我的第二人格？”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游覆舟冒烟，匆匆说了句：“啊，好像有人喊我。”
然后就跑了。
虞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也没拦着，只是笑。
和游覆舟相处久了，就能窥见哨兵身上还没完全褪去的一点少年气。
大概是因为游覆舟打心底讨厌自己会成为算计这算计那的成年人，所以他总是会很直接。直接就能保持那份纯粹，不去想弯弯绕绕的，有什么就说。
虞厌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他喜欢游覆舟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张扬，喜欢他会流露出来的狂妄，也喜欢他藏在这些底下的细腻。
虞厌觉得他和游覆舟的契合度一定是最高的。
因为游覆舟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好像是被他带着万千灯火闯进来，点缀得鲜活无比。
游覆舟就是鲜活的.
而现在，面对游覆舟那套年下管年上会有些别扭的言论，虞厌眼睛一弯，游覆舟心里就警铃大作。
不出他所料，这向导下一句就逗他——
虞厌说：“你没听过有个词叫妻管严吗？”
游覆舟：“……”
他挣扎着，在烧红的时候，终于还是把那句话说出口：“我记得我们的护卫关系……很纯洁。”
虞厌噢了声，却没有再装可怜，而是道：“但我喜欢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这些天，虞厌一直有暗示过游覆舟。
游覆舟：“……”
他其实自己跑到观星台去，就是在思考这件事。
虞厌完全掌控节奏：“你要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游覆舟迟疑，还是深呼了口气，正视虞厌：“嗯。”
明明之前虞厌也说不出喜欢，他们那个时候对彼此都是有不错的观感，最多把“观感”替换成“好感”。
虞厌：“因为你就是一个只要和你接触，就一定会喜欢上你的人。”
太耀眼了。
干净纯粹的太阳，最吸引他们这些阴沟里生长出来的飞蛾。
会拼了命地想要飞到他的身边去……而虞厌更为疯狂。
他不仅想要靠近游覆舟，还想要独占游覆舟。
他可以退一步。
温暖的光可以继续照拂别人，但他要太阳是他的。
在游覆舟看来，虞厌把他说得太好，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行。
他怔愣在那，比起和虞厌谈及这些的赧然，更多的是被这句话冲击到的一点无措。
“……我没那么好。”
游覆舟低声：“不要神化我。”
他偶尔也会有一些带着毁灭欲的想法，一些不好的念头，和他现在所做的事背道而驰的思想。他也需要去克己，也还需要努力做到慎独。他并不是那么好的人。
虞厌摇头：“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好。”
他跟游覆舟说:“那我们不谈这个，就说你对我。
他轻声：“你知道我没有骗你，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如果一开始只是欣赏，觉得合适，那么真正让他心动不已的那天，就是知道游覆舟去给他拉siren星的海水的那一天。
而且……
游覆舟现在每七天就出去一次给他换缸里的水。
为了避免回来的时间差太长，他们的母舰还停靠在了siren星回到母舰跃迁只需要半天的地方。
虞厌问游覆舟为什么要去换水，他说看到说养鱼要七天换一次水。
精神体换不换都无所谓，所以游覆舟只是为他换的水。
毕竟游覆舟也知道，虞厌现在晚上会在里面睡觉。
还有……
虞厌看着游覆舟：“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合…你愿意和我结合，然后去救容遥吗？”
游覆舟想都不想：“不行，这对你不公平。”
他皱着眉：“你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答应，这不就是利用你的喜欢吗？”
虞厌苍凉一笑，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可悲：“你看，你就这样…让我怎么不喜欢你？”
游覆舟：“……”
他安静几秒，然后叹气：“你……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
说是给他时间，其实游覆舟更希望虞厌多想一想。
在他看来，虞厌就算不是真的小白兔，也到底不是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也许会因为一点好而错乱感情。
——不管游覆舟和虞厌谁是上面那一个，向哨一旦结合，向导都是吃亏的那一个。因为哨兵可以在向导身上留下永远的标记，以后反悔也洗不掉。
游覆舟作为哨兵很清楚，哨兵的基因导致，天生就会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占有欲。
要知道都说哨兵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的战士也就意味着是好战分子，多少都有点问题。
游覆舟自己都很清楚他也有，所以他让虞厌别神化他。
他没那么好。
要知道……
第一次看见虞厌在水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有一闪而过那么几次想要将这样的虞厌藏起来的冲动。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不想给别人看。
虽然游覆舟回去后就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但他还是清楚……虞厌在他这儿真的不太一样。
他第一次对谁产生这样他都想枪毙自己的想法。
可那样的虞厌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像是海妖，什么都不用做，看他一眼就会把他的魂勾走。
